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安田梨江子那浓浓的长睫毛下面,有一双黑宝石般晶莹清澈的眼珠。只要一看到那张姣美的面孔,人们总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美人。她的身体,也像是还没有完全成熟的青果一样,一天一个变化,出落得苗苗条条的。

在户田小街上,梨江子不仅是镇上中学里男生们的青睐中心,连大小伙子们也个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然而,梨江子总是以其处女特有的冰清玉洁和残酷冷漠、毫不留情地打发掉那些凑上来献殷情的年轻人。不仅如此,不时地她还要把那些年轻人嘲笑一番。

每逢她在母亲经营的小旅馆里帮忙,看见男女客人无所顾忌、彼此狎戏的痴态,每逢夏日的夜晚,看见熟识的姑娘在海边岩石下与小伙子一起陶醉在青春的欢娱中,她总是一下子蹲到地上,浑身软绵绵的,半天都站不起来。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梨江子的内心深处总是像呻呤般地叫着:男人们都是肮脏东西。

心里就这么叫着,她会立起身来,回到小旅馆附近的家中,把澡桶里倒满从温泉引过来的热水,将身子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然后往镜子跟前一站,满怀柔情蜜意凝视着自己那放射出少女光辉的身子,感受到一阵遍及全身各个角落的快感。

这一天是星期六。梨江子刚刚从学校回到家里,母亲就吩咐她骑上自行车到海边的三角岩去送盒饭,从东京来的老年钓鱼俱乐部的会员们正在那里钓鱼取乐。

那些老人都是梨江子的母亲开的小旅馆“西伊豆”的住客。梨江子一脸高兴神色,爽爽快快地接过这桩差事。

三角岩是在大濑湾附近,离旅馆差不多有一公里远。一路上全是小道,路很窄,坑洼不平,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车辆。

梨江子的头发梳成马尾巴型,穿着一条喇叭裙。她骑着车子飞快地经过路旁点缀着农家的杂树林和贫瘠的耕地,头发和裙子一起随风飘来飘去。一路上,她专拣小型卡车辗出的车辙走,坑洼不平的路面使自行车一颠一颠的,蹬起来非常吃力。

假如有小伙子埋伏在林子中准备纠缠她,只消用鄙夷的目光撇上他们两眼,就会令他们勇气尽失,仿佛是泄了气的气球。许多次类似的经验,使她对此谙熟于心。

逢到这一手不管用,只消招呼一声,警察署长马上就会赶到她母亲的小旅馆来。这样说,一点不是夸大其辞。实际上,镇上有权有势的人物没有一个不是对她母亲另眼相看。

镇上的头面人物为什么会在母亲面前低声下气,梨江子可是弄不大明白,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奥妙。不过,她仍然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一切,和那个名叫川崎光一的东京男人大有关系。他每年到旅馆里来两回,一来就躲在母亲的房间里和母亲谈个没完。

听到别人议论这个川崎就是她的父亲时,她曾经跑到母亲面前大哭大闹。母亲反来复去总是说着那一套老话:你的父亲早就在交通事故中死了……。

身后传来汽车的排气声,这声音越逼越近。梨江子皱起眉头,把自行车拐到路的左边。

梨江子区分不出汽车的牌子和型号。身后的这辆车,是一辆蓝鸟SSS,开车的人正是毒岛。车是偷来的。

SSS轿车追上梨江子,开到头里去,就在梨江子眼前不远的地方拐了个急弯,拉下了手闸。

轿车的后轮扬起一阵尘烟,像是在汽车转盘上那样原地不动,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正对着梨江子停下来。

梨江子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她立足不稳,自行车翻倒在地,货架上食盒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盒饭撒了一地。她顾不上去理会地上的自行车和盒饭,只是呆呆地望着前面的汽车。

毒岛下了车,还未散去时尘埃笼罩着他。

“瞧,全完了。”毒岛说着活,点点头,冲梨江子走过来,他的手上戴着薄薄的手套。轿车的后门早已被打开了。

“真讨厌。你看怎么办?这可是给客人们送的盒饭啊。”

梨江子扶起自行车,一边架着脚架,一边满脸怒气地说着。六个盒饭中只有两个还是好好的,剩下的全都倒了出来,和泥土混在一起。

“让我赔你吧。得多少钱?”

毒岛这会儿已经走到梨江子面前。

他冷不防伸出手去,手指用力弹中梨江子左边胸脯上的乳头。梨江子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痛得她叫都叫不出来,只是用双手捂住胸脯,上身弓了下去。

趁这机会,毒岛探出左手,捂住梨江子的嘴巴,轻轻将她抱起来,塞进轿车的后排座位。

后排座位的座垫早已取掉,铺着一层薄薄的席子。毒岛眨眼功夫就把梨江子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手铐铐了起来。

梨江子的双脚同样被铐上了,嘴里也塞上了破布。毒岛从行李厢里拖出一块帆布,蒙在梨江子的身体上。

他把自行车推进杂树林藏好,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五个小时后,这辆轿车开进了二子玉川附近的第二据点。

后座上的帆布一掀开,露出梨江子那张苍白的面孔,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发了狂一样。憋不住的小便滴出来,浸湿了身子下面的席子。

毒岛用手掌在梨江子后脑勺上砍了一下,使她昏厥过去,把她搬进地下室。

“谁,这是谁?”理纱双手紧紧抱着一号囚室门上的铁格子,看见毒岛怀里抱着的女孩子,叫了起来。

“就是你告诉我的川崎光一的那个私生子。可真是个美人啊。”

毒岛把梨江子扔到供他休息的床上,取出塞在她嘴里的破布,卸下铐着她双手和双脚的手铐。然后,挥起锥刀,刷刷几下,撕碎她上身的水兵服和下身的裙子。

毒岛的那张脸上,流露出丛林中的豹子欣赏猎获物时的欣悦笑容,有声有色地吹起口哨。

“是那家伙的女儿。好好收拾她!结结实实地糟踏她。”理纱的眼里射出阴毒的光芒,哼哼着说。

“那是当然的喽,用不着你来指点。”

“畜生……那家伙……居然见死不救,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我真想咒他早点儿被杀掉。”

“光一这个混蛋虽说舍不得为你破费钱财,换作他的女儿,恐怕就要真的掏钱了。不管怎么说,一定让他交出钱来。”毒岛脸上挂着阴恻恻的冷笑。

他抚弄了一番梨江子那赤条条的身子,把她放到二号囚室里的毛毯上,又扔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女式睡袍进去,然后就掩上铁格子门。

他从自己的床底下抽出一台磁带录音机,摆到二号囚室跟前。梨江子像是苏醒过来了,缓缓地蠕动着身子。她睁开眼腈,瞳仁里渐渐有了光泽。一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猛地一下抬起上半身,慌手慌脚地拉过毛毯遮住自己的胸脯。恰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毒岛,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怔怔地动弹不得。

毒岛走到二号囚室前,伸出脚尖按下磁带录音机的录音键。梨江子往后一跳,蜷缩到墙根下面,身子拚命地往墙上挤,张开嘴巴,没头没脑地惨叫起来。全身上下都冒出鸡皮疙瘩,头发也像是根根都要竖起来。

“OK,OK。只要这么一闹,你爸爸也许就会下决心掏钱了。”毒岛淡然一笑。

“叫得再响亮些也行,反正这里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去。”毒岛又补了一句。

梨江子的惨叫声打住了。

“我没有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她冲着毒岛喊着。

“你说错了。你有一个爸爸,就是那个叫作川崎光一的卑鄙小人。他没有履行诺言,毁约了。为了弥补损失,我只好把你弄来,让你替他吃上点苦头。”

毒岛站在铁格子门前,悠然自得地脱起身上的衣服来。

梨江子又一次从嘴里挤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喂,快点动手啊。”理纱在一旁鼓动毒岛。她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过于下流,脸上却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毒岛脱得浑身上下只剩一条短裤,打开二号囚室的铁格子门。

“别过来!过来我就死给你看。”梨江子嘴里喊叫着,两条腿紧紧夹在一起。

毒岛走进囚室,手伸到背后去掩上铁格子门。

“女人都爱这么说。可是,一旦让她们尝过甜头后,又总是抱着别人的脖子苦苦哀求,‘请不要丢下我。’”

“讨厌,别碰我。”

“任你怎么说都是全无用处。一次次背后痛下杀手,早已弄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里还有一丝怜悯之心。”

毒岛一步步逼向前去。

梨江子霍地一下立起身来,那动作居然敏捷得出入意料。

她顾不得害羞,顾不得自己那赤裸裸的身子会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毒岛的目光下,一把扯下身上遮着的毛毯,用力冲着毒岛扔过去,紧跟着从毒岛腋下钻出来,扑向铁格子门。

毒岛脸上淡淡地浮起一丝笑意,探出手去握住梨江子的右手腕,顺势一拉。梨江子的身子被拉得转了过来,立脚不稳,跌跌撞撞地栽倒在席子上。

毒岛一步跨过去,整个身子扑在梨江子背上,嘴唇吻着她的后颈,双手不住地抚弄她。他有意稍稍抬了一下身子,好让梨江子大声喊叫,拚命挣扎。

梨江子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双手盲目地挥来舞去,想要抓破毒岛的面孔,脑袋左右摇摆,使足了力气要往毒岛身上咬,嘴里还不住地大声哀嚎呼救。

毒岛脱下短裤扔到一边,梨江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震聋了毒岛的耳朵。

“想求饶吗?”毒岛说话时把脸扭了过来,好让自己说的活录不到磁带上去。

“救救我……饶了我!”

“那好,你就这样说。爸爸,如果你真的心痛我,这一次就别搞那些下流名堂,把说好的十亿元交给毒岛……”

“……”

“快说。”

“我要是说了,你当真不再欺侮我?”

“嗯。”

“爸爸——”

梨江子按照毒岛的意思,一字不漏地把那段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她说完后,毒岛抬起身子,穿上衣裤。

“现在,你女儿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吧。这一次如果再要毁约,绝不轻饶你。先把你一家杀个鸡犬不留。留下你多活些日子,再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来,活活把你折磨死。下周星期三以前,务必准备好十亿元现金。星期三下午,我会命令你如何交接现金。在那段时间内,不许离开你的事务所。”

毒岛走出囚室,对着磁带录音机的话筒说完这番话,关上了录音机。

他取出磁带,锁进抽屉,把录音机塞回床底下。

“怎么搞的?真没用,连个一黄毛丫头都收拾不住。”理纱伸出手指,指着毒岛骂起来。

“要是川崎听过磁带,知道我已经把他女儿搞过了,这小子说不定干脆就不掏钱了。几天不见,你倒是变得越发可爱,真令我动心。”

就在梨江子的眼皮下面,毒岛抱起理纱,放到自己的那张床上去。

一个半小时后,毒岛把理纱重新关进一号囚室,锁好了门。揣上装有录音磁带的办公用大信封,开着阿伯尔特OT1600出了据点。

他把车开到三轩茶馆附近,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昼夜营业的邮件传递公司后面,然后拐上大街,走进这家建成小邮局式样的邮件传递公司。

里边的柜台上一字排开几个窗口,毒岛站在柜台前面,取出办公用大信封递进去。信封上的收信地址是川崎光一的东京事务所,寄信人的落款是安田梨江子。他发的是快件。

毒岛开着车向光一的事务所所在的霞关方向驶去。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打开车上的收音机。虽说这时正是晚上八点钟的新闻时间,电台并没有播送梨江子遭到绑架的消息。

他看见路边有一个电话亭,便停住车子,把装上了消音器的S·W左轮手枪插在西服上衣的下摆里面,下车走进电话亭。

他拨了光一事务所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秘书三田。

“光一在不在?我是毒岛。”

“毒岛!”三田像是被痰卡住了喉咙似的叫了一声。

“把光一找来。”

“他不在这里。我也说不上他去了什么地方。”

“好吧,立即和他取得联系。稍过片刻,会有邮件传递公司的人送来一盘录音磁带。上面有他的私生女和我的声音。”

毒岛说完就挂上电话,几步奔回车上,重新发动起车子。他怕对方探测出自己打电话的方位,在前方必经之途青山大街上设下埋伏,就从六本本兜了个大圈子,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了霞关的那座公寓。

他把车停在外务省附近那座公寓的后面,打开仪表板下面的窃听信号接收器,把耳机塞进耳朵。

等了半天,耳机里一点儿响动都投有。快到十二点时,毒岛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发动起车子,想绕到公寓前面去。

他正要转过墙角,突然发现光一的奔驰300SE轿车跟在警车后面,由警察保护着从地下停车场里驶出来。他慌忙一脚踩下刹车,就在这当儿,看见搜查一科科长和光一并肩坐在奔驰车里。

毒岛嘴里骂了声见鬼,几下挂上倒车档,把车子朝后退去。等轿车的尾都退进后面的甬道,这才一打方向盘,调过车头逃开了。

警车并没有追上来,毒岛算是松了口气,不禁恨恨地骂出声来。连搜查一科也搅了进来,一定是光一把梨江子被绑架、自己向他索要赎金的事一股脑儿报告给了以江川首相为首的保守党官僚派。毒岛在暗暗判断着。

虽说是这样,窃听信号接收器一点也收不到藏在光一钱包里的超小型无线话筒传出的声音,仍然有些蹊跷。不大可能是光一换了一个钱包,多半是发现了微型话筒,把它毁掉了。

可是,与其毁掉微型话筒,不如反过来对微型话筒加以利用,把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诱进圈套,岂不是更好?

如果光一一伙明明发现了微型话筒,却有意装着对它不知不晓,说出一些引诱毒岛上钩的话,毒岛肯定会自动跳进警察的包围圈中去。

那么,光一他们究竟为什么不对话筒进行反利用,以此为手段引诱毒岛自投罗网呢?这一切,连毒岛自己也琢磨不透。

极有可能是他们以为毒岛始终没有关过窃听信号接收器,一直都在进行监听。并由此推测出毒岛监听到了微型话筒被发现的全部过程,因而也就打消了在微型话筒上搞名堂的念头。

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毒岛决定返回四谷区若叶街附近的第一据点,让头脑冷静下来,准备投入又一场新的厮杀。

他刚要踩下油门,加速前进,身后的一辆公爵车和两辆皇冠车的车顶上突然亮起红色的警灯,鸣响了警笛。这三辆车方才一直跟在他的车后面,始终保持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静悄悄地行驶着。

是伪装过的警车。车顼的警灯一闪一闪的,发出血一般鲜红的光芒,警笛刺耳地尖叫着。毒岛嘴唇都气歪了,挂上二档,一脚死死地踩下油门。

DOHC一百五十四马力的引擎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宽宽的培勒里·辛迪拉特轮胎在路面上挤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冒出了青烟。

凭借着速度上的绝对优势,阿伯尔特OT1600轿车忽左忽右,超过了前边行驶着的车辆,片刻功夫就把三辆伪装过的警车甩在后面。

三号高速公路的下行线遥遥在望,然而未等驶到跟前,毒岛就猛地一脚踩住刹车,同时用右手从西裤皮带上抽出手枪。

对面的公路入口处,车顶上红灯闪闪的伪装警车一字排开,把路口堵得密不透风。

警察们之所以没有在霞关那座公寓下面立即逮捕毒岛,而是让他又消遥了片刻,也许是害怕毒岛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把自己与光一的纠葛以及江川派的种种丑行公诸于世,弄得路人皆知。

从堵在路口上的警车中下来的警察们,像是接到了打死毒岛的命令,一个个往开着的车门后面一蹲,端着手枪朝阿伯尔特轿车开了火。

毒岛只用左手扳动着方向盘和变速杆,把车拐上左侧约有八米宽的岔道。由于弯转得太急,有一边的车轮几乎完全悬在空中。

他的车还没有中弹。从前后两个方向夹击着毒岛的警察们没有胡乱开枪,怕得是射中自已的同伴。

毒岛在岔道上未走出多远,前方一百米左右又出现了横在路中间的伪装警车。到了这会儿,毒岛真的成了掉进袋子里的老鼠。

他并没有死心,用劲一扳方向盘,从人行道边上铁栅栏的缺口处钻过去,冲上人行道。一阵剧烈的颠簸几乎使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全然失去知觉,他扳正车头,加大油门,在人行道上飞驰而去。前方的机动车道被伪装警车堵得死死的,人行道上却只是停放着两辆白色的摩托车。

毒岛缩起身子,蜷到仪表板下面,头埋得比车门还低,随着一声闷响,阿伯尔特轿车和那两辆白色的摩托车撞在一起。这一下猛烈的撞击,使停在那里的摩托车飞上了半空。

伪装警车周围的警察们举枪胡乱射击。阿伯尔特轿车有如一股旋风,从警察身边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就奔到手枪射程之外。警察们射出的子弹追不上阿伯尔特轿车,白白地落进了人行道边上的商店和餐馆。

毒岛抬起上身,看见阿伯尔特轿车的头部经过这么一撞,简直是狼籍不堪,好在车尾的引擎还在工作,总算没有熄火。

轿车左边前轮的挡泥板被撞坏了,搭拉下来的挡泥板磨擦着车轮的外胎面,发出怪声,冒着轻烟。这会儿可容不得他停下车来修理挡泥板,毒岛硬扳了一下方向盘,把车拐下右边的机动车道。

借助轿车开下人行道时的那一下颠簸,左边的车轮和挡泥板互相挤了一下,这一挤,使挡泥板回到了原位,那种怪声消失了,方向盘也一下子轻了许多。

毒岛有如恶魔一般,灵巧地开着车子左弯右拐,寻找逃出包围圈的缺口。

到了这时,街上不仅有伪装警车,连正规警车也大举出动了,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警笛的咆哮声。

二十分钟后,毒岛又拐了一个弯,轿车的左右轮蹭在人行道边上的阶沿上,巨大的摩擦力使车胎裂开一个大缝,渐渐瘪了下去。

虽说左手仍然拚尽全力握着方向盘,毒岛深知就这个样子是开不了多远的。

阿伯尔特轿车的左右轮在路面上磨起道道青烟,车速也降到一百公里左右。毒岛调转车头,将车开上庥布四桥那条冷冷清清的大街,拐到一座亮着霓红灯招牌的加油站前面停下来。

他想找一个千斤顶,即使用上了千斤顶,换掉轮胎也是相当麻烦的事,要耽误很长时间。

这个加油站中只有一个工人在值班。远远看见腰上别着手枪的毒岛钻出阿内尔特轿车,值班的工人脸色刷地一变,几步跑回办公室,慌手慌脚地拨动电话号码盘。

毒岛迈开大步,逼近那个人。

没等他拨出110匪警的号码,毒岛的大手一拍,压下了电话按钮。

“混蛋!”

值班工人扔下话筒,从办公室角落上的工具箱里抽出活动扳子。这是个大约二十二三岁,一脸流气,相貌猥琐的青年男子。

他龇牙咧嘴,挥起扳子,兜头盖脸地朝毒岛劈过来。

毒岛纵身向旁边一跳,顺手拔出手枪,未等双脚落地,枪把已砸到了值班工人的头上。这一下砸得结结实实的,丝毫没有手软。

枪把敲碎了小伙子的额骨,戳进了他的脑袋里。他马上就失去了知觉,一屁股坐到地上。毒岛扶住他的身子,瞟了一眼窗户外面的情形。

外面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像是都没有注意到加油站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七把各种型号的车钥匙。这些车可能就停在加油站里面。

毒岛改变了主意。阿伯尔特轿车早就被盯上了,莫如换上一辆别的车。

他把话筒放到电话机座上,从墙上取下一把丰田轿车的钥匙,揣上一盒火柴,走出办公室,重新钻进阿伯尔特轿车。他倒了一下车,猛地对准加油站的外墙撞过去,随后又把值班工人的尸体摆在阿伯尔特轿车的驾驶席上。

这一系列准备工作就绪后,毒岛又从加油站的油量计数器里抽出皮管子,压下开关,把汽油喷到阿伯尔特轿车上和加油站办公室里。连油量计数器上也喷上了汽油。随后,他又拧开地下油库的铁盖子。看看已经用了差不多一百立升汽油,毒岛放下皮管子,用细绳子把开关固定住,使汽油不停地向外流。

加油站的停车场里停着好几辆车,其中有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毒岛一下子就看见了它,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席上。

毒岛发动起引擎,未等水温表上的指针走到规定刻度就启动了车子,同时打开火柴盒,摸出一把火柴点燃,往车窗外面一扔,落到水泥地上汩汩流着的汽油上。

那火苗起初像是要熄灭,忽然之间又轰地一声燃起来,火苗越冲越高,卷走阵阵热风。

毒岛刚刚把丰田轿车开出岔道,拐上目黑大街,一股冲天大火就拨地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火势不仅吞噬了阿伯尔特轿车和加油站办公室,而且连地下油库也跟着燃了起来,几万立升的汽油要是一下子爆炸,的确会热闹非凡。毒岛暗自得意着。

警车和消防车发现了加油站那边腾空而起的大火,一辆辆飞也似的狂奔过去。毒岛却悠然自得,令丰田轿车静静地行驶着。

他打开汽车收音机,这会儿正在播送临时新闻,要求公民们一旦发现一辆车头被撞坏的阿伯尔特轿车,立即拨110匪警号码通知最近的派出所,因为开车的人是个凶残的逃犯。听到这里,毒岛不禁苦笑了一下。

突然,临时新闻中断了一会儿,紧接着又传出了播音员高度兴奋的声音。

“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凶犯驾驶的阿伯尔特轿车在麻布四桥附近撞在一座加油站上,起火爆炸了。火势相当凶猛,消防队员经过一番努力,接近了正在燃烧的轿车,发现里面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有可能就是逃犯。但是,有关方面怀疑车里的尸体只是替身,因此,并未放松正在进行的搜查和警戒。各位听众,如果你们发现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身强体壮、相貌冷峻、举止可疑的男人,请立即向警方报告。”

毒岛刚想离开目黑大街,拐上六号环行路上的山手大街,恰好就在大鸟神社附近的十字路口上被警察拦住了。这里发生了交通阻塞,车辆挤在一起,排了两百多米长。毒岛费尽力气,也没能使自己的丰田轿车前进一步,后面却驶过上十几辆警察的白色摩托车。

就用的警察的白色摩托车。毒岛暗暗打定了主意。看看有一辆白色摩托车就要驶到自己跟前,他有意一扳方向盘,做出一副想逃进左边小胡同的样子,引诱警察上钩。

白色摩托车就地转了三百六十度,追了上来。

“白色的丰田车,请停下来。停下来!不许跑。”

警察冲着装在钢盔里的话筒喊叫着,声音从摩托车上的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没等警察拉响警笛,毒岛就把车拐进左手边的一块空地,停了下来。追赶上来的白色摩托车吱地一声停在丰田车旁边,驾驶摩托车的警察伸出脚去蹬上支架。趁此机会,毒岛挥起手臂,坚硬的掌锋重重地落在警察的脖子上。警察的顼骨嗄地一声被砍断了,搭拉着脑袋栽倒在地。

毒岛扶起翻倒在地上的本田BC450白色摩托车,支好脚架,把警官拖进丰田轿车,放倒助手座位的靠背,让警察仰卧在上面。

警察的鼻子、耳朵和眼角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是个块头很大的男人。毒岛迅速地换上警察的制服。他穿上了涂有夜光涂料的“日光部队”夹克,当然,也没忘记扣上钢盔,戴上手套。

按照目前的情形,四谷区若叶街是去不成了,回到二子玉川那边的第二据点要更安全一些。毒岛跨上警察的摩托车,缓缓地行驶着。三十分钟后,他骑着摩托车冲进了第二据点,极度的紧张使他疲惫不堪。

理纱目不转睛地盯着威士忌酒瓶子。

“想喝吗?”毒岛问了她一声。

“嗯。想喝得要命。出了什么事?”

“闭上嘴喝你的。”

毒岛倒了满满一纸杯威士忌酒,从食物入口塞进理纱的囚室。梨江子饥肠辘辘,再也顾不得什么自尊不自尊,抓起红肠啃了起来。

毒岛打开了梨江子那间囚室的门。梨江子拚命地反抗着。毒岛像是把对光一、樱田和江川一伙的仇恨全部倾注在这个少女身上。

又过去了三天。毒岛穿上西装出了据点。不一会儿,他又偷了一辆丰田轿车回来,在据点里换好牌照和检车证,把车开到奥泽大街上。这里有一座公用电话亭,毒岛停下车走进去,拨了光一东京事务所的号码。光一像是就在电话旁边,立即就接了电话。

“我要杀了你。你居然敢向警察告密。”毒岛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来。

“等一等。请等一等。”光一冲着话筒大叫着。

就在这时,毒岛突然听见一辆自动卸货卡率悄然驶近自己身后,急忙往一旁跳去。太迟了,满载着砂子的自动卸货卡车的车尾猛地撞上了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