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对方的子弹因为手枪的消音装置而降低了能量,那点22口径的子弹,还是擦着邦彦的后背飞了过去。

邦彦顺势一滚,举起毛瑟HSC手枪向那个正朝他开第二枪的男人回击。走廊里回荡着点32口径CAP弹刺耳的枪声。

为了不使对方当场毙命,邦彦是瞄准他的腹部射击的。那男人发的第二颗子弹,从邦彦头部上方老远的地方飞过。可邦彦那颗点32的子弹,却一枪打得他按着腹部,一屁股坐到地上。

邦彦的毛瑟HSC手枪,又接连放出两枪。坐到地上的男人,左右手腕均被打穿,疼得在地乱滚。装有消音器的,高级99式特制手枪,从手里落了下来。

看到他已经丧失了战斗力,邦彦转向冲向楼梯口附近,去找那两个企图把吉泽架走的人。

但是,当邦彦忙于对付左边这个人的时候,那两人已慌慌张张下楼去了。在下楼的同时,他们用无声手枪朝吉泽一阵猛扫。企图杀人灭口。

对方躲在楼梯拐弯的地方,盲目地向邦彦开枪。很快,子弹打光了,再沿楼梯往下跑。

吉泽的身体倒在楼梯上,已是奄奄一息了。邦彦一步越过他。前面那两个人躲进了死角,不好向他们射击。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倒出空弹仓、换上预备弹仓的撞击声,邦彦听得清清楚楚。邦彦追到一楼时,那两人已由病房楼旁边的小门跑出去。一层那两名负责看守的警察,脖子上捆着绳子胸前插着匕首,早已一命鸣呼了。

撞开旁门,邦彦沿着前面逃跑的脚步声穷追不舍。背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住院大楼里的病人,护理人员和医生一定都被这场面吓坏了。

前面的两个人,已斜穿过医院的庭院,朝隔壁结核病疗养院前面,杂草灌木丛生的宽阔空地方向逃去。

邦彦随即追踪而去。忽见前方空地的黑暗处火光一闪,一颗枪弹飞来,左脚的皮被擦破了。

但是,邦彦面无惧色,瞄准躲在灌木丛中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射击。

眼看那人踉跄着倒了下去。邦彦朝另外的一个人追去。前面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不见踪影。他大概认为,与其逃跑,不如潜伏到灌木丛中伏击邦彦。

邦彦也收住脚步,蹲下身来。

从这个位置,他可以看见方才被自己击伤的那个人。只见对方挣扎着抬起上身,扬起手枪,子弹乱射过来。

邦彦立即向右侧将身一滚。不想,那里正是一个水坑,邦彦弄得满身泥水,急忙抬起左手去擦嘴角上的泥。

邦彦这时听到对方往外倒空弹仓的声音,显然是子弹打光了。他抬起上身,朝那个正慌慌张张往枪里填新弹仓的家伙,左右手腕各来一枪。准确命中。那人扔掉手枪,绝望地叫喊着,在地上乱滚。

这时,空地对面,从隔着马路相望的杂树林里,有人连续地扫射过来,由枪声判断,那并非短机关枪,那种枪由于填装了手枪的子弹而降低威力;而象是真正使用来福实弹的颇有威力的轻机关枪。并且还混用了曳光弹。

子弹准确地打在邦彦附近。

邦彦再度把身体伏到水里去。泥水灌进他嘴里,他只好忍耐着。持续10秒钟左右的机枪扫射。子弹雨点的地擦过邦彦的后背。扫射中断了。

邦彦抬起上身,停在那儿,正犹豫着动还是不动。

这时,大约30步开外的右斜前方的地方传来一阵叫声“快帮帮呀,是我!”

伴随着叫喊声,脚步声也朝机枪的方向奔过去——是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正在这时,又听见机枪扫射的声音,正是朝向这个人的。

邦彦抬起上身,看见那个人被曳光弹打中,发出惨叫。

“畜生……竟然向自己人开枪!”

呻吟声由强到弱,渐渐听不到了。

机枪的扫射,转向了邦彦。邦彦忙伏下身去。

这时,巡逻车鸣着警笛,向医院方向呼啸而来。大门附近有引擎发动的声音、排气量很大,好象是摩托车。

机枪扫射随即嘎然而止。排气声渐渐远去。听声音,估计是一辆越野式摩托车。穿越树林、陡坡、小河什么的,这种越野车均不在话下。

不过,两名杀手潜入医院时所乘的车子一定还在什么地方停着。邦彦决定把这件事暂放一下,先去空地寻找那两个被枪击中的人。

估计看了也是白搭,他还是向机枪扫射的地方靠过去。原来平坦的空地,此时已变成了起伏不平的地形。

借着地势,邦彦小心地向那受伤的人靠过去,抵防他并没完全丧失战斗力。

不过,走到跟前一看,那入已经断了气,身上至少中了十发子弹。

于是,翻检那人的衣袋。里面东西不少——22口径的贝尔塔·捷格预备弹仓两只,一只是空的,另一只装满子弹;温彻斯特·威斯顿弹匣一只;玳瑁香烟盒,杜邦牌打火机,丝织手帕,装有二十万元炒票的钱包。这么多东西中,却没有一件可以证明死者的身份。

司机驾驶执照也并未随身携带。地上有一支手枪,邦彦盘腰拾起来——贝尔塔·捷格自动填装式手枪。

邦彦检查了一下。弹膛里面有一发子弹,弹仓里还剩三发。伸手摘下那家伙腰带上的无声手枪枪套。

这只枪套前端是切开的,为的是让装了消音装置的贝尔塔也能插进去。

邦彦把无声手枪插进自己的腰带,拔出弹匣,另外一只贝尔塔手枪也收好。

那只温彻斯特·威斯顿弹匣上画着红十字,内装五十发子弹。从中取出渡铜的K克拉多点22口径高速枪弹,填充到手枪的弹仓里。

他往另外一只空弹仓里,也装上了十发子弹。弹仓给装到了无声手枪枪把的弹仓室里面。接着,邦彦借着起伏不平的地势,朝刚才被自己用毛瑟枪击中下体和手腕的那个人走去。

巡逻车的警笛声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口。医院方向隐隐传来嘈杂混乱的声音。

邦彦看见被枪击中的那个家伙,竟用嘴衔着手枪,两只胳膊肘用力地在地上爬,企图逃跑。他巳经这样向前挪动了二十多步远。

“不许动!看你往哪儿跑。”

邦彦故意用一种嘶哑的声调命令。他自己是一副浑身泥水的狼狈样子。

“浑蛋……”

那个人骂着,掉转头来,从嘴里吐出手枪,因受伤而不灵便的双手,拼命握住手枪,却仍在打哆嗦。

邦彦的毛瑟枪瞄准了他的右手,一枪击中。对方走头无路地,发出绝望的叫喊。

枪,从他手中滚落。身体滚向一旁。邦彦一个箭步抢上去,脚正好採在他的左手上。那家伙不省人事地翻着白眼。

邦彦松开踏在他左手上的脚,伸手去掏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焰烤在那家伙的鼻孔边,鼻毛快要烧着了。随着一声惨叫,那家伙醒转过来。

“杀死我吧,——狠心杀死我算了!”他大声哀求着。

“你自己愿意死掉的话,我可以照办。若照我的意思,不能那么便宜了你,得慢慢把你折腾死。”邦彦压低了声音说。

“……”那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来的时候坐的车,停在哪里?”邦彦问道。

“……”那人只是呻吟着。

“好吧,你是想让警察给逮起来吧。抓到的话,可就是死刑呀。你杀死吉泽,杀死看守警察的勾当,我可都看到了。只要我去作证,你肯定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邦彦恐吓着。

“车子在那儿。”

那男人拼命地动着受了伤的左手腕,向左手的树林方向指去。

“此话当真?”

“塞得立克车。黑色的。”

“还有人留在车上吗?”

“肯定一个人没有。”

“钥匙呢?”

“我拿着呢,在上衣的右口袋里。”他呻吟着。

“是嘛。”

邦彦在他口袋里翻着。的确有一串挂着尼桑标志的钥匙串。在他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驾驶执照。

此人名叫宫田。现年三十六年,家住港区赤坂。

“你要是不老实的话,可就是自讨苦吃。”

邦彦警告着,轻轻抱起体重足有60公斤的宫田。右手握着毛瑟HSC手枪。朝着宫田所指的方向走去。

从呼啸而过的警笛声,可以判断出,有好几辆巡逻车正开进医院的正门。穿过空地,插过杂树林,对面的民用建筑中间塞得利克车停在那里。

附近的住户,被枪声吓得,通通窗户紧闭关着电灯。

邦彦打开塞得立克车的助手座位旁的车门,把宫田往那里一扔,又用毛瑟枪把他打昏过去。发动引擎踩动离合器,汽车发动了。

十几分钟后,邦彦在府中的浅间山地方把车子停下来。这地名听起来很象一座险峻的喷火的火山,实际上,却只是一块小台地。不过,虽是这样说,也四处散着准备开办棒球场的运动设施以及残存着小片的自然林。

邦彦把宫田拖到那片树林中间。拉开宫田的裤裢,用打火机去烤他的下身。左手去堵住了宫田的嘴,免得他再发出叫声。

宫田苏醒过来。邦彦说道,“好吧,你就再这儿慢慢给我交待吧。”

“你要把我怎样?还有,你……到底是谁?是刑警吧?护理人哪来的这两下子。”宫田喘息着。

“我不是便衣警察,可也不是外路人。说起杀人来,说不定比你小子来还高明一些。”邦彦说道。

“明白了,你肯定是职业杀手。”

“既然大家都是同一条道上的兄弟,你就放心地说吧。”邦彦冷笑道。

“……”

“你要是说实话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那么,请说吧。你的老板是准?是给哪个组织干?”邦彦逼问道。

“那个……我……只不过是、跑腿儿、办事的。”

“别胡弄人。”

“当真。”

“那么,就先说说你的任务,让我听听。”

“照您估计的那样,我是做杀人买卖的。从前是涉谷的安西邦的枪手。安西邦散伙之后,我就和高桥、靠杀人挣钱混饭吃。”宫田哮着。

“高桥,就是你的同伴吗?刚才,被机枪扫射打死的那家伙吗?”

“混蛋……我也听到他的叫声了。”

“你们俩个带着吉泽,从第三病房楼往外逃跑时,在你们相反的一侧朝我开枪的家伙,是你们的同伙吗?”邦彦说道。

“不是。说老实话,我那时候也挺吃惊。没想到有人来帮我们……大概是为了让我们把事情干好,由组织那边派来盯稍的。”

“那么,朝你们机枪扫射的那家伙,自然也不认识。”邦彦撇了撇嘴。

“千万相信我……我跟高桥,有好一阵子没干过漂亮仗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差来了。”

“……”

“说是能潜入刚才那家警署医院,干掉放哨的警察,把住院的吉泽给带出来,就付给我们一千万。我跟高桥拿到了三百万元的定金。”宫田说道。

“等等。给你们未委派任务的是谁?”邦彦寻问道。

“一个五十多岁,面孔象鹰一样的大胡子,化名石川,本名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用说,从一开始,就是从他那边用电话和我们单线联系。我们想知道他的真面目,但无济于事。”

“不过,把吉泽弄到手,带到哪里去呢?”邦彦追问道。

“我们约好的交货地点,是多摩川新住宅区的工地。我们俩事先调查过了,到夜里,那儿是空无一人的荒凉地方。我们交出吉泽,作为交换,把余下钱给我们,而且不把我们干掉,他们是这样对高桥说的。”宫田呻呤着。

“怎么转手呢?按照他们吩咐的去做的话。你可要说实情,交出吉泽的具体地方到底是哪儿?”

“多摩川落合的高尔夫球场和公共机构的工场的交界地带。具体地方是落合XX号现场……”

“是嘛。别给我装蒜了,快,赶快给我说实话。”邦彦掏出了那支从高桥的尸体上拔下来的装了消音装置的贝尔塔·杰格手枪。大拇指放在扳机上。

“别!可别!我的话没有假的。”

“你们钻进吉泽病房之前,用病房的传话器,播放节奏激烈的曲子。吉泽听了之后,就想把我杀死。我是能被轻而易举就杀死的吗?”

邦彦用消音机的前端抵住宫田的眉心间。

“那个,是我们钻到病房的播音室,把磁带装进了录音机里。因为一层的警察早被我们干掉了。”

“那盒磁带呢?”邦彦咄咄逼人。

“是那个来托付我们的客人给的,目的是便于把吉泽带走。”

宫泽喘息着,两眼直盯着眉心间黑洞洞的家伙。

“是第一次见到他吗?”

“不,是第二次。”

“这可和刚才的话不一致呀。”

“这个……我们俩,一是为了把剩下的钱弄到手,二来也是为了保住性命,为了弄清那家伙的庐山真面目,一直尾随着他的汽车。”

“是那个委托人的车吗?”

“是出租车。在立川站下的车。”

“委托人的指纹留到录音机的磁带上了吧?”邦彦说道。

“那很难办到。那家伙始终都不肯脱下那副雪白的真丝手套。……把枪口挪开吧,万一走火怎么办?”

“总是戴着手套,真是老谋深算。不过,你们的事务所,接待客人的地方在哪儿?”

“在赤坂的……我和高桥一起租的公寓房子607号房间。”

“你和高桥是同性恋吧?”

“不好吗?”

“无所谓好与不好。现在问你点关键问题。你说你是干杀人买卖的。这个行档,我熟得很。做这样的买卖,客人梢话来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的吧。是不是要提防来客是警察的探子呢。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钻进圈套了。所以,没有什么人介绍的话,你们肯定是不会去见那委托人的。委托人如果无人介绍,肯定根本见不到你们。没错吧?”

邦彦把枪的保险栓,拔了下来,又安了上去,直指宫田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