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真绝了。”贝拉萨尔高兴地说,“远远超出我的想像,做梦都想不出这么逼真的人物肖像,对吧,亚历克斯?”马隆从未见过贝拉萨尔笑得如此开心,他那棱角分明一向冷漠的脸上确实很难得出现这样的笑容。

“是的。”波特毫无表情地回答道。

八天后,大家被召集到藏书阁,贝拉萨尔坚持要举办一个庆贺仪式,他为每人都准备了香槟,当然他自己除外。

“有件事一直没有明了,但此时在马隆为夫人完成肖像画的庆典上将变得明朗了。”贝拉萨尔说,“这就是对比研究,美学悖论。”

“听起来很深奥么。”马隆故意迎合道。

听马隆这么一说,贝拉萨尔更加得意地说:“马隆先生,无论你怎么看我,你都不能否认我酷爱艺术。我坦率地说,刚开始由于你的态度,我曾一度怀疑选择你来为我妻子画画儿是否正确。”

波特在一旁点了点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不是在看马隆画的画而是紧盯着马隆。

贝拉萨尔转过身对站在身后显得很不舒服的西恩纳说:“对你的美貌可以流芳百世有何感想?美的悲剧就是岁月无情,但是你的美貌被画下来了,这画儿将长存。”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贝拉萨尔看看马隆说,“你不是说过经过精心挑选的材料所作的画可以保存很久吗?”

“画布上的油彩几百年后就会开裂,”马隆解释说,“但是画在木板上的蛋彩……特别是有六层底胶以及我最后涂在画面上的那层透明胶会使这幅画的寿命长达数千年而不变质。”

“是吗?”贝拉萨尔认真地看着马隆。

“千年以后这画仍旧是现在的样子。”马隆答道。

“千年不变,简直难以想像。”贝拉萨尔欣喜若狂,“短暂的美创造了无限的永恒。这是但丁在其作品里对贝阿特丽齐的赞颂。”

虽然马隆懂这句话的含义,但贝拉萨尔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但丁九岁的时候遇到一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小姑娘,但丁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吸引,他非常崇拜她,直到十六年后她离开人世。这个小姑娘就是贝阿特丽齐。后来但丁的灵感由她的美丽而生,便写下了《神曲》。同样,西恩纳的美丽也诱发了你的灵感,而且,当你为她作第二幅画时会更有灵感。”

“第二幅画?”西恩纳困惑地问,“这幅画不是很好么,干吗还要再画一幅呢?”

“第二幅主要是画你的身体,与这幅画的侧重点不一样。”

“画我的身体?”

“对,是裸体的。”

“裸体?”西恩纳转向马隆问道,“你知道这事儿吗?”

马隆无可奈何地说:“知道。”

西恩纳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对贝拉萨尔说:“我决不让人画裸体。”

“不行,你得画,待会儿上楼咱们再谈。”说罢贝拉萨尔抓住她的胳膊拽她走出藏书阁,好大的劲儿,西恩纳棕色的胳膊被勒出一道白印。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来望着马隆说:“如果对但丁和《神曲》感兴趣的话,我这儿有一本但丁自传。”他指了指对面的书架,“那儿有一本1861年版的《但丁和他的朋友》,是罗塞蒂翻译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读意大利原文的。”

贝拉萨尔说完带着西恩纳走了,大厅里只剩下马隆、波特和一个为他们斟酒的下人。

波特不再怒视马隆而是将目光移到那张新画好的画上。他边看边微微地点头赞许着,但嘴里却流露出讽刺的口吻:“很有专业水准,但只可惜不能公之于世,外面的人看不到它。”他对那个下人打了个手势,下人会意地拿了一块落满灰尘的布盖住了那幅画。

波特对马隆说:“一起去吃晚饭吗?”

“你们先走吧,我想找一下贝拉萨尔刚才推荐的那本书。”

波特冷冷地看了马隆一眼,仿佛警告他不要在这里干些不合适的事儿,然后离开了大厅。

马隆来到书架前找那本书,这时听到背后那个下人把那幅画从画架上拿下来走出了藏书阁。

马隆等他离开有十秒钟左右,走出房门,快步走到前厅,见那个下人正捧着那幅画上了曲形楼梯。马隆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他上了楼。

楼梯和走廊都铺着地毯,踩上去听不到一点声音,上到最后一层时马隆看到那个下人走到走廊中间的一个房门前。就在他敲门的时候马隆悄悄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