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喊我的名字:“布雷德!”

那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周日早间报道播出后的第二天。星期三。六月上甸。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整个上午都在开会,咕噜噜直响的肚子提醒我错过了午餐。我本想派我的秘书去给我买个三明治,可她正在做的事比为我跑腿更重要得多。另外,我还想出去享受一下阳光。丹佛的市区是城市规划的典范——宽大而又令人愉快,建筑物都低低的,以便采光。

我的目标是街道对面的一家熟食店,硬面包圈及再来点别的,我的脑子里除了一个咸牛肉三明治外没有别的。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布雷德!”

开始,我以为是我的一个工作人员因为我忘了什么在提醒我。但我转过身来时,我发现我不认识那个向我快步走来的男人。他大约三十五六岁,看上去很粗俗的样子,长长的棕褐色头发脏兮兮地缠结在一起。一时之间,我以为他可能是在我的某一项工程中干过活的建筑工人。他的穿戴看上去像那种人:破旧的工作靴、脏脏的牛仔裤、一件皱巴巴的劳动布衬衫、袖子卷了上去。而我擅长的是记住人的面容,我确定他的下巴上有条两英寸的伤疤。

“布雷德!上帝,我无法相信!”那个男人把一个磨旧了的背包扔在人行道上。“都这么多年了!全能的上帝!”

我看上去一定是很困惑的样子。我以为人们喜欢的是我的公司,而很少有人见了我会这么热情。显然,我们曾经认识,尽管我对这个家伙还一无所知。

他咧着嘴笑着,露出了带豁儿的门牙。“你不认识我吗?嗨,无论在哪儿,我都能认出你!我在电视上就认出你了!是我啊!”

我的大脑慢慢地运转起来,在记忆里搜寻着。“恐怕我不——”

“彼得!你弟弟!”

现在一切都变得清晰了,我的大脑飞快地转起来了。

那个男人伸出手来。“见到你真他妈太好了!”

“你的手离我远点儿,狗娘养的!”

“什么?”那个男人看上去给镇住了。

“再走近点儿,我就报警了。如果你以为你能弄到钱……”

“布雷德,你说什么呢?”

“你看了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周日早间报道,是吗?”

“是,但是——”

“你错了,你这个讨厌鬼。少来这套,没用。”

在电视上,记者提到了派蒂的失踪。播出那天,六个男人往我的办公室打电话,都说自己是派蒂。“你的失踪了很久的弟弟。”他们每一个都高兴地这么说。第一个电话让我很激动,但是交谈了几分钟之后,我意识到那个家伙并不知道派蒂是怎么失踪的,在哪儿失踪的,也不知道我们的家庭生活情形。接下来两个来电话的骗子更坏。他们都想要钱。我告诉我的秘书不要再把那些自称是我弟弟的人的电话接进来。接下来三个想诈骗钱财的人对她撒了谎,假装有正当生意,骗她把电话接了进来,之后,他们开始了他们的演说,我挂断了电话。那之后的又一天,我的秘书又成功截住了八个自称是派蒂的男人的电话。

现在,他们本人亲自出马了。

“离我远点儿!”我很不耐烦,等不及交通标志灯变绿,就飞快地转过身,见车流中有空当,就朝街对面走过去。

“布雷德!看在上帝的份上,听我说!”那个男人大声叫道,“真的是我!”

我气得后背都绷紧了,一直往前走着。

“我得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那个男人大声嚷道。

我走到了马路中间,不耐烦地等着车流中的空当。

“他们抓住我时,我正骑车回家!”那个男人大声叫道。

我愤怒地转过身来。

“记者在电视上提到了!离我远点儿,要不我就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布雷德,这会儿你要是打了我,会比小时候打我更让你难受。那辆自行车是蓝色的。”

气恼之中,那最后一句话我差点就没听着。派蒂的蓝色自行车的影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电视上可没提到那个。”那个男人说道。

“那个时候的报纸上提到过。你只要往伍德福特的图书馆打个电话,让资料部门查查那一年那个月的地方报纸上的大事就行了。要了解派蒂失踪的细节不是什么难事。”

“我的失踪。”那个男人说。

两边快速驶过的汽车都警告似的按着喇叭。

“我们住在一个房间里,”那个男人说,“这个也报道了吗?”

我不安地皱皱眉。

“我们睡上下铺,”那个男人说着,提高了声调,“我住上铺。我有个直升飞机模型,用根细绳吊在天花板上,正好悬在我上面。我喜欢把它拿下来,转螺旋桨叶。”

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爸爸左手的小指尖在家具厂的一次事故中切掉了。他热爱钓鱼。我失踪前的那个夏天,他带你和我去科罗拉多露营,妈妈没去。她因为对蜜蜂螫过敏而害怕去户外活动,甚至看见一只蜜蜂她都怕得要命。”

回忆如潮水般漫过。仅靠查查旧报纸,那些细节这个陌生人一点儿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被报道过。

“是派蒂吗?”

“我们的房间里养了一条金鱼,但我们俩没一个愿意洗鱼缸。一天,我们放学回家,卧室里发出一股恶臭,鱼死了,我们把鱼放在火柴盒里,在院子里给它举行了一个葬礼。当我们再回到埋它的那个地方时,那里多了个洞,邻居的猫早把鱼给挖走了。”

“派蒂,”我开始向他走回去,差点被一辆汽车撞到,“上帝,真的是你!”

“我们有一次在房子里练接球时打碎了一扇窗户,爸爸把我们给关了一个星期。”

这次,是我伸出了手,我从来没有这么紧紧地拥抱过别人。他身上有一股留兰香口胶和香烟的味道。他的胳膊结实得惊人。

“派蒂,”我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