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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大道其实称不上道路,只是由许多古老方向牌排成的导向藩篱,以免旅人迷失方向,有些路牌上布满爪痕和缺口,有些则有一半深埋在沙丘中。一如瑞根所说,沙漠并非全是沙,但这里的沙已经多到可以让人行走数日仍看不见其他东西。沙漠边缘还有蔓延数百里的荒漠,龟裂的地表只会看到一些太干燥而腐烂不了的枯萎植物。除了一望无际的沙海中沙丘遮蔽出的阴影,完全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炙热的阳光,气温高到亚伦无法相信与为密尔恩堡带来和煦光芒的是同一颗。风沙持续吹袭,他必须以布捂住口鼻,以免吸入沙尘;他的喉咙又干又痛。

夜晚更难熬,太阳沉入地平面后,热气立刻自地表消失,变成一片寒冷的冰窖,迎接地心魔物的到来。

但即使在这种地方,生命依然存在:蛇类和蜥蜴猎食小型锯齿动物。腐食鸟类找寻受恶魔攻击或无意间闯入沙漠、找不到回家路的生物尸体。沙漠里起码有两座大型绿洲,聚积大量清水,于是附近的土壤滋长出茂密的可食用植物,并出现自岩石中冒出的细流,或直径不超过人类一步距离的小水洼,孕育着一小撮发育不完全的植物以及小型动物。亚伦见过这些沙漠生物晚上将自己埋在沙里,一方面利用残留的热气御寒,一方面躲避在沙漠中游荡的恶魔。

因为猎物太稀少,沙漠里没有石恶魔。没有东西可以燃烧,所以没有火恶魔。缺乏树干让木恶魔栖息,也没有树枝可供它们攀爬。水恶魔无法在沙中游泳,风恶魔找不到地方落脚。沙丘和荒原是沙恶魔独霸的地盘,然而就连它们也极少出现在沙漠深处,大部分会待在绿洲附近,但火堆会将方圆数里内的沙恶魔统统吸引过来。

来森堡与克拉西亚相距五个星期的路程,其中有超过一半的路途位于沙漠中,而这已超过大部分信使愿意承受的极限。尽管北方商人愿意提供优厚报酬换取克拉西亚丝绸和香料,还是只有少数信使渴望冒险——或是疯狂到铤而走险前往克拉西亚。

在亚伦看来,这是一段平静的旅程。白天最炎热的时段他会睡在马鞍下,全身裹在宽大的白布中。他经常喂马喝水,晚上在魔印圈下铺一层油布,以防魔印陷入沙中,这比藏在地下墓穴数百年更杳无踪影。

尽管沙恶魔叫声不断,黑夜在亚伦听来仍显得十分宁静,因为他已经习惯独臂魔的叫声。那些夜里,他睡得比以往任何夜晚还要平静。

生命中第一次,亚伦发现自己的未来不再局限于一个受人敬重的跑腿差役。他一直都坚信担任信使并非自己的使命终点,他命中注定要挺身战斗。但现在他了解自己的使命不止于此,他命中注定要带领众人冲锋陷阵。

他很肯定自己可以制作更多魔印长矛,并且开始思考将魔印运用在其他武器上的方式;弓箭、手杖、投石器的石弹等等,不胜枚举。

在他足迹所到之处,只有克拉西亚人拒绝生活在地心魔物的恐惧下。基于这个理由,亚伦特别敬重他们。全世界就属他们最有资格接受这份礼物。他会向他们展示长矛,而他们会提供他一切材料,制造足以扭转战局的超级武器。

看到绿洲时,亚伦回过神来,沙漠会反射蓝天的色彩,诱使人类远离道路,迎向根本不存在的水源,但当他的马开始加快步伐时,亚伦特意肯定眼前所见并非幻觉,黎明跑者能嗅出水汽。

他们的饮水在一天前就已耗尽,所以抵达小池塘时,亚伦和马都已经渴到极限。他们同时将头埋入水中尽情畅饮。

喝饱后,亚伦装满水袋,将它们放在无声耸立于绿洲外围的巨石阴影中。他检查巨石上刻的魔印,确定它们都还很完整,只是有点磨损的痕迹,可能因为终年吹袭的风沙侵蚀所致,逐渐风化魔印锐利的边缘。他取出雕刻工具,加深笔画,重刻边缘,确保魔印网运作正常。

黎明跑者吃些野生的杂草和灌木的落叶。亚伦则忙着采集枣子、无花果以及其他绿洲树木上的果实。他收起自用的分量,然后将剩下的放在阳光下晾干。

绿洲的水源来自一条地下河道,在过去的岁月里不断有用刨子凿穿底下的岩石,终于挖到流动的河道。亚伦沿着石阶下行,来到一座清凉的地下石窟,拿起放在那里的渔网撒入河水中。他带着很多的鲜鱼离开洞窟,他挑出几条食用,清理剩下的,以食盐腌渍,然后与水果放在一起晾干。

他自绿洲的储藏库中取出一根长叉,在岩石附近搜寻,最后在沙地上找到一条泄露行踪的沟痕。不久他就以长叉插起一条蛇,抓住它的尾巴,如同鞭子般甩在岩石上,将其击毙。附近也一定藏有蛇蛋,但他没有费心去找。在绿洲中耗费过量的资源是可耻的行为。他再次收起部分蛇肉,将剩下的拿去晾干。

在其中一座砂岩上某个人工挖凿、周围有许多信使印记的隐秘角落中,亚伦取出一堆之前信使遗留下来的坚果干、鱼干以及肉干,装满他的马鞍袋。等刚刚采集到的食物晾干后,他也会为下一名路过此地的信使添满补给。

想要在不经过黎明绿洲的情况下穿越沙漠是不可能的事。这里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水源,往来沙漠的所有路人的目的地。大多数是信使,这也表示他们都是魔印师,多年来这个独特的族群在这里的岩石上留下他们存在的印记。数十个名字刻在岩石表面,有些只是潦草的字迹,有些则是大师级的美丽字体。许多信使不只是留下他们的名字,有些还会列出他们去往的城市,有些则会记录他们路过黎明绿洲的次数。

这是亚伦第十一次穿越沙漠,他早就刻过自己的名字和到过的城市,但他从未停止探索的脚步,所以他总是有更多东西可以补充。亚伦使用美丽的涡卷形字体,缓慢地、虔敬地在他曾造访的废墟清单上刻下“安纳克桑”。在绿洲留名的信使都不曾提及自己造访此地,这让他感到满心骄傲。

第二天,亚伦继续补充绿洲的库存。在离开绿洲时留下比抵达时还多的食物对信使而言是项荣耀,以免有人在负伤或中暑的情况下抵达绿洲,没有能力自行采集食物。

那天晚上,他写了一封信给卡伯。他写下很多信;它们全都好好地放在自己的鞍袋里没有寄出。他每次写信给卡伯,都觉得无法表达自己不辞而别的歉意,但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一定要告知他。他精确无误地在心里画下矛头上的魔印,心知卡伯会立刻对密尔恩所有魔印师公开这些知识。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他就匆匆离开黎明绿洲,朝西南方前进。接下来的五天里,他除了遍地黄沙和沙恶魔什么也没看到。但第六天一早,笼罩在后方的群山间的沙漠之矛克拉西亚堡终于映入眼帘。

远远看来,它与普通沙丘没什么两样,砂岩城墙与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这座城市沿着一座比黎明绿洲大上许多倍的绿洲而建。根据古老地图的说法,两座绿洲的水源都来自同一条地下河道。城墙上的魔印是雕刻的而不是用漆的,傲然耸立于太阳下。城市之巅飘扬着克拉西亚旗帜,上面绘有两根长矛交叉插在升起的太阳上。

城门守卫身穿黑色戴尔沙鲁姆之袍,克拉西亚战士阶级专属服装,脸上裹着面纱以对抗无情的风沙。尽管体型不如密尔恩人高大,克拉西亚人还是比一般安吉尔斯人或雷克顿人约高一个头,而且全身都是结实的肌肉;亚伦路过时朝他们点头招呼。

守卫高举长矛回礼。依照克拉西亚人的习俗,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但亚伦可是花了十来年的辛苦耕耘才赢得这一点点尊重。在克拉西亚,一个男人的价值取决于他身上伤疤的多少,以及他杀过的阿拉盖——地心魔物的数量。外来者,或者克拉西亚人口中的“青恩”,即使是信使,都被视为放弃战斗的懦夫,不值得任何戴尔沙鲁姆的敬重。“青恩”这个词本身有鄙视意味。

出乎克拉西亚人意料的是,亚伦竟然要求与他们并肩作战,他教导他们的战士许多新的魔印,并且协助他们除掉许多恶魔,现在他们改口称呼他为“帕尔青恩”,意即“勇敢的外来者”。他们永远不会将他视为战友,但至少戴尔沙鲁姆已经不再朝他的脚吐口水而且亚伦甚至结交了几个真正的朋友。

穿越城门后,亚伦进入大迷宫,这是介于城墙与城市内墙间的庭院,其中布满高墙、壕沟及深坑。每天晚上,戴尔沙鲁姆都将家人锁在内墙中,与恶魔展开“阿拉盖沙拉克”,所谓的“圣战”。他们引诱地心魔物进入大迷宫,以埋伏奇袭的战术将它们困入魔印深坑,然后等待阳光的到来。伤亡人数很多,但克拉西亚人相信在阿拉盖沙拉克中战死的人都有资格伴随在艾弗伦(也就是造物主)的身侧,所以他们都乐于赴死。

再过不久,亚伦心想,死在这里的就只有地心魔物了。

位于主城门后的是大市集,商贩站在数百辆装满货物的推车后高声叫卖,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克拉西亚香料、焚香以及奇特香水的气味。毛毯、布匹、绘有美丽图案的陶器、各式各样的水果和嘈杂的牲畜挤在同一场地买卖。这是个喧嚣拥挤的地方,到处都是讨价还价声。

亚伦见过的所有市集统统挤满男人,只有克拉西亚大市集里几乎清一色女人,个个从头到脚都包在黑色的厚布中。她们吵吵闹闹地交易、互相大吼大叫,最后一脸怨怼地拿出陈旧的金币付账。

珠宝和华丽的服饰在大市集里销路很好,但亚伦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人拿出来穿戴。男人告诉他女人都将珠宝和服饰穿戴在黑袍里,只有她们的丈夫才知道。

几乎所有超过十六岁的卡拉西亚男人都是战士。少数人会成为“达玛”,克拉西亚的圣徒,兼世俗领导人。其他职业都是不荣誉的职业。工匠被称为“卡菲特”,属于低贱的阶级,在克拉西亚的地位只比女人高一点点。城内从务农、煮菜到照顾小孩等所有日常生活事务都由女人打理,她们挖掘黏土,制作陶器,建造或修葺房屋,养殖及屠宰牲畜,还要上市集去讨价还价。简单说来,除了战斗,所有家务事情都由女人负责。

尽管整天累得死去活来,她们对男人还是百依百顺。男人的妻子和未嫁的女儿就是他的财产,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就算杀掉她们也没人可管。一个男人可以娶很多妻子,但女人就算只是让其他男人看见自己没戴面纱的模样,都有可能——通常也会被杀掉。克拉西亚女人被视为消耗品,男人是主人。

亚伦知道,少了他们的女人,克拉西亚男人将会无所适从,但大多数的女人都很尊敬男人,对于她们的丈夫更是近乎崇拜。她们每天早上都会出门搜寻前一天晚上战死于阿拉盖沙拉克的战士,在她们的男人尸体身上号哭,将自己宝贵的泪水收集在小玻璃瓶里。在克拉西亚,水就是钱。战士的身份地位可以由死时获得的泪瓶数量加以衡量。

如果一名男子战死沙场,他的兄弟或朋友会出面接收他的妻子,让她们永远有个男人可以服侍。曾经有一次,在大迷宫中,一名垂死的战士躺在亚伦怀里,要求他接收自己的三名妻子。“她们很美丽,帕尔青恩,”他保证道,“也很能生,她们可以帮你生下很多儿子。答应我你会接收她们!”

亚伦承诺会照顾她们,然后另外找人接收她们。他很好奇克拉西亚女人的黑袍下究竟有些什么,但没有好奇到愿意拿他的携带式魔印圈交换一间黏土房舍,也不打算拿自己的自由去换取一个家庭。

几乎所有女人都跟着好几个身穿褐色服饰的小孩;女孩将头发包在布里,男孩则头戴破布帽。十一岁后,女孩就开始嫁人,改穿代表女人的黑色服饰,男孩则在更年轻时就被带往训练场。大多数男孩都会换上戴尔沙鲁姆的黑袍。少数人会穿上达玛的白袍,用自己的一生服侍艾弗伦。无法担任以上两种职业的人将会沦为卡菲特,直到老死都必须穿着代表耻辱的褐色服饰。

女人看着亚伦骑马穿过市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他打量着她们。没有任何女人接触他的目光或是上前攀谈。她们喜欢的是他鞍袋中的物品——上等来森羊毛、密尔恩珠宝、安吉尔斯纸,以及其他来自北方的宝藏——但他是男子,更糟糕的是他是青恩,她们不敢上前攀谈。达玛的眼线无处不在。

“帕尔青恩!”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亚伦转身看见他的朋友阿邦朝自己迎过来,这名肥胖的商人一拐一拐地拄着拐杖走来。

阿邦从小瘸腿,是个卡菲特,没有资格与战士并肩作战,也没有能力成为教徒。不过,透过与来自北方的信使交易,他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头戴褐帽,身穿卡菲特上衣,但外面又加穿色彩鲜艳的包头巾、背心以及亮眼的丝质马裤,缠有许多彩色花边。他宣称自己妻子们的容貌可以与任何戴尔沙鲁姆的妻子比美。

“看在艾弗伦的分上,真高兴见到你,杰夫之子!”阿邦以标准的提沙语招呼道,同时在亚伦肩膀上拍了一下,“每当你大驾光临,阳光都显得更加耀眼!”

亚伦希望自己从没告诉对方自己父亲的名字,在克拉西亚,一个男人父亲的名字比他本身的名字意义更重大。他很好奇,如果他们知道他父亲是个懦夫会怎么想。

但他只是轻拍阿邦的肩膀,露出真诚的微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朋友。”要不是这个瘸腿商人的帮助,他绝不可能学会克拉西亚语,也无法了解此地奇特而危险的文化。

“来,来!”阿邦说,“来我的摊位歇歇脚,喝杯茶润润你的喉。”他领着亚伦进入位于他推车后方的鲜艳帐篷。他拍一拍手,妻子和女人们——亚伦一直无法分辨谁是谁——立刻跑出来掀开帐门,照料黎明跑者。亚伦心知男人公然劳动在克拉西亚人眼中是很不得体的行为,所以只能强忍出手帮忙的行动,眼睁睁看着她们卸下沉重的鞍袋搬入帐篷。其中一名女子伸手去拿挂在鞍角上,用布缠起的魔印长矛。但亚伦抢先一步取走长矛。她深深鞠躬,深恐自己做出什么不敬的举动。

帐篷里放满色彩鲜艳的丝绸枕头以及图案袱的针织地毯。亚伦将积尘的靴子留在门边,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清凉芳香的空气。他靠在地上的枕头堆里休息,阿邦的女人端着清水和水果跪在他面前。

清洗完毕后,阿邦再度拍手,女人端出热茶和蜂蜜糕饼。“穿越沙漠的旅程还顺利吗?”阿邦问。

“喔,顺利。”亚伦微笑,“非常顺利。”

接着他们闲聊了一会儿。阿邦从来不会跳过形式上的客套,但他的目光不时飘向亚伦的鞍袋,同时会不由自主地摩拳擦掌。

“来谈生意吧?”亚伦认为客套够了,立刻问道。

“当然,帕尔青恩是大忙人。”阿邦同意,轻弹手指。女人们迅速搬出一大堆香料、香水、丝绸、珠宝、地毯以及其他克拉西亚特产。

阿邦检视来自亚伦北方客户的货物,亚伦则仔细研究对方打算交易的商品。阿邦皱着眉挑剔每样食物。“你穿越沙漠就只是为交易这种东西?”他看完后一脸厌恶地道,“你跑这趟根本不值得。”

亚伦强忍笑意,与他一同坐下,等待女人端上新茶。讨价还价通常就开场了。

“胡说八道。”他回道,“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我带的是整个提沙最好的货物,比你的女人拿出来这些可怜的玩意儿要好多了。我希望你还藏着更多好东西,因为——”他指向一块地毯,纺织工艺的顶级产物——“就连泡在废墟中腐烂的地毯都比这玩意儿好。”

“这话太令我伤心了!”阿邦叫道,“亏我提供你茶水和庇荫!我真是太悲哀了,帐篷里的客人竟然会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他悲叹。“我的妻子们夜以继日地操作纺纱机,使用上等羊毛编制出这块地毯!你绝不可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地毯!”

紧接着,双方就各展身手展开议价,亚伦从来没有忘记很久以前从老霍格和瑞根身上学到的技巧。一如往常,这场议价以两人表面上都一副被抢了,实际上心里都自认占了便宜收场。

“我女儿会帮你收拾货物,暂时保存到你离开。”阿邦终于说道,“今晚愿意与我们共进晚餐吗?我的妻子们准备了一桌你们北方人做不出来的好菜!”

亚伦遗憾地摇头。“我今晚要参与圣战。”

阿邦也摇头。“你太融入我们的习俗了,帕尔青恩,你寻求和我们一样的死法。”

亚伦继续摇头。“我不会死,也不期待来世进入天堂。”

“啊,我的朋友,没有人愿意年纪轻轻就回归艾弗伦的怀抱,但参与阿拉盖沙拉克的人必须面对这样的命运。还记得从前克拉西亚人与沙漠中的沙一样多,但现在……”他伤心地摇头。“这里几乎已经算是空城。每个妻子的肚皮都塞满了小孩,但夜晚死去的人还是多于白天出生的人。如果不改变,十年后克拉西亚将会深埋在沙漠中。”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来改变克拉西亚的处境呢?”亚伦问。

“杰夫之子的心意真诚,”阿邦说,“但达玛基不会听你说话。艾弗伦要求我们作战,他们说,没有青恩可以改变他们的心意。”达玛基是克拉西亚的统治议会,由十二个克拉西亚部族地位最高的达玛组成。他们服侍克拉西亚的最终决策者,艾弗伦最宠爱的达玛安德拉。

亚伦微笑。“我不可能要求他们停止阿拉盖沙拉克,”他同意道,“但我能帮助他们打赢这场战争。”他解开包裹长矛的布匹,举到阿邦面前。

阿邦微微张大眼睛,看着这把闪闪发光的武器,接着扬起手掌,摇头说道:“我是卡菲特,帕尔青恩。我的手掌污秽,不配碰触这根长矛。”

亚伦收回武器,鞠躬道歉。“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哈!”阿邦大笑,“你或许是唯一向我鞠躬的男人!就算是帕尔青恩,也不须担心对卡菲特不敬。”

亚伦皱眉。“你和大家一样都是男人。”

“这种想法注定你一辈子都只是个青恩。”阿邦说,但面带微笑。“你不是第一个在长矛上绘制魔印的人。”他说,“没有古老的战斗魔印,这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

“这些就是古老魔印。”亚伦说,“我在安纳克桑废墟里找到的。”

阿邦脸上苍白。“你找到失落之城了?”他问,“那份地图真的存在?”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亚伦问,“我以为你保证那份地图精确无误!”

阿邦咳嗽。“是啊,这个,”他说,“我相信商品来源,当然,但已经三百年没有人踏足那座古城了。谁敢说那份地图能有多精确呢?”他微笑。“再说,就算我弄错了,你也不太可能回来要求退货。”两人同时大笑。

“看在艾弗伦的分上,这是很棒的故事,帕尔青恩。”阿邦在亚伦说完失落古城冒险故事后说道,“但如果你还在乎自己的小命,就不要让达玛基知道你搜刮了安纳克桑圣城。”

“我不会。”亚伦保证,“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认同这根长矛的价值。”

阿邦摇头。“就算他们同意让你在议会发言,帕尔青恩,”他说,“而我对这点保持怀疑,他们还是不会认同任何青恩带来的物品会有什么价值。”

“你说的或许没错,”亚伦说,“但至少我的常识。反正我也有讯息要带去安德拉宫殿,陪我走走。”

阿邦立起拐杖。“宫殿距离这里很远,帕尔青恩。”他说。

“我走慢点。”亚伦说,心知拐杖只是他不愿去的借口。

“你不会希望在市集外的地方被人看见和我走在一起的,我的朋友。”阿邦警告道,“单是一点就能让你在大迷宫中努力赢得的尊敬前功尽弃。”

“那我就再多赢点。”亚伦说,“如果不能和朋友在一起受人尊敬又怎样?”

阿邦深深鞠躬。“有一天,”他说,“我真希望能够亲眼见识,究竟是怎样的土地能孕育出杰夫之子这样高贵的人。”

亚伦偷笑。“当那天到来时,阿邦,我会亲自带你穿越沙漠。”

阿邦抓住亚伦的手臂。“等一等。”他命令道。

亚伦立刻照做,尽管没看出任何不妥,他仍信任朋友的判断。他看到街上有一群身扛重物的女人,还有一群戴尔沙鲁姆走在她们前面。另一队人马自另一个方向而来,双方各由一名白袍达玛率领。

“卡吉部族,”阿邦说着,扬起下巴比向面前的战士,“另一边马甲部族。我们最好先在这里等一等。”

亚伦眯起眼睛打量两边的人马。双方都身穿黑衣,手中的长矛简单朴实,没有标记。“你怎么分辨得出来?”他问。

阿邦耸肩。“你怎么分辨不出来?”他反问。

在他们眼前,一边的达玛对另一边的达玛大声说了句话了。两人接着对峙起来,开始争辩。“你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亚伦问。

“总是那么回事。”阿邦说,“卡吉达玛认为沙恶魔住在地狱第三层,风恶魔住在第四层。马甲达玛认为正好相反。《伊弗佳》在这个部分并没有明确的记载。”他补充道,“《伊弗佳》是克拉西亚的人神圣的《卡农经》。”

“这有什么区别吗?”亚伦问。

“位于越下层地狱的恶魔距离艾弗伦就越远。”阿邦说,“应该先杀。”

这时,达玛越吵越激烈,双方的戴尔沙鲁姆都已经在盛怒之下举起长矛,随时准备保护各自的领导人。“他们会为了应该先杀哪种恶魔而自相残杀?”亚伦难以置信地问道。

阿邦啐了一口。“卡吉部族会为了更微不足道的事与马甲部族打得血流成河,帕尔青恩。”

“但太阳下山后会一起面对真正的敌人!”亚伦反驳道。

阿邦点头。“到时候卡吉与马甲部族会团结一致。”他说,“就像我们说的,‘夜晚来临,我们的敌人成为我们的兄弟’。但太阳还得好几个小时才会下山啊。”

其中一名卡吉戴尔沙鲁姆拿矛柄戳一名马甲部族战士,将对方击得蹲了下去。数秒过后,双方已经打成一团。他们的达玛站在路边,对于暴力冲突漠不关心,也不干涉,只是继续与对方争吵。

“为什么放任这种事?”亚伦问。“安德拉不能严令禁止吗?”

阿邦摇头。“理论上安德拉应该在部族间严守中立。但事实上,他一直偏袒自己所属的部族。就算他真的中立,也不可能平息克拉西亚所有的世仇。你不能禁止男人去做男人会做的事。”

“他们的行为比较像小毛孩。”亚伦说道。

“戴尔沙鲁姆只会耍长矛,达玛只懂《伊弗佳》。”阿邦悲伤地同意道。

战士们没有使用矛头……目前还没,但暴力行为愈演愈烈。如果没人出面制止,很快就会闹出人命。“不要乱来。”阿邦说,在亚伦准备上前时抓住他的手臂。

亚伦转身想要争辩,但他的朋友看着他的身后,突然一脚屈膝跪倒。他拉扯亚伦的手臂要他照做。

“如果你还珍惜生命,快跪下。”他嘶声说道。

亚伦环顾四周,发现阿邦恐惧的来源。一名女子沿街走来,身上裹着神圣的白袍。“达玛丁。”他喃喃说道。克拉西亚的神秘草药师鲜少在公开场合现身。

他在她通过时低下头,但没有下跪,这其实没有差别。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埋着头迎向混乱现场,众人直到她来到身边才察觉。两名达玛一看到她立刻吓得脸色发白,随即朝部下大吼大叫。打斗停止,战士们拜倒,清出一条路供达玛丁通过。在她通过后,战士与达玛一哄而散,路上的交通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帕尔青恩,你到底是勇敢,还是疯了?”阿邦等她离开后问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要向女人下跪?”亚伦疑惑问道。

“男人不须向达玛丁下跪,但如果卡菲特和青恩够聪明,他们就该这么做。”阿邦说道,“就连达玛和戴尔沙鲁姆也怕她们。传说她们可以看穿未来,知道哪些男人可以安度夜晚,哪些会战死沙场。”

亚伦耸肩。“那又怎样?”他语带疑惑地问道。第一次进入大迷宫那晚会有达玛丁施术预测他的未来,但当时的经历并不足以让他相信她真能预见未来。

“对达玛丁不敬就等于是对命运不敬。”阿邦的语气仿佛把亚伦当作笨蛋。

亚伦摇头。“我们创造自己的命运,”他说,“就算达玛丁可以抛掷骸骨预测未来也一样。”

“好吧,如果你惹火了达玛丁,我可不会羡慕你的命运。”阿邦说。

他们继续前进,很快就抵达安德拉宫殿,一座由与这座城市一样古老的白石建造而成的巨大圆顶建筑。宫殿的魔印是以金漆漆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在他们还没踏上宫殿石阶前,一名达玛已从上方跑到他们面前。“滚,卡菲特!”他叫道。

“很抱歉!”阿邦道歉,深深鞠躬,凝望地面并向后退开。亚伦站在原地。

“我是杰夫之子亚伦,来自北方的信使,人称帕尔青恩。”他以克拉西亚语说道,他将长矛插在地上,即使用布包覆,还是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为安德拉及其他官员带来信件与礼物。”亚伦举起背袋,继续说道。

“你既然会说我们的语言,就不该与这种人走在一起,北方人。”达玛说,仍怒瞪着阿邦,阿邦已经卑躬屈膝地伏倒在地。

亚伦心下大怒,但只能忍气吞声。

“帕尔青恩需要人带路,”阿邦对着地面说道。“我只是指引他……”

“我没叫你说话,卡菲特!”达玛大吼,对着阿邦的身侧狠狠踢过去。亚伦肌肉紧绷,但在朋友警告的目光下隐忍不发。

达玛仿佛没事似的转回身来。“把信交给我就行了。”

“来森堡的公爵要求我亲自将礼物呈交给达玛基。”亚伦大胆说道。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青恩与卡菲特进入宫殿。”达玛嘲笑道。

这个回复令人失望,但并不意外。亚伦从没见过任何达玛基。他交出信件与包裹,皱眉看着达玛走上台阶。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的朋友。”阿邦说道,“我跟你一起来只会让情况更糟,但我没说错,达玛基绝不会接见任何外来者,就算是你们来森堡公爵亲临也不例外。他们会礼貌性地让你傻等着,然后躺在某个丝质枕头中忘掉你,让你丢脸。”

亚伦咬牙切齿。他在想瑞根造访沙漠之矛时是如何应对,他的老师难道可以忍受这种侮辱吗?

“现在你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阿邦问,“我有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儿,非常漂亮。她会在北方做你尽职的妻子,在你出远门时帮你持家。”

什么家?亚伦暗想,忆起安吉尔斯堡那间堆满书籍、已经一年没有回去的小屋。他看向阿邦,心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这个诡计多端的朋友在意的,只是他女儿在北方可以建立起的贸易关系,而不是他的快乐或帮亚伦持家。

“你让我倍感荣幸,我的朋友。”他回复道,“但我还不打算放弃。”

“我也这样想。”阿邦叹气,“我想你是要去找他?”

“没错。”亚伦说。

“他和达玛一样不能忍受我的出现。”阿邦警告道。

“他了解你的价值。”亚伦不认同。

阿邦摇头。“他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忍受我的存在。”他说,“自从你第一次随军进入大迷宫,沙鲁姆卡就一直想学北方人的语言。”

“而阿邦是克拉西亚堡内唯一懂得北方语言的人。”亚伦说,“这就让他在第一武士眼中成为有价值的人,尽管他是卡菲特。”阿邦点头,但并不信服。

他们朝距离宫殿不远处的训练场前进。城市中央是所有部族的中立区,他们聚集在那里拜神,并为阿拉盖沙拉克作战前准备。

当他们赶到时已经黄昏,营地里人马杂沓。亚伦与阿邦首先路过武器匠和魔印师工坊,这里产的工艺品是唯一够格让戴尔沙鲁姆使用的东西。再穿过一大片空地,则是战士接受训练的校场。

校场的另一端坐落着凯沙鲁姆宫,是沙鲁姆卡与他手下军官的宫殿。这座雄伟的圆顶建筑只比安德拉宫殿小一点,是在战场上一再证明自己勇猛善战,而成为全城最光荣的男人的住所。相传宫殿下方是一座大后宫,专供这些战士未来的世代留下优良血脉。

当阿邦拄着拐杖蹒跚路过校场时,人群中传来许多不满的目光与咒骂声,但没有人胆敢阻挡他们的去路,阿邦身受沙鲁姆卡的守护。

他们路过一排排练习刺矛的男人,另一些人则练习残暴但很有效率的沙鲁沙克,克拉西亚肉搏术。战士们练习投矛的精准度,或瞄准不停移动的持矛男孩,对他们抛掷网子,为了当晚即将到来的战斗准备着。校场中央有一座大营帐,贾迪尔就在里面和他的手下商讨策略。

阿曼恩·阿酥·霍许卡敏·安贾迪尔是克拉西亚的“沙鲁姆卡”,这个头衔翻译成提沙语,就是“第一武士”。他的身材高大、超过六英尺,全身黑衣、头裹白布。根据某个亚伦不太理解的习俗,沙鲁姆卡同时也是有宗教意义的头衔,白头巾代表他的宗教地位。

他有着深铜般的肤色,双眼的色泽如同漆黑的发色,头发则以发油后梳,垂在脖子上。他的黑胡左右对称、修剪整齐,却没有丝毫文弱气息。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有猛禽的气势,身手矫健、充满自信,宽大的袖子向上卷起,露出坚硬结实、表面布满伤疤的手臂;他刚三十岁出头。

一名营帐守卫看见亚伦和阿邦走近,于是弯下腰去向贾迪尔汇报。第一武士的目光随即离开以粉笔书写的石板。

“帕尔青恩!”他招呼道,张开双臂起身迎接他们,“欢迎回到沙漠之矛!”他说的是提沙语,字迹和口音都比亚伦上次来访时进步很多。他热情地拥抱亚伦,亲吻他的脸颊。“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今晚阿拉盖会害怕得发抖!”

第一次造访克拉西亚时,第一武士之所以对亚伦感兴趣,完全是出于好奇,但后来他们一起在大迷宫中为彼此流血奋战,而这在克拉西亚代表了一切。

贾迪尔转向阿邦。“你怎么敢来这里与男人站一起,卡菲特?”他一脸厌恶地问道,“我没有传唤你。”

“他是跟我来的。”亚伦说。

“他不必再跟着你了。”贾迪尔冷冷地说道。阿邦深深鞠躬,以他的瘸腿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离开。

“我不知道你干吗在那个卡菲特身上浪费时间,帕尔青恩。”贾迪尔啐道。

“在我的家乡,人们不仅仅以长矛来评断男人的价值。”亚伦说。

贾迪尔大笑。“帕尔青恩,在你的家乡,人们根本不会去碰长矛。”

“你的提沙语比之前进步很大。”亚伦注意道。

贾迪尔咕隆一声。“你们青恩的语言真不好学,当你不在时,我还得去找个卡菲特来练习。”他看着阿邦一拐一拐地离开,对他亮眼的丝袍不以为然,“看看那家伙,打扮得像个女人。”

亚伦看着广场对面一名黑衣女子提水而过。“我可没看过女人穿成那个样子的。”

“那是因为你不肯让我帮你找个可以让你揭开面纱的老婆。”贾迪尔笑道。

“我怀疑达玛会让你们的女人嫁给不属于任何部族的青恩。”亚伦说道。

贾迪尔挥手。“胡说八道。”他说,“我们曾一起在大迷宫中挥洒热血,我的兄弟。如果我要你加入我们的部族,就连安德拉本人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亚伦可不敢肯定,但他没开口争论。在克拉西亚人吹牛时,质疑会导致对方暴力相向,况且他未必是在吹牛。贾迪尔的地位至少可以与达玛基平起平坐。战士们会毫不犹豫地遵从他,甚至会为了他违背达玛的命令。

但亚伦并不打算加入贾迪尔的部族,或是任何其他部族,他令克拉西亚人不自在;一个参与阿拉盖沙拉克,同时又结交卡菲特的青恩。加入部族可以化解这种不自在的情绪,但一旦加入,他就归该部族的达玛基管辖,卷入所有的部族间世仇,并且永远不能离开克拉西亚。

“我现在还没打算结婚。”他说道。

“好吧,别等太久,不然大家会以为你是普绪丁。”贾迪尔说着哈哈大笑,在亚伦肩上推了一把。亚伦不确定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进城多久了,我的朋友?”贾迪尔问。

“才几个小时。”亚伦说,“我刚把信送到宫殿。”

“然后你就带着长矛前来助阵啦!看在艾弗伦的分上,”贾迪尔对手下叫道,“帕尔青恩体内一定流着克拉西亚的血!”他的手下跟他一起大笑。

“随我走走。”贾迪尔说着,一手搭在亚伦的肩,远离其他人。亚伦知道贾迪尔已开始盘算他今晚适合在什么位置作战。“巴金部族昨晚折损了一名深坑魔印师,”他说,“你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深坑魔印师是克拉西亚战士中最重要的角色,负责为囚禁地心魔物的深坑绘制魔印,并确保魔印会在恶魔坠入后立刻启动。这个工作十分危险,因为万一掩饰陷阱的油布没有完全落下,彻底露出其下的魔印,魔印师就必须在沙恶魔随时可能爬出深坑杀害自己的情况下负责揭开魔印。只有推进兵这个职务的死亡率比深坑魔印师更高。

“我比较想当推进兵。”亚伦回道。

贾迪尔摇头,但面带微笑。“你总是想担任最危险的职务。”他指责道,“如果你死了,谁帮我们送信?”

尽管贾迪尔的口音很重,亚伦还是听出话中的挖苦意味。信件对他而言没有多大意义,戴尔沙鲁姆根本没几个人识字。

“今晚没那么危险。”亚伦说。他难掩兴奋,拉开包裹新武器的布条,骄傲地举在第一武士面前。

“有帝王气势的武器,”贾迪尔低头道,“但帕尔青恩,击败黑夜的是战士,不是长矛。”他一手搭上亚伦的肩,凝望他的双眼。“不要太信任你的武器。我看过比你更经验老到的战士,他们在武器上绘制魔印,结果还是面对凄惨的下场。”

“这长矛非我所制。”亚伦说,“我是在安纳克桑废墟里找到的。”

“解放者的诞生地?”贾迪尔大笑,“卡吉之矛是虚无缥缈的神话,帕尔青恩,失落之城早已深埋在沙漠之下。”

亚伦摇头。“我去过了。”他说,“我还可以带你去。”

“我是沙漠之矛的沙鲁姆卡,帕尔青恩。”贾迪尔回道,“我不能像你一样打个背包,骑头骆驼深入沙漠,只为了寻找一座存在于古老文献中的城市。”

“我想入夜后,我就能用行动说服你。”亚伦说。

贾迪尔耐心地微笑。“向我保证你不会尝试任何愚蠢的事就够了。”他说,“不管有没有魔印长矛,你都不是解放者,埋葬你会让我非常伤心。”

“我保证。”亚伦说道。

“那就好!”贾迪尔拍拍他的肩,“来,我的朋友,天色已晚。今晚应该在我的宫殿用餐,然后一起前往沙里克霍拉集结!”

晚餐有香料肉、花生以及克西亚女人将湿面团放在热腾腾岩石上烘烤出来的薄面包。亚伦坐在贾迪尔身旁的荣誉座上,身边围绕着凯沙鲁姆,接受贾迪尔本人的妻子们服侍。亚伦一直不懂贾迪尔为什么如此礼遇他;但在安德拉宫殿外遭受那种待遇后,他很乐意接受这种盛情款待。

男人们要求他讲故事,指明要听独臂魔失去手臂的故事,尽管他们早就听过很多遍了。他们总是要听独臂的故事,或是阿拉盖卡的故事,他们如此称呼独臂魔。石恶魔在克拉西亚十分罕见,当亚伦开始讲述这个故事时,听众都听得如痴如醉。

“你上次来访后,我们建造了一台新的巨蝎。”一名凯沙鲁姆喝餐后花蜜时对他说道,“它可以利用长矛击穿一座石墙,我们迟早会找出方法击穿阿拉盖卡的外壳。”

亚伦轻笑摇头。“恐怕你们今晚不会见到独臂魔了。”他说,“永远都不会,它见过太阳了。”

凯沙鲁姆瞪大双眼。“阿拉盖卡死了?”其中一个问道,“你怎么杀死他的?”

亚伦微笑。“今晚战胜后,我再向各位述说这个故事。”他说话的同时轻拍身旁的长矛,第一武士以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他手中的长矛,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