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说,那个化名石川的人,是由谁介绍来的?”邦彦追问着这个职业杀手宫田。
“……”仰面朝天倒在那里的宫田只是不停地呻吟。
“要是不说的话,我立刻让你去见阎王。”邦彦说道。声音压得很低。
“没有办法。这一条,你就饶了我吧。”
“为什么就那么倔?”
“说了的话,会有杀头之罪的。”
“你害怕被那家伙杀死,就不怕被我杀了吗?真是个古怪的家伙。好吧,现在,我就把你干掉。”
邦彦把毛瑟HSC换到左手,右手拿起从高桥那儿夺来的那支装有高级99消音器的手枪,大拇指按到板机上。
“别开枪!我说……不过,千万别把我说的话告诉给别人!”宫田挣扎着。
“别装模作样的。谁介绍来的?”
“樱井先生的秘书。”
“樱井?”
“帝国国粹党的……”
“噢,是那个樱井。”邦彦不禁自言自语道。
樱井这个人,操纵着几十个团伙的暴力组织,作为财政界的后台老板,左右着整个黑社会。大多数的疑难案件,据警方调查,都是与樱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背叛者死……这是帝国国粹党的法律。即使是法务大臣,一旦冒犯了樱井的龙颜,也会不费吹灰之力让他脑袋搬家的。
“统统讲出来……”
宫田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不过,和樱井先生没有关系,你要弄清楚这点。说到底,那只是先生的秘书个人所作的介绍……”
“我清楚,我清楚,别担心。那秘书叫什么名字?”邦彦追问下去。
“须藤……须藤忠治。”
“那家伙住哪儿……”
“这可不知道。不过,大概就住在先生的宅邸吧。”宫田再一次呻吟着。
“那个名叫石川的,委托杀人和绑架的人,是拿着须藤的介绍信来的,还是须藤那里有电话打过来?”邦彦问道。
“须藤打过电话来。因为那个叫石川的委托人要来我们这儿,所以说让我们回话儿。”
“是嘛。”邦彦紧咬下唇。
“你是谁?我觉得不象警方的人。”
“我是和你一条道上的弟兄,所以,请你讲实情。我,是受一个组织之托,保证住院治疗的吉泽生命安全的,所以化装成护理人混入医院。那组织的名字,我不能说。你被警察抓住时,要是把我的事讲出去的话即可真要大祸临头了,假如你被关进监狱的话我肯定会去搭救你的。我可以伪装成工作人员,在监狱里混上半年左右。”邦彦一股脑儿地说。
“我明白了。不过,我不走运。什么也不知道,就卷进了大组织的争斗中去了。现在我也不想干了。你真心搭救我的话,我一定洗手不干了。别让我象条狗似地死掉。快点,送我去医院吧。求您了。”宫田咬着牙说道。
“放心吧。现在就送你去。”邦彦说道。
宫田双目紧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心得竞然昏了过去。
邦彦把两把手枪挂上保险栓,收好。走向停在那儿的塞得立克车,打开后盖,取出绳子捆好宫田。行李仓里面装着胶皮带子,正好用来蒙眼睛和堵嘴巴。
把宫田放进行李仓,关上盖子。邦彦发动了那辆塞得立克。
在府中空军基地右面,林荫道两旁的商店中,有一家烟店门前有架红色电话。邦彦拔动了内务局保安部秘密通讯处的号码。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鹤冈才出来听电话。邦彦刚要利用繁多的暗号来报告情况,三分钟过了,电话自动切断了。再次投币,拨着号码。向鹤冈简捷地报告。
“好的。先把宫田押送到我们这里来。调布柴崎的山本医院是我们的合作者。宫田,就放到那儿的大门口吧。”
“是。”
“然后,您绕道到深大寺神代植物园里侧的免费停车场。我把你的斯帕尔开到那儿去。另外,碰头时间仔细听好。”
“知道了。”
“好,就到这里。”鹤冈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按鹤冈所吩咐的,邦彦把宫田放到了那家山本医院的大门。医院正临一条人迹很少的街道。然后邦彦把车开到神代植物园里侧的免费停车场。
车子在向前滑行着。借着车灯,邦彦看见了前面停在那里的斯帕尔轻便轿车。
邦彦把塞得立克靠近那辆车,加大车灯的亮度。的确,坐在他的司机座位上的,正是鹤冈。
邦离扔下塞得立克,走向斯帕尔R2。打开助手座那一侧的门。邦彦钻进车里。
“吉泽死了。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可他胸部中了三颗子弹。”鹤冈心情沉重地说道。
“我干得太糟了,是准备这么说吧?”邦彦表情生硬,口角泛白。
“不……不要那么说……”鹤冈用手挟着烟,移向打火机。一脸冷唆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在我从后面瞄准那群绑架吉泽的家伙的同时,在我身后一个藏身在那里的人向我开枪。为了不让那家伙死掉,我朝他腹部和手射击,让他失去了战斗力。那家伙抓到了吗?”邦彦也用打火机点上火。
“捕到了吗?不错……不过,晚了一步。”
“怎么一回事?”
“那家伙自杀了。”咬碎了埋在牙齿里面的毒药胶囊。
“真遗憾。”
“正在通过他的指纹和照片,来分析他的身世,不过,现在还没有结果。”
鹤冈抽着一支加长型的登喜路国际型。叼着长长的烟杆的侧影,很深沉。
“这么说,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没在他身上搜到喽,是这么回事吧吗?”
“是的,就连驾驶执照也……”
“宫田——就是刚才电话上提到的那家伙,干掉了警署医院的看守警察,我眼看着杀死吉泽的那两个杀手其中的一个——宫田那家伙也说,并不认识那个人。听起来,倒不象是在撒谎。”
“好象他应该知道啊。”
“那么,就由您去医院来敲开宫田的嘴吧。”
邦彦气砰砰地说。同时,把香烟头狠命地往汽车的烟缸里一丢。
“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电话里不便详谈,现在,您在这儿慢慢讲吧。”
邦彦于是把详情叙述了一遍,听了录音机放出的节奏激烈的音乐之后,吉泽如何象梦游一样,企图用刀子把化装成护理人的邦彦杀死;宫田的同伙高桥,如何在机枪扫射中中弹身亡,以及那个对付宫田,高桥杀人绑架的化名石川的家伙,还有帝国国粹党的头目樱井的秘书如何做介绍人的事情。
“宫田一再强调,是秘书个人的介绍,其实,无非是由樱井出面介绍的意思。”邦彦又加上一句。
“我明白了……对了,樱井也卷进去了吗,这下就难办了。”鹤冈咕哝着。
“那么,我们就慑于樱井的危势,停止搜查工作喽。”邦彦撇了撇嘴。
“不,这次不能就那么便宜了他。在这之前樱井的搔扰,就已经构成了对我们内务局自身存在的危胁。借今天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斩草除根。”
“是吗?”
“但是,你是我们内务局雇佣的人,这件事若被撄井知道了不太好,的确不好。”鹤冈用力地摇摇头。
“此话怎讲?”
“糟糕的一点在于,你是作为与内务局有关系的人,伪装成护理人潜入医院的,这一点府中警署医院的院长相当了解。没办法,当初让你入院时,这一底牌已经亮给院长了。”
鹤冈说,由于太专注的缘故,香烟都烧到过滤嘴儿了,才慌忙丢到烟灰缸里面。
“果真如此的话,不是让我后果自负,是这意思吗?”邦彦在鼻子里哼着。
“拜托。去封上院长的嘴。”鹤冈说道。
“不,那样的话我不干。”邦彦不容分说地回绝了。
“可以额外给你加上一笔钱。”
“不,我不愿意。或许我在你眼里的确只是一部杀人机器。不过,我信奉一种所谓荣誉的东西。杀死那个毫无抵抗能力的院长,这样的事,不是我的荣誉所容许的。假如你一定要永远堵上那院长的嘴的话,可以,你去找别的杀人机器来干吧。”邦彦仿佛发泄一般。
“你的话我懂,权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好不好?”
“嗯。”
“不过,还是得麻烦你。让院长暂且消失一段时间。直到院长决定永远对此事保持沉默为止。你就先到北多摩,那有我们的一个隐秘的藏身之处,你在那伺机而动。然后,去清剿樱井的老巢。”鹤冈说。
“明白。”
“这里,就是北多摩的藏身之处。你好象受伤了吧,没关系,那地方治伤的药很多。”
鹤冈掏出他那支自来水笔式的圆珠笔,在记事簿上画着那地方的路线图。
“记住。如果电话连续响三次的话,那准是我们这里打过去的。”鹤冈叮嘱道。
“那时,你们是否有暗语?”邦彦寻问道。
“是中野家吗?这样说。”鹤冈答道。
鹤冈走向那辆塞得立克,而邦彦则挪向斯帕尔R2的司机座位。
邦彦发动了斯帕尔号。从府中起,到小金井、武藏野市都已布下了警戒线,所以,只好沿正在拓宽修建的3号环线,开向市中心,顺着狭窄的道路,向练马的石神井公园的方向驶去。
到石神井向左拐向自由大街,穿过保谷和久留米,在狭山测地方向右,望过去又是一片杂树林。在树林里,为内务局保安部众多藏身之处中的一座。
这所秘密住所安排得相当巧妙。来客进入要穿过一条为枯黄落叶所覆盖的,弯曲狭窄的通道,由树林中间洞伸开去。在树林外面,是绝对不易察觉的。
到了地下汽车间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幢灰色水泥房子,大约三十坪左右的商品住宅。
但是,当他在地下等车间泊好斯帕尔R2,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才注意那是用超硬度钢为材料建造的,恐怕连多发式莱福抢的枪通都不易打透。
沿汽车间的台阶上来走入屋内。邦彦观察到,从外表看来无疑是灰泥的墙里,分明镶着厚厚的钢板。窗子那边,也垂着特殊钢的百叶窗。
不仅如此,二层的房子里,还有几处平时总是关闭着的发射孔。一层下正中间的房子里,做得象保险库式的,躲在那,可以躲过集中射击。
邦彦脱掉被泥水弄脏得一蹋糊涂的衣服,裸露着强壮的身体,检查着左脚上的枪伤。
好象并不太严重。伤口已经自动愈合,周围的血也干了。邦彦去冲了个淋浴,在伤口处擦上含抗生物质的软膏。
卧室里有宽大的袍子,各种大小不同的衣服和内衣。邦彦于是给自己选出几件合身的衣服穿上。从脱下准备扔掉的脏衣服的口袋里面,掏出装着的东西和武器弹药什么的,统统挪到新衣服的口袋里去。
从厨房的冰箱里面,拿出了有足球那样大小的一大段红肠,冰镇啤酒五瓶,末了,还拿了一瓶几乎没有什么度数的丹麦酒,统统拿到卧室里去。
仿佛放松了似的,邦彦舒舒服服地坐到床上,腰后面垫着柔软的羽绒枕,背靠在床头的木板上。晶莹透明的丹麦酒一落入肚中,食欲大开。他喝着啤酒,嚼着红肠。
一顿美味的夜宵完毕后,上了趟厕所,就开始倒头大睡,不用说,那特殊钢的百叶窗是紧紧的闭着的。
由于那瓶丹麦酒的作用,冰凉的啤酒并没有使胃感到不舒服。很快,邦彦就象一滩烂泥似的睡着了。电话铃声把他从美梦中唤醒的时候,因为充足的睡眠,他并未感到不适的感觉。邦彦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电话铃响了又停,然后再响。到第三次响的时侯,邦彦拿起听筒。
“是中野家吗?”
仿佛是内务局联络人的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是的。”邦彦回答。
“请稍候。”那人说道。接着,就换成了鹤冈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从现在起三十分钟后,我到你那里。我从后门进去。”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邦彦从床上跳下来,刷牙,上厕所清了清腹中之物。作为早餐,他喝了点葡萄汁,外加白兰地酒。其实,这时巳是午后四时了。
拧开滤式咖啡壶的开关,从二层的枪眼向外窥视了一下,眼看着一辆皇冠轿车向大门口处驶来。
车里面坐着鹤冈,以前曾经见过面的保镖秋山驾驶着车子。
秋山就留在车里。鹤冈夹着文件由车上下来。邦彦从二层下来,绕到后门的地方去。铁制的大门上,嵌着一种特殊的只能由里向外看的玻璃,而且是防弹玻璃。
站在那儿向外窥视。鹤冈正伸着右手去拧步放机的开关。
邦彦打开锁,打开门。门相当重,费了一番力气。
鹤冈走进来,反手关好门,上好锁。
“院长在交通事故中丧生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
邦彦无奈地耸了耸肩。把鹤冈引向起居室的沙发。端上咖啡,然后坐到桌子旁边的扶手椅上。
“还是改头换面的好。你这张脸,或许巳为刺客们看到了,化装用具在浴室旁边的房间里。”鹤冈一边喝着不加糖的咖啡,一边说道。
“宫田怎样了?”邦彦问道。
“脱离危险了。真是个强壮的家伙。输了很多血,现在已经能够接受询问了。”
“他说些什么?”
“他说,假如能暂缓起诉的话,就说出来。我们同意了,他就一五一十地讲了。”
“……”
“不过,遗憾的是,和昨天晚上你所说的内容并无太大出入。”
“是嘛。我想也无非如此吧。”邦彦再次耸了耸肩。
“我们立即派人去调查宫田一伙预备移交吉泽的多摩町落合XX号施工现场,到工地的工程人员那里调查那个化名石川的人,但是来龙去脉至今仍无重要线索。”
鹤冈说道,把咖啡一气饮干,那只杯子就夹在胁下,并将带来的文件包放到桌上去。
他找开文件包,取出的几张计划和像册之类的东西。
“这本像册,都是帝国国粹党主要党羽的像片、履历、以及身高、体重。樱井的秘书须藤的有关情况,都在第十二页。”鹤冈说。
邦彦翻开像册。帝国国粹党的干部们,大多都有杀人和伤人致死的前科。早在十多年前已经成为怀疑的揖拿对象,尽管如此,却因证据不足而不得不释放了。樱井是其中大权在握的铁腕人物。
须藤,作为樱并的第七任秘书登在上面。生于博多,现年四十二岁,曾有两次杀人前科。粗重的眉毛绞在眉心间,一副牌气暴躁的模样。住所在世田谷区三宿的樱井的宅邸之内,不过,他却常常在情妇的公寓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