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太太在同姐夫争辩他是否应该接受卢先生的晚宴邀请的问题上,一直没有获得多大的成功,哪里还谈得上说服他把卢先生的一个女儿接纳为未来的儿媳妇呢。她弄不懂为什么这个老头变得如此顽固。她曾经成功地让他把所有的现金存到银行里,并设圈套让他买下了一套他一直厌恶的西服,但是要诱惑他去参加卢先生的晚宴,似乎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在这件使命上的失败使她心烦意乱。除了忍受自己失败的滋味以外,她在卢先生面前也会颜面大失,而更重要的是,假如卢先生的二女儿落入那个四川军阀一事无成的花花公子儿子手里,对她而言,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那女孩和王大是非常的般配。

每当她想到这一点,就对姐夫的如此顽固痛恨得咬牙切齿。她对王戚扬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死硬有点迷惑不解。她分析了这形势后,判定可能是与中厅家具的摆设有某种关系。一定是姐姐的鬼魂回到家里来了,它助长了王戚扬的胆子和顽固。谭太太想,假如自己要影响这老家伙,或许从现在起就得改变一下战术。她知道,尽管王戚扬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是个直来直去的老家伙。他从不吝啬,对名利之事一直比较淡漠,但他对有学术成就的人极其崇拜。他这一辈子唯独钦佩的人就是大学者和大诗人。

于是她想起,卢先生在没有职业的那些日子里,在三个女儿的支持下写过一些诗。她知道他现在每天在一家餐馆卑微地干完四小时收银员工作后,偶尔还在写诗。她弄不清这位前杭州市长到底写过多少诗。假如他写的诗够出一本诗集的话,或许她可以就此做些文章。

她拿起电话,给卢先生家打了个电话。“是的,我写了有上千首诗。”卢先生告诉她,“可我老婆一直用我的诗稿包花籽,有时候还用它点火生炉子。”

“请你再写一些,并把你老婆还没来得及烧掉的诗稿抢救出来。”谭太太说,“我可以帮你找个出版商。我认识一个唐人街的出版商,他对出版中文诗集很感兴趣。请你把你的诗稿准备好。”

谭太太和卢先生谈完之后,马上叫了一辆黄色计程车,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到了唐人街的中心区,和那位出版商谈上了。出版商对出版诗集根本不感兴趣,他只不过是在报社内顺便做些印刷业务。只要花上三百美元,他就能为你印刷一千册小册子那种规格的任何东西。谭太太没有功夫去仔细研究这项业务,她掏出支票簿,签了一张五百美元的支票。“请支付给卢先生二百美元稿费。”谭太太一边把支票递给出版商一边说,“请你告诉他这是你的钱,派个人去把诗稿拿来,在一个星期内把它们印出来。这是卢先生的地址。”

出版商半信半疑地皱着眉接过支票,不过这是公司的生意,他也不想对这件奇怪的事情问得太多。他想,或许这是送给卢先生的一个生日礼物之类的东西。

计程车正等在外面。谭太太回到计程车里,告诉司机王戚扬家的地址。她正在打一场战争,她可耽误不起宝贵的时间。她走进中厅的时候,碰见了刘妈,刘妈见到她似乎非常高兴,看上去她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告诉谭太太。“你好吗,谭太太?”

“马马虎虎。”谭太太说,“老爷起床了吗?”

“还没有。”刘妈说,“不过很快就要起来了,刚才我听见他咳嗽了。”

“告诉他我要见他。”谭太太说。

“好的,太太。”刘妈一边说着,一边向王戚扬的卧室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她必须把她看见的事情先告诉谭太太。假如她先告诉了老爷,再从老爷口中重复出来的时候,味道就不一样了。因为这是一个极具爆炸性的故事,所以她不想让其他人给谭太太讲这个故事,她要亲自讲给她听。她急匆匆地走回谭太太身边,加重语气对谭太太低声说道:“太太,你知道我今天下午见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谭太太说,“看到什么事情了?”

“我看见他们手拉着手呢!”

“谁拉着谁的手?”谭太太有点生气地问。

“少爷和那个要饭丫头。”

“是吗?!”

“太太,我要是撒谎的话,就遭天打五雷轰。我看到大少爷抓着那丫头的手,而且那丫头也抓着他的手,就在这间房子里!”她往谭太太身边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接着说道,“太太,假如你早来一个小时的话,你还会看到一些别的事情。”

“我很忙。”谭太太说,“你还看到什么别的事情了?”

“我看见他们在干这个。”刘妈说。她发现描述自己躲在门后所看见的事情相当困难,于是就用自己的两个拳头代表两个恋人。她把两个拳头凑到一起继续说:“少爷告诉那丫头闭上她的眼睛抬起头来,然后他把她搂在怀里,把他的头压在那丫头的头上,就像这样!”她把两个拳头凑到一起摩擦着。夸张地描述着他们接吻的动作。

“这是什么?”谭太太皱着眉头问。

“我不知道,太太。”刘妈说,“少爷说那样只才做了一半。”

“才做了一半?”谭太太问,“什么一半?”

“我不知道。他们一小时前就出去了。可我敢肯定,他们现在一定藏在什么地方在做另一半呢!”

“不可想象,不可想象!”谭太太一边说,一边用手帕给自己扇着,“快去叫老爷出来!”

“是,太太。”刘妈应道。她向王戚扬的房间走去,突然又停下来低声说道:“太太,我敢肯定,那要饭丫头会施一点魔法。肯定是她让少爷着了魔道。”

“哦,不要胡说八道。快去叫老爷来!”

“是真的,太太。那老头看上去同样危险。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也在挑逗我,不过我告诉过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去告诉老爷到这里来!”谭太太气愤地打断了她的唠叨,厌恶地挥动着自己的手帕。

王戚扬一直躺在自己的大床上休息,津津有味地享受了一会儿自己轻微的咳嗽。当他听到中厅里小姨子的愤怒声音时,就闭上眼睛等着她无法阻挡地闯入自己安详而又宁静的世界。不一会儿,他就听见刘妈走了进来。

“老爷,老爷。”刘妈站在他的床边,犹犹豫豫地喊着。

王老爷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呀?”

“谭太太来看您了。”刘妈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她走到离蚊帐更近的地方低声问道:“老爷,您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你可以等到晚上给我捶背的时候再告诉我。”王戚扬说,“告诉谭太太,我过一会儿在中厅见她。”

“是,老爷。”

王戚扬挣扎着出了蚊帐,在一把藤椅上坐定,用双手摩挲着脸庞,哼哼叽叽了一阵,然后起身来到浴室洗手漱口。他不知道小姨子有什么新闻要告诉他。他希望她不是又来谈论卢先生的晚宴邀请。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催促着去吃别人的晚饭。对他来说,去吃卢先生的晚饭,似乎就像要他放弃原则去接受一个从未谋面的新娘一样。绝不让步,他想,绝对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退让一步。假如她再提起这个话题的话,他会再一次明确地告诉她,他不愿意接受卢先生的邀请。

他不疾不徐地洗手漱口,然后又花了十分钟修剪胡须。等他走进中厅的时候,谭太太扇着手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就像已经在一座火炉上坐了半个小时一样。“我的姐夫,”她跳起来说,“出大事了!”

王戚扬咳嗽了几声,然后坐到炕上,拿起了水烟袋。“出什么事了?”他平静地问。

“姐夫,”谭太太说,“不要说我没有警告过你,当初你雇用那位老头和他的女儿时我就劝过你。我原本是带着好消息到这儿来的,可现在这好消息也被那老头和他女儿为你家带来的极大不幸给搅和了!”

“唔,唔。”王老爷一边应声,一边往水烟袋里装着烟丝。他确实喜欢李老头和他的女儿。他弄不懂为什么小姨子谈起他们来会如此愤愤不平。“唔,我没见到李老头和他的女儿做过什么错事。他们干了什么事?”

“那女孩和王大乱搞了。”谭太太说,“就在这个房间里。”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真的!是刘妈亲眼见到的!他们手拉着手,而且……而且……刘妈,来演示演示他们在这间屋子干的事情。”

“是,太太。老爷,他们在干这个!”刘妈用双手比划着他们接吻的场面,王老爷看着,眉头紧蹙。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谭太太说。

“是,太太。”刘妈退下以后,谭太太对王戚扬严肃地说:“我说姐夫,我想你该明白刘妈的手势意味着什么。让我再提醒你一句,假如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能做这种事,那么你难道想象不出他们会在夜里干些什么吗?这是最糟糕的事!”

“不肖之子。”王戚扬咕噜着。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的儿子。”谭太太说,“竟然和一个女用人乱搞,假如这种可怕的流言传遍唐人街的话,唐人街将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家庭?”

“我对你说过。王大自从和那些名声不好的女人交往以来,一直没有受到过好的影响。现在他竟然开始勾引天真无邪的女孩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个小****在勾引王大呢?”

“那女孩是个勤快的农村丫头。”王戚扬说,“假如这是一次引诱事件的话,毫无疑问,罪魁祸首就是王大!”

“咱们先别忙着争论谁是罪魁祸首。”谭太太说,“现在你面临着断子绝孙的危险。假如这个家庭染上这种败坏门风的污点,谁会把女儿嫁到这里来呢?”

“我知道,我知道。”王戚扬说,表现出焦虑的样子。

“我刚才对你说,我是带着好消息来的。卢先生刚刚把他的诗集交给唐人街的一个大出版商出版。出版商说,卢先生是他近年来有幸结识的最杰出的中国诗人之一。许多学者读了他的诗都有同感。而且卢先生非常友好地答应送给我几本诗集,并请我也送给你一本。王大本来有机会娶这样一个大诗人的女儿,现在一切事情都毁在那上头了。”

“我说妻妹,”王戚扬的固执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他说,“我开始相信,在现代社会的影响下,年轻人不可能像我们一样保持洁身自好。他们的道德水准不高。为了避免更严重的名誉伤害,我承认,尽早让王大结婚才是明智之举。”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谭太太得意地说,“我不是在忙着给王大找对象吗?你那漠不关心的态度真让人泄气,不过我仍一直在为王大的未来考虑,从来没有被你的态度阻挠住!”

“咱们坐下来谈谈正事好吗,妻妹?”王戚扬说,“你认为卢先生会先让二女儿出嫁吗?”

“为什么不会?”谭太太反问道,“如果他的大女儿找不到丈夫,难道他其他的女儿都得变成老女孩吗?卢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比你明理得多!”

“可是,”王戚扬沉思着说,“女儿应该按顺序出嫁。卢先生作为一个诗人和学者,不应该赞成这种顺序颠倒的婚姻。”突然,他迫切地望着小姨子问:“妻妹,假如他要坚持按正确顺序往外嫁女儿,他大女儿的情况值得考虑吗?”

“不能考虑!”谭太太坚定地说,“他大女儿一直在巴黎学习艺术,已经二十六岁了。谁知道她还是不是处女?他三女儿长得太漂亮,媚气十足。那种女人永远成不了好老婆。她可以把她丈夫迷惑到她这一边,与他自己的父母对抗。只有他二女儿才是最理想的,就像我以前对你说过的那样……”

“请你明天去见一下卢先生,告诉他,我想在王大继承我的财产以前看到他有一个美满的婚姻。看看他能否赏脸把他的二女儿嫁到我们家来。”

“明天就太晚了。”谭太太说,“我今天就要去跟他谈。但是,我们首先要找一个媒人,找一个在唐人街声望高的媒人。六乡会的主席倒是一个理想的媒人。或者找林博士,他是加州大学的历史教授……”

“我想我们就请林博士来当媒人。”王戚扬急忙说,“我一直想见见他。”

“那好,我认识他。”谭太太说,“到时我们得买两只肥鹅做订婚礼物。林博士正式提亲以后,我就提着鹅到卢先生家去。所有这一切事情都要在一周内办完。”

“唔,唔。”王老爷一边沉思着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说,“你不觉得,妻妹。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太着急了吗?”

“我说姐夫,还是想一想可怕的后果吧!假如那个女用人在唐人街把她的风流事张扬出去,整个事情就毁了。王大一天不与一个好人家的体面女孩正式订婚,我就一天不得安宁。我越想这件事,就越是感到紧迫。”她抓起手袋,从炕上起身,“姐夫,走,咱们去见林博士。”

王老爷也点着头站起来说:“照你的主意办,照你的主意办。”他走到门口去叫刘龙。

“别叫刘龙了。”谭太太说,“你忘了他是聋子了?”

“李老头!”王戚扬叫道。

“那老头是个丧门星。”谭太太说,“走,姐夫,咱们自己到街上去叫计程车。”

“好,照你的主意办。”王戚扬一边说,一边把挂在炕后面钉子上面的黑缎帽戴在头上。

他们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刘龙和李老头急急忙忙跑进来了。“王老爷,您在叫我们吗?”李老头问。

“没什么。”王戚扬说,“我们想出去一趟。”

谭太太转过身来对刘龙喊道:“刘龙,见到你老婆时,告诉她不要讲话,你听清楚了吗?”

“嗯——”

“我说,告诉你老婆,闭上她的嘴巴!”她喊道。

“啊?”

“唉,我说姐夫,这个人怎么一天比一天聋!哦,我们太忙了。咱们走吧。”

谭太太和王老爷离开家以后,刘龙带着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问李老头:“她想干什么?”

“她想叫你老婆闭上她的大嘴巴!”李老头对着刘龙的耳朵喊道。

“哦,那倒不错,不过很难。”刘龙点着头说。

他们俩哈哈大笑。李老头说:“哎,我搞不懂今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显得都挺忙,而且都很激动。刘龙,你老婆在哪里?”

“我老婆?我不知道。也许她正在睡午觉。她只有在睡午觉的时候才会闭上嘴巴。”

“哈哈,的确是那么回事,刘龙。”李老头笑着说,“的确如此!哎,刘龙,你怎么不睡午觉?”

“我?大白天睡在老婆身边?哼!嫌夜晚不够长吗?”

“说得对,刘龙。”李老头说着,笑得更响了,“我真同情你。唉,她可真是个老婆!好了,所有人都出去了,正是个享受一会儿清静的好机会。我们也可以坐在这里一起喝上一口。你怎么说的来着,刘龙?”

“嗯——”

李老头从衣袋中掏出酒壶,喜爱地拍着它喊道:“我们共同的爱好,对吧?”

“哦,哦。”刘龙笑着说,“对,对!”

他们俩走到炕边坐下。刘龙解下自己腰带上的酒壶之时,李老头正从衣袋中掏出一包花生。他把花生放在炕桌上,邀请刘龙一起吃。他们喝着酒,吃着花生,看上去十分开心。

“刘龙,你要知道,”李老头说,“一个男人要想长寿,他就必须得有点爱好。”

“嗯——”

“我是说,假如你想活得开心,你就得找点你爱好的东西。就像孩子们,喜欢吃糖果;像年轻小伙子,喜欢女人:像中年人,喜欢钱财;而老人呢,喜欢清静和喝口这个。”他又拍了拍酒壶,说:“这就是爱好,懂吗?”

“我懂,我懂。”刘龙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然后又咧开嘴笑着向李老头吐露说,“李老头,在我这个年龄,你说的那些东西,除了糖果,我都喜欢!”

“哈哈,你说得对。”李老头笑着说,“你说得对,刘龙。你说得非常坦率。”他向刘龙的身边凑得更近一些,也吐露出自己的想法,“老实告诉你吧,刘龙,假如我的胃口好,就连糖果到我嘴里,也不会让我觉得不可口,懂吗?”他们俩都笑得前仰后合。“来,来,再喝一口。”他们相互劝着酒,一大口一大口地捧着自己的酒壶喝。

刘妈突然喘着粗气闯进中厅。她站在两个发呆的男人面前,看了他们一会儿,双手叉着腰。“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她质问他们。

惊恐之中,他俩尴尬地企图把自己的酒壶藏起来。“哦,哦,我们在一起说说笑话。”李老头说,“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你撒谎!”刘妈说,“我闻到了一股猫尿味。刘龙,你又喝酒了?老实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又碰别人的猫尿了?”

刘龙的样子很痛苦。

“不要错怪他,刘妈。”李老头说,“他喝的是他自己的酒。”

“什么?你自己买酒喝了?你这个酒鬼!”刘妈质问着自己的丈夫,“把酒给我。听到没有,把酒给我!”

刘龙战战兢兢地把酒壶递给老婆,“在这里。”

“哼!”刘妈一把把酒壶从刘龙手中抓过来,“你还藏着不让我知道,嗯?你买酒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到地下室去睡觉,嗯——”刘龙说。

“好啊,滚出去!”刘妈勃然大怒,“从这里滚出去!永远别再靠近我!”

刘龙赶紧从炕上起来,溜出中厅。刘妈转过身来质问李老头,“老家伙,你女儿到哪儿去了?”

“我自己也一直在找她。”李老头说,“正琢磨着她会到哪儿去呢。”

“她会到哪儿去?”刘妈气冲冲地说,“她和少爷一起私奔了。我到处去找他们,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到。我警告你,假如他们到晚上还不回来,老爷将会以劫持少爷的名义起诉你!”

“我劫持少爷?噢,老天有眼!是什么使你说起话来像个疯子似的?”

“如果不是你的话,就是你的女儿!”刘妈说,“他们不见了,确切无疑!她勾引了他,她让他中了魔,确切无疑!”

“我去找他们。”李老头说着,向门口走去,“我要让你看看我女儿是什么人。假如她是一个劫持者的话,我就请你们老爷把我送到外国人的监狱里去。我会让我这把老骨头在监狱里烂掉,直到把蛆都饿死!”他气愤地冲出门去。

刘妈自己坐到炕上,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于是她把丈夫的酒壶送到自己的嘴边,深深地喝了一大口。忽然,一个主意来到她的心中。她的目光慢慢地扫向桌上的镀金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