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经习惯每天晚上七点与西恩纳一起喝鸡尾酒了,所以每到这个时间临近时,马隆都坐卧不安。他想这个时候本应去藏书阁或其他什么地方的,而现在,他只能像头寻求解脱的困兽一样在指定的范围内走动。当落日给庄园的树丛、雕像和池塘抹上最后一道金黄色的余晖时,他觉得他得吃点东西了,但当他孤独地坐在点着蜡烛的长桌旁时,只是用叉子拨弄着为他准备的小牛排,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他不停地在想西恩纳在哪儿,在做什么。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他脑海里总是突然出现这些可怕的幻觉:贝拉萨尔把她从直升机上拖下来,把她的尸体摔在乱石里,或者是波特用枪击中她的头把她扔进大海。不!他不停地自言自语道,不会的,贝拉萨尔的一系列行为表明他还需要她,至少是现在,如果有什么不测,那也只能是从伊斯坦布尔回来以后的事。
这一夜,他睡睡醒醒,极不踏实。早晨,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他做了一两个小时的健身操,但这也无济于事,他对西恩纳的担忧有增无减。他到了日光浴室把草图摊开,看着她的画像,回想着,想像着她就坐在他对面,和他说着话。他到了藏书阁,一边闻着古典书籍散发出来的味道,一边沿着地毯走到远处的墙那边,爬上梯子,来到中间的书架前。在那幅画完成的当天晚上,贝拉萨尔将西恩纳比作但丁《神曲》里的贝阿特丽齐,说:“如果你对但丁和贝阿特丽齐感兴趣,这儿有一本罗赛蒂翻译的但丁的自传,”他指着这个中间的书架,“你会在那儿找到有关但丁和他的《神曲》,1861年版本……”
贝拉萨尔还说了些别的话:什么贝阿特丽齐死的时候还年轻,但丁从此对她念念不忘,达到痴迷程度,马隆总在琢磨他的比较,难道西恩纳也会早早就死去?我决不能再想死亡之事了。
书籍都是按照作者名字的字母顺序排列的,所以他毫不费劲就找到了那本书。罗赛蒂的名字也叫但丁,与他翻译的那本书中的主人公同名。他坐在皮椅上,打开书,翻到描写但丁第一次见到贝阿特丽齐的那一页。
“那天她穿着晚礼服,是柔和而又不俗的暗红色,高贵典雅,那一刻,我敢说我心灵深处的生命精灵被唤醒了,被震撼了。”是的,马隆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