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时候,有人将我从该亚法的房间带到一个离彼拉多的法庭很近的小房间里。在路上,一个陪同的护卫说犹大把长者支付给他的三十块银币退还回来了。
“我们的祭司,”护卫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钱,把血腥钱放进金库是不合法的。”所以他们拒绝了他的三十块银币,犹大扔下这些钱离开了。
不到三个小时前,他上吊自杀了。
我要怎么理解呢?犹大在后悔什么呢?是他对上帝不够信仰吗,还是他对我不够忠诚?不,我没办法说出来,我也害怕说出来。因为我会哭泣,发自内心地哭泣。
我被带到彼拉多面前。他是一个矮小的人,长着尖尖的鼻子,瘦瘦的肩膀。他的膝盖也是尖尖的,就好像他是靠着自己的智慧非常快地爬到了这个位置。但是实际上,很难找到这样一个有着尖鼻子的蠢人了。他从未行过善,但是我能看到他是谨慎的,他也许不希望我死。但是,他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头强壮的野兽,没有带来任何好的预兆。
他问刚出现的祭司:“你指控这个人什么?”
他们说:“长官,他是一个恶人,他试图妨碍我们的国家。”
“那么带他走,”彼拉多说,“用你们自己的法律审判他。”
他们回答道:“处死一个人对我们来说是不合法的。”那是真的,执行的权力保留在罗马人那里。因此,听到这些,彼拉多离开了他审判的法庭去寻求咨询,当他回来的时候,他问了这些祭司更多的问题,他们说我禁止任何人向恺撒王进贡,我称自己为国王。
于是,彼拉多问:“你称你自己为犹太人的王吗?”
我回答说:“别人是这样说的吗?”
彼拉多回答:“难道我是犹太人吗?是你的祭司们把你带到这里的。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个世界不是我的王国。”我回答。
他专注地看着我,还带着消遣的意味。因为他看到了我脸上的伤,他问:“你是一个王吗?”
“只有在一条路上我才是王,我能承受看到真相。”
彼拉多说:“什么是真相?”他也许没有信仰,但是他有舌头。他说:“真相在哪里,哪里就没有平静。在和平的地方,你找不到任何真相。”
大祭司那一派现在传出了一小撮反对的声音。如果虔诚的犹太人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们知道什么是真相。而在那天早上,他们的真相是我应该交由罗马人来定罪。
听到他们不开心的回应,彼拉多又问:“是的,真相是什么?”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真相在财产中,”他说,“真相在领土里,特别是在所有权里。在法律里,领土是最具真相的。因为你是一个加利利人,你在希律王的管辖下,不是我的。他是罗马指派的撒玛利亚、以土买、加利利的王。实际上,希律王早上不光在耶路撒冷,还来拜访了我的法庭。他说起了你,想要见到你,听说了很多事情,也许他希望亲眼目睹奇迹。”彼拉多笑了:“你的奇迹能发生在异教徒的法庭里吗?毕竟,异教徒的神灵们比犹太人的上帝在这个地方拥有更多的领域。”
于是我穿过了他的宫殿的很多个院子,被带到了希律王安提帕斯的房间。他很胖,他没有说很多话,他因坐在他桌边的一位漂亮女人分了心。然而,他的侍卫看到我的时候笑了出来,因为现在我的长袍已经肮脏不堪了,希律王命令拿另一件长袍过来,为了配得上一个国王。或者,他修改过它,一件至少适合国王、官员的长袍,然后他把长袍披到了我身上。
他说:“因为你在耶路撒冷,所以你在彼拉多的管辖内。”这些话让他感到满意。我可以预见他会把我送回到彼拉多那里去。他不想对一位先知的表兄弟做任何事情,如果有人已经在这样做了。实际上,希律王安提帕斯说:“因为你是一个加利利人,来自我国土的海外,我会把你送回到彼拉多那里去,穿得得体一点。”他的眼睛小而深邃,这双眼睛一定在看到血淋淋的约翰施洗者的头时藏了起来。他几乎不看我,他的手在那个女人身上。
护卫带领我回到了彼拉多的宫殿,在那里,站在他面前的是该亚法,看上去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
彼拉多说:“你把这个人送到我这里,当作一个妨碍了你的子民的人。但是你对他鼓动反抗罗马人的指控,我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证据,希律王也没有找到这样的证据。你们看,希律王把他送回来,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所以,我会惩罚这个人,然后放了他。你要我定他死罪,除非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大家都说,死刑是最大的惩罚。”
我看得出来,这不是逻辑上的争论,而是一场游戏。因为该亚法没有露出任何不满。他可悲地笑着,好像他知道今天罗马的制裁不是一笔小数目。彼拉多也许已经准备好把我处死,用他能接受的价格。
然后彼拉多说:“我会将这个人定罪,如果你坚持的话,但是有这个必要吗?今天是你们宴请的其中一天。根据我们的法律,跟你们的法律一致,释放一个在监狱里的犹太人在你们的逾越节是被允许的。你会让我放了这个犹太人的王给你吗?”
圣殿的祭司演了一出戏,我环顾四周寻找一个答案:我看不见任何一个子民,我的子民是贫穷的,就算是富人,也是胆小的。他们几乎都是文盲,而且害怕罗马人。然而这里都是圣殿的长者、文士、法利赛人和有钱的城里人,那是些围绕在祭司身边的人。所以我理解(太晚了!)群众的声音是一阵疾风:它可以大范围破坏它吹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狼藉。
当彼拉多问:“我该释放谁?”这些对祭司忠诚的聚众回答道:“巴拉巴。”我听说过这个人,巴拉巴是一个杀死了一个罗马士兵的囚犯。
彼拉多笑了,罗马法可能是罗马人的法,但是这将会花上圣殿一笔财产来释放一个杀了罗马士兵的犹太人。该亚法笑得比之前更灿烂,好像在说:“我有能力来承担这个责任。”
有些人喊道:“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这足以引起彼拉多的兴趣。“为什么耶稣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他问道,“他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实际上,他看上去很好奇。如果他们要选择一个人钉死在十字架上,为什么这些犹太人不选巴拉巴呢?因为罗马人相信公正的审判是为公共秩序服务,所以他们斥责谋杀。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要被宣判死刑的事情,甚至是用最残忍的形式。但是亵渎神灵仅仅只是对一个神的侮辱,这可以让祈祷者和解,或者转移他的敬重到另一个神上。由于罗马人这样看待,所以先知不再比有钱的商人更让人尊敬。你不应该杀死一个不诚实的商人,只需对他们罚款。彼拉多可能对那么多的回复感到惊讶:“钉死他!钉死基督!”所以他看到了那些犹太人,美德没有在土地上被发现,而是在惩罚罪恶时被发现。
彼拉多要来了一瓶水,他洗了洗手。然后他说:“这个人的鲜血将要流淌,但这与我无关,我是无罪的。”我知道这是他接受众人决定的方式。
该亚法和他的子民回答道:“让这个人的鲜血洒到我们身上吧,洒到我们孩子的身上。”他们是真挚的,他们的信仰深到可以用他们的孩子起誓,尽管彼拉多只会接受礼物。
我想大声喊出来:“不要起这样的誓!我的鲜血不仅会洒到你们的孩子身上,还会洒到你们孩子的孩子身上和他们所有的后裔身上,大祸接着大祸会一直跟着你们。”但是在这些信誓旦旦的人面前,我必须保持沉默,他们也同样是我的子民。
这些罗马士兵把我带到他们的公共休息室,剥掉了我所有的衣服,只剩裹腰布。然后他们让我穿上了用于国王、官员的紫色长袍。他们缠了一个刺做的王冠,把它戴到了我的头上,又把一根矮小的芦苇放在我的右手上,这是我的权杖。
现在他们向我鞠躬,跪在我的面前,喊道:“万岁,犹太人的王。”
然后他们站起来,朝我的眼睛吐口水,打我的脑袋。他们就是罗马人,粗鲁的罗马人。
他们在我的额头上强放花冠,挤压上面的刺,直到鲜血从我的眉毛流出来。这些慢慢流下来的血,就像白色尸体里的蛆虫爬在我的肉体上。
很快,长袍也被扒掉了,我赤身裸体。他们让我穿上了我原来的衣服,它很柔软,就像是上帝的手在抚摸一个新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