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主管把已拔了毛的二只野鸭子拿到了厨房。

伊达邦彦手里拿着吉姆雷特玻璃杯,皮埃尔举着阿普萨·玛斯特卡的高脚杯,二人静静地交杯畅饮。

白浊的纯阿普尚酒,皮埃尔巳经喝下三分之一杯,他使劲地喘着粗气,仿佛是一靠近火焰就能燃烧似的,从口袋里取出埃及烟盒,非常有穆斯林情调。那是一种叫克利亚几的烟。

皮埃尔嘴里叼了一根,顺手又让了邦彦一支。邦彦用登喜路打火机给皮埃尔点上火,然后给自己的也点上。

地道的土耳其烟叶的芳香及其引起的快意从舌尖扩散到肺里。邦彦心满意足地吐着烟。

“象这样,如果吸了西柏依、底甫罗玛托之类的土耳其烟的话。再抽法国航空公司、洛瓦依鲁之类的法国烟,就好象是吸用旧袜子卷成的烟的那种味道了。”

皮埃尔闭上一只眼睛,嘴里嘟哝着。

“能吸上这样的好烟。完全归结于在国外执行任务的结果啊。”

邦彦答道。

“以前虽然香烟不好,但是法国菜和白兰地总会让你满意吧。”

皮埃尔笑着说道。

“喂,安敦·阿那西斯那家伙还在搞轮盘赌那玩意儿吧?”

“是,不过不是每天都搞。现在他是大股东,去蒙特·卡罗赌场玩的话,就好像从手中随便拿出自己的商品一样。”

“……”

“但是象昨天那样被女人死气白懒地乞求的时候或是摆阔气的客人来赌的时候,那个家伙也会下赌注的。他不论有钱没钱都很有自信心,所以象他这样的人肯定能决定胜负的。也正因此,大抵上那个家伙会羸的。”

皮埃尔说道。

“那自然是这样的。那么蒙特·卡罗的赌艺最好的轮盘赌旋转手是谁呀?”

邦彦满不在乎地问道。

“是那个名叫安德烈……安德烈·沙伯的人。那小子搞这行整个30年,所谓熟练的转盘手是那种完全能够放弃自己的业余而来转轮盘的人。你或许也知道。在赌场每隔一周就有一期蒙特·卡罗周报这样的报纸出来。在一周的时间里,各个轮盘赌方桌所出现相应的数字都能清清楚楚地让你知道,供赌客赌博时的参考。不仅如此,赌场当天出来的数字也打成本供赌客们看。”

“如果轮盘赌桌子边是一位差劲儿的转盘手的话,经常反复持续着黑色二回——红色二回——黑色三回或者是奇数三回——偶数四回——奇数二回这样的情形。这个要是被客人看破,赌场那一方就会成了赌客的冤大头。换句话说,在转盘时的用力和掷象牙骰子的时机上,存在着问题。”

“我懂了。”

“但是,要是挨了象安德烈那样熟练的旋转手的话,可使数字不规则地,千变万化地甩下去,赌客无法抓住其中的规律。他们要想赢的话,只有靠侥幸。”

皮埃尔大口地喷出一口吉利亚吉烟,便把这根抽短了的埃及香烟扔到烟灰缸里去了。邦彦一仰脖将酒杯里的酒喝干。“那么说,安德烈可以随心所欲地将骰子甩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了?”他嘟囔着。

“或许稍稍有些不正常吧。”皮埃尔说道。

“到底是什么魔力,使他能这样做呢?”邦彦挑了挑眉梢,有些不解。

他缩了缩脖子,招呼酒柜台的服务员来,又要了一份两人的酒。玻璃窗外的海面上,游览船闪着明亮的灯火,川流不息。

又要的酒杯换上来了,同时店伙计又给上来鹅肝和松露的开胃菜。

邦彦和皮埃尔把开胃菜送到嘴里。粘粘糊糊的斯特拉斯布鲁克的鹅肝和喷香的松露,融散开的香味扑面而来,两人慢慢地尽情享用。

不一会,搬运主管手握着小车,上面放着小菜和葡萄酒,酒放在银色的小水桶里。

皮烧焦成狐色的鸭子上,白兰地酒振摇着冒着热气,六个象乒乓球大小一样的海龟蛋热气腾腾,放在皮已烧成褐色的橘子中间,塞利酒和土豆,黄油嗅口地发出声响,翻腾不止。

两个人把海龟蛋攥在手里,叩碎蛋壳。里面的蛋白软软的硬不起来,虽然煮了好长时间但还象果冻一样软。

撒上盐、胡椒和黄油,两人用细长的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嘴里,蛋黄的那种味道特别的好。

在炖鸭子上添上特别的酱汤,主要由野鸭血和葡萄酒调制而成,野味非常浓厚,很快酒精就在体内扩散开来了。

两个人喝着克特都纽依酒,默不作声地嚼着。

堪为美食家的皮埃尔,嘴唇厚厚地,每每塞进一块肉块,脸上就现出近乎猥亵的表情来。邦彦搅拌了一下混着清酸柠檬,果汁和冰淇淋的甜点,库鲁勃安捷白兰地拿在手里。

皮埃尔用餐巾擦了一下嘴,然后抬起眼,瞅了一下邦彦,用眼光问道:“怎么样?”

“太棒了,有了这样美味食品,好酒和上等香烟,此生没有白度了。”

“那么,这个怎么样?”

皮埃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皮革雪茄盒,用小刀切开吸口,拿出一支来自己先叼着,然后又给邦彦一支。

那是一种淡绿褐色的哈瓦那雪茄烟,真正的高级品——拉·克洛娜·克洛娜。

邦彦赞赏皮埃尔的趣味,二个人的雪茄烟移近登喜路火机。随后便是令人小醉的芳香弥漫四周。

餐盘一一收拾好后,皮埃尔两肘托在桌子上,身体倾向邦彦,嘴里仍叼着雪茄。

“怎么样,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刚才好象是说到转盘手安德烈·沙伯的手腕技巧的事儿。”皮埃尔说道。

雪茄烟燃着,长长的烟灰始终不掉下来。烟灰好象散热器似的,降低了烟的温度,使烟味变得更加纯香。所以上等的雪茄烟,它的烟灰是难得掉下来的。

“安德烈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邦彦喝着第二杯白兰地,问道。

“不用说,成叠的钞票。再就是他今年才续的老婆。”皮埃尔咧开嘴唇笑着说道。

“新娘年轻吧?”

“唉,又年轻又漂亮。我想她恐怕是奔着安德烈的钱才和他结婚的吧。安德烈也很宠爱她,他和他前个老婆结婚是为了以后有钱。但是现在却又改变了立场。唉,人啊,可真有意思!”

“他前个老婆呢?”

“死了,没有孩子。”

“那样的话,安德烈一定存了很多钱吧?”

“唉,光从赌客那儿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拿到小费。估计有十万法郎。摩纳哥人不太相信银行的信誉,所以据说钱隐藏在地下室里了。”

“那么,以后有机会可不可以看看安德烈的家呢?”邦彦抬起头,把烟吹向天棚。

“嚯,你还有这样的胆子?”皮埃尔大声说道。

“那怎么了,真要为此而干的话,只要抓住轮盘赌场,安敦·阿那西斯就会头破血流。要知道,流血事件是容易抓住其破绽的。”

邦彦若无其事地说道。

皮埃尔叫住长着髭须的男侍,给了他小费,叫他给宝石店挂个电话,叫来接他们的车。邦彦则让别的男侍拿来一大杯浓黑的咖啡。

在接车来之前,邦彦向皮埃尔问了一个问题,有关摩纳哥大公列尼亚王室为了筹款,将采取什么措施的事儿,这笔款做为王子安倍拉鲁和公主卡特莉奴的代理金,有五亿法郎,合日元365亿。

皮埃尔用手指弹掉半只烟长的烟灰。

“不管怎么说,诱拐事你由于极其秘密,调査起来非常累。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从美国政府那儿借来钱是不大可能了。确实美国政府对摩纳哥把握着主导权,正面对法囯交涉,不会拿出钱来。即便从军事的角度来看,不用说西欧各国,英国、西班牙都有美国的空军基地。所以摩纳哥没有必要特意有个基地不可。要是为了防止摩纳哥成为共产党国的话,岂止五亿法郎——约一亿美元,就是十亿美元,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出来吧。”

“那当然。”

“话虽然那么说,列尼亚大公从水火不相容的法国那借出钱来是问题之外的事儿。如果真的能成的话,即便王子们平安无事地回来,摩纳哥事实上就成了法国的附属国。”

“那真让人痛心啊。”

“列尼亚王世和古列谢斯王妃给纽约演员代理商以50万美元的年薪转让有关他们俩的一切拍照权。国王正在交涉来年的预付款项,看来进程非常艰涩。因为这样,他们便让茄卡斯卡印刷新的纪念邮票,如果在以后的十四天内能卖五千万法郎的话,那就太好了。”

“……”

“大公掌握着摩纳哥土产品的销售权利,今天已经决定所有的土产品都升值百分之十八,但是,既使不那样的话,因为摩纳哥的土产品的价格很高,观光客人纷纷鸣不平。所以销路如果不低落的话,那倒不错……”

“是啊!”

邦彦把剩下的白兰地倒进拿来的咖啡里。

“卖掉做为赌场和宾馆总领的摩纳哥海水浴协会剩下的股份是最后的手段。无论怎么说安敦·阿那西斯的目标是将海水裕协会的股份全部归自己所有,好事实上成为摩纳哥的帝王。”皮埃尔说道。

“那样的话,就是说在阿那西斯指定的日子前大公是没法凑足代理金的吧?”邦彦淡淡地笑着说。

“不,不会是那样吧——”

皮埃尔说着。好象有意让邦彦着急似地,停顿了一下。

“古列谢斯王妃的妹妹,做为摩纳哥红十字协会副总裁,摩纳哥社交界的红人文丽扎贝斯今天和丈夫奉·托利潘公爵一起飞往美国。不用说,那肯定是到王妃的娘家凯利财阀寻求援助的。实际上,一亿美元的资金,即便对于凯利财阀来说,也不容易拿出来啊。从凯利财阀那儿,不能顺利获得资金的时候,列尼亚大公似乎有将祖先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宝石卖掉的精神准备。想想当初和古列谢斯结婚时候,财政困乏,从阿那西斯那儿借钱,拚命地卖纪念邮票,用于结婚费用,也只有50万美元。而现在的大公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皮埃尔耸耸肩说。

男侍走近来,告诉皮埃尔来接的车到了。皮埃尔点点头,让男侍把结算单拿来。

结果是二个人花费了共200法郎,皮埃尔又加了百分之三的小费。

邦彦把十法郎的钞票分成五、六份,递给男侍,告诉他分给厨师、主管、酒柜台侍者等人。

二个人走出“银月”,主管和男侍们并排站着向他们俩点头示意。

“请再来啊,再来的话,一定给您们空出座席,阁下。”主管对邦彦说着。

从饭店的侍者那儿传出有花钱手松的家伙来了的消息。

“银月”门前停着一辆法国到处跑着的漆黑的西托罗安DS十九的小汽车。

一九五五年DS做为未来的汽车样式做成珍奇的宇宙飞船状,当时成为议论的焦点,四、五年后的今天,由于见惯了那种类型的车,也不觉得让人注目了。

象电子清扫机弯曲的导管一样的驾驶盘后面的驾驶座上,有一位戴着鸭舌帽,年龄在二十八九岁的金发青年,长着一双轻佻的,蓝色的眼睛,穿着紧口的皮夹克。

两人递给“银月”门卫一些小费便坐进后面的座位。由于体重的作用,车静静地将身体悬了空,然后车高自动调整的真空管打开,车高再次恢复原状。这是由于利用空气和水的氢气和油压的悬架装置的效果。

车门关上后,皮埃尔说。

“这是保镖兼助手路易·夏隆。虽然年轻但干得不错——”

皮埃尔向邦彦介绍驾驶座上的年青人。

“从英国来的乔治·皮塔森。本来的名字倒是有,不过没有必要知道。”

皮埃尔把邦彦介绍给路易。

邦彦和路易握了握手。

“他刚到蒙特·卡罗这儿来,要欣赏一下夜景。”皮埃尔对路易说道。

“明白了。”

路易把方向盘前直立的细长,独特的传动装置向前压去,推进嵌口,然后将控制板向左退回到旋扭里,放开车闸,脚踏一下油门,摇都没摇,离合器自动接连上,DS十九静静地启动跑了起来。

避开第一号高速公路,汽车曲折地沿着海岸慢慢地行进着。泛白的岩石和冰淇淋色的建筑物连续地从窗外倒向后面。不一会儿工夫,DS十九就经过了菲拉海角和安由海角进入摩纳哥。从出发开始还不到20公里,一路上没有海关,国境警备所等来找麻烦。

拉空达米乃海角的根部是佛佗乃山丘,号称有三百间房子,却好象什么地方都象文艺复兴时期那种样式的宫殿,并配以拜占庭式的大寺院耸立在那儿。

海南那儿可见的突出之端有一幢教堂式样的建筑物,是国王自鸣得意的海洋博物馆。

DS十九经过宫殿的下边,终于来到贸易码头。眼前展现一派海面上浮动着无数只快艇和游览船的港湾景象。

无数的快艇灯火辉煌。身穿罩衫的那帮人们碰着玻璃杯,眼神仿佛做梦般的迷离,互相拥抱着,象小鸟一样翻来复去地接吻。驶进码头里的大型快艇,许多伴侶成双结队,兴奋地跳舞。

“这里的船三分之二是租来的,大部分是邦·德·梅路从阿那西斯那儿借来的,然后又租给观光客人。”皮埃尔对邦彦说明道。

汽车在加油站前向左拐,沿着海岸的岩壁行驶,左侧豪华的宾馆,饭店、工艺品店接连不断。摩纳哥·古浪普利是环行公路。皮埃尔指着港湾里浮着的大公的古斯特·德鲁·苏卢号、阿那西斯专用的特大游艇——花花公子号等等,一一告诉给邦彦。

路开始上坡了,不一会儿穿过陆地桥,在烟店的拐角向右折,片刻工夫汽车穿过隧道在左手高台的地方可以看见蒙特·卡罗的赌场里侧,那是一个比宫殿还要庄重的三层建筑。

经过那里,DS十九并不朝意大利的方向驶去,在陆地桥弯曲的地方向左拐,进入环绕赌场大道。这正好与摩纳哥,左浪普利·菜斯的时候的路线相反。

路过车站前的拐弯,汽车开到被光照得通亮的赌场正面。

赌场前面是花坛和有草坪的庭院,花坛边上围着椰子树,在此前,排着的车尽是欧洲和美国的超高级轿车。

过了赌场的广场前,就是堪称摩纳哥第一流的饭店——都·巴黎。宽敞的楼厅突出楼的前面。

道路巳经下坡,接着继续下,右手侧,由于破坏和火灾而留下遗迹的大看台清晰可见。

左手那一侧,刚才爬上来的大道下面,可以望见港湾。

“这里,烧得通红的马赛拉提变成火球跳了下去。王子和公主便消失了。”

皮埃尔冲着大看台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