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渡过底比斯西岸,我想了很多,”我的曾祖父告诉我们,“我刚刚听到有史以来最洪亮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在其他年份,当我身为一名祭司时,我被神秘的语言指示着,我逐渐了解到神灵发出的声音与人类渴望的相同,所以在古老的年代里,一个渴望坐下来休息的人可以听到一位神灵说,‘椅子,瞧,那里有椅子!’

“当然,在这些年月里,我们和神灵并不亲近。我们可以像狮子一样号叫,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将动物派上用场。

“在那天早上,我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一颗高贵的心中传出,它吸引了巴克-尼-昆-苏的双唇与喉咙,使得他依照阿蒙的声音去服侍他。所以,我们知道只要坚持信念,胜利就会属于我们。

“那仍然是我现在感到诧异的。今天,我们神圣的庆典已经和其他场合不同了。通常会有十多个祭司拉着公牛进来,而不是拉公羊,负责朗诵的祭司会站在法老的身旁,轻声细语问下一句祷告是什么,或者是需要实行几个步骤。”

“他们今天有这样一个同伴,”普塔-内穆-霍特普说道,“但是他的举止不完全是得体的。”

“不然,”迈内黑特说道,“他就会非常敬重地来完成一切。但是那时像拉美西斯二世这样的国王会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战争上,哪还记得住祈祷的顺序和动作呢?曾经我在一次祈祷中数过一百个不同的手势,由于我的疏忽,遗漏的另外一百个手势我后来当了祭司才知道。然而,如果国王能避免做礼拜时的所有错误,那他就是我们信仰的神——我必须重申,在那些日子我们都很单纯——因为阿蒙不会无视我们的请求。事实上,我记得在每一次礼拜仪式开始时,巴克-尼-昆-苏都会放一卷纸莎草纸在阿蒙的金手上,上面写着大祭司的祷辞,待祈祷完成后巴克-尼-昆-苏才把它收回。巴克-尼-昆-苏亲身感受着祷辞放在手掌里的力量,他就会宣布伟大的神灵对祷告是否应允了。当然,我一直相信巴克-尼-昆-苏可以诠释阿蒙的话,但对于其他的大祭司我就是再过几年也不会信任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感知不到阿蒙的智慧。当我成为一名大祭司时(我必须说明,我没有像巴克-尼-昆-苏那样纯粹,但达到这样一个职位只是在我接近拉美西斯二世的第二次生命中,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而他已经风烛残年),我才渐渐明白了阿蒙的智慧,那时我还没准备好传递神的旨意。噢,能感受到阿蒙的存在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以至于我无法忽视纸莎草纸在手上的颤动。”

“你的生命就和品尝一种新的香料一样奇特。”我们的法老说道,然后对着我的母亲微笑。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法老的注意力时,她也马上回了一个微笑。但在她的脑子里(至于我,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听着我曾祖父讲述,还没有想到她的想法),她的双手正向前移动,用指尖触摸着和她的皮肤一样顺滑的长袍表层,她的手会伸到普塔-内穆-霍特普的长袍下,去抚摸他的大腿,而法老正坐在椅子上抚摸着他的豹尾。“您刚刚说的是一名大祭司请愿的力量。”他对迈内黑特说道。

“是的,”我的曾祖父说道,“如果我的请求是让法老改善底比斯的庙宇,我就会知道我想要的答案。一名大祭司必须增加他所管辖的庙宇的财富,阿蒙受信仰的程度是随着祭品的增加而增加的,尤其是大件的祭品。所以,我的祈求可能是恳请阿蒙指示我们年老的拉美西斯向神庙捐赠他去年从利比亚收来的贡品的十分之一。我的手触摸到了写着祷辞的纸莎草纸,除了倾听阿蒙肯定的答复之外其他的神谕我都不想听,但由于我如此渴望这样一个肯定的结果,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在某一天早上,阿蒙并不想要这些增添的贡品。”

“然后你宣布结论了吗?”普塔-内穆-霍特普问道。

“神啊,我记不住了。我唯一能记得的是当这样一个答复传达给我时,我非常敬畏。当祈求的纸莎草纸上现出‘不行’的答案时,那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了。那一刻我手中的纸莎草纸就像蛇皮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

“当然,在那天我们到河对岸去参观拉美西斯二世的墓穴时,我对这些细小的事情知之甚少,我只知道那天早晨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因此,我一点都不惊讶,那一天会成为所有事情都不期而至的一天。很快我们到了底比斯西岸的码头,我的法老第一次邀请我上他的马车。当意识到奈菲尔塔利没跟法老在一起时,他的马匹和我一样震惊。这些马匹的名字我还记得,一匹公马叫‘底比斯之力’,一匹母马叫‘知足的玛特’。你可以想象,那匹母马跟奈菲尔塔利很像,它从来不想与它的异性伴侣分离,你只需驾驭好‘底比斯之力’,仿佛你已经驾驭好两匹马的八条腿。这些马匹只有在王后和国王并驾齐驱时才是最开心的。

“我的拉美西斯与我一起驶离人群,把同行的其他人都甩在了后面。所以我现在了解了底比斯西部的人通常只有在行军时才能看到他们的国王,当国王的战车没有护卫陪伴时,老百姓都不会抬头看一眼。只有当他们瞥见国王头顶的王冠,才会意识到伟大的埃及国王刚刚经过了。”我的曾祖父说道,仿佛对法老可以在没人知道他经过的情况下在埃及的任何地方行驶这样的说法表示歉意。迈内黑特现在用手指敲打了七下桌子,仿佛要避开他接下去要说的不敬重的话,“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今夜我可以讲述很多位法老,在所有的这些法老中,我了解他们是神也是人。”

“当然感兴趣。”

“拉美西斯二世身为法老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他却很难被理解为一个男人。我刚刚跟你说了他很虔诚,然而当他离开神庙后,他对谁会听到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在意,他像一个士兵一样做了个简单的宣誓。当和奈菲尔塔利在一起时,他更像是一名深陷爱河的男子而不是一位国王,然而如果奈菲尔塔利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他就很少提起她。在这天早上,我们一起乘他的马车启程,他问我,‘你知道她大发脾气是由于我让她留在东岸的缘故吗?’ 我告诉她,‘回去吧,照料好你的事情,我想一个人待着。’我的法老笑道,‘她不喜欢被照料,’他补充说,‘她甚至不喜欢她的奶妈。’然后他用力地鞭打马匹,缰绳在马背上劈啪作响,我们就像两名在悠闲的午后享受完啤酒的御者,快马加鞭,驶向西岸的欧西里斯大道。是的,我现在明白了他与其他国王有什么不同,其他法老的重要性可以在他们出现的任何场合显现出来,但是我们伟大的拉美西斯二世很少考虑到这些,他就像一个小男孩,如果是不合身的衣服他就会脱掉。他那张嘴巴会盯着你,你不确定他想亲你一口还是咬你一口。”

我母亲发出的笑声充满了她的整个身体,那一眼让我完完全全地感觉到她两腿之间的阴毛,那阴毛像一个青年的金色头发,下面掩映着一张和我母亲的笑容一样鲜艳的红唇。我再次感受到了灵敏的手指——有一百根灵敏的手指在她和我的肚子间来回抚摸着。我在想这个金发的青年可能是拉美西斯二世死而复生的附体,那真是彻底把我搞糊涂了,我只能回到我曾祖父刚刚说的话里:“我从来就不喜欢西岸。”

“噢,我现在也不喜欢它。”普塔-内穆-霍特普说道,伴随着这样猛烈的刺激我看到了他脑子里的构图,那就是他看西岸时的感受,就像现在从河中央的一条船上朝我们这边看一样。因此,我看到了平原西边的悬崖峭壁,还有山谷里的众多神庙,那里有四通八达的大道。然而它看起来不像是一座城市,更像是一片园区,但不像皇家园林,因为在道路之间还有沼泽地,还有刚挖掘过的又长又杂乱的地基,这里肯定是在筹建大型建筑。我可以看见大道上的人流稀少,只有三三两两的马车驶过。这意味着西岸肯定和底比斯东岸完全不一样,狭窄的小巷随处可见,如果它和孟斐斯一样,那里就会住上许多友好的人。然而西岸的空间太大了,以至于你可以看到许多新的城镇建在道路两旁,这些城镇还延伸到了小山丘上。在这个地方每座石屋顶上都有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不是房子而是底比斯西部大墓场里的墓穴,实际上它们看起来更像一千顶帽子种植在沙漠里,再过去一点,又是一千顶帽子。这里的每条街的布局都十分相似,我早已看花眼了。我正思索着是否活着的人真的以为死去的人喜欢住在这种径直的街道上。

我的曾祖父肯定已经听出了我的每一种想法(除非是我住在他的脑子里),因为现在我听到他说:“大墓场的街道是根据计算后的精确角度来布局的,最好的回报就是买回那些被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卖掉的土地。”

“迈内黑特,这就奇怪了,”法老说道,“我一直都以为这些街道保持一条直线是为了阻拦小偷还有邪恶的魂魄呢。”

“那也没错,”我的曾祖父说道,“当人们在一条路上可以直接从头看到尾时,那里就没有必要布置卫兵了,而在笔直的道路上行走的鬼魂也不能躲避和转弯,力量肯定也会被削弱。然而当方形布局的决定第一次在卡纳克的阿蒙神庙订立时,我们都不知道它后来会是如此受欢迎。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名大祭司,我可以告诉你,我们需要那笔收益。我讲述的是在卡叠什之战五十年后甚至是再晚一点的那段时间,那时拉美西斯二世已经进入了垂暮之年,对战争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而神庙只能指望以前被征服的王室的子孙后代提供贡品,因此我们给阿蒙的祭品越来越少。我想到跟我一样身为大祭司所做的活儿,每天早上当我从他脸上抹掉往日的胭脂时,每次他都会对我冷笑,然后唐和皮尔会帮忙涂上新的胭脂。

“我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能让阿蒙满意的祭品不一定非得来自法老,有很多富裕的人也可以去买下大墓场的基地。

“现在,我必须说明一下情况,在我谈到的这个奇怪的早晨,那时我有幸陪伴着拉美西斯二世。在西岸那边有一个大墓场,只是它不像今天一样有着上千个墓穴,那时候那里只有几条大道,墓地本身就很小,而且只有贵族世家才能埋葬在那里。我记得当我想到我永远不会在西岸停留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嫉妒感,似乎对我来说一个受邀去陪同法老的人应该有资格拥有一个墓穴,而且人们还会把他的人生经历刻在墓碑上。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是一个十分高贵的人,在那些年月你想都不用想死亡之地的问题。与我一起长大的村民们和我总能听到来自冥国卡特-纳塔的声音,那讨厌的声音像来自毒蛇、蝎子或者邪恶的鬼魂,只有法老或者他的一些皇家弟兄才敢往杜德底下挖洞。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你只能期望你的家人带你离开沙漠,找一个平凡的地方挖一个洞,然后用沙子将你掩埋。如果你是一个农民,这样的事你根本就不用想了,因为想了也没用。当我成为一名御者后,我发现法老的所有亲戚都有高贵的墓穴,而且可以带着珍宝入葬。在我驾驭他的马车这天过后,我开始渴望着能在皇家的墓地中有一座自己的墓穴。

“多年后当我成为一名大祭司时,我知道富裕的人都想在这片大墓场买墓地。然而在卡叠什之战后出现了一个特别的因素,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这个因素在伟大的拉美西斯二世的性格中增强:他们不必再向民众售卖墓地了。因为他已经一把年纪,可以说数以千计的底比斯人都是他的子孙后代,而且那些不是他后代的人也可以和他的后代结婚。到了那个时候,只有最贫苦的百姓才不能说和神圣的拉美西斯二世有某种亲属关系。

“那是在卡叠什之战后的某一天,他得意地驾驶着他的战马,谁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当他带领我们在空旷的底比斯西部飞驰时,我只能看到那里可以看到的东西。那时候那里没有多少人,正如我所说的,那些人都在大墓场还有停尸庙工作,看起来比东岸的人更苍白。甚至与那些走过大堂的一群就像卡纳克神庙的树林的祭司相比,停尸庙的祭司们显得又瘦又憔悴,虽然这些卡纳克的伙伴们也有很多活在阴影中,但是因为他们有机会享用祭品以及地窖里的金币而长得肥肥胖胖。但是西岸的这些民众却非常自由,他们可以安静地去享受精致的花园和广场上温和的阳光,我觉得在平静的年月里你必须在底比斯西部生活。我觉得大多数祭司都想要跨过卡纳克河流来这里,然后他们的不愉快才会烟消云散。到了黄昏那会儿,我却很忧伤,很长一段时间太阳仍旧高挂着,这还算好,但没过多久就有可怕的乌云像悬崖上的瀑布一样飘过来,覆盖住神庙的花园,呈现出一片阴暗。

“我始终不知道我的法老要带我去哪里,但他已经决定去拜访汉特-谢普-苏特女王神庙了,没有其他地方比这座神庙更简朴的了。令我惊讶的是,当我们朝着女王神庙骑行时,并没有几个祭司在现场,之后连献祭的烧焦味都没有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是那些天拜访的第一批人。当然,神庙是一个女人建造的,它看起来更像是宫殿而不像是庙宇。我的法老说道,‘我过去常常会耻笑这个地方,只有女人才会只用干草堆建造一座庙宇,’然后拍拍我的后背,好像我们是两个步兵似的,我对他的话感到惊讶,但他又说道,‘数一下那些干草堆吧。’我真的按他说的数了,总共有二十四根柱子支撑着一个屋顶,在上面是另一排更短的柱子,这整体上是一间又洁白又美观的神庙,而且确实很大,神庙后面的悬崖正好直指云霄。随着我的国王打发走向他行完礼的祭司们后,我们就登上了第一层屋顶的露台,那里是一个有着上百棵没药树的花园,曾经我就在某一间神庙里的熏香上闻到过没药味,因而我也了解没药味的力量。此时我们已经站在这些比一百个人站在彼此肩膀上搭起来还要高的悬崖的阴影后面,在烈日的照耀下,黄色的沙漠将我们环绕,这些小树散发出的没药味充斥着我的头部,让我想到我的思维中心就和天空一样又清澈又空旷。有一名祭司搬出了两把凳子,一把给了法老,一把给了我,令我欣喜不已。他给我们每人一杯用金杯盛着的酒,我也品尝到了酒中的没药味,那味道就像葬礼上使用的香料散发出来的。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和天空中的光线一样生动,我仍然会品尝一杯酒,通过酒中的没药来告诉我深夜发生的一些事,以及一些奇特的想法。

“‘这些没药树是她带来的,’拉美西斯二世说道,起初我以为他指的是他的王后奈菲尔塔利,然而他补充说道,‘汉特-谢普-苏特。’之后他就沉默了。他告诉我没药树之所以被带到此处,是因为阿蒙命令汉特-谢普-苏特女王把这片平地带到他的神庙里。即使天气很热,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浑身战栗,因为没药的气味着实让我觉得阴冷。接着我的国王告诉我,在汉特-谢普-苏特派遣她的海军舰队出行前,有很多考察都失败了,然而女王的五艘船舰却满载而归,他们带着没药、乌木、象牙、桂皮树,猩猩和当地人从未见过的奇特的猴子,还有一些新品种的狗、南方黑豹的毛皮,以及皮肤黝黑的庞特土著人,他们看起来比提尔蜗牛还要黑紫。汉特-谢普-苏特很是满意,于是她告诉她的爱人桑-穆特,以她的荣耀之名建立这座神庙,其实也就是两排干草堆。他开始笑道,然后抓住我的手臂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我和奈菲尔塔利来到这里,那时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块露台上。阿蒙对我说:这里虽然很暗,但是你们可以看到我的光芒。当奈菲尔塔利和我做爱时,我看到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正在成形,因为我们就像彩虹和大地一样是相连的。所以即使我讨厌没药的味道,我们也没有一直嘲笑这座神庙。’说完后他就起身,我们也离开了,他骑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都来不及说句话。但是不知为何他很愤怒,似乎我们已经身在战场上了。

“那时,他的双眼就像鹰眼一样犀利,他看到一片牧场上有动静,就带领我们的马车离开大道,越过凹凸不平的地面,直到我们经过一个沟壑,那里有许多灌木丛,还有两个农家姑娘在前面走着。我可以告诉你,当她们站到一旁让我们先过时,我的法老就从马车上下来,拉着一个姑娘进入了灌木丛,留了另一个给我——他就是这么匆忙(他做爱的速度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快)。很快他就精神饱满地完事了,他又准备跟我的姑娘做爱,然后把他的姑娘给我。当然这个新的姑娘和之前的那个姑娘一样,身上都散发着泥土的味道,但我还是饶有兴趣地扑向她,就像我的法老一样,我仿佛是在驾驭战车。当然了,一想到我踏进了法老刚刚赤脚踏过的地方,我就激动无比。”

“你没有感到丝毫的犹豫吗?”我母亲问道,普塔-内穆-霍特普点了点头。“我很好奇,”他说道,“你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毕竟这些冒险经历只在你的第一轮生命中发生。”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真的进入战场的话我就会很畏惧。”我的曾祖父回答道。

“然而,”普塔-内穆-霍特普说道,“如果你会畏惧,那进入战场不是比做爱更容易吗?在战场上,你只需举起你的手臂。”

“是的,”我的曾祖父说道,“我就像跟那个姑娘战斗了一场,事实上,我多少觉得有点愧疚,我未能使她感到满意。在我完事之前,我的脚趾在地上蹬出了一个洞,大地的味道多美妙啊。‘我爱乡村女人身上的臭味,’我们离开时,法老告诉我,‘尤其是当那气味萦绕在我的手指间时。’

“我仍然觉得很开心,当我在牧场上醒来的时候阳光照耀在脸上,甚至就像我已经进入了那个乡下姑娘的内心,她也在我的内心。我仿佛看到一道巨大的白光从她的肚子里射出,接着法老的泪水像一千只白色的鸟儿飞过我紧闭的双眼。”

“的确,”普塔-内穆-霍特普说道,“这是通过共享一个乡下姑娘的收获啊。”

“看,那孩子睡着了。”我的母亲说道。

其实我正在装睡,我已经注意到随着我曾祖父讲的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少注意到我了,现在我只好闭着双眼,这样他们就不会记得我也在场了。这种方式很好,因为他们不用再费劲去遮掩他们的思想了。其实我真的快睡着了,因为我发现我正在理解我从未见过的事情,而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们。

“后来我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颠簸的地方,”我的曾祖父说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因为在那些还未完工的大道上还有更颠簸的路段,我的法老停下来说道,‘今天早上在神殿里,在我们祈祷的过程中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独自一人死去,就在战场中央,我被包围了,然后孤独地死去。’在我答话之前他又急速前进,我只好闭口不言。

“我不知道他会带我们去哪里,但没过多久我们就离开了城镇,起初是沿着一条小路前行,很快就来到了悬崖边。现在路变得很陡峭,所以我们下了马车,有时候还得停下来抬走从悬崖两边落下来的石头。有那么几次,我以为他准备把公马绑上,之后我们就爬上了逐渐扩大的裂缝,突然有一条路奇迹般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都停下来在溪谷中部休息,就在这个时候他对我说,‘我将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对我来说和我的神秘之名一样神秘,如果你泄露了这个地方的话你就活不了。’他温和地看着我,我觉得似乎自己就是拉美西斯本人。

“‘但是首先,’他对我说,‘我必须告诉你埃及的故事,要不然你就不懂我这个秘密的重要性。’”话音刚落,我的曾祖父就完全停顿了下来,看着我们所有人叹息着,仿佛在感慨他那时候的无知。“你们不知道啊,”他说道,“我对法老说的话压根儿就不理解,我从来不知道埃及有什么故事。我有一个故事,我认识的御者们都有故事,还有一两个妓女也有自己的故事,但是埃及的故事——我几乎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们有一条河流每年都会闹洪灾。我们有法老,我所认识的最年老的老人可以记住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因为他不信仰阿蒙,但是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在那之前,有图特摩斯三世,那时候我们的皇家御者学校就以他的名字命名,还有汉特-谢普-苏特女王,几千年前还有一个法老叫胡夫,但是他住在孟斐斯而不是底比斯,他建造了一座山,比孟斐斯和底比斯的任何一座山都要高,而另外两座山则是另外两位继承的法老建造的。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埃及的所有故事了。

“然而他告诉我的是其他故事。我们并肩坐在溪谷的岩石上,眺望着东岸。越过河流,眺望远处,底比斯正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景象,我们可以听到作坊里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和一块岩石落进旁边的峡谷后的回声一样清晰。所以很难想到我是在做梦,虽然我不能区分他跟我说的图特摩斯三世和阿蒙霍特普二世的故事。然而当我们继续说到他的父亲塞提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位法老的面孔,因为塞提的图像已经雕刻在很多神庙的石墙上,这也让我明白了,当我们都还是孩子时,拉美西斯二世的童年和我的童年有什么不同。那个时候我总是可以看见父亲的后背,当他在牧场劳作时我可以看见他的手肘,而拉美西斯二世只能看到他父亲的画像被雕刻在很多神庙的石墙上,画像里他抓着一个囚犯的头发,将其在石头上砍断。无论何时当我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我都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囚犯,而塞提的气息就快要烧断我的后背了。我过去也常常思索着当拉美西斯二世还是个小孩时,他是否和我的感觉一样,但我并不敢问他。

“他继续告诉我,图特摩斯三世本来应该成为国王的,但是汉特-谢普-苏特占据了他的王位,因为她已经和图特摩斯二世结婚了,所以图特摩斯三世只能在神庙里当祭司,而且当汉特-谢普-苏特来神庙里祈祷时还要求他为其倾倒香壶。她死后,他就成了法老,但已经变得极度愤怒,他不仅在战场上强大得如同一头刚从笼子里释放出来的狮子,而且还命令他的石匠把汉特-谢普-苏特的名字从所有神庙的石墙上削掉,然后刻上他自己的名字以取代她原来的位置。

“‘为什么,’我记得当时我问法老,‘被毁坏的不是汉特-谢普-苏特神庙而只是她的名字?’他回答我说图特摩斯不想激怒那些深爱汉特-谢普-苏特的神灵,他只是希望把它们搅混。我记得拉美西斯二世一边看着我一边用他的手指抓紧我的膝盖,‘我也将成为一名把名字刻在石头上的国王。’他说道,接着告诉了我图特摩斯三世的更多丰功伟绩,包括他赢得了多少场战役、掠夺了多少财物等等。他还告诉我卡纳克国王的乌木像的故事,因为在那个时候那里也有这么一位国王,而图特摩斯却打败了他,把他的雕像带回底比斯。拉美西斯二世还告诉我,‘和图特摩斯一起站在马车上的勇士名叫阿蒙尼拿哈布,就像所有以阿蒙命名的人一样,他很勇敢,在国王知道自己的渴望前,他就明白图特摩斯三世想要的东西了,你也会逐渐明白的。’说到这里他吻了我一下,我感觉我的双唇像他的马车一样灿烂。他告诉我其他法老还没有强大到能握图特摩斯三世的剑,像那些不喜欢阿蒙的法老,比如阿蒙霍特普四世就长得很奇怪,他长着又软又圆的大肚子,鼻子长长的,额头高高的,他肯定还记得图特摩斯对汉特-谢普-苏特所做的事,因为他对阿蒙也做了同样的事。数以千计的石匠削掉神庙里阿蒙的名字,然后刻上新的名字:拉-阿托恩。拉美西斯二世后来告诉我,其实这个名字就是‘上帝’这个词倒过来写,就像拉-阿托恩是‘Neter’这个词倒过来写一样。这个阿蒙霍特普四世于是就把他的名字换成阿肯那顿,然后在埃及中央建了一座城,称之为‘阿托恩地平线’。我简直难以相信所听到的这些故事,这些故事对我来说都很奇特。那座城本来很快就可以建好的,但其实还未完工,因为很快阿肯那顿就死了,阿托恩的名字又从石头上被削掉,然后阿蒙的名字又被刻回去。‘所有这些,’我的法老说道,‘使得在陆地上的雕刻弊病百出,直到现在我们把神圣的记号刻在树木上而不是岩石上,因此我的父亲塞提告诉我,他的雕刻家只在石头上工作,那里有我父亲的很多张画像,他在把囚犯打死之前会先抓着囚犯的头,将其按压在石头上。’说到这里,他大笑着站起身来,抓起我的头发好像要打我,接着又笑着说,‘来,我带你看样东西。’然后我们就往路那边走去了。

“很快我们来到一处地方,在那里我们必须把马车停住,把马匹拴好,爬上一条很窄的小路,我们几乎是手足并用地爬上了悬崖。我对这样的困境感到欣慰,因为他所说的法老们改变神庙墙上的名字的故事已经让我很困惑了。对我来说如果有一个想法和卡纳克神庙的石头一样确信无疑的话,那就是阿蒙-拉是我们最伟大的神灵,怎么可以有那么一段时间让他给其他神灵让位呢?那个阿托恩法老,大肚便便的,长得很滑稽——此刻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冥想而不是因为我在奋力攀爬。

“我们来到了悬崖顶部,我正期待着看到另一边的沙漠,但是看到的却只是延伸下去的一个新山谷以及一条崎岖的小路。站在山顶上,我的国王指着背后的河流对我说道,‘那里有个地方叫库那,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但是有很多盗贼。虽然它看起来像个贫困的小镇,但是财富却隐藏在每家每户。有朝一日,如果我受够那些盗贼的话,我会把他们从库那城找出来,然后剁掉他们的双手,因为他们是猖獗的强盗。那座城镇上的家家户户都是祖传的猖獗强盗。’

“我很快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我已经厌倦了图特摩斯三世的故事,还有汉特-谢普-苏特和阿蒙霍特普的故事,我的拉美西斯现在告诉我的是图特摩斯一世的故事。图特摩斯一世来过这里拜访他的祖庙,看到他们很多的墓穴都被盗窃过,而且被抢走了很多金质的家具以及其他财宝。看到这样亵渎死去的法老的猖獗行为,图特摩斯一世对着天空大声哭喊,因为他觉得当他死后他的墓穴也会被盗窃,就像他的祖先,或许他也会在冥国卡特-纳塔四处游荡,无处安息。‘于是他来到了山谷这里。’我的拉美西斯说道。

“说到这里我们一起看着山谷,我很好奇是不是这条地下河流塑造了这个地方,因为这是我见过的最崎岖的地面了。在我们面前有很多个洞口,就在地下的洞穴里敞开着,而且都是大洞。我可以感受到水流曾经是怎样盘旋着流经这里,然后发出一阵阵怒吼,卷走沙子和柔软的黏土,直到地下只剩坚硬的岩石。现在这个岩石的洞口跟国王的房间一样大,半中央有很多竖直的石壁,在这个满是圆石和岩礁的荒地上,它看上去就是个巨大的岩洞。

“现在,我的拉美西斯告诉我这位图特摩斯一世是如何找到一个入口很小的悬崖的,你只能径直往上爬才能到达,但一旦进入里面你就会发现,在这个入口后面是一个挨一个的大岩洞,他说道,‘在这里我要建一个秘密墓室。’他的墓穴是由王室建筑师扩建而成的,总共有十二室。

“那些墓室的岩石被运到沙漠里去,而工人们并没有机会讲述他们的工作。我的拉美西斯不说话了,但是我知道那些工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了他们沉默背后的声音。‘没有人发现图特摩斯一世隐藏的地方,’国王说道,‘甚至连法老们也不知道先前其他法老被埋葬在何处。在这些岩石后面,也就是在高耸的石壁上,你或许可以找到其中一位法老的墓穴,但是这个地方有数百万计的岩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它取名为“真理之地”的原因,总之我的墓穴将会隐藏于此。’

“因为我一直都对我的法老深感敬畏,所以我并不想听到他的秘密,我试着去改变话题。但是,就像受了重力从天而降的黑铜币一样,我还是被重力拉回了原来的话题。我问道,‘既然这些墓穴很难被发现,那为什么库那的强盗会如此盛行呢?’这时他抓住我的手臂说道,‘吻我的双唇吧,发誓你绝口不再提这些事。如果你泄露出去了,你的舌头就会被切掉。’于是我们又再次亲吻,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通过接触一位法老的贵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头上的光辉,在他讲述这些之前,这份秘密的重负已经压在我肩上。我知道我舌头的寿命可以持续多久,我也知道我永远都不想失去它。

“‘在这个山谷里,没有法老会觉得让其他法老知道自己的葬身之地是明智之举,’他说道,‘但是仍然有人会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墓穴被盗却找不到盗贼这种情况。事实上,每个大祭司都知道他们法老的墓穴藏在什么地方,在他们临死之前,就会把墓穴的情况告诉下一个大祭司。’

“此时,我的法老告诉我,有一个大祭司在阿蒙霍特普四世统治期间透露了一座墓穴的地点给库那家族,然后与之一起分享赃物,之后还为了这些盗贼大吵了一架,这样的亵渎之举到后来被发现了。‘那个库那人,’国王说道,‘让阿蒙霍特普四世都感到畏惧,于是他把名字改成阿肯那顿,然后把自己的墓穴转移到那条位于底比斯和孟斐斯之间的河流中央。’

“我简直不敢相信库那的这些盗贼有如此强大的咒语,甚至连法老都会怕他们。但是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断定这些强盗能够入侵墓穴是因为大祭司为他们所做的特殊祷告,我第一次明白在虔诚的职位上也可能有很多不虔诚的利益可以获取。这些库那的盗贼居然敢触碰法老的木乃伊,对此我依然感到很震惊,难道他们当中就没有人死于令人提心吊胆的恐惧吗?

“路上热气沸腾,那条小路离太阳很近,我浑身发热,到了树荫下我又觉得很冷。到了傍晚时分,我们正在攀爬这处真理之地的第二座山峰,这就意味着(如果它的名字是正确的话)所谓的真相实际是又热又丑陋的。当我们爬上这个山顶时,山顶并不像在大墓地那里的每个墓穴上端的小金字塔,国王称这座高大的山峰为‘号角’——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号角’后面,正在逐渐消失。

“就在最后一个幽暗的山谷里,拉美西斯二世带我来到一块岩石的顶端,那岩石比方尖塔还高,距离悬崖只有一腕尺距离,看上去仿佛是受了闪电的劈击,已经裂开了一道大大的裂口。顺着这道裂口,拉美西斯二世将自己塞了进去,然后用背贴在石壁上,机智地用手脚撑在裂缝的另一边,我看到他正在裂缝里攀爬着,没用多久他已经爬得很高了。这样的情景我从来没有见过,经过这么一折腾他的白衣服已经被弄脏了,然而他却依然戴着他的王冠,一直没有卸下来。有那么一两次我以为他抓不到下一个着力点了,因为他需要在石壁上走动,而头顶的石壁在不停地蹭着他的王冠。实际上,当他碰到石壁时,那顶王冠几乎都要掉下去了,为了不碰到王冠他必须歪着脑袋,我看到他的王冠也歪了,他只好用一只手拽住王冠的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爬出了这道裂缝,到了顶上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然后他就对我大喊着要我也赶紧爬上去。他现在像卡纳克神庙的柱子一样重,也就是说他比十个男人还重。我开始沿着裂缝攀爬,想着我的国王就像我的生命一样高高在上,所以我攀爬起石缝来没有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费劲,几乎就像沿着阶梯攀爬似的。我渐渐爱上了我背靠着的石壁,因为当我的手指头没有抓到着力点或者是抓到了锋利的石块而疼痛不已时,我可以靠在背后的石壁上休息,我身后的石壁就像我的密友。我觉得我会在许多夜晚梦到它,因为我越发觉得自己更靠近大地之神盖布了。当我紧抓着石壁表面的着力点时,我明白了原来不用祷告也可以来到神灵面前。

“实在是太费时费力了,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爬到岩石顶端,但我却觉得在岩壁上走路与在地板上走路没有多大区别。当我爬上顶端与他相会时,我大叫了一声,随即就得到了他的一个拥抱,我们都沉浸在攀爬成功的喜悦中。我不得不说我喜欢他,我把他视为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法老。

“‘在这里,’他说道,‘这块巨石有别于其他千千万万块巨石,因为你可以看到这块岩石角落的背后是什么。’

“那块岩石又高又厚,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洞,足以容下一个人在里面爬行。当他点头示意我钻进去时,我就试探了一下,这时候有一只蜥蜴爬到洞穴里的石壁上,因为很少有光线照入,我就这样处在一片黑暗中。

“过了没一会,拉美西斯二世来到我身边,我们就肩并肩坐在洞穴里,即使我们进来时惊扰了各种动物,它们被我们惊扰后发出一阵阵惊叫声,我们依然试着坐下来休息一下。蝙蝠就像鞭子一样从眼前飞过,我听到它们发出的哭喊声,很像一个将死之人的呼吸,那是恐慌的鸣叫。蝙蝠冲着我们这边排便,然而因为我此时接近法老,蝙蝠粪便的气味已经被改变了。在黑暗中,我可以感受到法老高贵的存在,他比洞穴还伟大。我指的是当他靠近我时,我的心脏突然像在岩洞里跳动一样,就连蝙蝠粪便的气味也因为混杂着我的法老在攀爬后流出的香汗味而变得没有了臭味。这天之后,在我的四次生命中我都无法轻视蝙蝠的气味,因为它总是让我想起年轻的拉美西斯芳香的体味,确实如此。

“我们没有在洞穴的地面上坐太久,在我见识到法老发光的力量之前,我可以在黑暗中逐渐看清一些东西了。然后我意识到这个洞穴更像是一间墓室而不是一条通道,他对我精妙的想象力赞赏有加,因为他将来会在这里建一座十二间墓室的墓穴。接着他补充说道,‘如果我从即将爆发的战争中归来,这里就是我的最佳归宿。’之后我们在洞穴里继续保持沉默,蜥蜴仍然在哗啦哗啦乱窜着,我知道它们的神灵闻到了我们身上散发出的阳光的味道后吓坏了。

“‘我们要交战的是赫梯人,’拉美西斯二世坐在我身旁的地面上说道,‘他们每辆战车上配有三个人,虽然个个都很强壮,但却很迟钝。他们用弓和箭,还有剑和长矛作战,’他慢慢说道,‘有时候他们还会用斧头作战,因为生活在绿树成荫的国度,所以他们知道如何使用斧头。’

“在一片黑暗中,我不能确定法老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感受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这种新的恐惧是多么令人胆寒啊,就像是一副从未见过的恐怖面孔,着实让人害怕。假如我被一支箭射杀,那并不算什么,但假如我被一把斧头砍杀的话,一想到这儿,我的后背、手臂和大腿就是一阵悲痛。

“‘赫梯人长着又黑又长的胡须,’我的拉美西斯说道,‘他们生活的地方生长着古老的养料和害虫,他们将头发编成马尾辫披在肩上,外表看上去比熊还丑,如果没有血腥的战争他们就活不下去。如果他们俘虏了你,就会施加最残忍的手段,他们会拴一根绳索在你的脖子上,如果你逃跑他们就会勒断你的脖子,有一些人甚至会活剥了你的皮。所以,如果我俘虏到赫梯人,就会带几千个回来,让他们来建造我的墓穴。’说到这里法老笑了,然而他并没有讲出他的真实想法,当墓穴完工时,我看到那些赫梯人都没了舌头。‘没错,’他说道,‘这样总比用埃及人好。’

“现在他停下来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他看到那两位乡村姑娘时的笑容。如果我可以走动的话,或许他就不仅仅是微笑了,但我不希望那样,其实我也无法走动。接着他站起来抓住我的头发,就像他父亲抓着虏获的奴隶的头发一样,他兴奋地看着我,我从未允许任何人对我这样做。他仍然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摁到他的双腿间,肆无忌惮地撕扯着我的腰部,我不知道他在撕扯什么,但是我听到我的头在咣当咣当作响,仿佛十个壮汉抱着原木冲撞神庙的大门。我的后面传来被撕裂的痛感,我把脸朝向洞穴里布满石子的地面,这时候一只蝙蝠尖叫着从我的头顶飞过。我听到拉美西斯二世哭喊道,‘混蛋,小迈内,’——即使我跟他一样高,体重也差不多——‘小迈内是我的,我将赐给你一百万年甚至无限年,亲爱的小迈内。’于是他就以这样的力气完事了,我最后的一丝快感也消失了。我不再是我自己,而是他的人了,我爱他,就连鳄鱼也知道我将为他而死,但我也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就连吃喝拉撒的时候也无法原谅他。就像一把箭穿过我的脑子里一样提醒着我:我一定要为自己报仇。

“‘我们永远都不应该被战争毁灭,’他说道,‘我们现在是动物,用四条腿行走。’他给了我最后一个吻,然后叹息了一声,好像他已经享用完了一顿饕餮盛宴似的。而我自己已经没有了胃口,内脏里的血液在不停地撞击着我的心房。

“后来我们就趴下身来,从月光中爬了回去,偶尔有云朵掠过繁星,我甚至可以听到云朵的声音。如果你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而且你也足够安静的话,你可以听到一片云朵发出的声音,即使那声音是它的轻声细语。到了黎明时分我们才返回,我们驾着马车来到停在河岸边的船上,在船上观看飞翔的雄鹰,我知道荷鲁斯之鸟和太阳是最亲密的,因为当我们西边还处在黑夜中时,荷鲁斯之鸟就已经能看到东方最早的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