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二的晚上,阿部道尔·张将要参加“钻石杯”比赛。赞助单位是三天电机。
自从力道山死后,摔跤运动员们都四散而去,一时间,摔跤运动濒于绝迹,但在新时代的年轻人的支持下,摔跤运动又有复苏。而现在阿部道尔·张是很有名望的摔跤家,今天的比赛,他要是不参加是不可能的。
傍晚五时,钟子从会社下班回来后就进了特意制造的具有北欧风味的“桑那”浴室。浴室地板全是大理石的。钟子将她那美丽的裸体趴在地板上,不久从墙壁的两方通入蒸气,浴室中温度很快升高,同时汗也簌簌地往外冒。
她按了一下墙壁上的按钮。断了蒸气。阿部道尔·张走了进来,他除了用一枚青色花纹的三角裤衩遮住他那中心部位以外,全身精妙绝伦的肌肉全部露在外面。
耕助对能看到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女主人的裸体感到非常幸福。他开始为她擦背。
他握紧毛巾,摩擦润滑的后背,挤出从背部喷出的汗汁,擦去沾在身上的污垢。从背部到臀部的污垢全被擦拭完后,她开始翻身仰卧,从乳房到下腹部,能使男人入迷的所有部分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耕助面前。
耕助让她的右脚放到他的膝盖上,从脚指尖开始静静地向上擦。他热爱、赞美着,专心致志、一无遗漏地擦着,但这迷人的肉体现在还绝对不能用手接触。
钟子好象不知道耕助内心痛苦似的,一只脚放在耕助身上,让他从腿肚开始擦到膝盖和腿的内侧。然后问他。
“电视几点开始?”
“七点半开始转播。六点半就必须到场。”
“今天的对手是……”
“部卡·汤姆。”
“厉害吗?”
“实际比起来,在力气上是比不过他。但他腿部有弱点,只要盯住这一点,就可以将他摔倒。啊,怎么说好呢?在日本兴办事业时,为了还想来这吃得好,女人贤惠的日本,他做了一些过头儿的服务。”
“是啊,因为他是艺人。”
钟子让他一直擦到右腿的大腿根,然后换擦左腿。
然后她说:
“我,今天哪,想到爵士茶馆去一下。”
“啊?是时田会长去的那个地方?”
“哎。为什么不遭闲言乱语的会长要恃意去那里呢?而且会长将一万股票转让给玖丽娅·原这个女歌手是什么样呢?我想去看看。”
“这很好。或许能从那里顺利地探出建设新宿百货的奥秘来。”
“那么,穿什么样的服装去好呢?”
“噢,那最好穿牛仔裤,如有可能,里面不穿三角裤衩,牛仔裤最好是吊腿的,要把大腿和屁股勒得绷绷紧才好,上身不戴乳罩而穿‘T’型短袖衫。把下摆使劲往外拉然后打上一个结儿。”
“走在大街上那简直跟裸体一样,没有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走路时的打扮更是毫无忌讳。一般人过了二十五岁,就不能这么打扮了,但社长没关系。牛仔裤和T衬衫一穿,简直就象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钟子上半身起来,冷不防地给了耕助一记响亮的耳光。
“耕助,讨厌你说奉承话。还是对我的身体找毛病为好,你能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还算可以。”
对于耕助来说,女人的一巴掌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但还得诚慌诚恐地向地谢罪。
“实在对不起了。”
如果被地呵斥道:已经好了,给我滚出去!那对他来说,是最可怕的事。
幸运的是他今天还没遭到这样的斥责,他赶忙继续拼命地给擦拭着。
二
十五年前,她曾被崔头儿带到新宿这个地方。从新宿离开后,这是第一次来。
爵士茶馆是什么样?她生来也没去过一次。
因为平时走在大街上总是有耕助或其他社员做警卫,所以这次一个人来,刚进茶馆时稍微有些紧张。
但是,因为听了耕助的忠告,穿了和大家都相同的服装,所以显得很“合群儿”。小小茶馆内热闹非常。
屋内回响着人们的欢呼和喊叫声。几个拿着吉他、萨克斯等乐器的年轻乐队员奏起音乐。
她坐在桌前,要来一杯咖啡。八百日元一杯,可能包括听音乐的钱吧。这么贵的咖啡味道却不佳。
听了十几分钟,她完全陶醉在这个气氛中了。
钟子认为,音乐这个东西,只不过是给人的生活增添色彩的一种次要的附属物。
但在这里,音乐支配着人们的一切。挑动着官能、捕捉着精神、摇撼着肉体。人们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欢乐之中。
“若是年轻人,肯定会入迷的。”
她这样想着,简直就象新兴宗教祈祷似的愉悦漂然而过。如果这次不是带着任务来的话。她的神经也会麻酥酥地受到感应或许也会被卷入这迷人的旋涡中去。
钟子表面上也和大家一样,随着节奏踏着脚,弹着手指,但她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全屋。就在眼前一个栏杆附近有一位老绅士正笑眯眯地观赏着狂热的人们。在这样的茶馆,他显然异乎常人。他和年轻人在一起已经很习惯了,所以一点也看不出不协调。
老绅士不用说,就是时田会长了。
钟子曾在公开场合,向他问候过二三次。
时田似乎对她没有注意,因为他见过的钟子总是穿着宴会礼服、法国制套服等盛装。对今天穿牛仔裤和T衬衫的钟子没能看出来。
而且这里的融洽气氛也早已卸除了他思想武装。
这了一会儿,换演员了。
此刻响起了甜美悠扬的乐曲、从舞台的一端走出一个穿着牛仔裤和T衬衫的女孩子。她和一般的歌手的形象差距较大,朴素文雅、干静利落。
观众们一齐鼓掌,吹起了口哨。
“玖丽娅,加油啊!”
“小原,抖起精神来!”
“喜欢你哟!”
屋里一阵阵喧闹。
钟子明白了,她就是少女玖丽娅·原。她用眼睛余光侧视那位老绅士,时田会长正乐不可支地眯着眼睛望着玖丽娅。
他一定是喜欢玖丽娅·原的!
钟子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仔细地观察着玖丽娅·原。年纪大约有十八九岁。她又用妇产科医生诊察时那种冷静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原。
是处女,保准没错。她的腰部和喉头还保留着不知道男人的固有的清洁,作为爵士歌手。这可能是极为罕见的吧。本人尽管是多么的规规矩矩,但周围的人总和你没完没了,这就是当今社会。
不过有一条,当今的社会上女人要想有出息,如果不是出卖肉体,那一是要有权或有钱的亲戚作靠山,否则就是平庸之辈。
因此,钟子对玖丽娅·原是处女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问。时田会长作为她的保护人,暗地里又给她巨额的金钱、又保护她不受其他各种各样男人的欺侮而使她成名。一般来说,时田和她一定有肉体关系。如果不是这样,二人之间就达不到心理、感情上的“平衡”,那么他们到底靠什么维系这种关系呢?
问题的关键对能在玖丽娅一方,答案把握在她的手中,必须紧急调查这个歌手的情况。
玖丽娅的歌声甜美而略带点嘶哑,有相当的魅力。将来有可能成为一个大歌星。
人们被歌声感动得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三
今天电视转播中最叫座的节目就是最后的四人摔跤比赛。这是安东·猪井和阿部道尔·张对部卡·汤姆和泰嘎·其多的“双打”摔跤赛。
钟子来到电视台休息室找阿部道尔·张,比赛还没完,而且正是决赛最激烈的时刻。场内充满了摔跤迷们的欢叫声。
在充满着男人体臭的房间里,牛仔裤装束的钟子一边等着耕助,一边考虑着问题。不管怎么说,不实际接触玖丽娅,是弄不明白时田为什么要帮助玖丽娅的。而且这件事是否和新宿百货大楼一事有关呢?也尚未可知。干一干试试看,总比什么也不干强。
她在汗臭的房间里等了十分钟左右,比赛总算是结束了,更热烈的兴奋在场内沸腾。不大一会儿,走廊里传来一骚动声,和“巴嗒巴嗒”的脚步声一起,四个对手并肩进了休息室。
四人身上都血迹斑斑。但他们之间在过去的比赛中没留下积怨,比赛终究是一种职业和工作。吵架和互相殴斗,甚至流血负伤都是给观看摔跤表演的摔跤迷们的一种服务爸罢了。耕助立即看出了钟子,其他三人一时间还不知道这个穿牛仔裤的小姐是谁。但注意打量了她一下,还是认出了她。
“呀!好奇特的姿态哪!”
“钟子小姐,真是充与伦比!”
他们纷纷赞美她的姿容。
然后,他们大大方方地脱下了裤衩而赤裸着身子向房间角落里的淋裕室走去。
很快,他们就转回来了,用湿毛巾拭去身上的血迹和汗水。
因为有女人在场,就连脱裤衩都犹豫的话,那是不胜任摔跤家称号的。
钟子满不在乎地看着四人的裸像,向耕助问道:
“耕助,在这个会社中,有对歌手知道得比较详细的人吗?”
摔跤也好,唱歌也好,基本都属于一个行当,也有认为是彼此彼此的关系。
耕助也不太清楚,就又转向用搓脚石给他搓屁股和大腿部的一个年轻选手。
“这个事啊,咱们社的濑田干过歌手,或许能知道一些情况。”
“把他给我招呼来!”
“是!现在就去。”
当令社会是绝对服从的社会,年轻选手立即跑去找人。
不一会儿濑田被找进来了。他穿着一件粉色的薄衬衫,系着蝴蝶结,象一张刺眼的人物画似的,是一个典型的老板类型的人物。
“找我有什么事?”
从淋浴室出来的阿部道尔·张在旁边的长椅子上趴着,正让一个年轻弟子为他处理伤口,一见濑田来了便对他说:
“濑田,你如果知道有关女歌手玖丽娅·原的情况,请你毫无保留地向这位女士说一说。”
“好吧!”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现在玖丽娅·原,只和母亲一起住在一个居民楼里。据她说,幼年时家庭十分贫苦,父亲是新宿背巷的小杂货商。她在爵士茶馆赚钱之后,不知道计么原因,她和母亲离开了她的父亲,只有母女俩搬进了居民楼。她和男人们的关系没有任何非议,是一个挺正派的姑娘。但在演出队中的评论却不怎么好,说她高傲自大,爱炫耀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一般人是百思不得其解。据观察分析,好象她被一位相当有钱的保护人所控制。这个保护人是谁?恐怕连她的演出老板黄濑川也不晓得……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说完,他象反复考虑一个什么问题似的,突然仔细地端详起钟子的面孔来。然后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看着我的脸?”
钟子怀疑地问道。
“啊,失礼了,请原谅……不过,也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子?”
“丘野钟子。”
“那么,你和玖丽娅·原没有什么关系吗?”
“哎,有什么关系?今天才认识的,要说以后,可能……”
“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
“请你不要生气,恕我直言,实际上,从舞台上下来卸了妆以后的玖丽娅·原和你的脸非常相似。”
“哎?这是真的?”
钟子不禁暗暗吃惊。
“真的。你表现出吃惊时的面孔和她更是一摸一样!”
“好奇柽呀!什么关系也没有,却……”
钟子的头脑中画了一个挺大的问号。
最后她向他询问了玖丽娅的住所和电话号码之后,就让那位濑田回去了。
四
阿部道尔·张和钟子乘着出租轿车驶向四谷。出租轿车司机认识阿部道尔,使和他聊了起来。
“我方才‘摸了会儿鱼’,到茶馆去了,看了你的比赛的节目。部卡·汤姆是一个胆小鬼哟!我要有力气都想一下子跳进摔跤场和他比试比试。我毎个星期二都看你们的摔跤电视节目。等一会儿,劳驾给我签个名留作纪念。”
车子进入了四谷的小道。阿部道尔撕了一张手册上的纸,签了名,递给了司机。然后直盯前方。车子进了小道的死胡同。
二人下了车。
是二层楼,是个挺漂亮的居民楼。恰好是濑田告诉的那座居民楼。
二人走进居民楼。这时只见一个男人从居民楼院子的大门走出来。但没发现他们俩就过去了。真是幸运,可能是由于天色昏暗,对方没有注意的缘故吧。
但钟子立即看出了这个男人是谁。
这男人正是西南铁道时田会长的冤家对头,东京电铁的秦。据说这个秦有爱妾二十八人,正式被认可的妻子就有七八人。孩子的数目不知有多少,反正足能装满二台大客车。夜晚也应该很忙的秦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果真他是来访问玖丽娅母亲的吗?
意外的事接二连三地出现,钟子的思维一时间陷入混乱。
二人来到居民楼大门的入口,只见一个女人敏捷地、像是被楼洞口吸进去似地消失在居民楼内,她好象就是方才送秦回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