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实在太让人失望了,下周我一定要跟她们说,礼服不要那么贴身,得给我留点吃饭的空间。

安妮、玛丽和露西已经等在我的房间里,准备帮我换下礼服,我解释说我还需要穿一小会儿。因为我平常总是迫不及待地换衣服,所以,安妮第一个反应过来,麦克森要过来见我。

“今晚您希望我们多留一会儿吗?没有关系的。”玛丽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自从几天前麦克森突然来访后,我想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们每天都尽早离开。而且,在他过来找我之前,一想到她们会一直盯着我,就受不了。

“不,不用,我自己就行了。如果晚一点我脱礼服有困难的话,我会按铃的。”

她们很不情愿地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等麦克森。我不知道他会几点来,但我不想刚开始看书,然后中途又得停下来,或者刚坐到钢琴前又被叫起来。最后,我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等,任由思绪飘荡。我想到玛莉和她的善良,然后想到,除了零星的细节,她的事我几乎不怎么了解。可是,我仍然觉得她对我的态度没有半点虚伪。我又想到其他总是很假的女孩子,不知道麦克森能不能看出分别来。

麦克森和女人交往的经验,有时显得很多,靠近时又显得少得可怜。他的确很绅士,但每当他跟别人接近时,又会变得手足无措。就好像,他知道应该怎样对待一位女士,却不知道怎样去对待约会。

这跟艾斯本的反差真是够大的。

艾斯本。

他的名字,他的面容,关于他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让我措手不及。艾斯本。他此刻在干什么呢?现在卡罗莱纳省快要到宵禁的时间了。如果他今天有工作的话,可能还在忙工作吧;也可能正跟布伦娜,或者,我们分手后他决定在一起的任何人在一块儿。我心里有一部分拼命想知道……另一部分却连想想都要觉得崩溃。

我看看床头的小瓶子,拿起来摇了摇里面的钱币,真寂寞。

“我也是,”我喃喃自语,“我也是呢。”

留着这个是不是太傻了?别的东西都还给他了,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一分钱?这会是他留给我的全部吗?这就是以后我给自己女儿看的小玩意儿,用一分钱来跟她讲述我的第一任男朋友,而且是别人都不知道的第一任?

我没有更多的时间沉溺在忧虑中了。几分钟之后,麦克森的敲门声响起,我立刻跑过去开门。

我用力过猛,一下子把门打开了,麦克森看到我的表情很惊讶。

“你的侍女们都跑哪儿去了?”他巡视我的房间。

“走了。我吃完饭就会打发她们离开。”

“每天?”

“是,当然啊。谢谢了,但我自己能脱衣服。”

麦克森又挑起了眉毛,露出微笑。我脸有点儿红,原本不想这么说的。

“拿件披肩,外面有点凉。”

我们出门往楼下走。我还被刚才的胡思乱想弄得有点慌乱,但现在我也知道,麦克森并不擅长找话题。出门后我几乎马上就搀起他的手臂,有种熟悉的感觉,很舒服。

“如果你坚持不让侍女留下陪你的话,我就要派一个警卫守在你门前了。”他说。

“不要!我不喜欢被特别关照。”

他轻笑:“他会守在外面,你根本不会留意到他的存在。”

“我会知道的,”我抱怨,“我会感觉到他的存在的。”

麦克森假装发出烦恼的叹息,而我,则太专注于和他的争论,直到说话的声音来到我们面前,我才猛然反应过来,那是塞莱斯特、艾美加和丁妮往我们的方向走来,正要回她们的房间。

“女士们好。”麦克森轻轻点头跟她们打招呼。

我以为没人会看到我们,实在是太天真了。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热,但不清楚自己害羞什么。

她们一起行了屈膝礼,接着都走了。我们走到楼梯顶时,我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艾美加和丁妮一脸好奇,估计几分钟之内,她们就会把这件事散布出去了,明天我肯定会被大家逼问。塞莱斯特的眼神能要了我的命,我敢说,她肯定觉得我和她之间现在有私人恩怨了。

我转回身,把想到的第一件事说了出口。

“我告诉过你吧,那些说要走的女孩子,一定会留下来。”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说要走,但有流言指出丁妮是其中之一,毕竟她昏倒了。还有人说是巴列艾,但我觉得这纯粹是瞎说,她这么想要王冠,杀了她她都不会走。

“你无法想象,这可让我松了一口气。”他语气诚恳。

他的反应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搞得我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而且,同时还得注意楼梯,我可不想摔下去。真不知道扶着一个人的手臂时,怎么迈步才对;而且,高跟鞋穿起来实在费劲。不过,如果我真打滑的话,他应该能拉得住我。

“我以为,如果有人要走,其实也是件好事。”终于到达一楼了,我又能正常走路了,“我是说,要从这么多女孩中选出一个人,如果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帮你排除一些,不是会轻松点吗?”

麦克森耸耸肩。“我想可能会吧,但感觉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相信我。”他的表情有点受伤,“先生们,晚上好。”他跟警卫们打招呼,这次,警卫毫不迟疑地打开了通往花园的门。或许,我的确可以接受麦克森的好意,让他们知道我喜欢去花园。这个可以轻易地逃出去的想法非常吸引人。

“我不明白。”我说。他带我去一张长椅上(我们的长椅),让我面朝灯火辉煌的皇宫坐下,然后自己面朝另一边坐了下来,我们差不多是面对面。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太多,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决定开口:“或许我不过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值得别人冒险。当然,我可不想让任何人有危险!”他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难道你们都看不见我要承担的风险吗?”

“嗯,没有。你在这儿,有家人给你建议,而我们又都围绕着你的时间表来转。你生活的方方面面没有任何改变,我们的却全变了。你究竟承担了什么风险呢?”

麦克森一脸震惊。

“亚美利加,我在这儿是有家人,可是你想象一下,你第一次尝试去约会时被父母盯着的感觉。而且,不只是父母,还有全国人民!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是任何正常的约会方式。”

“围绕着我的时间表转?我没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是在调兵遣将、制定法律、修改预算……而且最近都是我一个人在做,父亲只是眼看着毫无经验的我在那边犯愚蠢的错误。然后,当我用和他不一样的方式处理某些事情后,他又会插手进来救场。而且,现在我在做这些工作时,你,我是说你和其他女孩,占据了我的脑子。我被你们这群女人弄得又兴奋又害怕!”

我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多动作,一会儿挥手,一会儿抓头发。

“而你却认为我的生活没有改变?你觉得,我在你们当中找到灵魂伴侣的机会有多大?我要是能找到可以忍我一辈子的人,也就算幸运了。万一,我那无法掌控的感觉已经让她被遣回家了呢?又或者,这个人一遇到逆境就会离开我呢?要是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呢?那我又能怎么办?亚美利加?”

一开始他的独白有些激动和愤怒,但到最后,他的问题已经不是反问了,而是真心想知道:如果这儿没有人值得他去爱的话,他该怎么办。不过,这看起来并不是他最主要的担忧,他倒是更担心没有人会爱上他。

“麦克森,说真的,我觉得你会找到灵魂伴侣的。真的。”

“真的吗?”听到我的预言,他的声音中又充满了希望。

“一定的。”我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而且只这轻轻的一拍就起到安抚的作用了,我不禁思考,是否很少有人单纯地摸摸他,“如果你的生活真如你所说,已经天翻地覆了,那么她肯定已经在这儿了。在我的经验里,真爱通常都是以最麻烦的方式发生的。”我弱弱地笑了笑。

听见我的话他好像高兴了点,这当然也是我安慰自己的话,我的确这么想的。如果我自己不能够得到真爱,我至少要帮助麦克森找到他的真爱。

“我希望你和玛莉能擦出火花,她真是个甜心儿。”

麦克森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她好像是的。”

“什么?甜心儿有什么不好?”

“不,没什么。很好。”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你一直在找什么呢?”他突然问我。

“什么?”

“你好像没法儿专心看一样东西,虽然我知道你在听我说,但你同时也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反应过来,他是对的。他刚才长篇大论时,我一直在扫视花园和窗户,甚至围墙上的瞭望台。我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人们……摄影机……”我看着黑夜,摇了摇头。

“只有我们,还有门后的警卫。”麦克森指指皇宫灯光中那个孤独的身影。他是对的,没有人跟着我们出来,而且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并没有人影。亲眼确定后我安心了。

我感到全身放松了一些。

“你不喜欢被人看着的感觉,是吗?”

“不喜欢。我向来比较低调,习惯了低调,你明白吗?”我看着脚下石头的纹理,没有看他的眼睛。

“你需要适应这件事。当你离开这儿时,你一辈子都会受人们关注。我母亲跟当年和她一起经历选菲的一些女人还有联系,直到今天,她们都被视为很重要的女性人物。”

“好极了。”我痛苦地呻吟,“又多了一件让我想逃回家的事。”

麦克森的表情露出了歉意,我却不想看他。这点又提醒我,这个比赛有多愚蠢,让我失去了多少东西;而且,我心中的正常生活再也回不去了。真的不公平……

但我控制住了自己。不该拿麦克森出气,虽然受害的方式不同,他毕竟和我们这些人一样,也是受害者。我叹了口气,抬头看他,刚好看到他下决心的表情。

“亚美利加,我可以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或许吧。”我闪躲了一下。他回以僵硬的一笑。

“只是……嗯,我看得出来,你真的不喜欢在儿。你讨厌这些规矩、比赛、关注、衣服……嗯,不过,你喜欢这儿的食物。”他笑,我也笑了,“你想念你的家和家人……而我怀疑其他人也是如此,只是你的情绪更容易浮在脸上。”

“是的。”我翻了下白眼,“我知道。”

“但是,你宁愿在这儿忍受思乡之苦,也不想回家,为什么?”

我感觉有个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只能生生地往下咽。

“我并不苦……而且你知道原因。”

“嗯,有时候你看起来还好,我见过你和其他女孩说话时,你会笑,而且每次吃饭你都是很满足的样子。但其他时候,你却一脸悲伤。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故事的全部?”

“这只不过是又一个失败的爱情故事,一点都算不上轰轰烈烈,相信我吧。”请不要逼我,我不想哭。

“不管怎么说,除了我父母的爱情,我真的想知道其他真实的故事,发生在这些围墙之外的故事,没有繁文缛节……求求你,好吗?”

真正的原因是,我都把这个秘密隐藏了这么久,难以想象该怎样用语言把它说出来,而且,只要一想到艾斯本,我就心痛欲绝。我还能说出他的名字吗?我深吸了一口气。麦克森现在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而且他一直这么友好、真诚,我不能这样对待他……

“外面的世界”——我指着围墙外的天空——有些时候,不同的等级之间也会互相照应。我父亲就有三个不同等级的客户,每家每年都至少买走一件作品;而我呢,也有几家人每年圣诞节都会聘我去唱歌。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明白吗?

嗯,而对他来说,我家则是他们家的衣食父母。他们是第六等级。当我家有余钱时,便会请人来打扫卫生,又或收拾仓库什么的,我们总会打电话叫他的母亲。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比我大一点,跟我哥哥年纪差不多,而他们玩得很粗鲁,所以,小时候我会躲着他们。

“我的哥哥科塔跟我爸爸一样,是个艺术家。几年前,他花好几年时间完成的一件金属雕刻品卖了很多钱,你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

麦克森默念了一下科塔·辛格这个名字。过了几秒,我看到他貌似联想起来了。

我把肩上的头发拨到后面,双臂交叉在胸前。

“我们都为科塔感到高兴,他在那个作品上花了很多功夫,而且,当时我们真的很需要那笔钱,所以全家都兴高采烈。可是,科塔把那笔钱全部留给了自己。那个雕刻品让他跃至一线,人们开始每天给他打电话订作品。现在,他的等候名单已经有一英里那么长,而且价格高昂。我觉得他对名利已经上瘾了,第五等级是很难得到这么多关注的。”

在这个极有深意的一刻,我们的眼神对上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摆脱人们的注意,而我又是否真的不想要这些关注?

“无论如何,在电话不断地打来后,科塔决定从家里脱离出去。我的姐姐又刚刚结婚,所以我们也失去了她的收入。当科塔真正开始挣钱的时候,他决定离开我们。”我把手放在麦克森的胸膛上,强调了这句话,“你不会这么做,不会就这么抛弃家人。互相扶持……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看到麦克森眼中的理解:“他留下所有的钱,是希望花钱来买地位吗?”

我点头:“他满心想的都是要成为第二等级。如果他满足于第三或第四等级,他早就能买到了,也可以帮助我们。但是,他变得痴迷了。说真的,那简直就是愚蠢。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舒适了,可他还想要那张该死的标签,根本无法停下来。”

麦克森摇了摇:“这可是要耗上一辈子的。”

“我想,只要死了之后坟上写着第二等级,他根本就不在乎花多少时间。”

“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很疏远了?”

我叹口气:“现在是。起初,我以为自己搞错了什么,以为科塔搬出去是想独立,而不是要抛弃我们。一开始,我是站在他那边的,当他搞了一套公寓和工作室的时候,我还去帮他的忙,而科塔也雇佣我们常常用的第六等级家庭,让他们最大的儿子过去帮忙。他也的确很热心地去帮了科塔好几天。”

我顿了顿,努力回忆。

“而我就在那个工作室,正在从箱子里把东西拿出来……突然他就在那儿了。我们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我发现他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粗鲁。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你知道吗?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天我一整天都在那儿,我们搬东西时会不小心碰到对方。他会看着我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刚活过来那么激动,我真的……为他痴狂。”

我终于坚持不住,我的声音崩溃了,一直忍着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们的家离得挺近的,所以白天时我会刻意去散步,期待和他偶遇。很多时候他母亲会来我家帮工,他有时候也一起来。然后,我们会看着对方,那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我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他是第六等级,而我是第五,法律规定……还有我妈!噢,她知道的话会有多愤怒啊。所以,不能让人知道。”

因为要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紧接着,就开始有匿名的小纸条放到我房间的窗户上,上面写的是我有多漂亮,或者我的歌声犹如天使。我当然知道是他写的。”

“我十五岁生日那天晚上,我妈给我办了个生日会,他们一家子都被邀请了。他把我堵在一个角落,给了我一张生日卡,让我一个人的时候才看。当我终于独处可以看时,想不到他并没有写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写‘生日快乐’,只是写着‘半夜,树屋’。”

麦克森两眼瞪圆:“半夜?但是……”

“你要知道,我经常不遵守伊利亚的宵禁规定。”

“你很可能会坐牢的,亚美利加。”他摇头。

我耸耸肩:“那个时候,这一点看起来无足轻重。那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在飞,他在那儿,想各种办法让我们独处。而且,我也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居然希望和我独处。”

“那晚,我在自己房间内看着后院里的树屋,静静地等着。接近半夜时分,我看到有人往上爬。我还记得,我特意跑去刷了牙,以防万一……我从窗户里偷偷溜出去,爬上树。他就在里面,我只是……不敢相信他在。”

“我不记得一切是怎样开始的了,但没用多久,我们就互相倾诉各自的心声。而且,我们还笑得停不下来,都是因为庆幸对方有相同的感受。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宵禁或是撒谎的问题,更不在乎我是第五等级而他是第六等级。我不担心将来,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爱我这一点更重要……”

“而他真爱我,麦克森,他真的……”

更多的眼泪滑落,我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地感受到失去艾斯本的深切痛苦。说出来,只让这件事更加真实了。现在我也只想快点结束这故事。

“我们秘密交往了两年。虽然我们很快乐,可他也总是担心我们要偷偷摸摸的,而且他无法提供他认为我该拥有的东西。拿到选菲的通知时,他坚持让我去交申请。”

麦克森的下巴掉了下来。

“很蠢是不是?可是如果我不去试,这件事就会变成他一辈子的心结。而我真的、真的不认为自己会选上。怎么可能呢?”

我挥了挥手,然后放了下来,就连自己都觉得这件事莫名其妙。

“我从他妈妈口中得知,他一直在存钱要娶一位神秘的女孩。我是多么兴奋,为此我给他做了一顿惊喜晚餐,想着能哄他把求婚的话说出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当他看到我花那些钱给他准备的食物时,他很不开心。他的自尊心很强,他想宠着我,而不是反过来。那一刻,我想,他看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决定跟我分手……

“一个星期后,我的名字被宣布了。”

我听见麦克森轻轻嘀咕了句什么。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我的欢送仪式上,”我哽咽,“他和别的女孩在一块儿。”

“什么?”麦克森吼道。

我把头埋在自己双手之间。

“我知道有其他女孩子喜欢他,这一点快把我逼疯了。一直都有别人喜欢他,而现在他没有理由拒绝她们了。也许,他已经和我在欢送仪式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能做。可是,一想到回家就得面对这件事……我实在不能,麦克森……”

我不断地哭,麦克森也没有制止我。当眼泪慢慢止住,我说:“麦克森,我希望你能找到那位永远不会跟你分离的人。我真的希望你会,而且,我希望你永远不用体会跟所爱的人分开的滋味。”

麦克森脸上反映的是我的痛苦,他因为我的境遇而伤感,甚至是愤怒。

“对不起,亚美利加,我不……”他换了一个表情,“现在是不是拍你肩膀的好时候?”

他的犹豫让我不禁笑了:“是的,现在是个很好的时机。”

他看起来还像那天一样多疑,但他没有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而是靠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双臂抱住我。

“我只拥抱过我的母亲,这样可以吗?”他问。

我笑出了声:“拥抱要搞错也挺不容易的。”

片刻之后,我再次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除了家人,我也没有真正拥抱过别人。”

折腾了一整天,梳妆打扮、录制《报道》、吃晚饭、说话,能被麦克森这样抱着,好舒服。他甚至轻拍了几下我的头。他并非完全不懂,耐心地等待我的情绪平复下来,当我气顺了后,他拉开距离看着我。

“亚美利加,我答应你,让你尽可能留到最后一刻。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尽快把人筛走,留下最后三个精英,然后从中选一。但我发誓,就算只剩下两个,我也会把你留到那个时候,不到必要的时候,又或你准备好的时刻之前,我一定不会让你走。就看哪个时刻先来了。”

我点头。

“我知道我们刚认识,但我觉得你挺棒的,看到你这么受伤,我也很烦恼。如果他在这儿的话,我会……我会……”麦克森充满挫败感地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很抱歉,亚美利加。”

他又把我拉进怀抱,我的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我知道,麦克森一定会信守诺言。然后,在我最不敢想象会找到安慰的臂弯内,我感到自己完全地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