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比尔·哈维的凯迪拉克的黑色玻璃车窗看出去,柏林时值正午却是一派黄昏的景象,到处都是苍白的碎石堆,建筑物残破的墙壁泛着斑驳的紫灰色,这可算得上是年代不详的远古图画了。但是在这个特别的早晨,我根本无暇欣赏,我一直在全神贯注于比尔·哈维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当哈维为我安排完了这些冒险的程序后,我喉咙中发出的声音都是沙哑的。我感觉就像是即将要第一次和女人上床,或许有点不可思议,但性是我长时间以来一直想要尝试的东西。我的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就是为这项工作而生的,对我而言,做一名双重间谍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比自己想象的要出色。休·蒙塔古和比尔·哈维虽然服务于同一个国家,但对他们两人来说,我都是不同的我,这就是目前状况的关键所在。做一名双重间谍,同时服务于西德和东德可能会更加危险,但不管是BND同SSD的抗衡,还是蒙塔古与哈维角逐,一个人的平衡是和他的智慧直接挂钩的。这真是一个不合适宜的鼓励!

当然,我的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了。回到我的办公桌前,怒火在心中燃烧起来,我不得不走进洗手间,对着水池往脸上扑冷水,然而水池上方镜子里的我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紧张的表情,我看着自己,这是一副完美的哈伯德式表情。我的表哥,克尔顿·哈伯德,家族传奇的继承者说:“除了金伯尔·哈伯德,可能还有你父亲,我们其他人都没什么特殊的,我们不过都是些耽于声色之辈。除了一位,赫里克,他的脸上从来不会透露任何信息,我告诉你,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优势啊!”

实际上他说得一点也不错。尽管我的心里波涛汹涌,但镜子里的我,眼神充满希望,嘴角上扬,脸上挂着乐观无畏的笑容。我想起了其他让我感觉平静的场合,但我的反应却出奇地沉闷,仿佛昨天的疲倦仍未消退。镜子里的这张脸是绘上了保护色吗?身心俱疲竟然还能够看起来精神抖擞!

那一晚,我想暂时摆脱这些烦忧,便和迪克斯·巴特勒出去散心。我们去逛了逛他常去的酒吧,在过去的几周时间里,我经常晚上与他待一块,也大概了解了他是如何展开工作的。他和我们参观的每一家酒吧都有往来,当然,他没有征用他们,他来柏林也还没有多久,而且他的德语水平还低着呢,但这份工作着实给他带来了优越感,他在BOZO的两位情报官员和会说英语的德国间谍之间扮演着保险人的作用。如果迪克斯对我们的副业感兴趣,他就会表现得和美国进口啤酒厂的主管一样,“叫我啤酒贩子吧,普奇。”他会这样跟酒吧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似乎对迪克斯·巴特勒的中央情报局身份装聋作哑。

整个训练过程中我们一直被灌输着这样的思想:情报官员和间谍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目前这个环境似乎就不适合这条定律了,不仅是因为迪克斯·巴特勒自身目标太明显,而且任何和他说话的反美德国人都可能怀疑他的身份。他的间谍似乎也不介意,所以我觉得他的这些人大部分应该都是双重间谍。

但迪克斯·巴特勒一点都不担心,他说:“我从我的这些人里得到的信息,比任何中央情报局或德国联邦情报局的官员提供的还要多。”

“这些信息不可靠吧。”

“你一定会很惊讶,许多间谍根本就懒得撒谎,他们说的会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多。只要我想听,我能掌握更多的信息。”

“迪克斯!”

“叫我胡佛,”他说,“我的名字是兰迪·胡佛。”

“你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信息,至少都是受到德联邦调查局控制的。”

“别这么说,我的人都需要谋生,他们只是些街头混混,德联邦当然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他们。但是你觉得西德的情报人员会阻止我们与德国佬的交集吗?这简直可笑。每个人获得信息都是有偿的,无论是英国人、法国人、西德人或是苏联人,而我们碰巧是付得最多的,所以我们的工作自然就是最简单的了。坐地铁去东柏林去华沙的咖啡馆看一看吧,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有间谍、中介、联系人、保险人、情报员、负责人,甚至还有俄国和美国的情报官员!这些啮齿动物总是跑来跑去地寻找最优价格。西柏林就是这样一个间谍市场,但东柏林就更像是个笑话了,每个人都是双重或三重身份,你甚至会记不清他们到底是你这一方的人还是他方的人。但你也知道,这些都无所谓,即使他们并没有掌握什么信息也能编造出一些东西来。”

“你难道不担心SSD会影响信息的真实性?”

“SSD根本就无法偿付我们的工作报酬,而且,我知道谁在为他们工作,也知道他们的报酬是什么。”迪克斯·巴特勒对此似乎感到有些无聊,就像律师也不情愿在悠闲的周日还要给他的朋友讲一些法律知识一样。“别管这个了,查理·斯洛特!”——这正是我在国防部的名字——“快看那边那个红头发的家伙!”

我们当时是在格雷芬角落一家有着包豪斯风格的蕾西酒吧里,我想这里就是那个每张桌子上都有电话的神奇地方,你可以拨打屋内任何一位女士所在的桌子号码,女士们也可以拨打任何男人所在的桌子号码。所以,我们的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女士们都期望能和迪克斯说上话,因为他是主管。他挂断了任何不说英语的女士的电话,对于那些会讲英语的女士,则有更“高级的任务”等待着她们。

“噢,亲爱的,”他会说,“挥动一下你的手,让我确认一下我正在和谁通话。”

屋内一位金发女郎便会挥动起她的手臂。

“你真美,”他会对她说,“不要说谢谢,这是实话!”这时候,他就会用指关节在桌上敲击出声响,然后接着说:“海尔格,真是个好名字!你说你是个离过婚的人,这很好啊。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愿意和我上床吗?”

“你这样跟女士说话,不会招来很多耳光吗?”有一次我问他。

“是啊,”他说,“但我也确实上了不少女人。”

如果海尔格挂了电话,他就会耸耸肩说:“你不过是一只干瘪的老野猫罢了!”

“要是她同意了呢?”

“我会让她爽到尖叫。”

这些女人并不总是拒绝的,有时候还能频频地与她们约会;有时候他还会为她们中的某几位痛苦流泪。他起身离开,我们又换了另一家酒吧。来到康德大街的雷迪酒吧,坐在一张侧边有铃的餐桌是绝对必要的,再用旁边的一根钓竿把脱衣舞女脱落在地上的衣物钓上来。这酒吧也太周到了!我们还去了纽伦堡的浴缸主题酒吧,一家爵士乐地下室酒吧,后来又去了普拉格大街的克尔希酒吧。那里有很多异装癖,一群男人打扮成女人。我十分厌恶他们,可能是受家族传统观念中的清教主义思想的影响吧,但迪克斯却对此很感兴趣,然后我们继续去另一家。在酒吧里,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话聊天,一只手还搭在一位陌生姑娘的翘臀上,服务生将一张纸塞进了他的钱包里,那姑娘还同他小声低语了什么,然后他很快在他的便签簿上写了点什么,煞有介事地撕下来递给服务生。看到我对他行为的一脸不屑,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回去再好好看看手册上面的‘黑色宣传’吧,”他说,“服务生是给东德人工作的,纯粹的 SSD人,我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这么回事。这样一个晚上的兴奋已足以点燃我一个月以来的幻想了!况且一周内我陪他出去不止一个晚上,我内心从来没有如此骚动过。我不知道我们究竟是在地下室还是在动物园,但生活看起来充满希望,那是因为生活本身已经十分黑暗且充满邪恶了。我们身处在西柏林,四周被共产主义的军队包围,我们也许活不过明天,也有可能活上一个世纪,但邪恶的亮光在隐隐闪烁,就像游乐场里的霓虹灯。有一天晚上,一个中年服务生对我说:“你觉得现在这里很炫酷吗?”我点点头。“呵呵,这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他说。

我接着问:“纳粹分子当年在这里的时候会更精彩吗?”

这个服务生看了我好一会儿,回答道:“嗯,比现在要好。”

我离开那儿,但心里还在想着那时究竟有多好。稍远一些的餐桌上,人们可能正在暗自神伤,但在我们周围,却是一派歌舞升平。在柏林的酒吧迎来凌晨一点的光景时,是迪克斯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他的金发、身高、体力和他强烈的占有欲无一不昭示着他的魅力,他神一般的力量感染着柏林人大脑中潜在的异教魔力。迪克斯总是让人觉得他从来都是在最佳的时间和场合出现。

你可能会想,既然有这么多女人和他厮混,我应该也可以有些机会吧,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灯红酒绿的场合,也没说过我是有多么地恐惧女性,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我人生中保存最好的秘密了,我甚至都想对自己隐瞒。但现在我必须承认我对那些看起来不满十四岁和明显超过七十岁的女人都有难以掩饰的恐惧感,更别说处于这之间的妙龄女子了。现在给我机会去了解这些夜店女孩、离异女性、单身女人和绝望的主妇们,可我的恐惧感就像我刚进巴克利学校的第一年我不知道怎么打架而害怕会受伤一样。现在对我来说性似乎是最狂热的人类交流,你得交出你身体的大部分去交换一些不值得的东西,而且那个女人可能还会带走你的珠宝——你精神里的宝藏。我希望能更好地解释它,所以我未免有些夸大我的恐惧感。这几个晚上,当有女人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都感觉到恶心极了,如果掩饰得够好的话,那其实是恐惧,我灵魂中的东西似乎要被偷走了,我可能会把上帝委托给我的秘密走漏出去。我得承认,这番坦白比圣公会吸收了基督的力量、勇气和责任感更显虔诚。

另外,对于迪克斯·巴特勒我仍然感觉到竞争的压力。我不知道是受预备学校的冷水澡影响还是家族传统观念的作用,我还是很烦恼不能同他在征服女人方面一决高下。我也很想吹嘘自己在那方面其实比兰迪·胡佛先生更威猛更能干,但哈伯德家族的传统观念同样阻碍了我这样做。对于这样的恐惧,我唯一能想起来的原因便是,在大学的时候我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我得不到的女孩子身上。还有,都是因为我对基特里奇的爱,就如同在我昏暗的地下室里打开了一扇窗。我现在已经不想深入研究这个问题了,它是在丑化我作为一名中央情报局年轻官员的形象。

因此,我不得不对那些对我有意思的女性表示出明显的拒绝。但我不能告诉迪克斯我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为防止他嘲笑我太纯情我只好低声含糊地说我有性病。

“一周内你就会好的。”

“它对青霉素有很强的抗体。”

他耸了耸肩说道:“每次我感染性病的时候就会变得很邪恶。”他告诉我:“我喜欢把它插入女人的身体,并把所有的精液都留在她们的体内。”他看了我一眼。每次当他要说自己有多么无耻下流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他从来没有在别的时刻这样兴奋过。“我不停地跟不同的女人做爱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邪恶,我很喜欢疾病传播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个疯子!”

这次轮到我耸肩了。

“我觉得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离开了我父亲和我,还有我哥哥。我父亲就是个酒鬼,喝醉了就会打我们。但当我们稍稍长大一些,我们就乐此不疲地数我们背着父亲愚弄了他多少女人。我恨那些女人,因为她们中没有一个配做我的母亲。老金·比尔啊,他在GIBLETS工作时是我最有可能拥有一位好母亲的时候。这个你千万别告诉他,要不然他就开始关注我淫靡的个人生活了。他别想干涉我的生活!”

迪克斯很开心地报销了他的酒水账单,当他提出帮我把单也买了的时候,我拒绝了,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不会占便宜的。从我在“市中心”那些同事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聪明人是不会让这种非正式的花销开支出现在自己的二〇一档案里的,我们干这种工作是为了与敌人周旋而不是愚弄自己的同事。

迪克斯·巴特勒这样的行为,好像是他所处的地位有特权一样,他是我目前在情报局里见过的最无视纪律的一个人了。在我和父亲共度的那一晚,我说到过迪克斯·巴特勒,但我父亲似乎没什么印象。“像他那样从农场特训过来的人每个月都有人沦陷,”父亲说,“只有少部分人能禁得住诱惑,大多数人都会堕落‘火海’。”

“他比较例外的。”我告诉父亲。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或许有机会在世界某地的小型战争里施展身手了。”父亲答道。

我还沉浸在与父亲对话的回忆里,迪克斯忽然打断我的思绪:“今晚你感觉怎样?”我不想坦白我现在的任务是解开KU/CLOAKROOM的真面目,我只是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真是聚集了各种通晓各国语言的人才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当然,柏林人与这些奇形怪状的人是平等的,尽管这些人的长相使人想起的是木工的工具。舞池的另一端是一个颇具音乐家气质的乐队,他们见证过德国国会大厦的大火、兴登堡的灭亡、希特勒的兴起和衰退,也体验过遭受盟军的轰炸、苏联军的占领、柏林封锁时的生活,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改变过脸上的表情,因为他们只是音乐家。十分钟后,一曲奏毕,他们会抽几根烟或者是去趟洗手间,这些都比历史来得实在多了。他们用独特的方式演奏了几首美国的曲子,这些曲子追求的都是资产阶级最淫荡的一面。这时我想,只有衣领僵硬的高傲德国人才会将这种认真的追求当成是一种罪恶。乐队接下来伴着大号演奏了一曲《华尔兹》,所有狂野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即挽着许多戴着粉色或紫色假发的小姑娘再次起舞。

我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屋子里有个美国女孩想要和迪克斯说话,她还以为他是德国人。“嗨,宝贝,”迪克斯说,“你弄错了,我是美国人。但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上床的。”

“我现在过来了,我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高挑美丽的姑娘,她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也许受纳粹夜生活阴影的毒害,我一时觉得这样一位看起来“服侍过”许多人的女人,想必也会让迪克斯满意。她的名字叫苏珊·皮尔斯,从韦尔斯利学院毕业,曾经就职于美国领事馆。除了啤酒进口生意,迪克斯的工作还涉及国家,但是当他说到自己在领事馆工作的事情时,苏珊·皮尔斯不用五分钟就戳穿了他的话:“好吧,兰迪·胡佛,或者什么其他名字,我会让你知道,领事馆的人一定很恶心和厌倦看着你这张空桌子!”

“我只是个农场工人啊,女士。”迪克斯·巴特勒说,我能看出来今晚他认定她了。她的笑容里总是有一股蔑视的味道,而且一直固执地说着英国人比其他西方人优越的地方。“谁想看那些笨蛋从马上摔下来的样子啊。”她说。

“有些人是需要动物的,这样他们就不用自己出丑了,女士。”

“你,”苏珊·皮尔斯说,“你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就喜欢这套,对身份地位的关注就像钟声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脑子里一样,我仿佛听到了它正为韦尔斯利、为苏珊而鸣响。

他的下一个话题让我有些意外。“你想听一个关于我的有点长的故事吗?”他问。

“不想。”

“宝贝,不要这样,这个故事很特别。”

“好吧,但不要太长。”她说。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迪克斯·巴特勒说,“我身材还不错,于是隐瞒了我的真实年龄参加了休斯敦的金手套拳击赛,并且赢了,我当时不过就是个新手,主要是因为我几乎滴酒不沾,每天跑上六英里,加上单手引体向上和单手俯卧撑。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本来能竞选班长的,是我自己做错了选择。但我也很高兴,我和一个金发姑娘恋爱了,她长着一双水灵的蓝眼睛,略微丰满耸起的乳房,她才十五岁。”看见苏珊面露讨厌之色,他接着说:“不要生气,乳房是无辜的嘛,它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长出来呢。我爱那个女孩,她叫科拉·李,她也爱我,这样简单的爱情很美好。”他喝了一口他的饮料。

“有一天晚上,我没有去训练,而是带科拉去了我们偌大的舞蹈大厅,想去向别人炫耀我的女朋友,她是那里所有女孩里最漂亮的一个。可是,舞厅里有很多流氓痞子,真是个烂地方。你一旦把你的女朋友单独丢在那里,就无异于把一块肉留在盘子里还不叫别人的狗去看它。但是我不介意打场架,而且当时很想来点啤酒,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喝酒了,都怪那可恶的训练!我很渴,就让科拉坐在长椅上说:‘亲爱的,不要让其他男人坐在你身边噢。如果他们想找麻烦,告诉他们要小心兰迪·胡佛!’然后我就离开了她,去酒吧买了两罐啤酒。因为我自己有开罐器,所以我就让服务生先别打开。我拿着那两罐冰镇啤酒回去了,我要坐在她身边喝,边喝边感受她稚嫩美好的大腿紧挨着我的身体。

“而我看到了什么?一个男的正搂着她,科拉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人身形高大,我已经很健壮了,但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头猛牛。那张脸简直能把一辆卡车推上山。”苏珊偷笑起来。“你懂的,我可不会知难而退,所以我说:‘嘿,哥们,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你搂的是我的女人。’

“‘好吧,’他说,‘那你想怎样?’

“我笑了笑,我的笑是那种认输的懦夫才会露出的咧嘴一笑。然后我就拿啤酒罐的底砸向了他的脸,他当时是坐着的,我是站着的。我砸他时用的是那只每天锻炼单手俯卧撑的右手,于是,他的鼻孔一直到前额中间的位置都被我砸出了一个凹进去的圆圈,双眉上还留着深深的印记。他看上去就像是介于蝙蝠和猪之间的怪物。”

回忆重归平静,我们都沉默了。

“你觉得那个人会怎么反击?”迪克斯·巴特勒问。

“他做了什么?”苏珊问。

“他坐那儿,眼睛不眨,身体也不动,他只是微笑,然后他说:‘你想玩吗,我们一起。’你觉得我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苏珊说道,“告诉我吧。”

“我说:‘伙计,你可以拥有她,你可以拥有她。’说完我就跑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停下来过。”

苏珊·皮尔斯大笑起来,似乎心中有把火被引燃了。“天啊,”她高呼道,“天啊,”接着她吻了他的脸颊,“你真可爱,你这个笨蛋,你知道吗?你真是太可爱了。”她的脸上透着一股想要他的欲望。

不一会儿,我只好识趣地道别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的故事如此吸引她,而且我还记得他曾经给农场的一群人讲过同样的故事,但是故事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结局。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与那个大男孩打架,但打架之后的整个七月和八月,他都享受在和科拉·李的性生活中。

我很沮丧,大学期间我也和很多苏珊那样的女孩约会过,我们一起喝啤酒,但仅此而已。现在,他将和她共度春宵,难道这是在柏林的缘故吗?我相信在美国,像科拉·李那样的女孩就不会这么轻易与人发生关系了。这样想着想着,我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