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阿道夫在实科学校就读五个月之后,克拉拉被叫到学校里去。

后来,坐在电车上从学校回来的途中,她紧紧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勇气告诉阿洛伊斯,阿道夫的成绩报告单太糟糕了。

确实,第二天黄昏阿洛伊斯得知情况的时候,二月一日已经成了他这一年第二倒霉的早晨。那天早晨他心里正准备第二天,即二月二日埃德蒙死去周年纪念的事,当时他在莱昂丁城中散步,脑子里空空的,正巧这时他在路上遇见约瑟夫·迈尔霍弗。市长提了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建议。他极少把店铺交给伙计们去管理,除非作为莱昂丁的市长有重大任务在市政厅里等着他去处理,但是这天早晨他提议他们俩到酒吧里去喝酒。

在酒吧坐定,他们谈起了埃德蒙去世周年纪念的重要性——善良的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接着迈尔霍弗做了一件他平生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说:“你必须答应不处罚带消息给你的人。”

阿洛伊斯信心十足地回答道:“你绝不会带坏消息给人家的。”但是他已经感觉到心口怦怦跳得厉害。

迈尔霍弗说:“我得问一下你,你有一个教名跟你一样的大儿子吗?”

阿洛伊斯一把用力抓住市长的手臂,险些在他手臂上抓出青肿来。迈尔霍弗苦笑了一下挣脱他的手。“哦,”他说,“你已经惩罚了带消息来的人。”他举起一只手来。“行了。”他说,“我不得不告诉你——今天有一个地区传阅的案情报告送达了。你的儿子被关进去了。”

“他关进去了?因为什么?”

“很抱歉。偷窃。”

接着是一声从喉咙里发出的粗重声音。“我无法相信。”阿洛伊斯说。但是他知道这是真的。

迈尔霍弗说道:“你想的话可以去探望。”

“去探望?”阿洛伊斯说,“我不想去。”他满头大汗,简直就要不顾体面了。

“我一生中做的最艰难的事就是不认我的大儿子。”他终于理出了思路,“迈尔霍弗,你是明白的,我们家是这么好的一个家庭。我和我的妻子关心体贴,把他们抚养大。可是小阿洛伊斯是桶里的坏苹果。假如我不放弃这个儿子,其他的孩子将会受累。现在那三个还活着的孩子,”——他抑制住了,没有抽泣——“将来真的会好好的。”

那天晚上,由于克拉拉的坚决要求,阿道夫只好把成绩报告单拿出来给阿洛伊斯看。现在看到阿洛伊斯脸上的表情,她觉得仿佛背叛了她的儿子。

阿洛伊斯语气严峻地宣布战争的开始,他郑重地说:“我对你的妈妈立过誓。那是她要求的。我说了我再也不会打你了。那是一年前的事。我们当时都想着我们家的悲剧。可是现在,你一定会知道,我要破除这个誓言。被这个誓言庇护的人竟不尊重这个誓言,现在只能采取这个办法。过来!到你的房间里去。”他又一次忍住了性子。然而,皮带一解下来,他便大发雷霆。

皮带抽第一下的时候,阿道夫心里对自己说:“我不会哭出声音来!”然而,皮带的抽打太疼了,他终于尖声大叫起来。阿洛伊斯过去从来没有用皮带抽过他的屁股。那感觉仿佛皮带的头上有一团火舌。这时候这孩子只想着一件事,他不想被打死!其实,他并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将他摧毁——屁股上的这一顿皮鞭,还是对他的心的打击。就在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停下了手中的皮带,把阿道夫从他膝头推开,说道:“你的哭叫现在可以停下来了。”

阿洛伊斯已经心灰意懒——活到这把年纪,现在倒好,他对他家留下的可怜的种都没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