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海斯弗蒂蒂轻柔地笑着说:“不要害怕,你的智商大概和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差不多,你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人类无法掌控的,但我认为你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她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她的声音会惊到静止的空气,然后补充道,“让我们聊聊那件大事差不多是什么吧!”

“差不多?”我惊异。

“这件事其实并不能算已经发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用指尖拂过我的前额,在额头上画了个圈,我能看见迈内黑特的脸上浮现出她的思想,他的脸部扭曲着,就像被拧干最后一滴水的抹布,这个形象的曾祖父还真吓人。当然,我知道海斯弗蒂蒂想表达什么——在她怀上我的那一天迈内黑特差点死了。

但她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知道有时候你能进入周围人的思想里去窥探,但我不知你能看见另一间屋子里发生的事。”

“在这之前没有过。”我说。

“在我把你放在这里以后吗?”

“是的,”我回答她,“我觉得这是房间的原因,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讲述原因,“因为这个房间很漂亮。”但是现在通过我所说的话我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了,我意识到自己只能依靠散播在空气里的声音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那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对身边的东西做了什么改变,从而知道刚刚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此刻,这个房间的漂亮之处就像一张弯曲的弓,这也是我的思想能飞得那么远的原因。

“是的,也许是时候告诉你一些秘密了,我本来想等你再长大些才告诉你这些事的,但是如果你能从远处听见别人说话,那我的秘密哪里还能瞒得住你呢?当然瞒不住。”

“你可以的,”我说,“有些时候你就是这么做的。”

“我那样做是要做出牺牲的。”她小声说,然后用优雅的姿势将指尖伸向她的眼角,我们都笑了,因为我们都看到了她试图把我的思想从她的脑袋里挤出来时长出眼角纹的画面。“唉,你真是我的小心肝啊!”她小声说着,然后仔细亲了我一下,生怕破坏自己嘴唇上的妆。她的嘴唇有一股甜甜的香味,就像蜂蜜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我之所以这么快就从奇怪的睡梦中醒来,有可能是因为她那充满柔情的嘴唇给了我一个强有力的吻。然后我感觉到了一绺卷发,感觉到有个柔软而性感的东西在我的肚脐下面蠕动着,我进入到了母亲的意识里,那天下午和晚上,迈内黑特和我父亲相继与她做爱,两个人都在这间房里做,其中一个做了整个傍晚,另一个是在晚一点的时候,在这个房间静静的红色墙角(无论墙脚漆得多黑,都不能代表晚上),因为我能看到夜晚的烛光。尽管伊雅塞雅博用嘴令我获得了极大的快感,但我还是无法理解在海斯弗蒂蒂豪华的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她火辣辣的吻没有挑起我的性欲,又怎么会这样呢?因此,直到她怀上我的那一天才是她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好像她的吻在我脸上留下的柔情使得她无法防止思想被我窥视一样,所以我也知道了在我被她怀上的那一天,就在那个傍晚,迈内黑特用自己以前仅用过三次的姿势与母亲做爱。当母亲想到这里时,她试图把这些记忆碎片抢回自己的脑海里,但还是被我全部看到了,非常清晰,就像草被拔了以后露出发白的茎,白色的茎似乎要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大地一样,那根白色的茎发出的第一道光仿佛从侧面砍来的刀——草突然痛了,与我窥视到自己家族里最深的秘密一样。母亲没说一句话就把她的思想呈现给了我,但向我坦白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嘴唇肯定是颤动的。突然间,我了解到曾祖父会用别人从没用过的方法从死里复生,在拥抱别人的时候他会让自己的心脏骑在最后一个高峰上,完成最后一次呼吸,然后钻入女人的子宫重新出世。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复活的:身体死了,但是记忆又进入到自己新的生命里。很快,少年时代的他就能展现出强大的能力,所以我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不想再瞒着我了,因为我已经有这样的能力了。

这样的坦白让我震惊。我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生命逃到了另一个生命里,多么迷惑人啊!海斯弗蒂蒂平静的思想又开始告诉我她是怎样与迈内黑特做爱的,她脑海中记忆的泡沫很混乱,就像波浪一样涌入我的脑袋里。我的思想不知该怎样在这样汹涌的波涛中漂浮,不,关于怎样做爱,我懂得并不太多。

当然,在我思想的洪流里仍然漂浮着两个谜团:一个是关于我的,一个是关于母亲的。她的谜团是该不该再继续跟我说下去,我的谜团则是该怎么掌握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因为如果迈内黑特会死,然后又变成了我,那我很好奇自己是不是会成为他的第五张脸,会是这样吗?还是我应该成为迈内黑特二世,成为他的儿子,而不是他自己生命的延续?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会获得他的力量吗?

这件事把我的心无限地打开了:我窥视了一下自己的野心,比熊熊燃烧的油的火焰还要旺盛。所以我明白了当我看着那只狗时为什么想哭,因为泰特肯定看到了我在二十一岁时死亡的情景,而且看到了我在大金字塔的暗室里的卡,我现在站在这间房子里也能看见那座金字塔。跪在曾祖父面前使他获得性快感的是哪个年轻人呢?我带着这个疑问看着母亲,为什么迈内黑特在该死的时候不愿死去?

我感觉到她思想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我再次看到湖中央迈内黑特扭曲的脸,然后我被推到她的思想里,那时候她正感觉他的心脏已经死了。她准备为他孕育这个孩子,内心充满了欣喜,想要向人们宣布它的存在。他死时发光的景象慢慢变成了她为他延续生命的情景,她伟大的情人——迈内黑特很快就变成了她的孩子。但就在那一刻,他并没有出世,而是躺在她的子宫里,处于濒死状态已经好几分钟了。

后来,他终于出来了,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改变了主意。”他用手掌托着她的下巴,小声告诉她,“等以后再说吧!”然后他就从海斯弗蒂蒂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了,他本来打算在那里死去的,我理解了这件事,但却不知道自己和他有多少相似之处,我只知道自己在不止一百个自己都说不清的方面与他类似,首先是我的能力,我还记得母亲说的:“奈弗-赫普-奥科汉姆是你的父亲,但也不是。”所以在我被怀上的那天,从她折腾了很长时间的子宫里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她很有把握,通过迈内黑特一定能怀上一个孩子,为此她已经悄然心潮澎湃了。所以,那晚肯定是父亲使她受孕的。我可以看到那个狂热的夜晚,父亲和母亲做爱从床上做到地上,然后又从地上做回床上。父亲凶猛地拍打着她的皮肤,充满着狂野的乐趣,对她既恨又爱,而她的欲望从对他的蔑视和渴望中迸发出来。父亲缺少贵族应该具备的一些品质,但母亲却渴望从他身上闻到更多狂野的气味。对于她来说,他顶多是只狗,是匹马,性欲发泄完后就会把他送进畜栏里。其实在她八岁、他六岁的时候,她就玩弄过他,把他当成小弟弟来玩弄。她受不了他身上的气味、他的虚荣、弱点和蛮力,但当他进入她的体内时,她奇迹般地表现出热情的反应。对于父亲和母亲我了解了很多,远远超过她想让我知道的,这些信息就是在海斯弗蒂蒂努力关闭自己的思想之门时我窥探到的。而我在强迫她暴露她的思想,这似乎是我能做出的唯一诱惑了,于是我发现了一个她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通过我胸部的痉挛和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心灵的颤抖与恶心,可以预测我即将知道的事情会更糟糕,所以我有些嫉妒。这是我第一次嫉妒,因为父亲能够吸引住母亲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个捡屎的人。现在,我理解了,仿佛刻在我的心灵上一般,外祖母无比仰慕菲克-弗提,母亲就是在这样的影响下长大的。尽管我不知道菲克-弗提长得怎么样,但我仍能感觉到他是我今天下午睡觉时通过“碎骨者”的眼睛看到的某个男孩,是那两个在路上抢粪球的男孩中的其中一个,所以他小时候经常为了粪球与其他孩子打架,直到有一天他发迹了,开了自己的妓院,命令穿着透视裙、戴着蓝色假发的妓女们在妓院门口揽客。我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想法还是母亲的想法,但感觉都是很恶心的,仿佛自己还是两岁,正学着避免自己不被弄脏。

发现母亲对菲克-弗提有好感会不会让我很痛苦呢?现在,我感觉自己跟丢了她,因为海斯弗蒂蒂的思想之门彻底关闭了。

她拉着我的胳膊,“是时候回到法老那里去了。”她快速地说道,好像我刚刚只是到玫瑰色房间里瞥了一眼。我们离开了这里,一起在庭院里走着,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才把哭喊中的我头朝下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