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着阿斯托恩·马琴DB4芬提斯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街道驶向纽·奥克斯福德大街前的拉赛尔广场的伊达邦彦不禁想起自己是如何成为女王陛下的间谍的经过。
在邦彦来到英国买下莱恩福德的哈德利别墅后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内,英国外交部情报部已彻底査清了邦彦在日本的所做所为。
邦彦第一次接受外交部情报部人员的造访,也是一个和今天一样的初夏的一天,但那一天从一大早便下起了冰雹。走进客厅的两名情报部人员的雨衣雨水淋淋。
两名情报部人员,让仆人査利退下,拿出了身份证。
“伊达先生,关于你不得不逃出日本的原因,我们已经全都查清了,如果我们将材料转给伦敦警视厅的话,东京警视厅一定会来人调査的,伦敦警视厅不会拒绝把你引渡给东京警视厅的,我们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
两个人之中的巴库雷冲口说道,他背对壁炉站着,雨滴变成白白的蒸气从他后背飘升而起。
“你们在说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懂,我所持的是列支敦士登的国籍。若说我在英国犯罪,还说得过去,你们警视厅想插手我在日本的所做所为,不是浪费时间吗?”
邦彦假装平静地答道。
“列支敦士登公国与我们大英帝国可是睦邻友好的。列敦士登大公为了不破坏同我国的友好关系,即使把你当做了牺牲品也不会有丝毫的懊悔的。”
另一个人奥托恩平静地答道。
“你们是说让我滚出英国,对吗?勒令你们讨厌的外国人离开你们的国土?还是说要将我强行遗送回国?”
邦彦暴露着雪白的牙齿挑战似地问道。
“据调査报吿上说,你的杀人技术很高明啊!”
“你们搞错人了吧?的确,我会让女人在床上送命的,但这大概不能叫做杀人吧?”邦彦戏谑地一笑。
“你是想合法杀人,对吗?”
“对,按我的本性来说,比起杀气腾腾,的确我更喜欢色情。”
“好了,捉迷藏就玩儿到这儿吧,坦白地说,我们大英帝国需要象你这样的男人,也许太卑鄙了,但这也是不得已。”
巴库雷注视着邦彦。
“英国需要我?”邦彦尽力隐藏内心的动摇。
“是的,做为具有不亚于敌人的冷酷的冷酷的间谍。”奥托恩说道。
“如果我拒绝呢?”
“不可能拒绝。”
“这是威胁吗?”
“不管怎么说吧,我们希望你早下决心。我们只等三天,在三天之内,你若下了决心,请给这里打电话,说:‘我是托姆,想贝蒂。’就行了。”
巴库雷,将电话号码写在笔记本上,撕下来放在了桌上。
邦彦用充满憎恨的目光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因为他想在谁也不知道他黑暗的过去的地方,沉溺于安逸的生活。一边做下一个大计划的美梦破碎了。邦彦的目标是沉睡在英格兰银行地下仓库的相当于一亿英镑的金库。
三天过后,下午,邦彦拨通了写在那张纸上的电话号码,并把那天他们的暗语说了一遍。
来接电话的是巴库雷。
“下决心了?今天晚上十点去接你,在这之前,把行李弄好,我们想让你旅行那么几天。”
命令完毕,电话被挂断了。虽然好似很殷勤,但口气却是不容你说个不字。
邦彦把换洗的衣服塞入大旅行包,向执事做了些指示,告诉他如何处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一些事物。邦彥对自己恼羞成怒,觉得自己简直就象个要急忙私奔的小女孩儿。
巴库雷在约定的时间,驾着一辆奥斯齐思A五十的极其普通的车来接邦彦。和三天前一样奥托恩也一起来了。
奥托恩在雾夜里慢慢地驾车向与伦敦相反的方向驶去。二十分钟后,到了距离邦彦的莱恩福德宅邸十五公里的泰晤士下游的沙乌斯安德机场。
机场上,每辆汽车上都坐着待浓雾散去后飞机起飞的欧洲旅客,两个情报部人员向机场工作人员和海关人员出示了身份证后,将邦彦带到了躲在机场角落里的英军小型运输机旁。
两个情报部人员也同邦彦一起上了飞机。两个人背上了吊在低低的运输机顶棚上的伞包。运输机破雾而行,货仓的密封装置很差,只用软橡胶塞住耳朵,根本无法减弱耳呜声。
云片和浓雾下面,街市的灯海朦胧绵延又消失。过了大约一小时,运输机开始下降了,至于在什么地方着陆,邦彦没问,情报部的两个人也没说……
从纽·奥克斯福德大街进入沙的普敦大街的邦彦的阿斯托恩·马琴向左一转弯,拐入了布鲁姆滋莉大街,优雅的饭店,学校,各种协会的建筑物,出版社静静地林立在两旁。
不一会儿,布鲁姆滋莉大街就通到了与之垂直的贝德佛德广场,广场周围全都是出版社。
在贝德佛德广场前面的乔治王朝时期风格的饭店近旁,面对着拉赛德广场有一幢小窗子的暗灰色的楼房。嵌在入口处的铜板已经发黑,就连上面“哈德逊博物协会”的字迹也模糊难辩了。
邦彦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下这幢楼,将阿斯托恩·马琴停在了贝德佛德广场上。邦彦走向哈德逊博物协会,上了楼梯。
大厅前台旁边的守卫默默地向邦彦点了点头,邦彦走向大厅深处的电梯。
为纪念著名“绿馆”等名著的阿根廷著名的草原哲人博物学家哈德逊而成立的哈德逊博物协会占据了整幢大楼,协会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临灭绝的动植物,和宣传哈德逊的业绩。
大楼的一层里,摆放着哈德逊的纪念品、著作及收集到的资料的展示厅和协会活动的房间和组织人员一应具全。
但是,从二层往上和地下室就不同了,外表上看去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动植物的照片及资料的整理室,但实际上则是外交部情报部的分室。地下室里装满了用于与世界各地的分支机构相联络的无线电机器设备。
邦彦乘上了电梯,电梯不是自动的,而是由二个外表一本正经的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操作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看上去很顽强的男人。电梯上还有一个靠墙读着日报的男人。
电梯员库列向邦彦笑道。他是情报部警备科的人。看着报纸的男人也抬起头来和邦彦打了个招呼,也是警备科的人。
邦彦什么也没说,库列就把电梯停在了五层。邦彦轻轻拍了拍库列的肩膀,就走进了绿色的亚麻油毡走廊,在楼厅里装作专心于纵横填字游戏的一个警备科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走廊左右两侧的房间上,全都是D旁边的连续的数字,D是distruction,即破坏的第一个字母,邦彦所属的分部确切地说就是外交部情报部谍报科破坏活动小组。
所谓破坏活动小组,它的职务当然是进行破坏活动,但除此之外,还包括反破坏活动。D小组成员之中最开头带有YZ记号的人员,象海军部秘密情报部的00成员一样,在迫不得巳时可以杀人。
邦彦敲响了写着D——YZ9的门。从里面传来纯美的女低音,“请进!”邦彦推开了门。
秘书因普鲁敦小姐停下打字机抬起了头,高雅地抿起有些龅牙的嘴唇浅笑了一下,瘦骨嶙峋的她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约一米七十三。她是个三十一岁的老处女。
“好久没见了,伊达先生,身体好吗?”
因普鲁敦小姐做出了小姑娘般的媚态。
“谢谢,身体蛮好,你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邦彦用充满魅力的眼睛注视着她,醉人的奉承话使她羞红了脸。
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职业表情。桌上放着三台电话机,一台是内线,一台是外线,还有一台是直通电话。她拿起一个话筒,说:“D——YZ来了。”又放下诘筒。
“让你把你桌上的材料读完。然后下午两点到分处室长的房间里去。”她报告说。
韩彦厌烦地瞥了一眼堆在左侧自己房间桌上的资料和相册。
资料是关于摩纳哥公国现状的……有关于列尼亚五世和王室的……有关于去年五月二十五日摩纳哥,古林普利比赛中的惨祸的……有关被称为摩纳哥地下帝王的西腊船王阿那西斯的……关于经营赌场的邦·德·美露的……。只要一出现人名或地名,旁边就注上在相册里的页数。特别重要的内容全都用红笔画了线。
邦彦面无表情地读了摩纳哥、法国条约及修改条约的内容。当他看完了摩纳哥、古林普利比赛惨剧的情况后,眼睛里浮现出冰冷的兴奋的神色。
这一惨剧也曾被报纸、周刊杂志及纪录片中大书特书,大演特演,但做为王位继承人的王子阿倍拉鲁及公主卡特莉奴被诱拐一事,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费拉罗在空中火花纷飞爆炸一事,也只报导说是费拉里前轮炸裂引起的。
关于这理由,资料上说是为了防止在摩纳哥国民中引起大乱。邦彦中餐只吃了些职员食堂的牛排、三明治和咖啡,就又埋头于资料之中了。
十二点半时邦彦已把资料读了一遍,又开始重读。关于阿那西斯与女性关系部分,他已读了三遍之多。
午后一点,到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因普鲁敦小姐把包在银纸里的汉堡包递给了邦彦。因普鲁敦站在一旁,用被情欲笼罩着的火辣辣的眼光凝视着左手拿着带肋骨的烤肉边啃边用右手翻看资料的邦彦。
浅黑色的严肃的面孔上漆黑的眼睛与头发,再加上那使女人窒息的美妙的双唇,这样一个邦彦,对白种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让人忘我痴迷的男色。因普鲁敦小姐微张鼻孔,左手指尖用力扣住桌子,右手用钢笔笔杆戳在裙子之间,这才总算恢复了自制力。
午后两时差三分,邦彦离开了自己的桌子,上了电梯向七层处长房间走去,资料的内容都巳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七层充满着活力。房间里漏出暗码破译机和电传打字机的声音。夹着文件的秘书们迈着美妙的双脚穿梭于走廊。
处长的房间,在走廊右侧的尽头。邦彦两点整准时敲响了门。门开了一条缝,处长的男秘书兼守卫德菲德斯恩向外望着。
看到邦彦,他眯上一只眼笑了笑,这是个身高六英尺的高大的男子。
秘书室深处就是处长乌德的办公室。年过五十、动一动身体都困难的大腹便便的乌德被嘴上的洛依阿鲁·哈瓦那的雪茄烟冒出的烟雾包围着,坐在桌子后面。处长从西装背心口袋中掏出早已落伍的怀表,用鼻子哼了一下,说道:
“迟了一分钟。”
“迟了一分钟吗?那还是赶快买一块这种表吧。这回如果有女人说要送手表给我,那我就不再要腕表,而是怀表吧,为了你……”
邦彦回答道。把身子埋在扶手椅中,高高地翘起二郎腿。
“混话,这表可是本森的。本森现在变成了烟草公司,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大概不知道吧,从前可是世界一流表,当时的伦敦制表技术很富盛名呢!虽然现在瑞士之类的国家得意洋洋的……”
乌德认真起来,反唇相饥道。说完,又莞尔一笑:
“好了,资料全部背住了哟,在这之前先告诉你一些资料上没有的东西。诱拐了摩纳哥王子和公主的犯人,提出交换条件,向摩纳哥公国索要赎金。数额五亿新法郎,兑换成你生长的日本元,是三六十五亿日元。”
“这家伙好疯狂。”邦彦低语道。
“索要赎金的信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放在大公游艇的甲板上。与信放在一起的还有做为证明王子、公主确在他们手中的证据,两个孩子的下身衣服。”
乌德耸了耸肩,把灭了火的雪茄重新点上。
“那么,赎金移交的期限是在什么时候?”
“上面写着,是从昨天开始计算,须等十五天时间。”
“原来是这样。要筹措五亿法郎的现金,可不是件易事,即使是大公这样身份的人也会有捉襟见肘之感吧……还有,赎金与人质的交接地点和方式呢?”邦彦问道,双眸冷冷地放出寒光。
“大公一旦准备好现金,暗号是在帆船桅杆上挂红十字旗,这就是他们的指令。然后由对方决定交接的时刻和场所,不过,犯人究竟是哪个人,我们心里已大致有了个眉目。”
乌德处长就象上坡的火车头似的,吐出两口烟。
“是安敦·阿那西斯干的吗?”邦彦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乌德露出饥讽的微笑。
“敢下这么大赌注的,除了他还会有谁!而且,只要浏览一遍那迭厚厚的关于阿那西斯的材料,就算是个儍瓜,也会立刻醒悟。”邦彦哼笑道。
“正是这个道理,只有他才有干这事的理由。他的目标在于,利用索取赎金的机会,使急于获得现金的王室及邦·德·露美的职员们大量抛售手中的股票。这样一来,阿那西斯可以大量套购,将股票全集中到自己手上来。到时,别说是赌场,就连摩纳哥公国本身都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
“如果说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大公强行下令逮捕阿那西斯的话,事态反而会更加恶化。阿那西斯一旦被逮捕,作为人质的王子和公主几乎可以肯定将被立即处死。而失去了大公继承人的摩纳哥就会成为法国领土,阿那西斯到时只需破费一点,就可获无罪释放。因此,你的任务就是,在从今天开始的十四天里,突入王子们被监禁的地方,把他们二人从阿那西斯手中解救出来。”乌德处长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