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用电话亭被自动卸货卡车的车尾结结实实地一撞,发出一声巨响,翻了个斤斗。正面的铁门瘪了进去,死死卡住毒岛。
毒岛身不出己,跟着电话亭翻倒在地,打起滚来。自动卸货卡车的头一下撞击就已使他头晕目眩,像是被撞成了脑震荡,紧接着又这么一翻一滚,脑袋重重地碰了几下,终于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像是有人正在往他的头上浇冷水。经过冷水一激,他总算清醒过来。
刚刚恢复了意识,马上就感到一阵强烈难耐的头痛,随之而起的是一阵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他呻吟着睁开眼睛。
面前站着个拎着铁皮桶的年轻小伙子,左颊上有一道铅灰色的伤疤,他冷冷地打量着毒岛,目光有如蝮蛇般阴毒。
“总算是醒过来了?这会儿一定是口千舌燥吧?”
小伙子脸上浮起狰狞的笑容,再次把铁桶里的水浇到毒岛头上。毒岛万念俱灰,牙齿咬得紧紧的。这一次,看来是休想从这里出去了。
关押他的地方,好像还是一间地下室。不过,和上次被樱田抓住时关在里面的那间地下室不一样。也许是另外一间地下室吧。
他的身上被剥得一丝不挂。水泥地板上有一把铁椅子,椅子腿深深地理入地面,宰牢地固定在水泥地上。他就被捆在这把椅子上。
他是被手铐和粗麻绳捆着的。双脚和反剪到背后的双手都被手铐铐着,身体和双腿用粗麻绳牢牢地捆在椅子腿上,一点儿也动弹不了。
脸上带着伤疤的小伙子见桶里的水已经倒光,就拎过去放到墙壁边上的水龙头下面。他掏出香烟点燃,一口一口地向毒岛脸上喷着烟雾。
毒岛贪婪地吸着这迎面扑来的烟雾。小伙子见状咧嘴笑起来,顺手把烟头戳到毒岛的右肩上,用劲一捻,烟灭了。毒岛痛得咬紧牙关,拼命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哀嚎。
“扯开喉咙叫吧,用不着担心。这里的声音传不出去,外边是一点响动都听不见的。”
小伙子冷冷地嘲笑着毒岛。
“……”毒岛恨恨地扭动着嘴唇。
“真是条响当当的硬骨头汉子。不过,到了这个份儿上,即便是你这样的人,我也要撬开嘴巴,让你撕破嗓门大喊大叫。”
小伙子说着话,晃动着身子走到地下室的右边。
那里有一座小炉子,烟囱一直伸到天花板的外面去。炉子旁边是装着焦炭的汽油桶,还有一只灌满汽油的小油罐。装着焦炭的汽油桶里插着铁锨和炉钎子。
小伙子阴恻恻地笑着,打开炉子上的盖子,里边象是早已加好了的焦炭,他拎起小油罐把汽油泼进去,随后就忙不迭地点燃火。
汽油轰地一声燃起来,火苗引燃了焦炭。小伙子慢慢调节着炉子上的通气孔。
“现在可就有好戏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炉钎子从通气孔里塞进炉子,插在焦炭冒出的熊熊火焰里。
毒岛浑身一阵震颤,眼见得炉钎子慢慢地烧得通红,他拚命地想扭动身子。
小伙子推开地下室的铁门,消失在走廊里。毒岛徒劳地挣扎着,丝毫也动弹不了,他周身上下又是一阵震颤,头发里积着的汗水和凉水一起甩出来。
铁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是川崎光一和右翼头目樱田信猛。樱田灰白色的浓眉下面,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光一却是面色憔悴,满脸都是渴望复仇残忍神情。
毒岛斜起眼睛,死死盯住光一。
“你这条疯狗。总算是把你抓住了你。还我的梨江子!”
光一纵身一跳,扑到毒岛面前,双手死死卡住毒岛的脖子。
毒岛运足力气,绷紧脖子上的肌肉,免得自己因为窒息而送掉性命。可是,光一像是拚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使的劲越来越大,毒岛渐渐地就喘不上气来,身体也开始轻轻痉挛。一阵强烈的恐怖笼罩着他,意识也渐渐朦胧起来。
“你还是最好放手吧。一旦把他弄死,你想知道的事情也就无从得知。”樱田冲着象饿鬼一样死死卡住毒岛脖子的光一喊了一声。
光一没有抬手。樱田从下面抱住光一硬把他从毒岛身上拖开。哪晓得光一的身子虽说离开了毒岛,十个手指头却还死死地卡在毒岛的脖子上。
“我的手不能动弹了。”
光一低声哼哼着。他是用力过度,双手就这儿僵住,怎么用劲也松不开。
毒岛眼前一片漆黑。
樱田推开地下室的铁门,高声喊叫了一下。十来个汉子挥舞着手枪,乱纷纷地冲进地下室,人人脸上一副紧张神色。
“他卡脖子时有力过度,手指麻木了。帮他扯下来。”
樱田命令着冲进屋里来的手下,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四五个汉子围上前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光一的手指从毒岛的脖子上扯下来。毒岛的喉咙咕咕作响,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仿佛是刚从深不可测的海底浮上来一样。
樱田把那几十个汉子打发出去,从里边插上地下室的铁门,回到原来的地方等着毒岛的喘息平定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毒岛的脑子总算又清醒过来。
“真没想到。怎么让你们抓住的?”他低声嘟哝着,声带象是被卡坏了。
“整个东京都内的大小要害之处都撒下了网,你恰好撞上其中的一张,就这样落到我们手中。”
樱田笑着说道。他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光一不住的拍着麻木的双手,使手上的血液能流得快一些。
“还我的梨江子!梨江子和理纱在什么地方?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撕成碎片。”光一恶狠狠地逼向着毒岛。
毒岛一言不发,打定主意一点儿一点儿地拖延时间。一旦说出梨江子和理纱的藏身之处,他的这条命也就完了。这一点,他并非不清楚。
“看来你是不想说。也好,我来让你开口说话。”
光一说完话,几步走到填满焦炭、熊熊燃烧着的炉子跟前,一把抓住从通气孔塞到炉子里面去的炉钎子。
没想到他手上的麻木劲儿还没过,怎么也抓不牢炉钎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炉钎子从炉子里拔出来。
炉钎子的前端由红变白。毒岛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一阵,小便流了出来,他拚命想憋回去,可是毫无效果。
“你这样凶悍的家伙,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樱田朝后退了几步,避开飞溅出来的小便,用满带轻蔑的鼻音戏弄着毒岛。
“把炉钎子给我。论起拷打之类的事,我可是得心应手。既要让他皮肉吃苦,又要留着他的一条命。再说,拙劣的拷打若是一再重复就会使他习惯你的拷打方式,皮肉的痛苦也就慢慢地变成快乐,这就是人类潜在的自虐心理和自杀本能。怎么样,我还是很有研究的吧?”
樱田阴阳怪气的对光一说出这番话,面带狞笑,伸出手去接光一递过来的炉钎子。
没等他的手抓住炉钎子,光一先就松了手,炉钎径直朝地上落去,光一躲闪不及,滚烫的炉钎子正正地扎在他右脚的脚背上。
炉钎子的前端穿透了光一的鞋面,那股势头,恰像是仅仅穿透了一张簿纸的光一的鞋子冒起一股青烟。
樱田以惊人的敏捷挟住就要倒到地上的炉钎子。光一发出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仍然冒着青烟的右脚打起滚来。
樱田轻蔑地扫了光一一眼,拎起炉钎子走到炉子的跟前,把它重新插进炉子里烧热。
樱田见炉钎子还未烧红,就走到一边,拎起那只铁皮桶接满水,冲掉水泥地上毒岛撒出来的红色尿液。毒岛的身后像是有个排水孔,污水汩汩地流出去。
“畜生!还是让我来收拾他。”光一的脸都痛歪一了,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算了吧,这会儿把他弄死,你的宝贝女儿也就回不来了,我的酬金也要跟着泡汤。你还是站在旁边看热闹吧。”
樱田走过去抓起炉钎子。它的前端已经烧成了纯白色。
二
樱田站在毒岛面前。
他脸上浮起残忍的笑意,挺起炉钎子,让那烧得发白的前端缓缓戳向毒岛的眉间。毒岛紧闭上眼睛,脑袋不住地左右躲闪。
倾刻之间,炉钎子戳穿了毒岛的左耳,他止不住嚷叫了一声。这一声惨叫并不是单单出于疼痛,而是出自无法遏制的恐怖,它可比皮肉的疼痛厉害得多。
肉被烧焦了,地下室里到处都是露天火葬场的恶臭。
“睁开眼睛。”樱困粗声命令着。
“饶了我。我说。”毒岛呻吟着睁开眼睛。
“才来了这么一下就要说了,真没味道。我还没玩够呢。”樱田不无遗撼地哼哼着说。
“在什么地方?快说!”光一像是等不及了,在一边叫喊起来。“我给你们带路。把绳子解开。”毒岛有意做出一副哀求的样子。“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一”樱田用调侃的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你是想这么一说,我就会把绳子给你解开,让你逃之夭夭?你真的以为我会轻易上当,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是把绳子解开,我的手脚也还是被手铐铐着的,动弹都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反抗呢?”毒岛摇着头说道。
“不,不。对你我可是大意不得。虽说弄不清楚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免得惹出麻烦呢。”说着话,樱团把炉钎子伸向毒岛下腹却浓密的毛丝中。
炉钎子的前端虽说已经褪去白色,一沾到毛发,仍旧把原来积在那里的水珠烤得吱吱作响。片刻功夫,周围的毛就被烧焦了。毒岛的身子一阵痉挛。他抓住时机,装着昏死过去。
“怎么,死了?”光一惊叫一声。
“别担心,不过是晕过去了。”
樱田鼻子里发出笑声。毒岛听见他把炉钎子插回炉子里的声音。
“带上这家伙走吧。如果铐上双手双脚还不放心的话,一弄进汽车就再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光一劝说着樱田。
“说一千道一万,一旦有人看见了这个家伙那就惹下大麻烦了。江川首相的意见是尽快秘密地干掉毒岛。现在,检察机关和警察内部反对江川的势力虽然销声匿迹,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连火种都熄灭了。保守党内部的反主流派仍然在伺机发难,等待着搞垮江川先生的大好时机,说穿了,也就是等待反对派煽动起群众骚乱。所以,江川先生命令我秘密处决毒岛,尽量不要给反江川派和公众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若是毒岛被警察逮捕,就在拘留所里干掉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就是防备这件事情公诸于世。”樱田冷冷地说道。
“让他穿上衣服,再从头到脚蒙个严严实实。这样带走,无论是谁都认不出来的。”光一仍旧不死心。
毒岛心里暗暗欢喜。不论怎么说,只要能把衣服穿上就有希望。他那件西装上农的衣襟里,藏着可以打开手铐的铁丝。
“还是照我说的做。让他供出把你的女儿和情妇关在了什么地方。”
听到樱田这么一说,毒岛刚刚冒起的一线希望马上就破灭了。
又一桶冷水浇到头上。毒岛装出一副好容易才苏醒过来的样子。
“喂,说吧。你把她们藏在什么地方?再要不说,只好用炉钎子烫你的嘴巴了。”樱田厉声追问着。
“在奥多摩山里的一座小屋。”毒岛随口胡诌了一个地方,接着又说:“要是不带着我一起去,肯定找不到那个地方。”
“找得到的。等着瞧吧。我马上就去我一张一万分之一的地图,是不是说了假话,你自己可要当心。”樱田那双催眠师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毒岛。毒岛硬着头皮和樱田四目相对。樱田没有看出名堂,就一转脚跟,大步走出地下室。
“喂,你……听我说,你没有搞梨江子吧?”光一压低嗓门问着毒岛。
“她可是个重要的人质,我当然会好好对待的。”
毒岛脑子里闪过强奸梨江子时的场面,嘴里却不痛不痒她,说着另一番话。
“就算是你没有拐走梨江子,把她当作人质,我这会儿也想立即动手手杀了你。”
“你毁约了,还想要我的脑袋。”
“一派胡言!”
“你要是真想救你的女儿,就解开我身上捆着的绳子。我一定给你带路。那座山间小屋地图上是找不到的。”
“你休想。我不敢反樱田,这个人太凶险。他把自卫队和全国的暴力组织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甚至已经开始策划夺取首相地位的阴谋。”
“你这是在开玩笑。”
“相信我吧,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只要能把女儿还给我,一定尽全力向樱田和江川说情,挽救你的生命。”光一急切地说着。
就在这当儿,樱田拿着一本厚厚地大地图册回来了。
“喂,这会儿再要含糊其辞可就没用了。到底在什么地方,清清楚楚给我说出来。”
“从奥多摩的冰川出发,沿着日厚川向钟乳洞方向走,就在半道上一个叫做小管的地方。”
毒岛回想着以前曾经去打过几次猎的地方,随口描述着路线。
“等一下,等一下。从冰川那边……”
樱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将毒岛的脑袋当成桌,把沉甸甸的地图册放上去找了起来。
“找到了。就在这附近。”
他翻开地图册,找出绘着从冰川到日厚川周围地区的那一页,一把扯下来,随手把地图册往地上一扔,将扯下来的那页一万分之一精密地图摊在毒岛眼前。光一单腿点地,一跛一拐地凑上前来。
“喂,在什么地方?”他急不可耐地问道。
“小管的右边是川苔川,看见了吧?那里是出产川苔的地方。”
“就是这里。”
樱田和光一的眼睛闪闪发光。
“沿着这条川苔川顺流而上,就到了圣泷。从这里再向前走上七百米左右,开始登左边的悬崖。那悬崖上没有路,所以地图上没把它标出来。登上悬崖后,要沿着林中的兽道走上七公里,这条兽道地图上同样没有标出来。这条路在林子里左弯右拐,还有很多岔道,没有我带路,肯定会迷路的。那座山间小屋是我自己用原木搭起来的,隐藏在树林深处,外人很难发现。”
“把这个叼到嘴上,在地图上画出你那间小屋的具体位置。”
光一手指头上的麻木劲儿总算过去了,轻轻巧巧地把圆珠笔塞进毒岛的嘴里。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自己也没法在地图上确定它的方位,只有走着看。”毒岛做出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樱田先生,你怎么看?我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光一低声下气地问着樱田。
“我可不相信。”
樱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把地图往光一手里一塞,走过去抓起炉钎子,灼热的前端缓缓移向毒岛的阴部。
“说,给我说真话!”
“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毒岛喘着粗气,汗珠子一漓一滴落到地上。
“行了。看来你的话不假。不过,你可别误会,以为我没有烫掉你那玩艺儿是因为动了慈善心肠。我不过是怕你痛得太厉害,走不动路,当不成向导而已。”
“我也一起去。”光一向樱田请示。
“就你这只脚也能爬山?你还是和我一起留下吧,让我的部下带这家伙去。说不清楚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万一让他得手,我们没去,也就不会落进圈套。”
樱田毒辣地笑着,举起炉钎子,把毒岛背上绕着的粗麻绳一一烫断。随着一股股青烟袅袅升起、炉钎子引燃的麻绳在毒岛身上留下一处处烧伤,痛得他昏死过去。
三
苏醒过来后,毒岛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小型卡车的货厢里。货厢上蒙着车蓬,遮盖得严严实实,连后面也封得死死的,从外面一点儿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两只手腕被用手铐铐在背后,身子下也像是铺了一张席_子,略微好受一些。两个脚腕子也被手铐铐住了。
身上从头到脚蒙着一块大帆布,随着车身的颠簸,帆布滑到一边,露出了他的脑袋。
毒岛左边的长椅上,并排坐着四个汉子。他们清一色地穿着美军用的绿色工作服,右边的口袋里衣襟鼓鼓囊囊的,隐隐约约露出手枪的枪把。裤脚塞在高腰皮鞋里边。
四个男人彼此吹嘘着自己干过的杀人勾当,也不知他们那番活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毒岛悄悄伸出手去掏上衣衣襟里藏着的铁丝。这一掏,才发现身上穿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上衣,而是和那几个人一样的防水纤维工作服。
毒岛感到一阵凉意袭上身来,似乎连心窝都凉透了。没有自己的那件西装,他就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开手铐,偷袭对方。
刹那间,身上的疼痛像是一下子就难以忍受。卡车在路面上颠过来,晃过去,一次次震动使伤口的疼痛更加剧烈。车篷的缝隙隐隐约约透进一丝丝光线,驾驶室的后窗也折射出外面的日光。看那模样,这会儿已是日暮时分。
毒岛闭上眼睛,绞尽脑汁琢磨着其他的偷袭手段。
要在山里面给他们带路,铐着两个脚脖子的手铐肯定会取下来,这就解决了第一个难题。
剩下的就是铐着双手手腕的手铐。给他们带路的时候,可以做点鬼,连栽几个大斤斗,然后告诉他们手被铐住,抓不到路边的树枝,一步也走不成,求他们把手铐取下来。
不过,这么一说,只会挨一顿痛打,他们可不会轻易上钩,听信随意编造出来的借口。不过,可以哀求他们放开一只手腕,把另一只手和他们中间的随便哪个人铐在一起。
只要能松开一只手,干掉铐走在一起的那个人就太容易了。只要能把他干掉,就可以夺过手枪,一枪击碎手铐上的锁。如果对手还未送命,先就把枪扔得老远,那就折断他的手腕,拧上几下,绞断和手铐连在一起的皮肉、脚鞘,同样可以挣脱身。
即使他们不允许这样做,一只手也不给松开,仍然是双手反铐在背后,那也可以就这样一个人从悬崖上滚下去。下面的羊齿草和茅草既可以象垫子一样减轻滚动时的撞击,也可以把身体遮掩起来,躲过他们的视线。
进山之后,天可能已经完全黑下来,借着夜色和草丛的掩护躲过这伙人的盲目射击,想来不会有多么困难。
只要逃出他们的手枪射程,那可就成了自己的天下。这些人对山中兽道的熟悉程度远远比不上自己,肯定会在搜捕的时候迷失方向,而且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怖,六神无主,彼此对射。
手上铐着的手铐,只消有半个小时功夫,就可以用石头砸开。当然,慢悠悠地想法把锁弄开也未尝不可。双手一旦自由,就可以瞅住一个惊恐万状的家伙,打他个措手不及,夺下一枝抢。到了那会儿,其他家伙的命也就完全操在自己手中……
绝对饶不了光一,樱田更是得慢慢折磨死……
想到这里,毒岛的脸上忍不住绽出笑容。
“这家伙象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你在笑什么?忘形了吗?”长椅上几个大吹大擂的家伙中有一个高声问着毒岛。
“忘形倒还不至于吧。眼瞅着就要被烧成灰了。喂,毒岛。混蛋,睁开眼睛。”一个帽沿儿压着眉际的彪形大汉厉声喝道。
没等他的脚踢到身上,毒岛赶紧睁开眼睛。
他那支枪管不长,但是相当厚实的左轮手枪的枪口直冲冲地对着毒岛。这枪的枪膛很粗,枪把弯曲的弧度很大,像是为了减轻射击时的震动。
“知道这玩艺儿吗?这是44毫米的大号黑鹰左轮枪,威力惊人。从轿车后面的行李厢射进去,可以穿透油箱和两排座位,钻过仪表板,最后炸裂气缸盖。上一回我用这把枪杀人,冲那小子的肚子开了一枪,结果在他背上炸出个杯子口的洞,肚子里面就更是惨不忍睹,胃和肠子全部炸成碎片。怎么样,窖怕了吧?敢玩这种枪的,全日本也许只有我一个。其他人要是用这种枪,射击的时候非被后坐力弄折手指头不可,而且整个手都会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弄得不好,还会自已打中自己。”
他说着话,扳起枪机。这枝枪是斯坦姆·卢卡公司制造的回转式手枪,和这家公司制造的其他口径左轮手枪一样,都是即时射击的。
也就是说,它不像那种射击时需要用劲勾动扳机的手枪,而是像美国西部影片中使用的手枪一样,手指稍稍触动扳机,马上就可以发射子弹。命中率也相当高。
“明白了。你是厉害得多。不过,请你不要再给我苦头吃。”毒岛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真是个没资格作出评价的软蛋。我的名字叫大枪阿彻,等你身体长壮实了再来和我比个高低吧。”
大汉一边取笑着毒岛,一边把枪机扳回安全位置,插进衣服下摆里面的枪套,全然一副西部枪手的模样。
“帮帮忙,把手铐给我解下来,只解开手腕就行。我的背上像是要裂开了。”
毒岛哀求着。
“你这是自作自受。软骨头混蛋。”
阿彻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夜色降临了。有个人拉开窗帘,透过车篷上的小窗口看了一下外面。
“青梅过了。”
他大声喊了一句。几个人又开始谈起下流的笑话。车子驶上山路,左右晃动着。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双手扶住长椅。
不仅是他们,连驾驶卡车的人和助手席上坐着的人也没有注意到,一辆日产吉普车从东京开始一直紧紧跟着他们,后面不远处,还有一辆公爵货车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
那两辆车上坐着的人个个神色紧张,全然一副面临着生死关头的样子。两个驾驶员的腋下鼓出一大块来,显见得是手枪枪套。其他的人两腿之间夹着提琴盒。
道路空空如也,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车辆。后面的两辆车渐渐接近毒岛乘坐的小型卡车。
小型卡车前方的道路突然宽出一截,路边出现了一个供人们眺望下面山谷景色的小小看台。
吉普车就在这块空地上追上了小型卡车。
它和小型卡车并排行驶,助手席上的男人嘲弄般地挥挥手,吐出舌头,冲小型卡车做个鬼脸儿。小型卡车的司机见状火冒三丈。
“混蛋!”他打开车窗,怒气冲冲地大骂一声。
哪知道,来等他的骂声落地,吉普车助手席上的男人就已经把一个网球大小的黑色金属球塞进小型卡车驾驶室。
这个金属球咝咝地冒着青烟。小型卡车的司机慌忙把面孔闪到一边,皱起眉头,双手握着方向盘,身子却向助手席那边挤过去。
吉普车猛地加快速度,把小型卡车抛在后面。
“畜生……”小型卡车助手席上的男人正要把这个金属球捡起来,司机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就在这时,那个金属球爆炸了。
虽说炸弹并不很大,威力倒是着实不小,驾驶室里的两个人被炸得血肉横飞,肢体碎片像烂布条一样和率窗玻璃的碎屑混在一起,随着一股平空两起的火柱冲将出去。
小型卡车失去控制,斜斜地撞在那个看台边上的铁栅栏上,使它瘪了进去。左边的车轮蹭在一边的山崖上,呼地一声炸裂开来。
货厢里面除了不能动弹的毒岛外,其他人早在爆炸声刚刚啊起时就立起身来。谁都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味地胡乱喊叫,下意识地掏出手枪。
撞上左侧铁栅栏的时候,有两个人立脚不稳,跌跌撞撞地从车篷接缝处扑了出去,一头栽进下面的山谷。他们坠到谷底之前发出的阵阵惨叫,像是能使人周身的血液全然凝固。
阿彻撞在左侧的车篷上,没有从接缝处飞出去,侥幸保了条命。毒岛仰面朝天倒在货厢的板上,货厢后边的挡板恰好顶住他的肩膀,没有送命。
小型卡车撞在右边山崖上时,毒岛被甩到车篷顶部,柔软的车篷托住了他。
卡车撞得不成样了,侧卧在地上,驾驶室里冒出火舌。毒岛运足力气,靠着胸脯和膝盖,没命的从车篷上撕开的口子爬到车外。
趁着身上还没有被烧到,他像蚯蚓一样在地上一扭一扭地爬到一边,远远躲开冒着火舌的卡车。回头一看,被挤在车厢里的阿彻喊叫着伸出手去抓身边地上的手枪。
离卡车十米远的地方,停着那辆公爵货车。四个汉子挎着西姆查MP40手提机关枪从车里钻出来。
毒岛的一颗心提到了噪子眼上。那几个人端着枪冲着货厢里动弹不得的阿彻和另一个人扫射起来。
只一会儿功夫,阿彻的身子就被打成马蜂窝,连轮廓都分不出来。
毒岛吁出一口气,心理暗暗祈求神灵保佑。若是逃不出死神的魔掌,没等向光一,樱田以及他们那些高高坐在权力宝座上的同伙们讨还血债,先就搅进暴力集团之间的火并,不明不白地送掉性命,那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那几个人挎着枪口还冒着青烟的西姆查MP40手提机关枪,大步向毒岛走过来,鞋跟碰击着路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毒岛知道确实是死到临头了。虽说如此,他仍旧保持着一副不屈的神态,趴在地上死死盯住那几个走近前来的人。
然而,四个人中最右边那个瘦削汉子说的话,却令毒岛大吃一惊。
“我们是来接你的。让你受惊了。不过,现在请安下心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