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之前没有见过卡梅-尤莎,可能会以为他既是大臣又是大祭司,但当他走进来时,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曾经是位异国的王子。我与法老的呼吸一致,只有鸟儿知道,如果我们有翅膀的话,我们会在空中展翅飞翔,可惜门的铰链上早已布满了这个王国的抑郁。

大祭司像艘皇室游轮一样经过我身边,而我只是一只纸莎草制成的小船,在他的尾波里晃荡着。他个头不大,头却不小,剃光了头发,秃头上面抹着圣油,我对他锃光油亮的脑袋特别感兴趣。他穿着短裙,暴露出粗壮的大腿,肩上披着斗篷,我很快想起古时的祭司在特殊场合才会穿这种斗篷,因为母亲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曾问过他斗篷的事,这让我更加对他肃然起敬。

“应该还有给你留的猪肉。”法老说。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卡梅-尤莎用缓慢而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我不过圣猪节。”

普塔-内穆-霍特普说:“让我们祈祷这没有侮辱到我们的神灵。”

“我不觉得自己这样会亵渎神灵。”他的行为表明他可以用合适的语气说话,从而消除自己的渎神罪。法老给他赐座,但他并不坐下,好像是为了表明自己内心的不悦,只见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有话要私下里跟您说。”

“这是圣猪节,有什么话可以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

卡梅-尤莎又沉默起来。

“我们的晚宴被你搅浑了,”法老说,“可你却不愿意和我们坐在一起。你有事要跟我说,但肯定不是好事,卡梅-尤莎,我本来在度过一个很美妙的夜晚。你能看到我经常高兴吗?不能,你看不到。因此,埃及的子民都在受苦,是不是?因为只有神欢喜的时候,老百姓才会开心。你知道吗?”

卡梅-尤莎点点头,虽然耐心地听着,却很疲倦。

“告诉我,比布里斯的国王杀了手上扣押的埃及使节吗?”

“没有,”大祭司说道,“我来不是为了说比布里斯国王的。”

“那也和囚禁着对我方有利的酋长的埃兰王子无关了?”

“也没关系。”卡梅-尤莎说。

“卡梅-尤莎,那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呢?”

“孟斐斯大臣办公室的首席记录员刚跟我说了底比斯首席记录员传来的消息,这消息是信使连夜送来的。两天前底比斯大墓地的铁匠和木匠开始罢工了。”

“既然是两天前的消息,那为什么不等到明天早晨再上报?”

受到这样的指责,其他的大臣可能会跪下甚至会在地上连叩七个响头,但卡梅-尤莎只是噘了噘嘴辩解道:“我今晚来见您是因为事态严重,我明天又比较忙,我们必须现在就讨论这件事。”

“是的,”普塔-内穆-霍特普说,“你选择了唯一可行的时间。”他被母亲支持他的古怪表情逗乐了。

卡梅-尤莎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据说大墓地的工人得到了充分的关怀,已经有两个月没给他们分配重活了,但他们以为轻松的七十天期间吃的东西也得像之前一样是标准的伙食配额。我们对他们已经很宽松了,但他们仍然罢工。”

“卡梅-尤莎,我们给他们制定伙食标准了吗?还是只是嘴上说说?”

“他们的伙食正在下拨,但是已经延期了。玉米恐怕已经断了一个星期了吧!油和啤酒有现成的,但玉米已经没有了!”他停了一下,“大豆也开始紧缺,鱼只能按平时的一半给,所以他们才罢工的。”

“你们这些官员怎能让这么严重的事情出现呢?”普塔-内穆-霍特普追问道。

现在卡梅-尤莎好像找到了自己应该跟法老单独说话的充足理由。“底比斯的木匠和铁匠的领头人是纳姆-山姆,他是由您亲自选派的。伟大的法老啊!如果您能回忆起来,我曾建议您不要指派长得漂亮的官员。您本性善良,总是看到他们美丽的外表,而看不到他们充满诡计的内心。纳姆-山姆手下有好几个投机商人和皮条客,所以他走私了本属于大墓地工人的五十麻袋玉米。工人们收不到这周的伙食,于是便罢工了。”

“从你寺庙的补给里匀给他们食物吧。”普塔-内穆-霍特普说。

卡梅-尤莎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

“国库去年给阿蒙的神庙拨了十八万五千袋玉米。”普塔-内穆-霍特普说,“为什么连五十袋都不愿意给这些工人呢?”

“他们有可观的薪酬拿,”卡梅-尤莎说,“而我的祭司们没有。”

普塔-内穆-霍特普看着曾祖父,重复道:“我的祭司们没有?”然后用讥讽的语调对他说话,任何没有卡梅-尤莎镇定的人听了以后都会觉得难堪。他说道:“你知道吗?在父王执政的三十多年间他拨了超过十万个奴隶、五十万头牛和一百万块地给神庙。更别说平时的小恩小惠了:价值一百万的小饰品、护身符和圣甲虫宝石,两百万束花,六百万条面包。我看过他的记录,如果不是自己执政这么多年也差不多拨给了卡梅-尤莎的神庙这么多东西,我都不会相信这些数字,而我们的国库并不比父王那时的富有,或许我们在节日期间没有给神庙所在的地区足够的重视。过多或过少,但通常是过少,因为我离阿蒙有些远。或者你,卡梅-尤莎,应该说你的祭司水平不够高,我们的庄稼产量一直以来都很低,没想到你竟然连五十袋玉米都不愿匀给他们。我父王在位的三十多年间给了你们神庙五十万条鱼,两百万罐香料、蜂蜜和油。父王——拉美西斯三世是位慷慨的君王,但是不够优秀,因为他在财政支出上没有对神庙说过一个‘不’字,我深受他的影响。卡梅-尤莎,我命令你匀给大墓地的工人他们应得的伙食,以便合理地解决这个问题。我处理纳姆-山姆的问题时犯了错,但也别在此看我的笑话。”

“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做,”卡梅-尤莎说,“但我必须得提醒您,您这么做肯定会让这些工人得寸进尺的,他们肯定还会再罢工的。”

“合理解决这个问题。”普塔-内穆-霍特普重复道。

卡梅-尤莎的脸上顿时没有了表情,他无奈地说:“伟大的法老,您的心思很细密,处理事情就是不一样。但是在我走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得和您单独谈谈。”

“就像我所说的,这是圣猪节,请在大家面前说实话,不用遮遮掩掩。”

然而,卡梅-尤莎违抗了法老的命令,向前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着。然后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内心的天平在摇摆不定。普塔-内穆-霍特普说:“是的,或许我应该跟你一起到花园里说这件事。”他对我们笑了一下,示意自己要突然离开,然后就和大祭司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