格林闭上了眼睛,“先生们?请告诉我,我的话对解决某些问题有用处吗?”
他们走出小房间,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群群退伍军人,洛威尔搀着格林上了马车。霍姆斯只好去把车夫和马叫醒,车夫调转马头驶离了古老的教堂。
与此同时,从这座士兵援助所的一扇暗黑的窗户后面,那个被但丁俱乐部称作撒旦的人射出两道警惕的目光,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在视线中消失。
到了街角后,格林在作者接待室的活动靠背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尼古拉斯·雷也来了。格林把他所能记起来的但丁布道和每周都来听布道的士兵的所有情况全都告诉了他们。然后洛威尔原原本本地将这几起但丁式谋杀案详细叙述了一遍,格林听得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亲爱的格林,”朗费罗轻声说,“在这些问题得到解决之前,您不能向这房间之外的任何人谈到但丁。”
格林费力地点了点头。他显得是那样一无是处又无能为力,就像一只打碎了指针的钟面。“那么明天的但丁讨论会还进行吗?”
朗费罗悲伤地摇了摇头。
菲尔兹按铃叫来一个伙计护送格林回他女儿家。朗费罗起身帮他穿上大衣。
“我再也不那样做了,亲爱的朋友。”格林说,“年轻人不需要,老年人不想要。”在伙计的搀扶下,他走进大厅,又停了下来。他开口说道,但没有回头看一眼房间里的人,“你们本可以早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告诉我的。我可能没有最强壮的……但我实在知道我是可以帮助你们的。”
他们听着格林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要是我们告诉了他该多好。”朗费罗说,“我真傻,竟然想像有人在跟我们的翻译进度比赛!”
“不对,朗费罗!”菲尔兹说,“我们不妨梳理一下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格林在周四下午布道,然后径直返回罗德岛。他会从你安排好作为下一次翻译会议讨论用的两到三篇译稿中,挑选他想温习的那一篇。该死的撒旦就能提前听到我们将要坐下来商讨的刑罚——比我们但丁俱乐部要提前六天!这样的话,撒旦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准备报应法则的谋杀,并且在我们翻译出该篇前一两天实施。”
“刻在朗费罗的窗户上的警告又作何解释呢?”雷问道。
“我的译文。”菲尔兹猛地扬了扬手,“我们草率地把它归结为凶手所为。想必是曼宁的那些该死的爪牙们做出这等下流事,妄图恐吓我们放弃翻译工作。”
霍姆斯转身向着雷,问道:“警官,威拉德·伯恩迪招认的情况对我们有没有帮助?”
雷回答说:“伯恩迪说有一个士兵付钱给他,要他指导他撬开塔尔波特牧师的保险箱。伯恩迪是一个酒鬼,他只记得那个士兵穿着军装,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你们没有发现凶手所掌握的《神曲》知识的来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
“吊死伯恩迪!把他们统统送上绞刑架!”洛威尔叫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先生们?这是明摆着的。我们离撒旦这么近,就快要踩到他的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了。想想这个吧:三起谋杀案之间的时间间隔是不确定的,其原因现在我们已经很清楚了。撒旦根本不是一个但丁研究者,不过是一个但丁教义的聆听者罢了。只有在听了格林有关某种刑罚的布道后,他才实施谋杀。格林把第十一篇作为演讲稿来布道,讲述维吉尔和但丁坐在一堵墙上,以便适应地狱所散发出来的恶臭,像两个冷酷的工程师一样讨论着地狱的构造;这一篇没有提到特定的刑罚,没有谋杀。此后,格林生病了,没有参加我们俱乐部,没有去布道。这两个星期就没有发生谋杀案。”
“正是,在我们翻译《地狱篇》之前,格林也生过一次病。”朗费罗翻到记录本的一页,“在那以后又病过一回。在这两段时间内也没有谋杀发生。”
洛威尔接着说:“而在我们暂停俱乐部会议的时候,在霍姆斯看到塔尔波特的尸体后我们首次决定展开调查的时候,谋杀彻底停止了——因为格林停止了布道!直到我们‘暂缓调查’,并决定翻译挑拨离间者那一篇时——格林又回到了讲坛,接着詹尼森被杀害了!”
“凶手为什么要把钱放在买卖圣职者的脑袋下面,现在也是一清二楚了,”朗费罗极为懊悔地说,“这恰是源于格林所偏爱的译文评注。我应该早就注意到他喜欢读但丁对谋杀细节的描写的。”
“不要沮丧,朗费罗,”霍姆斯劝道
“尽管我的推测是出于善意的,我担心的是,”朗费罗答道,“恐怕我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由于我们增加了翻译讨论会的次数,我们的对手这下子早已在一个礼拜的时间内掌握了原本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从格林口中听到的《神曲》诗句。”
“我说,让格林重新回到那个小礼拜堂布道去。”洛威尔坚决地说,“不过这一次我们让他讲与但丁无关的事情。我们在那儿观察听众,等着某个人变得焦虑不安,然后我们就可以逮住我们的撒旦了!”
“这个游戏对于格林太危险了!”菲尔兹说,“玩这样的诡计他不在行。更何况,那家援助所快要关门了,现在那些士兵恐怕已经被分散到了全城。我们没有时间去筹划这种事情。撒旦随时都可以按照他扭曲的世界观发动袭击,随便袭击哪个人,只要他认为那个人侵犯了他!”
“可是,菲尔兹,他的这些信条总得有个缘由吧,”霍姆斯应道。
“现在我们知道,凶手从听完布道到着手准备谋杀,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有时候可能更长一些。”雷警官说,“既然你们晓得了格林先生跟士兵讲了《神曲》的哪一篇,我们是不是有可能预测出下一个谋杀对象呢?”
洛威尔说:“恐怕猜不出来。首先,我们没有推断的经验,不知道已然习惯了单独一次布道的撒旦面对最近的密集布道会作何反应。但是我猜想,我们刚刚听到的有关叛徒的这一篇,在凶手心目中可能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们怎么可能猜得出这个疯子认定的‘叛徒’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