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撒了一次谎!我停止写那封信并不是为了惩罚基特里奇,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下去。毕竟我已经编造了沙威打电话给我的谎言,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忙于处理自己的工作——整理情报局的报告。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你无法向华盛顿报告真相,比如说,你雇了戈迪·莫尔伍德,由他来完成Groogs派给你的任务,但是Groogs不准戈迪插手,那你该怎么办呢?那就给戈迪换一个名字,然后给他报酬,并记录一个新账簿。这就是复式记账,这是一门艺术!这个家伙经常干这种事。

现在我跟基特里奇玩的就是“复式记账”,因为我在信中删除了一段我与利博塔德的重要对话。应她的要求,沙威把自己锁进她的金色大理石洗手间,时间大概有二十分钟。在此期间,利博塔德赠送给我一份她的“高档礼品”——口交。我们刚一独处,她的手指就解开了我的裤子纽扣,我不会讲述之后的细节,但我可以很满足地说,她十分了解如何让一个男人得到快感。我们并没有更进一步,因为沙威在洗手间冲水洗手,以此来暗示我们他马上就要出来了。但是,哈伯德家族祖传的死板成了我的障碍,让我羞于把自己完全交给一个陌生人,我的灵魂之门紧闭。高潮来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觉得很痛。α最终突破了障碍,然而Ω却掉入深渊摔得粉碎。结束以后我的胯很疼,我迅速扣好自己的裤子纽扣。沙威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并热情地亲吻沙威。我才不会把这些告诉基特里奇,我不想误导她太多,要不然我们俩的通信状况又会受到影响了。所以我才那么大方地描述利博塔德的美貌,以此来掩盖她的嘴唇与我下面紧密接触的磁力。我承认,我的感觉超级好,就像一位很高贵的艺术家与他最喜爱的抚摸者一起躺在帆布上欢爱。我真的陶醉在这份剧烈的快感中,我高估了这次见面的最初影响。本来我并没有注意到她是怎样的一位女神形象,是她的嘴巴把我引到了她的脸颊上,真是个美人啊,这份难以平静的欲望统治了整个世界!我见过很多妓女口交时的脸,但是她的脸不一样,那是绝世稀有的脸!过了几天我才意识到,我钢铁般的决心——不把她介绍给亨特,这份决心已经渐渐削弱了。

1958年4月15日

最亲爱的基特里奇:

利博塔德一定有她自己的本事。亨特说带我去大牧场,这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终于在11天之前,也就是周五早上(我周四晚上刚见过伦古阿先生),他告诉我周六去杰米·萨韦德拉·卡瓦哈尔先生的大牧场,所以现在我可以向你讲述一下我的这个周末了。有个念头我冒出了好几次,那就是描述这个周末:当前紧张中的旅行,你同意吗?

好吧,那就这么说吧。周六早上我们如期出发,桃乐丝坐在汽车后座上,我坐在前座,霍华德开着自己的凯迪拉克,感觉像是开着捷豹,座椅直立,胳膊抬起,双手戴着一双皮质手套,控制着方向盘。我们朝着北方一路前行,经过了好几条大道,其中有些亟须整修。不过150英里的车速疾驰在南美洲小镇上,激起片片灰尘,一路无人打扰,安静得只听见凯迪拉克的机器呼吸声。车子的两旁是辽阔的草原,车里后座上的桃乐丝睡着了,发出微弱的呼吸声,就像夏天食堂里的苍蝇嗡嗡叫,亨特的鼻孔也有节奏地颤动着。而我,一直想着利博塔德。

我知道为什么桃乐丝睡着了,因为土地太平坦了,一眼简直能望五英里远,但是半英里外还有一座小沙丘。我一直边听亨特说话一边估算距离,他这些天的话题总逃不过菲德尔·卡斯特罗。西半球分部分析,也许卡斯特罗还未彻底推翻巴蒂斯塔,于是亨特向国务院抱怨他们对此缺乏关心,“卡斯特罗手下的一个中尉格瓦拉,切·格瓦拉,接收了我们提供的有关危地马拉阿本斯的信息,这个小子的意识比左撇子奥杜尔还要左。”

我一直计算着地平线上的英里数,到下午三四点时,我们到达了大牧场的大门。牧场门口是两座悲哀的石柱子,每一个都有20英尺高,二者相距20英尺远,我想它们立在那是为了纪念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指引着远方的客人一路驶来大庄园。接下来一场长达36个小时的派对就开始了。杰米先生是派桑杜省最富有的地主,是一个很有权力、很健壮的人,脸上长着公羊羊角状胡子,掩饰不住他的殷勤好客;然而他的妻子冷淡又高雅,很快就指引着我向现场年轻的乌拉圭女士献殷勤,我还以为自己变成炮兵军官穿越到了19世纪的茶话会呢,但是与这里的年轻小姐发展一段浪漫感情,起码三年时光的周末都要花在她们身上才行,哪怕你追求一个已婚女士,都得花一年!尽管难度很大,我还是努力地与会场上的女士们调情,她们有的是当地农场主的千金,有的是绅士、磨坊主等人的小姐,似乎所有的男士都喝醉了。我原以为古老家族当然比暴发户赚的钱多,但事实并非如此。然而,古老房子的周围都是花园,小路两旁种着各种各样的树,还有葡萄园、花藤,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很容易就喝到天黑。辽阔的草原上,葡萄酒、乌拉圭白兰地、朗姆酒、苏格兰威士忌,各种美酒觥筹交错,好不醉人!杰米·萨韦德拉·卡瓦哈尔先生的矮房子不规则地延伸着,房间里牛皮坐垫、靠背摆满了椅子全身,当然也有黑暗维多利亚时期的东西,长长的英式狩猎桌、哀伤的沙发、桃花心木橱柜,也有一些二等人使用的瓷器,屋里的地毯是古老的东方风格,巴西美洲豹的颜色。壁炉上方摆放着古董级的卡宾枪,窗户上镶嵌着很多小窗格,天花板并不高。但房子总体看起来依然雄伟壮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房子主体距离大门十英里远,从门口一路开车过来,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有成千上万的牛群,更别说无数的客房、花园、牛棚、谷仓等等了。

派对上男同胞花大把的时间讨论马,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外出进行了一场马球比赛。真让人惊讶!马儿经过了一番打扮,门柱边的草也修剪得整整齐齐,队伍中有一两个专业马球手、三五个骑马好手,剩下的都是普通人了,像亨特这种,我跟你说,他把我弄上去替他冒险,我迅速上去又迅速出局,甚至比小马驹死得还要快。你还记得吗,在卡拉斯科的草地上,亨特就简单向我介绍过马球,但是在现场激烈的竞争中,我还是状况百出。我能用前额推着球杆碰到球,但是我死活不会反手拍。亨特把我叫到一边小声跟我说:“不要击打你左边的任何东西。你只管一个个超越对手,把他们逼出局。”

我按照他的建议来,虽不是百发百中,但也让我渐渐感受到了乐趣。这是我一年多来玩过的最刺激的运动了,我超级喜欢,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父亲的好斗血液在我体内流淌(也许这才是让我开心的原因)。控制马球的那一刻,我疯狂地奔跑,留意有可能阻断我的对手,这些军事化的竞争意识在每个人身上达到高潮,马对着马,人对着人,狂奔,呐喊。忽然我的马儿一个抽风就把我摔倒在地上,那一刻,马匹狂奔带来的风猛吹,我清晰地记得马蹄子就要越过我的头顶时自己的恐惧,我甚至还看到马儿的眼睛,同样流露出恐惧,也怕自己受伤的缘故吧,它自己一个急刹车,算是保住了我的命。

所以接下来的两场比赛我不得不退出,但当我再次回到赛场上时(是我自愿的),观众席里的太太们、小姐们、选手和替补者,无一不鼓掌喝彩,亨特也走过来抱住我的肩膀。突然,我爱上了自己,尽管接下来还是冒险,尽管我现在浑身疼痛,但是那一刻让我的一天达到了制高点。

然而到了晚上(周日),烧烤过后才进行到了当晚的重头戏——贝尼托·那顿来了。高高的额头顶端露着明显的寡妇尖,长长的鼻子,厚厚的嘴唇,V形黑色眉毛下是一双大大的、猎鹰般的眼睛——这副形象完全不符合我的想象,而且最糟糕的是,他看起来就是电影里典型的黑帮老大形象,像不像乔治·拉夫特?

那顿在图书馆做了一场演讲,男人们被白兰地和雪茄包围,气氛很严肃,周围还摆放着皮质书籍、木质书架。我想,那顿的父亲一定是蒙得维的亚港口的一名意大利搬运工,他现在出现在这样一个组织里就是因为他不是圈里人——他没有钱,没有家族支持他,没有头衔,他们以为他可能成为一个恐怖分子或者共产主义者,但是他放弃了自己的左翼信仰,改做了右翼领导人。这是一场募集资金的演讲,当他讲到核心内容时,我仿佛看见钱像雪球滚下山一样越滚越多,因为他知道如何激起这些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愤怒,他也知道这些人只听他们愿意听的内容。然后我就想到,政治就是建立在这些伪善之言的舒适中。那顿说道:“这个时代,工人不再想着多付出少回报了。相反,如今乌拉圭的工人心里想的一个问题是,他们能不能在37岁就拿着部分保证金退休,或者,50岁时就领着全额经济保障金退休。先生们,我们希望这样的日子快点到来,而不是成为南美的瑞士或瑞典。鼓励我们成为南美的瑞士的福利国家,我们便不能继续给予他们支持。”

他们为他鼓掌,当他拿蒙得维的亚官员的懒惰、腐败生活与农场上人们的勤劳、体面、善良作比较时,观众的掌声更激烈。当然,我已经在科罗拉多听过很多遍,农场工人无意识地被豪绅利用、剥削,所以,今晚的政治因素惹得我很沮丧。我应该再次认识到,我对这些问题有多忽略,我甚至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加入情报局,还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时间精力全部投入到里面(到目前为止,我已在情报局工作了三年)。我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但是我有自己的理解:尽管我们犯过很多错误,但我相信,美国政府依然是其他国家的榜样。

那顿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想法,因为他在最后说道:“向北方那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致敬!”大家也为他这句话鼓了掌,但我想这并不是出于他们对美国的爱,只不过是向杰米·萨韦德拉·卡瓦哈尔先生的美国朋友表示友好罢了。那顿指着亨特补充道:“这位北方国家的杰出代表总是用他的想法深化我的理解,我的朋友、骑士霍华德·亨特先生!”

“你好!”民众们大声喊道。

在此之后,我们打了斯诺克,然后就上床睡觉了。我本来有机会向那顿或者亨特提及利博塔德,但是我犹豫了,其实我整个周末脑子里都想着这件事。好奇心驱使着我帮她这个忙,但是谨慎又劝阻了我。天亮之后,我们就返回城里了。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我斥责自己。我在乌拉圭过着最隐秘的生活,但这也正是我想要的。除了那场马球赛,整个牧场之行我并不开心,天天如一的草原让我觉得无聊,噢,还有那远景——小河绕着树林流淌,树林里种着三叶杨,白白的树叶,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木洒到小草头上。但是我依然禁不住想到我们一路上经过的村庄,破旧的棚屋上面贴着一层锡,强风吹过,房顶响起的声音如同颤抖的百叶窗。这里草原上平时还刮一种风,人们称之为“女巫”,我若居住在这里,风一定会把我吹疯。

基特里奇,我希望你能满意这封信。在草原上,听着“女巫”的风声,我想如果你在这儿会怎么样,风会给你带来危险、麻烦、困难,还是仅仅如我一般,遭受灵魂的脱臼?

爱你的哈利

附:

在回来的路上,桃乐丝又睡着了,这次我提到了利博塔德的事。当我对亨特说我见过了她时,亨特的好奇心立刻就跳起来了。

“你怎么见到她的?”

我即兴编了一个故事,我们的记者AV/ERAGE把我介绍给了她,在一场交易会上。

“我提醒你,她想找人把她引荐给贝尼托·那顿。”我说道。

“做她的白日梦吧。”亨特脱口而出,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说道:“我再三考虑了一下,我不介意调查一下她,她可能在菲德尔·卡斯特罗身上放了什么料呢。比如说他怎么在镜头前娱乐的。”

我们定在周二一起吃午餐,地点由亨特选在一家小餐厅,远离意大利大道的地方。基特里奇,我能想象到那是个怎样的地方——肯定是个毫无特点的餐馆,与亨特来往的人从来不会去的地方。总之,明天就是周二了,我们一周前就为这个“周二之约”做好了准备,不过这顿饭不是由我埋单,我会在明晚给你写一封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