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全速奔驰的战车上,拉美西斯大帝看似神而非人。高大,额头宽圆饱满,头戴一顶贴合头颅的蓝皇冠,眉骨突出,眉毛浓密,眼神犀利如隼,鼻子坚挺而略呈鹰钩状,耳背圆润,耳缘巧妙内卷,下巴坚挺,双唇丰厚,他是权力的化身。
当他接近时,那些躲在橡树林里的贝都因人纷纷走出他们的巢穴。有的人拉开弓箭,有的人摇晃标枪。
如同在卡叠什,国王比旋风还快,比瞬间穿越大片草原的豺狼还机灵,像一头双角锐利、刺敌无数的野公牛,他痛宰第一批袭击他的对手,一箭接着一箭,刺穿暴徒的胸膛。
贝都因突击队的队长成功地躲开君主愤怒的射击,他一脚着地,正准备将一把足以射中其背部的长匕首抛出。
刽子手纵身一跳,吓止了那些叛徒。虽然体型庞大,这头狮子却给人身轻如燕的感觉。它露出所有的利爪,扑向那名贝都因头子,紧咬住他的头部之后,再阖上嘴巴。
这个恐怖的景象让许多士兵赶紧丢下武器,抱头鼠窜。刽子手还在其他两名来不及求救的贝都因人身上划下无数的伤痕。
几百名跟在埃及战车队后面的步兵重新和拉美西斯会合,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最后一小群暴徒打得落花流水。
刽子手平静地舔着沾满血迹的爪子,然后抬起温柔的双眼看着它的主人。它看到拉美西斯眼露感激,便发出惬意的轻叹声。之后,狮子俯伏在战车的右车轮旁,双眼警觉地搜寻四周。
“是个大胜利,陛下!”瑞师团团长说。
“我们刚渡过一场危机,为什么没有任何一名侦察兵警告我们树林里有敌军埋伏呢?”
“我们……我们忽略了这个看似不重要的地方。”
“难道要我的狮子教你们这些将军什么叫做军职吗?”
“陛下想必要召开战地会议以便准备攻击那座城堡……”
“马上出击!”
听见法老说话的音量,刽子手知道停战已经结束了。拉美西斯拍一拍两匹爱马的臀部,它们互瞅一眼,彼此鼓励。
侍从梅纳气喘吁吁地把那件镶满小铁片的战胄交给国王。拉美西斯同意穿上这件无损他那宽袖亚麻长袍美观的小护胸甲。君王的手腕戴着两只黄金和青天石的手环,中央饰着两只野鸭的头形,象征皇家夫妇如同两只候鸟,飞向宇宙的神秘国度。在重新展开生命的另一段长途旅行之前,拉美西斯是否能够再度见到妮菲塔莉呢?
“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特女神”急躁地趵趵。头戴末端湛蓝的红羽翎饰,身穿红蓝相间的挂袍,它们恨不得马上冲向那座军事城堡。
卡叠什战役胜利之后,步兵们在心中编唱了一首歌,其歌词抚慰不少胆怯者:“拉美西斯的双臂孔武有力,他英勇过人,是天下无敌的神箭手,是士兵的高墙,是烧遍敌军的火焰。”
侍从梅纳神情慌张地在国王的两个箭筒内装满弓箭。
“你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陛下,它们都很轻盈坚固。惟有您可以射杀那些敌军的弓箭手。”
“你忘了谄媚是个大缺点吗?”
“没有,但是我太害怕了!您不在,那些野蛮人可能会把我们歼灭!”
“为我的马匹备好丰盛的草粮,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它们一定饥肠辘辘了。”
当埃及战车队接近那座城堡时,迦南弓箭手和那些贝都因联军的密集射击箭如雨下,却都落在战车前。马匹嘶鸣,有些仰起前脚,国王则以沉着冷静阻止他的精兵团自乱阵脚。
“拉开你们的大弓箭,”他命令,“等待我发号施令。”
拉美西斯城的武器工厂生产了几把牛腱弓弦的洋槐弓箭。经过仔细的研究,弓座的弯度足以精准地将弓箭沿抛物线方向射出两百米以外。这样的技术让那些叛徒躲藏其后的枪口如同虚设。
“全体齐发!”拉美西斯以释放了全身力量的洪亮嗓音喊道。
大部分的射击均击中目标。头部中箭,眼球裂开,喉咙纵刺,许多敌方射手跌落城墙,死亡或重伤。下一批人亦遭到同样的命运。
确信在敌军的射击下,步兵安然无事之后,拉美西斯下令全军冲向城堡的那扇大木门,以斧头击破城门。随后埃及战车渐次挨近,法老王的弓箭手亦愈射愈准,阻挡了所有的反击。那些壕沟里的碎瓦片完全派不上用场。拉美西斯一反常态不要士兵架设阶梯,改从正门攻击。
那些迦南叛徒虽群集于城门后,却无法抵挡埃及人的破门而人,双方混战激烈,法老的步兵团如惊涛骇浪般爬过一堆尸体,拥进城内。
叛徒节节后退!围巾和流苏长袍沾满血迹,他们接二连三地弃械投降。
埃及士兵以长剑刺进盔甲,敲断他们的骨脊,划破背部和肩膀,切割肌腱,掏腹洗肠。
之后堡内骤然静寂。一些群集在中庭角落的妇女向战胜者求饶。
拉美西斯的战车终于踏进这座再次被收复的军事要塞。
“这里由谁指挥?”国王问。
一位被截断左臂,年约五十岁的男人从那堆残兵败将里走出来。
“我是最年长的士兵……所有的将领都死了。我恳求两地主人怜悯我们。”
“对不守承诺的人该给予何种宽恕呢?”
“但愿法老至少就地处死我们。”
“听清楚我的决定,迦南人:砍伐省内所有的树木,将它们运往埃及;战犯、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将遣送至三角洲从事公益劳役;迦南的牛群和马匹则归我国所有。至于逃兵,全体编人我方军队,从此之后在我的指挥下作战。”
战俘们跪地答谢,高兴保住了性命。
赛大武还算开心。重病的伤兵不多,而且他还拥有足够的止血新鲜肉片和蜂蜜药包。莲花双手灵活又准确地将胶带交叉粘在伤口上,这位努比亚美丽女子的笑容纾缓了不少患者的伤痛。担架兵将伤兵抬往乡间医院,在返回埃及前,他们将在那儿接受药膏、软剂和药水的治疗。
拉美西斯探访那些为国惨遭肌肤之痛的伤兵。接着,他召集所有高级将领,对他们宣布继续往北征讨的野心,联合贝都因人的力量,收回那一座座遭赫梯控制的迦南城堡。
法老的热情冲劲感人肺腑,军队的恐惧之心烟消云散。他下令休兵一天一夜,随后和赛大武、莲花共进晚餐。
“你到底打算攻占到哪里?”赛大武问。
“至少到叙利亚北部。”
“或许到……卡叠什?”
“看看吧。”
“假如征期太久,”莲花指出,“药品将不敷使用。”
“赫梯人会迅速反击,我方得乘胜追击才行。”
“这场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吧?”
“有,莲花,等敌人全部溃败的那一天。”
“我讨厌谈政治,”赛大武低声嘟囔,“来,亲爱的,让我们在出发抓蛇之前先好好做爱。我感觉今晚将大有所获。”
拉美西斯于搭建在兵营附近的小庙里举行晨祷仪式。和拉美西斯城那些神殿相比,此庙简朴极了,但是光明之子虔诚的心不容置疑。他的父亲阿蒙神从未向世人揭示其真面目,从未附着于人体上,然而,人人都可感觉到这位隐形神明的存在。
当君王走出神庙时,瞧见一名士兵以链子套着一只羚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制服它。
那是名奇怪的士兵,长发,穿着五彩紧身衣,短髭,目光游移不定。为什么这只野兽能够被带进兵营,而且那么接近法老的帐篷?
国王没有兴趣继续想下去。然而这个贝都因人竟放开羚羊,它随即冲向拉美西斯,尖锐的双角朝向手无寸铁的君王。
刽子手从左方闪出撞击羚羊,以利爪紧攫对方的颈项,羚羊当场暴毙,倒在狮子跟前。
贝都因人大吃一惊地从紧身衣中抽出匕首,但却没有时间攻击。他感觉骨头一阵刺痛,接着眼前一片晕眩,他丢下武器,头向前栽,肩胛之间插着一枝标枪。
莲花心情平静,面带微笑地使出她那惊人的武力,甚至连一点激动的表情也没有。
“谢谢你,莲花。”
赛大武走出帐篷,和许多士兵一样观赏狮子大快朵颐,然后看一眼那贝都因人的尸体。梅纳胆怯地向拉美西斯下跪。
“对不起,陛下!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查出让这个嫌犯溜进营区的那几名哨兵,并且严惩他们。”
“召集喇叭手,命令他们吹响出发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