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0月20日

亲爱的哈利:

虽然我不知道去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猪湾之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你用你的工作证明了情报局遇到的每一场灾难都应该归结为个人的损失。

当然,我想起大约从一九五九年开始,我和赫里克·哈伯德就失去联系了。所以,我希望我在你的记忆里不是在乌拉圭经历困境之后的模样。

我自己的变化挺大的,几年的时间是可以深刻地重塑一个人的,我觉得自己不一样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休·蒙塔古每个月来看我,管家一周四次来打扫屋子和照顾克里斯多夫以外,其余时间我都独自一人待在机构,专注于我的新书,以及照顾我的儿子。

在缅因州独自生活了一个冬天,我感觉自己如同一座被拨停的潜水钟。水下的部分也许已经磨损,但一旦浮出水面,你就必须要装出很强大的样子。我就是这样,这一年里我自己钻研出了一套重要的心理学理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对其他人可能只是起一点作用)。我不想向你详细介绍我的书,但我可以说在当今的心理学界,自恋和精神病是最难解的两个问题,没有人知道如何应对它。弗洛伊德派将这些比作十四世纪制作世界地图时留下大面积空白的制图师。

好吧,如果一个人接受了α和Ω理论的存在,就能对我的书有个很好的把握了。此刻我觉得自己没有多少热情再给你解释一遍这个理论,我只能告诉你为了创作这本书,我已经耗费了大部分的文学细胞。这一年来我日复一日地与之抗争,发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潜力。我的个人生活太过单调,但这却给我的文学创作带来了不少灵感。我希望这部作品横空出世的时候能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但我不得不再次承认——我只是一个稍微聪明些的早婚早育的姑娘,虽然坐在岸上,但一个脚指头已经沉浸在职业的大河之中了。这种情况下,你已经无法改变历史了。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一年前我们才走近彼此),休·蒙塔古开始一再要求我回到华盛顿。至此,在他的意愿和我的想法之间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我们彼此都很受折磨,但对于这种不适谁都不愿抱怨一句。最终他开口了:“我想要我的婚姻,我一生都在努力逃脱合久必分的规律,我不想临到最后只能死在修道院的小房间里。”

我就这样被感动了。你知道他很爱慕他的母亲,实际上,他甚至十岁之前都和她共睡一张床,我怀疑这就是他母亲同他父亲保持距离的一种方式。然后,灾难就发生了。在休·蒙塔古十一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他不得不继续和他那有谋杀亲夫之嫌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然而他却刻意地远离她,整个青春期都独自生活。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玩攀岩运动。你能想象吗?当时这个少年在落基山脉首创了自由式攀岩。你一定很敬畏他居然能够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度过如此绝望的境地。现在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的丈夫忽然如此真实地面对我,这不得不让我感动。

我的α几乎融化了一半,但Ω还是坚硬如岩石,我都为自己感到惊奇。我第一次明白了我在Ω上费了多大劲。我给他写信说:“只要能改变我们婚姻的方式,我就会回去。”我是不会回到那种他向我关闭工作大门把我完全孤立起来的生活中的。过去他可能不懂,我在养马场总能如此兴奋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我对社会关系带给我的快乐和满足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比如,我参加过的那些审查性的晚宴,其实就是在寻找艾伦的接替者。多么愚蠢可笑啊!只要我去蹭饭怎么能够满足我呢?

那么,我想要什么呢?答案就是分担他的工作,准确来说,是他的秘密。他不赞成,还试着解释——我在叫他违背誓言。我对他说,你的誓言毫无价值,我们的婚姻是一件圣事,那才是个更深刻的誓言。

他最终同意了,我不仅回到了华盛顿,还加入了他的工作。当然,不是大部分,只是他允许我在一两个项目上与他合作。我发现了休·蒙塔古在协商方面的天赋——我话说完了,你可能确定我能从中得到更多,但不要紧,我已经足够满意我所得到的了。我现在是他的初级搭档,晚饭时可以分享他的几个秘密真是件幸福的事儿,我相信他也很享受将他脑子里最重要的秘密与我分享。

然而,我们还是常常斗嘴。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我们有了一次可怕的争吵,我甚至一个多月都没有回华盛顿,还是因为我的老朋友波莉·盖伦·史密斯去我家拜访我我才回去的。现在,我知道你记得她是我们俩在华盛顿和蒙得维的亚之间的“联络员”,但我不记得我还告诉了你多少关于波莉的事情。她的丈夫,华莱士·莱德奥特·史密斯去了情报局,现在是行政部门的大人物——他做得很好了,比他更无趣的男人甚至连踏上机构走廊的机会都没有呢。我是不是曾经写信告诉过你他们的事啊?嗯,我记得我跟你提过,波莉几年来一直都对莱德奥特·史密斯不忠,甚至可以说疯狂——我指的不是在数量方面,而是她喜欢冒险,我觉得她喜欢男人的方式就如同你们所有男人喜欢女人一样。

不管怎样,波莉和我的关系非常好,因为我们太不一样了。在总统就职演说前的一个月,她又来找我帮她一个“大忙”——我能否将我的房子借她用一个小时。时间是周三下午,那时候休·蒙塔古在上班而我可能外出购物了。她说她有一个朋友住在距离我家两个街区的地方,波莉则住在反方向的三个街区之外。她那位朋友现在是这个国家最忙的人,但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绝对的吸引力”。他是谁呢?她说这是国家机密。我说,没有办法借给她用,因为家里还有克里斯多夫和女佣。她却说,不是这样的,下午两点的时候克里斯多夫还在幼儿园,女佣周三是不来家里上班的。她真是置我于窘境之中了。

最后我告诉她,除非她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否则我就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我不会说的,她说。我说,那好吧,那你和你的亲密朋友就只得找一家汽车旅馆了。

天哪,不,基特里奇!好吧,那我告诉你,他太有名了,这个男人太有名了,她一直在说。最后我还是逼她说出了那个名字。她的情郎就是两年前那位参议员老友,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总统,杰克·肯尼迪。他们需要一处和我这里一样方便的地方就是为了提防特工局。他们提前达成共识,要一直谨慎地保持至少半个街区的距离。此外,杰克能在两场会议之间偷偷溜出他在N街的房子,然后在不扰乱自己任何行程的情况下溜回去。

我忽然得到一点启示:势力、财富、亲密关系和曾经美好的初夜让我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哈利,我只能答应波莉的请求了。我想让自己的房间里充斥着这位总统当选人的七情六欲。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本能够在另一种教育下成为荡妇的。

我太嫉妒波莉了!嫉妒就会让人变得卑劣!我发现自己竟然要求他们付出代价——在我还没有见过杰克·肯尼迪之前,我是不会让他碰触我的床褥的。

波莉坚决反对,就好像我打破了什么臭东西,但她还是不得不妥协。所以他们的周三之约就开始了。她说,他们很喜欢每周三能够相约在我的房子里,即使他们见面的时间可能仅仅只有半个小时。于是我便开始设计与他“邂逅”的桥段了。我会假装突然回到家,跟平时回家的时间还是分秒不差的。“如果你迟了两分钟,他就会走了;如果你早来了五分钟,你就要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你看,波莉还真是一针见血,我也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能一开始就走到一起。我还没有见过一个比杰克·肯尼迪还擅长切中要害的人呢,除了他的兄弟鲍比(当然,我听说他们的父亲才是最厉害的)。

不管怎样,我见到他了。就在我转动钥匙进门,径直走进自己的专属客厅时,我的心脏悸动了两下:一下是为了历史,一下是为了这个人。他真的很有魅力,我想是因为他是个懂得节制的人。我必须要说,这个我正在平等地与之交谈的男人,他有着让人揣摩不透的亲切感,而且他说话很直接,自信溢于言表,但绝不是傲慢。他是个很好的人,一个超越道德界限的从容不迫的好人。波莉则强忍着笑意,这无可厚非——毕竟,她两个最好的朋友在见面,而且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告诉了他——对我的“意外到来”一点都不惊讶(可能她提前告诉了他,然后他成功躲过了特工局。嗯,看他俩的样子的确是这样)。

“你知道吗?”他跟我打了个招呼,“你和我的妻子有一点像,真是神奇。”

我想起了杰奎琳·肯尼迪的父亲,布莱克·杰克·布维尔。然后我把他和我的父亲做了对比:“噢,亲爱的,跟你妻子比起来我可是很乏味的。”说完我立即就有了一种自卑感——我从不曾想过我竟然会觉得自卑,但这本就是基因的作用,难道不是吗?“令人乏味!”我又重复了一遍,但他只是一直保持着微笑,似乎待在我的客厅里比我这个主人还舒服。

“噢,”他说,“我们还是让事实说话吧。”然后又摆出一副很好看的笑脸。

“呵呵,时间到啦,”波莉·史密斯说,然后杰克对我行了一个小小的举手礼便走出屋子,把波莉留在了背后,“下个礼拜三见吧。”他说。

波莉留下来喝茶,我开始感觉有些背叛休——我太渴望听到关于杰克的事情了。

休·蒙塔古一回家,我就进入了一种忏悔的模式。我们入睡前我一句话都没有说,第二天晚上还是如此,但我已经开始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暗示了,我称之为“黑暗波动”,我觉得你应该有印象。那次你从蒙得维的亚给我寄来胸针时,我就有这种感觉。现在它们又来了,我知道我必须告诉休·蒙塔古,这样事情才不会更糟。“我感觉被玷污了。”他说。然后他接着说(你不知道这些话是多么不像出自他的口):“这真的是比那个杰克·肯尼迪强奸我感觉更好啊!”你能想象这是休·蒙塔古说的话吗?

“这是波莉做的事,不是我,”我对他说,“我没有做那种事情。”

“下次不准她在我们家做这种事情了。”他答道。

“别这样,”我说,“我不能这样对她。”

“她这种事情玷污了这里的一切东西,包括我的孩子!你能区分开相对的神圣和完全的亵渎吗?”

好吧,我打算妥协了,我也知道他是对的,但是如果休·蒙塔古很快占据上风的话,就会对你完全不尊重,所以我要拖到下周二才妥协,好让他知道他只是“险胜”而已。

下面我们说一下总统时机的问题吧。我开始明白了杰克是如何抵达他要去的地方的。我没有跟波莉说任何信息,但周一早上我收到了一份请柬:“蒙塔古先生及夫人周二晚上可否来N街寒舍共进晚餐?”

休·蒙塔古那时胃不舒服,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吐得那么严重过,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十分想去N街,他想接近杰克·肯尼迪,真的特别想。如果不是为了什么其他目的,那就是为了情报局。但如果我们不让波莉周三来我家,那么这顿晚餐会不会被取消呢?所以,我们当然可以在周二去参加晚宴,然后顺便告诉他们,他们的周三之约要取消了。可是,我们怎能对总统做这样的事情呢!

不过提醒你一下,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罢了。休·蒙塔古吐得动静很大,如果我敢的话一定会去抱住他的头。隔了很久,他终于能说话了:“我很清楚了,你现在给波莉打电话,或者我打。”

其实即使不能和杰克共进晚餐,我也会爱休·蒙塔古的,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更没有理由否定一个正直的灵魂了!我给波莉打了电话,我能说的也就一句:“休·蒙塔古会去。”

“哎哟,”她说,“真是个好消息!”

“但是,你每周三的约会地点被取消了。”

你知道吗,虽然我们取消了他们在我家的约会,但周二的晚餐并没有取消,而且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休·蒙塔古竟然在那里待了很久,我也能和杰克·肯尼迪愉快地相处了一晚。波莉表面上看起来天真无邪,却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她看出了我和我的丈夫出了点问题,但我们还是继续吃饭聊天。她对18世纪皮德蒙特和查尔斯顿的细工家具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还讲了一个特别的奴隶传说:似乎查尔斯顿最好的家具匠之一——查尔斯·艾格蒙特曾经是个奴隶,他的雇主查尔斯·考迪尔给了他自由之身,而且还在自己的商店为他留了一席之地,商店的收入和他分享。她说这些传说的时候,态度十分和蔼,就好像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珠宝拿给你看一样。但是,哈利,她真是个复杂又麻烦的女人啊!

与此同时,休·蒙塔古和杰克当然也是共处一室的。杰克向休·蒙塔古表达,和具有神话色彩的蒙塔古一家见面实乃幸会。“神话色彩?”休·蒙塔古说,他的嘴巴都卷成了螺旋形,好像他正在被要求亲吻一只乌龟的嘴巴一样。

“那就说是‘可疑的’蒙塔古吧。”杰克说。

“我只是农业部的一个小主管而已。”

“别胡说啦,我听闻你的大名都好几年了。”

好吧,我能看出来他们在虚与委蛇。休·蒙塔古很聪明,他专门研究过苏联的假情报技术。让我感到惊恐的是,他竟然准备给当选总统及他的夫人奉上一段“演说”,但幸好,他还是取消了这一计划。

现在,就职演说之后,我们有时候还会被邀请去白宫共进晚餐——提醒你一下,是更加私密的晚餐。在上一次晚宴上,当杰克和我跳舞的时候,他问起了波莉。

“她很想念你。”我说。

“告诉她这几天内我会给她打电话,我没有忘记的。”

“你很坏。”我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知道吗?你真是一个人间尤物,可是佳人的舞蹈似乎有点拘谨噢。”

我真想用我的晚宴包打他!好吧,我不敢。他自己跳得也没有多好啊,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学过的,还跳成这样,就像占着马鞍的骑手却一点也不像在骑马。

但是,我们相处还算和睦。我发现他充分考虑了休·蒙塔古的感受,所以并没有对我有什么轻浮之举,但我们都是有指望的。

(随后)

我不想夸张,我们一个月内不止一次地被他们邀请进餐,还有一次,他们甚至来到了我家,而我和杰克的关系也随之进一步加深了。杰奎琳·肯尼迪和我的相处则显得比较平稳,我很尊重她,因为她从来不会仗着地位比我高而对我颐指气使。与此同时,休·蒙塔古和杰克则待在一旁的角落里,你知道休·蒙塔古很擅长一对一地交流的。而杰克呢,不管他对猪湾之战有多么气愤,他都对间谍活动很感兴趣,而且他也很聪明,知道休·蒙塔古才是这个“大厨房”里的“领班”。当然了,杰克和我也是十分合得来。

然而我却没有意识到这对休·蒙塔古产生了多大的影响,直到今年夏天——七月末的时候,他忽然把蓝胡子的卷宗摆在了我面前,说道:“这里面是你朋友的另一面。”我觉得他是指望这些卷宗能让我对杰克失去兴趣,但是我没有。我知道杰克的本质是什么样的:私交混乱是他为获得其他利益付出的代价。杰克·肯尼迪在这方面就像个小孩子,每天都必须受到奖励才开心,哪怕这个奖励需要逾越道德底线。我觉得,只要我没有卷入其中,这对他来说就没什么不好。虽然他做了这些坏事,但只要他能多做一点善事的话,上帝就会毫无疑问地原谅他对这么多女孩的伤害。我确定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确实对休·蒙塔古有一些失望,他本不应该把这份文件交给我的。事实上,要不是那天7月17日恰好是泰·柯布的祭日,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休·蒙塔古曾经说过,你父亲对讣告栏十分愤恨,但泰·柯布在蒙塔古的奥秘中是一位标志性的人物。毕竟,泰·柯布的母亲也杀了他的父亲,这和蒙塔古一家经历的悲剧很相似。所以,当柯布死的时候(死于前列腺癌),休·蒙塔古很受打击,于是交给了我这份蓝胡子的文件。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份文件。当然,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谁是哈利·菲尔德,一直没有想到这个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休死活不肯向我透露这一点),直到昨天收到确切的信息,我才有了些许转变。

好吧,我不只是读了你的报告,还看到了一些你还没有看到的蓝胡子的文字记录,休·蒙塔古和我一样很担忧。他一直在悄悄努力让我们年轻的总统认识到胡佛不管对哪一届政府都是个梦魇,尤其是肯尼迪这一届,但是在这段时期,我不相信杰克能理解胡佛承受了多少压力。肯尼迪一开口,他的政治生涯就结束了。摩德纳就有些太不慎重了,我不打算记录她和她朋友威利的对话。表面上看起来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的朋友,但实际上她什么都说了,即使这得花上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我打算总结一下我从中领悟到的东西,为你节约时间。

简短地说,在杰克和杰奎琳五月底出访巴黎期间,摩德纳饱受相思之苦。你记起来了吗?我们的第一夫人在巴黎受到了盛大的欢迎,甚至连杰克都说“我这次巴黎之行的真正任务就是为杰奎琳·肯尼迪护航” 。天哪,这些一定会深深地刻在你这位可怜的姑娘的脑子里吧,或许我们的魔鬼山姆还会揪着她的痛处挖苦她。“你嫉妒吗,摩德纳?”他一直这么问着。“一点也不。”她一直这么回答。在向威利(这个人我一定要说,我把她想象成了一个金发胖女人——你有看到对她的描述吗?)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摩德纳哭了起来。原来在五月初,巴黎之行前夕,杰克将摩德纳带上了白宫的床。你能想象吗?吃完冷汤配汉堡番茄酱的诡异午餐之后,杰克将摩德纳从家庭餐厅带到了二楼的卧室,一张宽敞的床上。就在那里,他们发生了性关系,她又一次疯狂地坠入了爱河。也许她会把这件事告诉威利。

以下这段文字记录还是值得摘录在此处的:

威利:等一下,守卫放你进白宫了吗?

摩德纳:当然没有。我是走到门口,那里有一位矮小而结实的男人下来接我进去的。他叫作大卫·帕沃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看起来像一头丑陋的怪物。总统,他说,正在游泳,很快就会过来。大卫说到“总统”的时候总是强压着声音,就好像叫你在教堂里做跪拜。当然,杰克一过来吃午餐他就离开了。在那之前,大卫告诉了我,他每天早晨都会喊杰克起床,每天晚上将他送上床,他当然会让你觉得你是在白宫,而不是其他随便的地方。

威利: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吧?

摩德纳:这就像是身处公谊会的教堂里,甚至更庄严一些。这是一种神圣的信任感,置身于其中,我空前地渴望来一杯波旁威士忌。那是周六下午一两点钟,大厅里空无一人,我一直觉得我再也不会见到杰克了。但是,在大卫带我去了楼上的家属住宅区后,我感觉稍微舒适了一点点——我熟悉N街杰克家里的所有家具,现在这些家具都搬到了二楼。

吃完午餐,他们就去了卧室,是杰克背着她上楼的。还记得哪一位法国国王总是这样“问候”他的情人的吗?路易十四。不管怎样,摩德纳说,杰克的“腰椎状况”越来越糟糕了。“关爱领导。”她对于服务“主人”十分乐意,但还是有些不满的情绪。“我不介意自己处于什么位置,不同的位置能展现不同方面的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自愿做主。”

这一阵子她都能透过双人床房间的窗户看到华盛顿的纪念碑了。

亲爱的哈利,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读完这些早期的文字记录有什么反应,我希望我已经足够理解你了,我猜这些东西应该刺激你想和摩德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但也有可能让你们的关系更冷淡。我们好想看到这位空姐眼中的光芒啊!

噢,哈利,这算是我对你这个年轻弟弟的挑逗吗?

还是让我回到重点上吧。杰克在巴黎获得了胜利,回国以后在六月初的时候又和摩德纳取得了联系。一整个夏天,在华盛顿的每一个炎热而“荒芜”的周六下午,他都会把她带上同一张双人床。他们过去总是说起乔·肯尼迪,你和一个人生意做得越久,对方获得的礼仪就会越多,你自己得到的就会越少。她和威利的对话掺进些许悲伤之意,但她还为杰克找到了辩解的理由:他太累了,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

这是我们和蓝胡子在一起度过的最特别的一段时期。她现在主要居住在洛杉矶,和其他四位空姐在布伦特伍德合租了一间公寓,简直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虽然人在洛杉矶,但她一直在等着从华盛顿传来的“召唤”,而且同时这个布伦特伍德的公寓还是个举办派对的场所——男演员、适婚年龄的年轻职员、专业运动员、偶尔出现的电影制片人和大量酒水。我不太熟悉这样的聚会,但是那里跳舞的人很多,而且大麻的供应也很充足。她总是随时做好准备飞去芝加哥或者迈阿密,和长发公主共度周末,但她一直不变的原则就是“没有性的来往”。威利对此深表怀疑,我就不在这儿跟你细说了。

放荡不羁的生活一直在持续。摩德纳开始发胖,而且喝太多酒的她去参加了“嗜酒者互戒协会”——不过是偶尔去一下而已,她还“被抑郁纠缠”,她还同时服用兴奋剂和镇静剂。她把宿醉说成了“灾难”,而窗外的一场网球比赛在她看来也是一场“防空炮击”,她不断地提到“一个醉醺醺的夏天”。工作的时候,她的痛苦更是“前所未有”的,她很频繁地给肯尼迪打电话。很明显,肯尼迪是给了她一个特别的私人号码,可以直接打给他手下的一位秘书。根据摩德纳的说法,杰克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会给她回电话,并且她有提供线索说去年夏天她确实用了马尼拉纸信封将信从洛塔寄到长发公主。但是,杰克却一直在戏弄她。“不要和山姆太过亲近了,”杰克说,“他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休·蒙塔古出乎意料地对我说:“我怀疑这肯定和卡斯特罗有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杰克拥有一支爱尔兰共和军。相信爱尔兰人的直觉吧!他想进行报复,报复完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我的内心涌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奇怪感受。我总是把自己想成可悲的爱国主义者,也就是,我热爱美国,但这就好比当你的伴侣犯了点错,你都会一直对她大声吵嚷:“噢,天哪,他怎么又做了同样糟糕的事。”但我很愤怒,卡斯特罗这个人应该是更适合去做海盗船的船长,而不是凌驾于我们之上幸灾乐祸,这确实让我很不爽。我知道这在肯尼迪的心中就像一根刺,那么爱耍诡计的他,很有可能会为自己争取到塞米·G.。

八月底的时候,我们这位姑娘再次被邀请周六去二楼小客厅共进午餐,但这次不同的是,大卫也参与其中了。

摩德纳:快吃完的时候,杰克对我说:“摩德纳,我听说了一些谣传。”“谣传?”我问道。从见他第一面开始,我就不喜欢他的语调,一点也不喜欢。他说:“你有和别人说过我让你接受另一个姑娘介入我们之间吗?”

威利:他真的当着大卫的面这样跟你说话吗?

摩德纳:别说是大卫了,我看他巴不得安排一个下属现场录音呢。

威利:也许真的录音了呢?

摩德纳:别说了,这已经让人很不快了。我觉得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卫,好像是在说:“好吧,这就是那个谣传,但摩德纳,你有恶毒到四处散播吗?”

威利:你一定很生气。

摩德纳:我并没有发誓的习惯,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次就要“俗套”到底,所以我说:“如果你真的希望再扯进来一个姑娘,我发誓我肯定是最后一个说出去的人,这对我来说简直是种羞辱。”

威利:你真的这么斥责他了呀?

摩德纳:他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

威利:我很喜欢你现在说的话。

摩德纳:嗯。

威利:但是你真的跟我说过杰克邀请了别的女人加入你俩的事。

摩德纳:我有吗?是的,我说过。但是你肯定不会泄密啊。

威利:除我之外你还和谁说了吗?

摩德纳:我可能和汤姆说了吧,我记不得了。天啊,我是真的记不得了!你知道吗?安眠药和酒精会损害一个人的记忆!

威利:是的。

摩德纳:好吧,我确实想起来我跟山姆说过了。

威利:不,天啊。

摩德纳:可我不能独自受煎熬。

威利:那你责备了杰克以后他怎么样了呢?

摩德纳:我一直都很气愤。我问他,他怎么能够在外人面前讨论我们的私事。之后杰克一定是打了个暗号,因为大卫接着就离开了房间。然后杰克想要道歉,他一直吻着我的脸颊说:“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确实有难言之隐。”我跟他说,如果他不喜欢别人乱说,那他自己也应该注意自己处理的方式。然后我忽然说:“让我们就这么断了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我自己说出口的。他想让我留下,我觉得经历了这些不愉快,他还是只想和我上床。男人就这“一根筋”,不是吗?我最终不得不说:“你太麻木了,我想离开。”

威利:你就这样径直离开了吗?

摩德纳:没有。他是不会允许的,他吩咐大卫带我参观白宫。

威利:我觉得他们是想知道你是否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些美丽的女人疯狂地冲出白宫,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上脱掉所有的衣服。

摩德纳:你今天还真是“幽默”啊。

威利:对不起。

摩德纳:参观白宫之旅真的是太痛苦了,大卫总是在我想叫喊的时候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服务一架满员的客机,大卫可能花了45分钟吧,带我参观了绿厅、红厅、总统办公室和东厅。

威利:你还记得其中的什么吗?

摩德纳:能不记得吗?“优雅来源于理性” 。

威利:什么?

摩德纳:“优雅来源于理性” 。这句话就在东厅展出,大卫一直在说东厅是最宏伟的部分。当我们进了椭圆办公厅,他必又说:“这里曾经是为白宫婚礼而设置的。”然后他便开始描述椭圆厅里的蓝色阴影。起初在门罗做总统的时候,它是深红色和金色的。但范布伦将之改成了品蓝色,到了格兰特总统就变成了紫罗兰色。切斯特·亚瑟的女朋友则选择了蛋青色,到了哈利森夫人这里,她就选了天空蓝。

威利:你的记忆力看来没什么问题。

摩德纳:谢谢,哈利森夫人选的天空蓝墙纸很有品位。

威利:谢谢你告诉我。

摩德纳:然后,泰迪·罗斯福使它变成了钢青色,哈利·杜鲁门又把它改回了品蓝色。

威利:真是神奇。

摩德纳:我生病了,我想离开这儿。

我能理解摩德纳,男人是不会理解当女人察觉到感情变化时,她们假装特别沉着冷静的痛苦的。摩德纳一回到宾馆,就立即打包了行李,赶上了一班飞往芝加哥的航班。

我告诉你,她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和山姆的恋情的。但是,今天我还不准备跟你说这些,等你先给我回信了我再说会更保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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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言:你能相信吗?这个落款是休·蒙塔古为我起的假名之一,我就像早期的岩浆一样内部已经高温过热,但还是没有发育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