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厨房时,凯特的通常很吸引人的脸看上去很紧张。她一边神经质地走来走去,一边在讲电话,还焦虑地把一只手插进她的金黄色长发里拉着。然后,她看见了我,肩膀放松地垂下来了。

“他刚进来。我回头打给你。”她一挂上电话,我就笑了。

“你去哪儿了?每个人都很担心。”凯特说。

“担心吗?”

“你今天下午有几个重要会议,但你一直没出现。你办公室的人担心你遇上了车祸或是——”

“一切好极了。我忘了看时间。”

“——是被抢劫了还是——”

“比好极了还要好。”

“——心脏病发作还是——”

“我有非常好的消息。”

“——上帝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一向值得信赖,可现在快六点了,你却没有打电话让我知道你一切平安而且……我从你嘴里闻到的是酒味儿吗?你一直在喝酒?”

“当然。”我无所顾忌地笑了。

“大白天的?不顾和客户的约会?是什么东西让你昏了头?”

“我告诉你了,我有非常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派蒂出现了。”

凯特的蓝眼睛看上去迷惑不解,似乎我说的话令人莫名其妙。

“谁是……”马上,她反应过来了,“上帝,你不会是在说……你的弟弟。”

“正是他。”

“但是…一但是你告诉我你以为他死了。”

“我错了。”

“你肯定是他吗?”

“当然。他告诉我的事儿只有派蒂才能知道。一定是他。”

“那他真的在这儿吗?在丹佛吗?”

“比那更近,他在前面的门廊里。”

“什么?你把他留在门外面?”

“我不想让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我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我讲了讲发生的事。“有时间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细节。重要的是要你知道,他经历了许多磨难。”

“那更不该让他在门廊上久等。看在上帝的份上,让他进来。”

正在那时,贾森从后院进来了。他十一岁了,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这使他看上去非常像派蒂失踪时的样子:牙齿矫正箍、雀斑、眼镜、瘦削。“吵什么呀?你们在争论什么吗?”

“正相反。”凯特说。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贾森的眼镜,我联想起派蒂也需要戴眼镜,但外面的那个男人没戴。我突然觉得似乎有针在扎我的胃。我被骗了吗?凯特蹲在贾森面前。“你记得我们告诉过你,你父亲有一个弟弟吗?”

“当然记得。爸爸在那个电视节目里提到过他。”

“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失踪了。”凯特说道。

贾森心神不安地点点头。“我做过与这个有关的噩梦。”

“哦,你不会再做噩梦了。”凯特说,“猜猜发生了什么?他今天回来了。你要去接他。”

“是吗?”贾森高兴起来,“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一打开前门的时候。”

我努力想对凯特说说,说出我突然产生的疑虑,但她已经向通往前门的走廊走去。下一件事就是,她打开了门,我不知道她期待的是什么,但我怀疑外面那个外表邋遢的男人与她理想中的长期失踪的弟弟的样子是否一致。派蒂从他一直吸烟的地方转过身来,欣赏着房子前面栽着的那片树。他的背包在他旁边。

“派蒂吗?”凯特问道。

他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有点儿局促不安。“这会儿我觉得‘彼得’听起来更像成年人。”

“请进来。”

“谢谢。”他往下看看吸了一半的香烟,瞥了一眼房子里面,掐灭了发红的烟头,把剩下的半截放进衬衫口袋。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吃晚饭。”凯特说道。

“我不想麻烦你。”

“瞎说。我们愿意和你在一起。”

“说实话,这让我很感激,我已经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吃家里饭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这是贾森。”凯特自豪地向我们的儿子打了一个手势。

“嗨,贾森。”那个男人和他握握手,“你喜欢玩棒球吗?”

“喜欢啊。”贾森说,“但我玩得不太好。”

“让我想起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怎么说呢,晚饭以后,我们玩玩,怎么样?”

“棒极了。”

“哦,别再站在门廊上了。进来。”凯特说,“我给你拿点喝的。”

“如果有的话,给我来杯啤酒吧。”那个说他是派蒂的男人跟在凯特后面往里走着。

在他跨过门槛前,我必须得知道。“你戴着隐形眼镜吗?”

“没有。”那个男人困惑地皱皱眉,“你怎么这么问?”

“你小时候需要戴眼镜。”

“现在还得戴。”那个男人把手伸进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一副眼镜,眼镜的一条腿断了。

“这是昨天早上弄折的,但没有它我完全能应付。你知道的,我只是看远处时才需要戴眼镜。这是个小测验还是什么?”

我激动得喉咙都发疼了。“派蒂……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