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成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跪在地上,那个自己曾经熟知的小男孩早已离我远去,现在,我在自己的卡里。今晚,难道是这个老头第二次跟我交欢?难道是我的卡在遭罪吗?

我体会到了他的耻辱。迈内黑特的卡压在我的卡上,而国王的卡压在他的卡上面。

他的疲惫像大瀑布一样压在我身上,他用了四次生命去找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后来我吞了他的精液,因此他的开比特进入了我的体内。这是我对过去的全部认知。

我希望能在他身影的引导下生活,在阴间,他的开比特为我的卡照亮了前进的道路。如果他的故事不真实,我就不会知道自己出生前的种种事情了。在阴间,一个人的卡需要交代这个人活着时的所有事情,但是把一个人的过往全部抖搂出来真是一件邪恶的事。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自己回忆起来的事情,因为我回忆起曾祖父死后父母和我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些事情让我没得选择。我为什么不跟着自己的心灵去生活呢?迈内黑特离世后,我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了。在他死后的第十五年,我是不是也死了呢?我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一岁死的?我完全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一件事,是的,我早早就离开了人世,来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我的灵魂感到一阵剧痛。迈内黑特跟我们说了他的第二次生命和第三次生命,可我连自己仅有的一次生命都记不清。

曾祖父很疲惫,有气无力地坐在我身边,靠在一面墙上。我们现在在胡夫墓地的壁龛里,身旁是胡夫精美的石棺。我们的肩膀靠在一起,看着这片漆黑的空间,直到墙开始发光,像神庙里画满彩图的墙壁。每当图案变清晰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看平静的水面,水面上倒映着星星,我偶尔会用自己的手指去打破这些星星的倒影,只见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这些图案似乎就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受到我的意识控制一样,很快就消失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看到它们的。所有的事物都消失得很快,我想从死人墓里看人间的景象,但这比回忆往事更让我迷惑。这就像赤手空拳在水里抓鱼,由于水面发生了折射,按照自己看到的鱼的位置去抓肯定抓不到。

我不相信墙上呈现出来的这些景象,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恶心。普塔-内穆-霍特普也在墙上出现了,假惺惺地,他从迈内黑特残缺不全的身体上扯下一小块肉,正在贪婪地咀嚼着。我看到的画面就是这样的,墙壁好像会说话,它对自己身上浮现出的这些景象也感觉到恶心。迈内黑特死后,法老探索知识的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相信,因为他吃了迈内黑特的肉,所以才导致他的晚年有那么大的变化。那口肉彻底改变了他,让他变得尖酸刻薄,他失去了迈内黑特的勇气,只得到了他的无情。

母亲靠近我,悄悄地告诉我说:“你这么想你的父亲是错的,他吃迈内黑特的肉是为了把我们的血脉和他的血脉联系起来。”母亲没再说其他话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经常看到她和迈内黑特在一起,现在她真的当上王后了,正端坐在迈内黑特的王位旁,从圣猪节开始还不到一年,她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迈内黑特现在比以前更爱参加节日活动了,而且他每一次参加节日活动都会带上她。只要乐团为迈内黑特唱圣歌,母亲就会像奈菲尔塔利一样摇叉铃。婚后这一年,他们的生活过得还算幸福。

我还记得他们经常吵架,和其他夫妻一样,他们经常看对方不顺眼,为一点小事就争吵。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再亲近彼此,事实上,朝堂都在议论他们黏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就在今年年初,我还听到他们为奈弗-赫普-奥科汉姆在孟斐斯开的店争吵。

他们肯定经常争吵。由于墙壁上的画面暂时停了一会儿,我的记忆逐渐恢复,我开始回忆奈弗-赫普-奥科汉姆,记得那天早晨卡梅-尤莎的军队占领王宫时,他对普塔-内穆-霍特普非常愤怒。那天黎明时分,奈弗-赫普-奥科汉姆和大祭司讨价还价的时候,普塔-内穆-霍特普一离开天井就知道奈弗-赫普-奥科汉姆赶到了卡梅-尤莎的房间里告密,这让大祭司知道了迈内黑特的野心和法老对他的同情心。

母亲非常生气,跟我说起了这件事,她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奈弗-赫普-奥科汉姆,卡梅-尤莎和内斯-阿蒙的军队都不会抓到迈内黑特。母亲告诉我在卡梅-尤莎集合自己的军队之前,内斯-阿蒙并没有召集士兵。

那个清晨,没有其他事情能比这种背叛让父亲愤怒的了,奈弗-赫普-奥科汉姆认为,尽早从大祭司那里获取报酬是明智的,从而可以使得错误早早在宫殿里出现。法老不得不大声向卡梅-尤莎宣布,他和大祭司之间是真正平等的,而事实上,卡梅-尤莎有一阵子假装对大祭司表现出虚伪的忠诚,他认为这样做很重要,但我父亲对此很生气。父亲很讨厌奈弗-赫普-奥科汉姆目空一切,但卡梅-尤莎坚决和奈弗-赫普-奥科汉姆保持同一战线,最后法老只好让步,只对他进行革职处理。母亲说如果不是自己出面维护,奈弗-赫普-奥科汉姆早就被处死了。

现在,母亲改变了心意。奈弗-赫普-奥科汉姆深知别人的需求,于是在孟斐斯开了一家女性护理店,大家都知道,在两大王国,这种护理店还没人开过。哪个名门贵族的女人没有专门服侍自己的女仆呢?众所周知,奈弗-赫普-奥科汉姆曾经亲手伺候过法老,所以他的生意很火,他很快就出名了。而在宫殿里,因为自己的第一任丈夫还留在孟斐斯,海斯弗蒂蒂没有一天不跟法老吵架的,她不停地告诉法老自己被人羞辱了,而且她一直不能说服法老买下奈弗-赫普-奥科汉姆的店铺给她。海斯弗蒂蒂给法老出的主意是,如果法老能把奈弗-赫普-奥科汉姆的女性护理店买下来送她,就赐给奈弗-赫普-奥科汉姆一栋偏远省份的房子,让他离开孟斐斯。但是法老已经逐渐恢复了对奈弗-赫普-奥科汉姆的好感,他说奈弗-赫普-奥科汉姆只是在那一晚做了点错事而已,一个晚上的不忠诚是可以原谅的。想想这件事会让海斯弗蒂蒂有多么生气啊。

当然,这也给母亲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很不安心。和其他貌美的女人一样,她不能忍受别人羞辱自己,于是她忍受着痛苦,告诉法老奈弗-赫普-奥科汉姆一直都不忠,他当卡梅-尤莎的眼线已经有很多年了,并不只是那一晚。可是母亲没有真凭实据,法老不相信她说的话。我觉得如果奈弗-赫普-奥科汉姆继续住在孟斐斯城里,会让海斯弗蒂蒂一直想着自己亏欠第二段婚姻多少东西。除了用棍子打她,可能其他的方法都无法让她规规矩矩吧。“你不知道,这会贬低你的身份,”她对法老说,“别人会说你的妻子以前是假发工人的女人。”

“恰恰相反,”法老说,“在孟斐斯,没有一个女人不仰慕你。”这件事一年到头都在折磨着海斯弗蒂蒂,法老不顺从她的心意,她永远不会原谅他,还有其他事情也让她对法老越来越不尊重。不知道卡梅-尤莎得到了什么权力,也变得越来越嚣张。从那以后,母亲只做了三年的王后,三年后,她和父亲的权力都被削减了一半。一直到拉美西斯九世统治的第十年,法老才宣布阿蒙-霍特普(卡梅-尤莎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和第四任法老的名字一样)和拉美西斯九世享有同样的权力。后来还为此举办了一场欢庆典礼,在典礼上阿蒙-霍特普,也就是阿蒙神庙的大祭司,从此以后负责管理上埃及的所有事务。他收到许多金银珠宝,而且上埃及所有的税收都无须经过法老同意,直接就进入阿蒙神庙的财物库。阿蒙-霍特普的形象还被画在很多神庙的墙上:他和拉美西斯九世并肩站在一起,两人一样高,官员和侍从站在他们旁边,他俩比官员和侍从高四倍。

不知道经历这次事变以后,母亲是否还爱着父亲,但根据我的观察,她已经不爱他了。我的意识里又出现了迈内黑特,这真让我大吃一惊,他看起来老了五到十岁,母亲也比他在世的时候胖了许多,所以我怀疑母亲告诉我关于他自杀的事是不是真的。难道母亲告诉我这个恐怖的故事的目的就是让我不要再去想迈内黑特吗?如今,如果泥土中的八大神祇没有帮我保持记忆,事实就是迈内黑特没有自杀。普塔-内穆-霍特普极力邀请他当一个晚上的法老,但他婉言拒绝了,这也惹怒了法老。面对普塔-内穆-霍特普的邀请,迈内黑特没有献出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忠心,他宁愿自杀,也不愿当那晚的法老。

迈内黑特违抗法老的旨意正中卡梅-尤莎的下怀,他很快霸占了迈内黑特的财富。迈内黑特在上埃及的所有房产被神庙低价收购,收购价由卡梅-尤莎私自决定,如果迈内黑特不同意,神庙就会强征;迈内黑特在下埃及的房产在海斯弗蒂蒂的坚持下被法老以同样低的价格收购,房产包括他的庄园,我曾在这里的顶楼看到过他和我母亲做爱。母亲不希望曾祖父靠近她,这样做正好遂了她的心愿。迈内黑特只能搬迁到底比斯西岸的一间破房子里,这是他用自己仅有的钱财购买的。

我死死地盯着这些图像看,迈内黑特的卡突然出现了,把我吓了一大跳。他的大腿和我的一起抖动着,从他的呼吸节奏可以看出他很激动,原来是我们共享了这段记忆。他没有撒谎,他也变得很不安,那些事情变得很离奇,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迈内黑特没有在那间破房子里度过余生,而是加入了库那的盗窃团伙,专门盗窃法老的墓穴,很快他又积聚了一大笔财富。如果在生前的四次生命里他都无法成为法老,死后去地狱里当神,他也可以抢夺他们墓穴里的财富。迈内黑特变成了一个本领高超的盗墓贼,可以在地下打洞,从一个墓穴钻到另一个墓穴,而从地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我十五岁的时候,也是拉美西斯九世统治的第十六年,迈内黑特感觉死神临近了,于是悄悄溜回孟斐斯,去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我从墙缝里看见迈内黑特和母亲做爱,这是最后一次。他的卡在我身边,发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最后他死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的哭声回荡在天地间,我知道迈内黑特在最后的一次疯狂中肯定让母亲怀孕了。迈内黑特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因为她不顾法老的反对,全程看着人们对迈内黑特的尸体进行防腐处理。

母亲怀孕的第二个月,父亲还不知道她怀孕了。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他们之间总还有一些共同的快乐,父亲肯定会相信这是他的孩子。尽管如此,海斯弗蒂蒂还是不断地吃堕胎药,最终流产了,这也是她对迈内黑特的最后一次报复。迈内黑特不会再有第五次生命了,也不会成为我的弟弟。

迈内黑特的卡被无情地驱逐,如果卡回到他不腐的身体里,并且一直待在里面,我还是不确定什么离开了,什么丢失了。他的卡肯定已经回归他的身体了,不然他现在怎么能坐在我的身边呢?他身体里不安分的东西可能和我紧密相连,因为十六岁的时候父母已经管不了我了。

我的弟弟阿蒙-赫普-苏-夫二世会成为下一任法老——拉美西斯十世,父亲给他取这样的名字,可能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成为勇敢的战士吧。我从没为继承的事苦恼过,我十六岁的时候阿蒙-卡才九岁,那时我目中无人,藐视一切,喝酒、赌博,无所不干,全然一副王子做派,我对普塔-内穆-霍特普很无礼,母亲想建一个小教堂放曾祖父的四次生命留下的木乃伊,每当谈到这个话题时,我就很放肆,举止粗鲁。但母亲固执己见,花了很多钱,派人精心选址,终于安顿好了第一具和第二具木乃伊。如果不将第三具木乃伊也找回来,那陪他随葬的所有财富都会被盗墓贼偷光,幸亏这具木乃伊还在那座墓里,是迈内黑特死后他的妻子给他建的墓,盗墓贼还没进去过。人们仔细研究裹尸布上的祷词,最终才确认这具木乃伊就是迈内黑特,尸体上的布条和宝石都已脱落。尽管时隔十年,海斯弗蒂蒂还能进入迈内黑特的意识里,这才找到他当“秘密的总管”的第一世的木乃伊。他最后一次去看她,她趁着他们做爱时,进入了他的思想深处,看到他第一世墓穴的位置,还看到蜜球的仆人给他的身体做防腐处理,那时他的内脏被丢得到处都是。最后他的尸体终于被拯救,不会再腐烂。七天后,蜜球委托一个三角洲地区来的商人把迈内黑特的棺材带到萨伊斯,把他葬在自己家族的墓地里。海斯弗蒂蒂在那里找到了他第一世的木乃伊,蜜球的尸体就在他的旁边。母亲获得了迈内黑特的全部随葬品,于是说服普塔-内穆-霍特普用牛车把他的四具木乃伊都拉到王宫里,每一具都放在沉重的棺材里。然后她建了一个小教堂,四周都被护城河包围着,还专门在护城河里养了一条鳄鱼。我觉得奇怪,母亲竟然如此害怕迈内黑特的卡。

当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自以为了解海斯弗蒂蒂。她信誓旦旦地要保护好教堂,忍受着普塔-内穆-霍特普的讥笑,她自嘲说自己被四个卡诺匹斯罐子保护着。我死后,尸体还泡在泡碱里的时候,她就决定要把迈内黑特的四具木乃伊(包括石棺和卡诺匹斯罐子)都移到我那寒酸的墓地旁边,也不知道她发的是什么疯。也许是因为普塔-内穆-霍特普死后,她变化得太多了吧。

普塔-内穆-霍特普将死的那些日子很可怜,他已经很衰老了,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风流倜傥,现在全身发福,长得又胖又丑。他很沮丧,在他统治的第十六和第十七年,底比斯西部的几座法老墓被盗,盗墓贼们似乎从不惧怕法老的盛怒,不管是在世的法老还是死去的法老盗墓贼都不惧怕他们。上百年前的法老塞伯尔克莱斯的坟墓也被盗了,他的木乃伊上面的宝石被偷走,连他的王后的木乃伊也遭到了破坏。盗墓贼后来被抓住,他们都是大墓地的工人,普塔-内穆-霍特普还发现很多官员也牵扯其中,东底比斯和西底比斯的市长互相指控,侦查事务无休无止。内斯-阿蒙后来当上首席书记员,活了下来,但他篡位的野心被卡梅-尤莎阻止了,他也被召到底比斯做笔录。

普塔-内穆-霍特普明显是在那一年变老的,我对母亲重新燃起了欲望,很难克制,这股欲望肯定缘于她坠胎的那个孩子的卡,母亲也受到它的影响。

父亲去世前的六个月,提升阿蒙-卡为摄政王,和他一起执政,父亲还赐给了刚刚继位的弟弟几个头衔:拉美西斯十世、赫普-玛特-拉、赛特彭拉瑞、阿蒙-赫普-苏-夫、玛瑞-阿蒙,于是,我这位长子的继承权被剥夺了。

拉美西斯二世葬在高山上,他曾经带御夫长来过这里,这个位置很隐蔽,很难被人发现。可是,最终还是被盗墓贼找到,他父亲赛提一世的墓也被抢掠一空,还有哪位法老的墓穴没被盗呢?我那可怜的弟弟啊,正当他在孟斐斯城庆祝自己的第十个生日时,底比斯传来了西部沙漠有外族人攻城的消息,吓得百姓们人心惶惶。后来卡梅-尤莎被捕,活生生地受了六个月监禁,等到释放出来以后,卡梅-尤莎已经变成一个虚弱的老人了。阿蒙-卡只在位两年就去世了,他死后,我和海斯弗蒂蒂的一切特权都被剥夺,拉美西斯三世的一个侄子继位,成为拉美西斯十一世。不久之后,我也死了,至于我是怎么死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意识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图像,也无法依赖迈内黑特那不可靠的记忆。墙上出现了其他图像,现在我在观察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看着我死后有人推翻了法老的政权,两大王国从此四分五裂。推翻法老的第一个统治者曾经也是底比斯的一位大祭司,叫赫里霍尔,他建立祭司政府,统治上埃及地区;还有一个外邦的叙利亚人,叫内苏本内德,他统治下埃及地区,从孟斐斯到塔尼斯一带。

这些年,盗墓事件像瘟疫一样频发,王宫里的官员们都很绝望。为了保护法老的墓穴,他们甚至调换法老的遗体,曾经把国王的遗体放到塞提一世的墓室里。但仍然有人盗墓,不论是法老的墓还是王后的墓。后来人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王族的遗体放到底比斯西部不知名的墓穴里,那黑黑的墓穴里躺着雅赫摩斯、雅赫摩斯一世、图特摩斯二世、图特摩斯三世、塞提一世、拉美西斯二世和其他许多法老,他们并排躺着,就像死在胎中的野兽。墙上显示出来的这些图像即使是曾祖父也不敢相信,我的卡像个无底洞,很想知道两大王国是不是没得救了。

迈内黑特的卡已经沉默很久了,但他一直对着墙上的图像笑,他在想自己的脑袋里还会浮现出多少类似的图像。后来,我想起自己的木乃伊也被破坏了,脚上的裹尸布已经腐烂,脚开始生蛆,我顿时变得阴郁起来。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我越使劲想,墙上的图像就变得越不清晰,我似乎想起了我是在一次醉酒后跟别人打架被打死的。

我想着想着,看到了一家酒馆,和我以前睡梦中看见的一样,酒馆的地面上扔着很多摔晕的鱼。然后我看到了“碎骨者”,他很快就要跟人打起来了。虽然我急于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却不得不看“碎骨者”和伊雅塞雅博一生的命运变化,本来我是不太关心他们的命运的,但是很快我又变得好奇起来。关于他们的图像变化很快,他们也老得很快,“碎骨者”被提拔为皇家船队总指挥,因为在卡梅-尤莎的军队占领王宫时,他曾保护过我。

其实皇家船队总指挥这个头衔并不适合他,“碎骨者”伺候法老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因此没过多久他就被派到其他岗位上去了。他的官位越降越低,最后回到了原点。受此刺激后,他变得日日消沉,而且总在酒后行凶,对伊雅塞雅博也不友好,即使伊雅塞雅博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伊雅塞雅博很爱他,把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视为玛特送给她的礼物,她还把他推荐给迈内黑特,希望迈内黑特给他一个活做。因此,“碎骨者”的第二次机遇来了,他去找迈内黑特时,迈内黑特果真给了他一个职务,因为当时迈内黑特正想找一个勇猛的人,在他和库那的盗墓贼之间传话。

“碎骨者”干得很好,没用多长时间就挣了很多钱,还帮伊雅塞雅博赎了身,不再让她做我母亲的侍女,他们还在底比斯西岸买了一栋房子,雇了几个佣人。伊雅塞雅博很快生了孩子,成了一个贵妇,他们还在大墓地买了自己家族的墓地。迈内黑特死后,“碎骨者”越来越猖獗,后来因为参加偷盗国王的墓被捕,最后被处死刑,尸体被丢到荒野。

伊雅塞雅博一直没有找到“碎骨者”的尸体,很快又回到孟斐斯给我母亲当侍女。一天晚上,为了践行对丈夫的誓言,她走到大墓地,通过墙上的图像,我发现她不惧怕身边的鬼魂,我在去自己墓地的路上也遇到了这个鬼魂。相反,这个鬼魂反而有点害怕伊雅塞雅博,她没有逃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鬼魂念着咒语离开。她把自己雕刻的几个“碎骨者”的雕像埋在我的墓前,然后小声说道:“如果你的尸体被丢弃荒野,我会一辈子为他做雕像,把它埋在迈内黑特的墓前。”我快被她的忠心感动哭了,突然想起了她和我亲热的情形。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故事,哭了一会儿,我的注意力从对伊雅塞雅博的关心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我仍旧想弄懂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我看到伊雅塞雅博正在伺候母亲,一直到我死前的一天晚上,她穿上了一身寡妇服,还在默默地悼念“碎骨者”。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躺在母亲的床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我是个男人,母亲是我的情人。

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去回忆,我只记得没有女人能像母亲这样让我迷醉,我们在床上偷欢,即使彼此都很开心,却觉得羞耻。兄弟姐妹乱伦是老生常谈的事了,大家都可以接受,但没人愿意接受母子乱伦。海斯弗蒂蒂很害怕流言蜚语在孟斐斯传播开,可是早已有人议论我和她的丑事了。

坐在迈内黑特的木乃伊旁边,我的卡再次被这些断断续续的回忆搞得迷迷糊糊。最后,回忆终于清晰了,我看见自己是怎样和祭司以及祭司的妹妹做爱,他兄妹俩有着美洲豹一样肥硕的屁股。哥哥早就不是祭司了,他是奈弗-赫普-奥科汉姆,现在剃了光头,而妹妹就是我的母亲。

在胡夫墓里,我很痛苦,必须思考奈弗-赫普-奥科汉姆、母亲和我之间的肮脏、仇恨、嫉妒和争吵。我还记得结果吗?结果就是舅舅雇了我们三个禽兽不如的人,他曾以为自己是我的父亲,但其实是我的对手,我是在酒馆里遇到他的。他雇我们真是浪费资源,他高估了我们的能力。一切就绪以后,我却死了,那个六岁的小男孩死了,他的一切也消失了,包括他的温柔、智慧、快乐和对未来的期望,我想为自己哭泣,好好哀悼自己。遗憾的是,这些年我一直纵情于酒色,其实我可以按照自己小时候期待的那样去生活的,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已经死了,迈内黑特二世已经死了,这是一条年轻且没有任何价值的生命……我的眼泪不禁滑落下来,我浑身颤抖。我颤抖的时候,墙上的画面也变模糊了,地狱却清晰地显现出来,原来我们是在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