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斯蒂芬:

这本书的创意是我造访的学校里一个男孩建议的,他请求我写一本叫《移动城堡》的书。

我写下他的名字,并将它放进一个安全的地方,结果是从此再也找不到了。

我对他谨表深深的感谢。

在英格里之地,像七里靴和隐身斗篷这样的神物真实存在。在这个王国,身为三兄妹中的老大实在很不走运。谁都清楚要是三人同行闯天下,那个最先失败的,最落魄的人,铁定是老大。

索菲·海特是三姐妹中的大姐。倘若她是个穷樵夫的女儿,或许还有可能出人头地。她的家境优越,父母在齐坪镇经营着一家女帽店。索菲两岁时生母就去世了,那会儿妹妹莱蒂才一岁。父亲娶了最年轻的店员,是位名叫芬妮的金发美女。不久,芬妮生下了小妹玛莎。似乎索菲和莱蒂会就此注定自己丑姐姐的命运,但事实上三个女孩都长得貌若天仙,赞美莱蒂美貌的声音尤其不绝于耳。芬妮对三个女孩一视同仁,毫不偏袒玛莎。

海特先生对三个女儿十分宝贝,将她们送去镇上最好的学校。索菲总是最用功。她徜徉书海,很快意识到前程是多么无趣暗淡。虽然有点失望,但索菲还是开开心心的,悉心照料妹妹,关照玛莎要抓住自己的机遇。因为芬妮总在店里忙,索菲顺理成章地照顾起两个妹妹。时不时会听到两个小女孩打闹的尖叫声,要么就是互相扯头发大战。莱蒂绝不愿排在索菲之后,成为失败者的候补。

“这不公平!”莱蒂会叫道,“凭什么玛莎就该过得最好,就因为她年纪最小?我会嫁给一个王子的,等着瞧!”

玛莎总是顶嘴说自己不嫁给任何人,照样能超级富有。

这时索菲会拉开两个人,帮她们缝补衣服。她的针线活做得好极了。日子久了,还为妹妹们做衣服。就在这个故事真正拉开序幕前的五朔节,她帮莱蒂做了一件深玫瑰色外套。芬妮说看上去简直像从金斯伯里最昂贵的店里买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荒地女巫再次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话题。据说女巫威胁到国王女儿的性命,于是国王派遣他的私人魔法师———苏里曼巫师———深入荒地与女巫交涉。看起来苏里曼巫师不仅没跟女巫交涉成功,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因此几个月后,当一座高高的黑色城堡突然出现在齐坪镇边上的山头,黑色烟雾从四个小塔楼里不断吹出,每个人都相信是女巫再次离开了荒地,准备使用五十年前的老伎俩来对这个国家实施恐怖活动。人们真开始怕了。没有人独自出门,尤其到了晚上。更可怕的是这个城堡不待在同一个地方。有时它是西北方旷野上的一团黑影,有时它矗立在东面的岩石上,又有时它下坡坐在石楠田,紧挨着最北边的农场。你看到它有时真在移动,塔楼喷出阵阵脏兮兮的灰雾。有那么一阵,人人都以为要不了多久城堡就会下到山谷。镇长开始谈及请求国王援助。

但城堡依旧围着山走来走去,人们又听说它不是女巫的,而是哈尔巫师的。哈尔巫师真够坏的。他收集年轻女孩的心脏并吸吮她们的灵魂来取乐,并因此出了名,他看起来也不想离开山地。也有些人说他吃了她们的心。他是个超级冷血、没心没肺的巫师。一旦被他抓到,就别想逃脱魔掌。索菲、莱蒂和玛莎,以及其他所有齐坪镇的女孩被告诫不要单独出门。这对她们来说挺闹心的。她们很好奇哈尔巫师收集那些灵魂干嘛。

然而没过多久,她们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就在索菲刚到可以毕业的年纪时,海特先生突然去世了。这一来就看出海特先生生前实在太疼爱女儿了。学费给帽店带来沉重的负债。葬礼结束后,芬妮坐在帽店隔壁房子的客厅,谈起目前的处境。

“恐怕你们得离开学校了,”她说道,“我合计了半天,横过来竖过去,发现要兼顾生意和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们都安顿在合适的地方当学徒。把你们都留在店里不太实际。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了。第一个是莱蒂———”

莱蒂抬起头,整个人闪耀着健康和美丽,即便悲伤的面容和黑色的丧服也不能将其掩盖。“我想继续上学。”她说。

“亲爱的,你会的,”芬妮说道,“我已经安排你去塞瑟利的店做学徒了,那是集市广场那儿的糕饼师。都说他们对待学徒像对待国王王后一般,你在那儿会很开心的,还能学到有用的手艺。塞瑟利夫人是店里的老主顾,也是好朋友,她好心答应收你。”

莱蒂大笑起来,笑声显得她其实一点也不乐意。“哈,多谢,”她说,“好在我还蛮喜欢厨艺!”

芬妮舒了一口气。莱蒂有时可会倔得不可思议。“玛莎,”她说,“我知道你出去工作还太年轻,因此我考虑再三,想为你找个长久安稳的学徒地儿,而且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都能有点帮助的。你记得我的老同学安娜贝尔·费尔法克斯吗?”

纤巧美丽的玛莎凝视着芬妮,灰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眼神和莱蒂一般坚定。“你是说那位老是喋喋不休的夫人吗,”她问,“她不是女巫吗?”

“是的,她有幢漂亮房子,顾客遍布弗丁谷,”芬妮急切地说道,“她是个好人,玛莎。她会将你引见给金斯伯里的一群显赫人士。跟着她学成后,将来就是坦途了。”

“她是位好夫人,”玛莎有些不情愿,“好吧。”

索菲一直在静听,觉得芬妮已经做了最佳安排。作为次女的莱蒂,从未可能特别出人头地,因此芬妮将她安置在可能遇见帅学徒的地方,以便将来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玛莎则注定要闯闯天下,赢获财富的,因而需要巫术和贵人相助。至于索菲自己,她很清楚将至的命运。当芬妮开口时她毫不惊讶,“最后,亲爱的索菲,作为长女,我退休后你就是这个帽店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了。所以我决定亲自收你为徒,熟悉这个行当。你觉得怎样?”

索菲其实觉得继承家业是种无奈,可她开不了口。她谢了芬妮。

“那就都说好啦!”芬妮说道。

第二天索菲帮着玛莎整理了行装,隔天早上为她送行。她在马车里紧张地端坐着,显得十分瘦小。因为要去费尔法克斯居住的上弗丁,必得经过哈尔的移动城堡所盘踞的山丘。不难理解玛莎为何如此惊恐。

“她会一路平安的。”莱蒂说道。莱蒂不要人帮忙打点行李。马车走远后,莱蒂把她所有的家当塞进一只枕套,付了六便士,让邻居的男仆用独轮车将东西送到集市广场的塞瑟利蛋糕店。莱蒂从容不迫地跟在独轮车后面,比索菲预想得要快活许多。她的气场能将帽店的尘埃一扫而空。

男仆带回莱蒂匆匆写下的字条,上面说到她已经在女生宿舍安顿了,塞瑟利的店看起来很有意思。一周后,邮差送来玛莎的邮件。上头说玛莎安全到达了,费尔法克斯夫人是“一个极其可爱的人,什么都用上蜂蜜。她养蜂”。这便是好长一段时间里索菲所知晓的两个妹妹的情况,因为玛莎和莱蒂一离开,她就开始自己的学徒生活了。

索菲显然已对帽店的生意十分熟悉。还是个小不点时,索菲便在庭院对面宽敞的作坊蹦进蹦出。帽子要进行湿热定型,并在帽楦上风干;蜡和丝缎制成花朵啊水果啊以及其他的配饰。她认识每个工人。他们大部分人在她父亲还是小男孩时便开始在店里工作了。她认识贝茜,唯一留下来的店员。她认识来往的顾客,和那个驾着货车从乡下进草帽原料的男人;刚进来的草帽要在作坊里用模具定型。她认识其他的供货商,知道怎么制作冬天的毡帽。除了兜揽顾客成交一笔买卖,芬妮真没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亲爱的,你得引导顾客选到合适的帽子,”芬妮说,“先给他们看看不太搭调的,这样一旦戴上合适的那顶,他们自然就知道差别了。”

事实是,索菲不太会卖帽子。先是花了一天左右在作坊里观察,又花了一天跟着芬妮去到处拜访裁缝和丝缎商。芬妮派她去做装饰帽子的活儿。索菲坐在店铺后面的小屋,为软帽上绣上玫瑰,为丝绒帽缝上面纱,给每顶帽子加上丝缎衬里,再安上入时的蜡制水果和饰带。她干得很漂亮。她也很享受。但她觉得特别孤独,有点无趣。作坊里的人年纪太大,不够风趣。而且,他们待她时总顾及到她帽店继承人的身份。贝茜也不例外。贝茜唯一的话题就是她五朔节后一周就要嫁的那个农夫。索菲挺嫉妒芬妮的,她随时可以奔忙着,风风火火地出门跟丝缎商讨价还价。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顾客们的闲聊。买个帽子多少会八卦一会儿。索菲坐在她的小屋,边刺绣边听着各种小道消息:镇长从不吃绿叶菜,哈尔的移动城堡又绕到悬崖那边去了,某个人真的……悄悄话,悄悄话,悄悄话……提及哈尔巫师时,人们总会压低声音,但索菲还是推想到他上个月下到山谷抓了个女孩。“蓝胡子!”人们耳语道,接着恢复正常的音量聊到简·法瑞尔的头发做得实在太倒胃口了。那种发型就连哈尔巫师都不会正眼瞧一眼,正人君子就更不用说了。接着就是颤颤巍巍的耳语,蜻蜓点水地提及荒地女巫。索菲开始觉得哈尔巫师和荒地女巫真应该是一对。

“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嘛。应该有人去牵个线。”她对手里正绣着的帽子念叨。

但到了月底,店里的闲话就全都是关于莱蒂的了。听起来塞瑟利的店从早到晚门庭若市,来的多是先生,每人都会买一堆蛋糕,而且指定要莱蒂接待。她已经接到了十次求婚,求婚者从清道夫到镇长的儿子皆有。而她拒绝了所有的人,称自己太年轻,尚不能打定主意。

“我认为这是她的明智之举。”索菲边用丝缎打着褶子,边对软帽说。

芬妮听闻这些消息挺高兴的。“我就知道她会过得很好!”她开心地说。在索菲看来,芬妮很乐意莱蒂不在身边。

“莱蒂留在店里反而不是好事,”她告诉软帽,不停地用蘑菇色丝缎打褶子,“就算是你戴在她的头上也会容光焕发,你这俗气的老东西。姑娘们见到莱蒂就基本上绝望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索菲和帽子说话越来越多。没有其他人可说话。芬妮总在外面跑生意,要么就用甜言蜜语煽动顾客,而贝茜忙着接待,告诉每个人她的结婚计划。索菲习惯性地会把每顶完工的帽子摆在撑架上,看上去就像个没身体的脑袋;她会停下歇口气,告诉帽子与它相配的身体应是什么样。她会小小地恭维一下帽子,因为总是要恭维顾客嘛。

“你有一种神秘的魅力,”她对一顶暗藏亮片的面纱帽说。对一顶帽檐下绣着玫瑰的乳白色宽边帽,她说道,“你一定会超级富有!”而对另一顶装饰着卷曲绿羽毛的毛毛虫绿帽子,她说,“你真像春天的新叶一样年轻。”她告诉粉色软帽,它们散发着酒窝般迷人的魅力;又告诉装饰着天鹅绒的别致帽子,它们很机敏。她告诉打着蘑菇色褶子的软帽,“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有一天会有贵人倾心于你。”这么说是出于她对这顶帽子的同情。它看上去那么过气,毫无夺人之处。

就在第二天,简·法瑞尔来到店里买下了这顶帽子。她的头发的确有点怪异,就像用一排火钳烧出来的,索菲边想边从她的小屋向外瞥。真够可怜的,她挑了那顶软帽。但那会儿好像人人都在买帽子。或许是芬妮的成功推销,也或许是快开春了,反正帽店的生意节节上升。芬妮开始有些内疚,“我不该这么快就把玛莎和莱蒂打发走。照这个情形,我们可以过下去的。”

四月接近尾声,五朔节快要到来,顾客更是络绎不绝。索菲也只好穿上整洁的灰裙子在店里帮忙。但这样一来,她就难以在接待顾客的同时做手工活了。每天晚上她把帽子带到隔壁的屋子,在灯下工作到深夜,以便次日有帽子可卖。类似镇长妇人的那款毛毛虫绿帽供不应求,粉色软帽也是。到了五朔节前的一周,有个人来到店里要一顶打蘑菇色褶子的软帽,就像简·法瑞尔和凯特莱克伯爵私奔时戴的那顶。

当晚索菲做着活,深深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无趣。她没有和帽子说话,而是在完成一顶后,照着镜子自己试戴。这样不对劲。暗沉的灰裙子跟索菲不配,尤其这会儿她的眼睛因为做针线活而泛红。而且毛毛虫绿也好,粉色也好,和她微红的小麦色头发都不搭。打着蘑菇色褶子的那顶只让她看起来死气沉沉。“像个老太婆!”索菲说。她并不渴望和简·法瑞尔一样找个伯爵私奔,也不幻想像莱蒂一样有半个镇子的求婚者。但她想做些什么———她不确定是什么———比做帽子稍微有趣点的事情。她琢磨着第二天抽点时间去找莱蒂聊聊。

但她没有去。不仅抽不出时间,也鼓不起勇气,而且去集市广场的路途似乎太遥远,或者她独身一人的话会有危险,碰到哈尔巫师之类———总之,去看妹妹的念头变得越来越难实现。这很奇怪。索菲一直觉得自己和莱蒂差不多一样意志坚强。现在她发现有些事情要等到没有借口时她才能做。“太荒唐了!”索菲说道,“集市广场就隔着两条街而已。如果我奔———”她暗下决心,五朔节帽店打烊时她一定要去塞瑟利蛋糕店。

与此同时,店里传来一则新的小道消息。据说国王和他的弟弟贾斯汀王子吵了一架,之后王子被流放了。没有人知道吵架的确切原因,但就在几个月前,乔装的王子的确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路经齐坪镇。凯特莱克伯爵受国王派遣前来搜寻王子,未料却遇见了简·法瑞尔。索菲听着,有些沮丧。有趣的事情的确会发生,但总在别人身上。不过去见见莱蒂总是好的。

五朔节到了。满街的狂欢从黎明就开始了。芬妮很早就出了门,但索菲还要先做完几顶帽子。索菲一边干活一边唱歌。毕竟莱蒂也在干活。塞瑟利蛋糕店在节日要开到午夜。“我要买他们的奶油蛋糕,”索菲决定,“几百年没吃了。”她望着窗口涌过的衣着鲜亮的人,兜售纪念品的人,踩着高跷的人,感到无比兴奋。

但当索菲终于在灰裙子外披上灰色披肩走在街上,她却兴奋不起来。她有点不知所措。有那么多人在嬉笑叫喊,拥来挤去,太闹腾太乱哄哄了。索菲觉得过去几个月安静地做针线活的日子把她变成了半个老太婆,也可说是半个病人。她裹紧披肩,贴着房子徐徐走着,尽量避免被人踩到脚,或被飘逸的丝袖里的手肘撞疼。等到空中什么地方突然轰隆作响时,索菲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望见哈尔巫师的城堡就在镇子边的山腰上,离得这么近,就像坐在烟囱上似的。蓝色火焰从城堡的四个塔楼射出,变成蓝色火球,在高空爆响,怪吓人的。哈尔巫师似乎被五朔节惊扰了。或者也有可能是他想加入欢庆,用他自己的方式。索菲被吓到了,已经顾不上这些。要不是去塞瑟利的路已经走了一半,索菲宁可回家。她跑了起来。

“我是怎么产生要生活变得有趣的念头的?”她边跑边自问,“我会吓死的。都因为我是老大才有的结果。”

当她到达集市广场时,只能说情况更糟糕。广场附近集中了大部分酒馆。成堆的年轻人散着酒气,歪歪斜斜地来回游荡,穿着工作日无法梦想的飘逸斗篷和长袖,踩着搭扣靴,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和女孩子搭讪。女孩们结伴闲逛着,对搭讪早有预期。就五朔节来说,这一切太稀松平常了,但索菲仍被吓到了。当一个身着体面的银蓝色套装的小伙子瞄准索菲,要和她搭讪时,索菲退缩到一家店铺的门口想躲起来。

小伙子吃惊地望着她。“好啦,你这只小灰鼠,”他说,一边怜悯地笑起来,“我不过想请你喝杯东西。别这么害怕。”

他怜悯的表情着实让索菲难为情得很。他是个那么朝气勃勃的小伙,有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年龄不小了,有二十好几的样子———精心打理过的金发。他的袖子比广场上任何人的都要更长更飘逸,统统滚了荷叶边和银色镶边。

“啊,不用了,谢谢您,先生,”索菲结巴起来,“我,我要去看妹妹。”

“当然可以啦,”这个大小伙子笑道,“我怎么会阻止一位漂亮女士去看她妹妹呢?你这么害怕,需不需要我陪同?”

他说得那么亲切,索菲简直无地自容。“不用。不用了,先生!”她气喘吁吁地逃开了。他还用香水。风信子的气味一直追随着她。多优雅的一个人!索菲想着,一边推开塞瑟利蛋糕店门口挡道的小桌子。

桌子挤成一堆。店里熙熙攘攘,和广场上一样闹腾。索菲在柜台里一排店员中找到莱蒂,因为有一群显然是农夫儿子模样的人靠在柜台上,大声跟她说话。莱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漂亮,似乎还更苗条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蛋糕放进袋子,巧妙地一拧袋口。每拧一袋,便微笑着回视对方,并答应一句。店里充满了欢笑声。索菲不得不奋力挤向柜台。

莱蒂看见了她。一时间她有些颤抖。继而她瞪大眼睛,欢笑着叫起来:“索菲!”

“可以和你说句话吗?”索菲喊道,“随便什么地方。”她有点无助地叫道,一堆穿着得体的手肘把她从柜台推开。

“稍等一会!”莱蒂厉声道。她向旁边的女孩耳语了几句。那女孩点点头,咧嘴笑笑,替了莱蒂的位置。

“换我啦,”她对人群说,“下一位?”

“但我们要跟你说话啊,莱蒂!”一个农夫的儿子喊道。

“跟凯莉说吧,”莱蒂说,“我要和姐姐说话去。”没人听得进。他们把索菲一直挤到柜台一端,莱蒂正掀起盖板召唤索菲。他们央求索菲别和莱蒂聊一整天。索菲好不容易从盖板那儿挤过去,莱蒂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到了店铺后面,进了一间叠满托架的屋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排列整齐的蛋糕。莱蒂拉出两个凳子。“坐吧。”她示意,有些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的托架看了看,捧了一块奶油蛋糕递给索菲。“饿了吧。”她说。

索菲瘫坐到凳子上,闻着蛋糕浓郁的香味,有点眼泪汪汪。“莱蒂啊!”她说,“见到你真好!”

“是啊,见到你坐下来真好,”莱蒂说道,“听着,我不是莱蒂,我是玛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