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小会儿,薇拉里娅公主的哭声完全被另一种喧哗声给盖过了。这喧哗大部分来自索菲,她开始骂得还比较客气,什么“贼”啊“骗子”什么的,接着逐步发展成高声痛斥老兵的罪行了。那些罪行不仅阿卜杜拉闻所未闻,甚至连老兵自己也是从没想到过的。听着这些,阿卜杜拉想:索菲还是午夜的时候所发出的金属滑轮般的噪音,都比现在的声音好听多了。但有些声音是老兵发出来的。他单膝跪地,双手护着脸大叫,越叫越响:“午夜—我是说,夫人!让我解释,午夜—呃—夫人!”
对此,贝特丽丝公主厉声说道:“不,让我来解释!”
各位公主都纷纷扰扰地大声叫道:“噢,请安静,神灵会听见的!”
阿卜杜拉恳求地摇着索菲的臂膀想要制止她。但要不是摩根松开了奶嘴,苦恼地看着四周,也开始哭闹起来,她是无论如何停不下来的。索菲立刻住了嘴,然后又开口说道:“那好,说吧。”
稍稍安静后,小个子公主把摩根哄得不哭了,他又开始喝奶。
“我没想带着这孩子的。”老兵说。
“什么?”索菲说,“你想扔下我的——”
“不,不,”老兵说,“我让精灵把他放到有人照顾他的地方,并带我去追英格里公主。我承认我是为赏金而来。”他求助于阿卜杜拉,“但你是知道精灵那德性的,是吧?接下来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们被送到了这里。”
阿卜杜拉拿起魔瓶,看着它。
“他的愿望达成了。”精灵闷闷不乐地从里面说道。
“这个婴儿叫起来真是惊天动地。”贝特丽丝公主说,“达泽尔派哈斯鲁尔来查明噪音是怎么回事,我能想得到的说法就是薇拉里娅公主在发脾气。然后,当然我们不得不让薇拉里娅尖叫。花就是那时开始制定计划的。”
她转向夜之花,夜之花显然在想别的什么事—阿卜杜拉失落地注意到,她想的那个事跟阿卜杜拉无关。她盯着房间的另一头说:“贝特丽丝,我觉得那厨师带着狗在这里。”
“噢,不错。”贝特丽丝公主说,“大家一起来。”她大步走到房间正中。
一个戴着高高厨师帽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是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独眼龙。他的狗紧紧地贴着他的双腿,对着任何想要靠近它的公主咆哮。也许这也体现了厨师此刻的心情,他看上去对一切茫然不解。
“贾迈尔!”阿卜杜拉大叫。然后他拿起魔瓶,又对着它看。
“好吧,这就是离赞泽堡最近的皇宫。”精灵辩驳道。
阿卜杜拉见到老朋友安然无恙是如此高兴,因此没有和精灵争辩。他完全忘了礼仪,从十位公主中间穿过,抓住贾迈尔的手:“我的朋友!”
贾迈尔紧紧地握住阿卜杜拉的手,并用那只独眼凝视他,眼里流出了一滴眼泪。“你没事!”他说。贾迈尔的狗用后腿站立,用前爪搭在阿卜杜拉的肚子上,亲热地喘着气。一股熟悉的鱿鱼味弥漫在空气中。
薇拉里娅很快又开始尖叫起来:“我不要那个狗狗!它太难闻了。”
“哦,安静!”至少有六个公主说道,“假装喜欢,亲爱的。我们需要那个人帮助。”
“我—不—要—”薇拉里娅公主叫喊道。索菲正俯身挑剔地看着小个子公主喂奶,此刻她不得不离开朝薇拉里娅走去。
“别叫了,薇拉里娅,”她说,“你记得我,是吧?”
薇拉里娅显然记得。她冲向索菲,用胳膊抱住她的腿,这次的眼泪是真的。“索菲,索菲,索菲!带我回家!”
索菲坐到地上,搂着她说:“好了,好了。当然我们会带你回家的。我们先得安排一下。真是奇怪,”她对周围的公主们说,“我哄薇拉里娅很在行,但对喂摩根却束手无策。”
“你会学会的。”年长的上诺兰公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我知道,她们都学会了。”
夜之花走到房间中间。
“我的朋友们,”她说,“三位好心的男士,我们必须聚在一起商量我们所处的困境,为我们早日脱身做打算。首先,无论如何,我们得在门口施个静音的咒语,以免绑架者偷听。”她的眼睛,深思熟虑而又不带感情色彩地看向阿卜杜拉手中的魔瓶。
“不!”精灵说,“再想让我做什么事,我就把你们全都变成蛤蟆!”
“我来!”索菲说。她挣脱了仍旧牢牢抓着她裙边的薇拉里娅,向门口走去。到了那里,她一手抓住窗帘说道:“现在你不是那种什么声音都能透进来的窗帘了,不是吗?”她对窗帘说,“我建议你跟四面的墙谈一谈,把这事跟它们说明白。告诉它们,没人能听见我们在这房间说的每一句话。”
大多数公主小声对此表示赞同和放心。但夜之花说,“请原谅我的挑剔,灵巧的女巫,我想,应该让神灵能听到些什么,否则他们会起疑心的。”
从查普凡来的小个子公主怀里抱着看上去硕大无比的摩根,她站了起来,小心地将摩根递给索菲。索菲看上去很恐惧,抱着摩根就好像他是个马上要爆炸的炸弹。这让摩根很不高兴,他挥动着手臂。就在小个子公主用她的两只小手抓窗帘时,摩根的脸上闪过几个厌恶的表情,接着“噗!”地打了个嗝。
索菲跳了起来,差点把摩根摔在地上。“天哪!”她说,“我不知道小孩会这么干!”
薇拉里娅开心地大笑说:“我弟弟总是那样干。”
小个子公主做手势表示,她正在按夜之花的意见处理。大家都仔细听。在远远的什么地方,他们能听见公主们高兴地大声交谈的嗡嗡声。间或还夹杂着听起来像薇拉里娅的叫喊声。
“太好不过了。”夜之花说。她亲切地对小个子公主微笑,而阿卜杜拉情愿她只对他一个人那样笑。“现在,如果大家能坐下来,我们就能制订出逃的计划了。”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听从了。贾迈尔看上去将信将疑地和他的狗一起蹲了下来。索菲笨拙地抱着摩根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薇拉里娅紧挨着索菲,她现在很开心。阿卜杜拉盘着腿坐在贾迈尔旁边。老兵过来,在和他们隔了两个人的地方坐下。阿卜杜拉一手紧握魔瓶,另一手紧紧抓住肩上的魔毯。
“这个叫夜之花的女孩真是了不起。”贝特丽丝公主坐在阿卜杜拉和老兵中间说道,“刚来的时候,除了书本上的知识,她什么也不知道。可她一直在学习。两天工夫就摸熟了达泽尔的脾气—那可恶的神灵现在见了她吓得要死。她来之前,我只是要让神灵那东西明白,我们不会做他老婆。但她比我想得更远,她从一开始就想着逃跑的事。她设计让厨师加入帮忙,现在她办到了。她适合统治一个王国,不是吗?”
阿卜杜拉伤心地点点头,看向夜之花,她在等大家一一就座。她仍旧穿着在夜花园被哈斯鲁尔抓来时穿的薄纱衣。她仍然是那么苗条优雅和美丽。她的衣服现在有些皱,并且有小小的撕裂。阿卜杜拉相信,每一个褶皱,每一个撕裂的三角形口子,每一缕垂挂的线头,都是夜之花所学到的新东西。真的适合统治一个王国,他想。如果拿夜之花和索菲相比,太有主见的索菲一度让他很讨厌,他知道夜之花远比索菲来得有主见。但在阿卜杜拉来看来,这使得夜之花显得更为出色。让他难受的是,她小心而礼貌地避免露出跟他有任何特殊关系。他但愿自己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夜之花在说,阿卜杜拉回过神来,“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是仅仅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即使能趁神灵不留神偷偷溜出城堡,或者哈斯鲁尔的天使们也不加阻拦,我们只不过是穿过这云层重重摔到地上罢了,这里到地面的距离长着呢。即使我们能用什么法子克服这些困难——”
此时,她的眼睛转向阿卜杜拉手里的魔瓶,然后,若有所思地转向他肩上的魔毯,但,哎,一眼都没瞧阿卜杜拉,“也不能阻止达泽尔派他的兄弟再把我们统统抓回来。所以,无论什么计划,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打败达泽尔。我们知道,他主要的力量来自于他偷了兄弟哈斯鲁尔的命根,所以哈斯鲁尔才不得不听命于他,不然他就得死。这样的话,我们必须找到哈斯鲁尔的命根,并把它还给他。尊贵的女士们先生们以及狗先生,我请你们就此想个法子。”
精彩的陈述。噢,我最亲爱的花。当夜之花优雅地坐下时,阿卜杜拉暗自忧伤。
“但我们仍然不知道哈斯鲁尔的命根会在哪里。”胖胖的法克檀公主抱怨道。
“说得不错。”贝特丽丝公主说,“只有达泽尔知道那地方。”
“但这可恶的东西总是抛出些暗示。”金发的撒亚克公主抱怨道。
“让我们知道他有多聪明!”肤色较暗的阿尔伯利亚公主挖苦道。
“什么暗示?”索菲抬起头问。
一阵混乱,至少有二十位公主想要立刻告诉索菲。阿卜杜拉竖起双耳想听清楚其中的一位,夜之花站起来维持秩序,此时老兵大声说:“噢,闭嘴,这么多张嘴!”
立刻全场寂静。每位公主的眼睛都转向他,盯着他,报以公主式的愤怒。
老兵觉得这很可笑。
“趾高气扬!”他说,“小姐们,随你们怎么看我。但请想一想,我何曾答应帮助你们逃跑来着?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达泽尔可没有对不起我。”
“那是因为,”年长的上诺兰公主说道,“他还没发现你,我的好心人。你看好了,等他发现你后会发生什么?”
“不妨一试。”老兵说,“另一方面来说,假如你们中的一个能让我觉得这事值得一做,我也许能帮忙—我估计你们走不远,如果没我——”
夜之花跪起身准备站起来,并骄傲而优雅地说道:“怎么个值法?我卑微的雇佣兵?我们所有人的父亲都非常富有。一旦你将我们救回,奖赏会滚滚而来。你想确定每一位公主的身价吗?那个没有问题。”
“我不反对,”老兵说,“但我不是那意思,我的美人。从我一掺和到这件事里,我就发誓要给自己娶一位公主。我想要的是—娶一位公主。你们中的一位应该可以配我。如果你们不行或不愿意,那这事就别算上我。我会离开去和达泽尔言归于好。他可能会雇我来看守你们。”
这话引起了一片沉默,气氛更加凝固,公主们的愤怒比之前更甚,直到夜之花恢复镇定再次站起身。“我的朋友们,”她说,“我们都需要这个人的帮助—只因为他低级、无情且狡猾。我们不能让神灵派他这般的禽兽来看守我们。这样的话,我同意他从我们中间挑一位做妻子。谁不同意?”
很清楚,所有其他的公主都强烈反对。老兵的神情更冷了,他咧嘴一笑说道:“如果我投靠达泽尔,毛遂自荐来看守你们,你们就永远别想逃跑。我能识破任何诡计。对吧?”他问阿卜杜拉。
“的确是,最狡猾的下士。”阿卜杜拉说。
一声细微的低语从小个子公主那里发出。“她说她已经结婚了—有十四个孩子,你们知道的。”年长的公主似乎明白那低语,说道。
“那么,所有还没结婚的公主请举起手来。”夜之花说道,并且最坚决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迟疑地,不情愿地,其余公主中有三分之二也举起了手。老兵的头慢慢转动,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们。脸上的神情令他想起了索菲还是午夜那会儿,准备大吃一顿三文鱼和乳酪时的神情就是这个样子。当这男人蓝色的眼睛在一个一个地打量公主时,阿卜杜拉的心停止跳动了。很明显他会选夜之花。她的美貌就如月光下的百合花那样出众。
“你。”最后老兵用手指着说。让阿卜杜拉宽慰和意外的是,他正指着贝特丽丝公主。
贝特丽丝公主同样吃惊。“我?”她说。
“是的,你。”老兵说,“我一直喜欢像你这样的,爱发号施令,心肠好又率直的公主。此外你也是斯特兰奇亚人,就更完美了。”
贝特丽丝公主的脸现在变得通红,但这没让她显得更好看一点。“但是——”她说,接着就恢复了镇静,“我的好士兵,我得让你知道,我已许配给英格里的贾斯汀王子了。”
“那你就告诉他,你已经许配人家了。”老兵说,“政治联姻,不是吗?在我看来,你会很高兴就此脱身。”
“那么,我——”贝特丽丝公主说道。让阿卜杜拉吃惊的是,她眼睛里有泪水,她不得不再次开口道:“你不是认真的!我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那很适合我。”老兵说,“回到地面。我拿一位娇滴滴的漂亮小公主该怎么办呢?我知道,无论我碰到什么样的骗局,你都会给我支持—并且,我敢说你也会织补袜子。”
“信不信由你,我会织补。”贝特丽丝公主说,“还会补靴子。你是认真的?”
“是的。”老兵说。
这两人转身面对面,很显然,两人都很诚恳。其余的公主忘了生气和皇家威严。每个人都凑上前来,微微带着赞许的微笑看着他们。夜之花的脸上也绽出了同样的微笑,她说道:“如果没人反对的话,现在我们继续商讨。”
“我……我反对。”贾迈尔说,“我反对。”
所有的公主都发出了抱怨声。贾迈尔的脸几乎和贝特丽丝公主的一样红,那只独眼显得很慌张—但老兵的例子让他变得大胆。
“亲爱的女士们,”他说,“我和我的狗,我们吓坏了。我们被抓到这里给你们做饭之前,一直在苏丹驼队的追击下在沙漠里逃亡。我们不希望给送回去。但如果各位美丽的公主都离开了这里,那我们做什么呢?神灵不吃我做的那种食物。不是冒犯各位,如果帮助你们逃跑,那我和我的狗就失业了,就这么简单。”
“噢,亲爱的。”夜之花看上去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真可惜。他是个很好的厨师。”一位胖胖的穿着宽松红色长袍的公主说道,她大概是英希科公主。
“他当然是!”年长的上诺兰公主说道,“我一想起在他来之前神灵偷来给我们吃的东西就不寒而栗。”她转向贾迈尔,“我祖父曾经有个从拉什普特来的厨师,”她说,“在你来之前,我从没吃到过味道像那个人做的炸鱿鱼,甚至你的味道比他做的还要好些。你帮助我们逃跑,我的兄弟,我会立刻聘用你以及你的狗。但是,”她又说道,此时贾迈尔粗糙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请别忘了,我的老父亲只统治一个非常小的公国。你能得到的不过是食宿而已,我付不起高工资。”
贾迈尔仍旧笑得很欢。“我最最仁慈的女士,”他说,“我要的不是工资,只是安全。就为这,我会为你做天使才吃的食物。”
“嗯,”老公主说道,“我不知道那些天使吃什么—但就那么说定了。其他两个在出手帮忙前有什么要求吗?”
所有的人都看索菲。
“没有。”索菲相当悲伤地说,“我找到摩根了,因为哈尔看上去不在这里,我没别的需要了。不管怎样,我会帮助你们。”
然后所有的人看着阿卜杜拉。
他站起身,鞠了一躬。“噢,各位君王的掌上明珠,”他说,“像我这般卑微的人,绝不敢因帮助像你们这样高贵的人而提任何条件。就如书上所说,我们要无私帮助。”当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全是废话时,他这番华丽而慷慨的陈词已经走得相当远了。有一样东西他非常想—真的非常想。他很快话锋一转,“我的帮助,”他说,“就同风儿吹拂或雨水滋润花朵那样无私。我会竭尽全力为尊贵的各位效劳,只乞求小小的一点回报,最最简单不过,请允许——”
“直截了当地说,年轻人!”上诺兰公主说,“你想要什么?”
“和夜之花单独说五分钟话。”阿卜杜拉坦白道。
所有的人都看夜之花。她的头抬得高高的,相当不快。
“别那样,花儿!”贝特丽丝公主说,“五分钟不会要了你命的!”
夜之花似乎相当清楚,那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她像一位行将就义的公主一样,说道:“很好。”并且带着比之前更冷的神情看向阿卜杜拉,问道,“现在吗?”
“或者更快一点,我亲爱的小鸽子。”他稳稳地鞠了一躬,说道。
夜之花冷冷地点了点头,昂首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侧,看上去一副殉道者的模样。
“这边走,”等阿布杜拉跟上她,她说道。
他再鞠了一躬,更加坚定了。“我说了,私下聊,噢,我为之唉声叹气的空中之星。”他说道。
夜之花恼怒地将垂在身边的窗帘拉过一边。“他们可能还是听得见。”她冷冷地说道,示意他跟着她。
“但至少看不见,燃起我激情的公主。”阿卜杜拉说着,挪到了窗帘后面。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小的壁龛里。索菲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他耳里。“我过去常常在那块松动的砖里藏钱,希望那地方够他们用。”不管这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它看上去是公主们的衣柜。夜之花抱着手臂,面对着阿卜杜拉,她身后挂着套骑马装、斗篷、外套和一件筒形的衬裙,这显然是跟英希科公主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长袍配套的。当阿卜杜拉面对着夜之花时,这些衣服就在他周围晃荡,但阿卜杜拉仍然觉得,比起他在赞泽堡的摊位,这里并不显得更小或更拥挤,并且够私密。
“你想说什么?”夜之花冷冷地问。
“问一问你对我冷淡的缘由!”阿卜杜拉激动地回答道,“我做了什么,你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也不和我说话。在这么多失意的情人中,我难道不是唯一一个冒着一切风险来到这里的人?难道我没一路上历经坎坷,让你父亲威胁我,老兵欺骗我,精灵嘲笑我,仅仅是为了来助你一臂之力?我还要做什么?或者我得说你已经爱上了达泽尔?”
“达泽尔!”夜之花叫道,“你在侮辱我!你现在不但伤害我还外加侮辱!现在我明白贝特丽丝是对的。你确实不爱我!”
“贝特丽丝!”阿卜杜拉大为光火,“她凭什么说我的感受?”
夜之花将头垂下来一点,虽然看上去与其说是难为情不如说是生气。此时一片死寂。事实上,也不完全是那么安静,阿卜杜拉意识到,其他三十位公主的六十只耳朵—不,六十八只耳朵,如果你算上索菲和老兵,以及贾迈尔和他的狗,并且假定摩根睡着了的话—不管怎样,这些耳朵此刻完全集中在他和夜之花的谈话上。
“请谈论你们自己的事!”他叫道。
沉默变得有些令人尴尬。老公主打破僵局说:“在这高高的云层之上,最令人苦恼的是不能把天气作为谈资。”
阿卜杜拉等到这句话被其他声音不太情愿地嗡嗡接上后,他转回到夜之花。“那么,贝特丽丝说什么了?”
夜之花高傲地扬起头说:“她说,你帮我弄来其他男人的画像,并且说话言词漂亮,这些都很不错,但她不禁注意到你从不曾有一丝一毫想吻我的企图。”
“没耐性的女人!”阿卜杜拉说,“我第一次见你,我以为你是个梦。我以为你会随梦消散的。”
“但是,”夜之花说,“第二次你见我时,看上去很确定我是真的了。”
“当然,”阿卜杜拉说,“但这很不公平,因为,如果你记得的话,除了你父亲和我,你没见过其他任何男人。”
“贝特丽丝说,”夜之花说,“除了花言巧语别的什么也不做的,肯定是个糟糕的丈夫。”
“拜托贝特丽丝公主!”阿卜杜拉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夜之花说,“我觉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没有魅力,以至于不值得一吻。”
“我没有觉得你没有魅力!”阿卜杜拉大叫。接着他记起窗帘背后的六十八只耳朵,激动地耳语道,“如果你必须知道那么我告诉你,我—我这辈子从没吻过一个年轻小姐,你对我来说太漂亮了,以至于我不敢轻举妄动。”
一丝浅笑,伴着一个深深的酒窝,悄悄划过夜之花的嘴。“到现在,你吻过多少个年轻小姐了?”
“一个都没有!”阿卜杜拉抱怨道,“我还完全是个外行!”
“我也是!”夜之花承认道,“虽然现在我至少不会误会你是女人了。我那时真的很傻!”
她发出咯咯的笑声。阿卜杜拉也咯咯地笑了。不一会儿两人都由衷地大笑起来,直到阿卜杜拉喘着气说:“我觉得我们得练习一下!”
那之后,窗帘后面一片沉寂。这片沉寂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公主们都想不出该聊些什么了。只有贝特丽丝公主,她看上去有很多话要对老兵说。终于,索菲叫出声来:“你们两个结束了吗?”
“当然,”夜之花和阿卜杜拉叫道,“肯定。”
“那么,我们来制订计划吧。”索菲说。
以阿卜杜拉此刻的心情,计划对他来说一点没问题,他牵着夜之花的手从窗帘背后走出来。假如碰巧城堡在此刻消失了,那么他现在应该正踩在城堡下面的云层上,或者在空中飘荡。就像那样,他飘飘然地走过一块看上去非常不值钱的大理石地板,掌控起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