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节庆接近尾声,一群人旋风般地将拉美西斯带走。

法老的家庭总管领他去参观由一部分公共建筑和一部分私人寝宫所构成的底比斯皇宫。拉美西斯以国家元首的身份浏览了圆柱会客厅,其地面和墙壁上充满莲花、芦苇、纸莎草、鱼群和鸟类的图案,另外还有几间供书记员工作的办公室、几间私人会客室、那个窗口上装有一面展翅太阳的露天阳台、中央有张大桌子、其上永远备有水果篮和花束的餐厅、床上摆着各色靠枕的寝室和贴满瓷砖的浴室。

等年轻法老一坐上两地的王位,这位家庭总管便向他引荐皇宫的成员:几位宗教仪式的长老、长生殿的书记员、医生、负责私人寝宫的内侍、专职皇家通讯的收发室主任、财务主任,还有一些负责谷仓、牲畜及其他事务的仆役,他们都急着向法老请安问好,向他表达他们永无二志的忠诚。

拉美西斯突然站了起来:“暂停晋见队伍。”

这名家庭总管反对。

“陛下,不可以!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人……”

“比我还重要?”

“对不起,我不是……”

“带我去厨房。”

“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

“你比我还清楚,我应该去哪里?”

“对不起,我……”

“你总是将时间浪费在寻找借口上吗?告诉我,为什么首相和阿蒙大祭司没来晋见?”

“我不知道,陛下,这类事情怎会轮到我来管呢?”

“到厨房去。”

屠夫、制造罐头的、挑选蔬菜的、做面包的、做糕点的、酿酒的……罗枚负责管理一群拥有特长和对工作时间及假期同样吹毛求疵的专家。啤酒肚、乐观、双颊丰满、行动缓慢的罗枚对自己的双下巴和他准备退休后才想减轻的体重毫不在意。目前,他只需以纪律好好管理这群伙食队,做出令人垂涎三尺和无懈可击的佳肴才是上策。另外就是不时地调节这批专家问无可避免的争执。罗枚十分讲求环境卫生和食物的新鲜,一向亲自品尝菜肴,不管法老或他的宫廷成员是否在底比斯,这位御厨总管都要求事事完美。

当那位皇家总管出现,身旁站着一位肌肉发达、穿着一件样式朴素和自得发亮的缠腰布的年轻人时,罗枚以为自己又将遇到一连串麻烦的困扰。这个该死的官员又想滥用职权,向他推销一名无能的助理,好换取男孩家人的贿款。

“你好,罗枚!我带……”

“我知道你带谁来了。”

“那么,快行礼致敬。”

这位御厨双手叉腰,放声大笑。

“我,要我向这个家伙鞠躬敬礼?先看看他会不会洗碗!”皇家总管羞愧脸红地转身面向法老。

“对不起,我……”

“我会洗,”拉美西斯说,“那你呢,你懂烹饪吗?”

“你是谁,敢质疑我的能力?”

“拉美西斯,埃及的法老。”

罗枚目瞪口呆,知道他的前途完蛋了。

他动作干脆,脱掉皮围裙,将它折好,放在一张矮几上。亵渎法老,依首相法庭的惩戒,将被判以极刑。

“午餐准备好了吗?”拉美西斯问。

“是……烤鹌鹑、一尾草香尼罗河鲈鱼、无花果泥和蜂蜜蛋糕。”

“很诱人,但是现实可以用外观衡量吗?”

罗枚不服气:“您不相信,陛下?我的声誉……”

“我不在乎名誉。上菜。”

“我请人去准备御餐厅。”皇家总管毕恭毕敬地宣称。

“不必了,我在这里吃。”

在皇家总管不安的眼神下,法老高兴地吃着。

“太好了,”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师傅?”

“罗枚,陛下。”

“罗枚,‘男人’之意……你果然人如其名。我提名你当皇家总管、司酒官和所有御厨的总管。跟我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那位前皇家总管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呢,陛下?”

“我不纵容无效率和吝啬的行为,洗衣工人总是不够,你去做吧。”

法老和罗枚缓步走向一个有遮荫的柱廊。

“你将在我的机要秘书亚眉尼的手下工作,他看起来孱弱不堪,不喜美食,但他是一位孜孜不倦的工作者,特别是我很珍惜和他的友谊。”

“要一位单纯的御厨去做这么多工作?”罗枚很惊讶。

“我父亲教我以直觉判断人,假如我弄错了,算我倒霉。治理国家,我需要几名忠心的仆人。在皇宫里你认识很多人吗?”

“说真的……”

“直说无妨,罗枚,别犹豫。”

“陛下的宫廷是皇家里伪君子和野心人士最多的窝巢,让人似乎觉得他们早以此为据点了。您父亲在世时,他们惧怕雷劈,躲在洞穴里。自从他过世后,他们犹如暴风雨后的沙漠之花,全都倾巢而出。”

“他们讨厌我,是不是?”

“这样说还太客气了。”

“他们想要什么?”

“但愿您早日自暴其短。”

“假如你支持我,我要求全心的忠诚。”

“您觉得我能力够吗?”

“一位好的厨师不会是个瘦子,一旦他拥有才能之后,每个人都想偷他的食谱,在他的厨房谣言四起,他必须如拣选菜肴般懂得明辨是非。告诉我,哪一些是反对我的主要集团?”

“几乎全皇宫都对您怀有敌意,陛下,他们认为您继承一位像塞提伟大般的法老根本不可能。您的执政在另一位王位觊觎者起义前,将只是个过渡时期而已。”

“你还是愿意冒险离开底比斯的御厨去管理全皇宫?”

罗枚微微一笑:“安全有它好与坏的一面……假如我能够继续准备几道佳肴,我很愿意冒险。但是还有一个条件……”

“说吧。”

“恕我不敬,陛下,您毫无成功的机会。”

“为什么如此悲观?”

“因为陛下还年轻,经验不足,不懂得运用在阿蒙大祭司和十几位熟悉政治诡计大臣统治下的一些利益。两方的力量太悬殊了。”

“你是否太小看了法老的权力?”

“当然不是,这就是为什么我感到惊讶的原因。一个人单独面对一支军队的胜算理由有哪些?”

“法老不拥有野牛般的力气吗?”

“即使是野公牛也无法移动一座山。”

“你的意思是劝我放弃执政,而我却刚刚才被加冕?”

“假如您把权力让给那些人,谁会察觉,谁又会责备您呢?”

“或许是你?”

“我只不过是名皇家最优秀的厨师,而我的意见一点儿也不重要。”

“你现在不是皇家总管了吗?”

“请听我说,陛下,可以给您一个建议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建议。”

“永远别接受一杯口感不佳的啤酒或一块品质中等的猪肉,那将是堕落的开始。我是否可以去忙我的事和着手改组您宫中行政系统里该改革的部分呢?”

拉美西斯没有看错人,罗枚的确是该职位的适当人选。

确定后,他走向皇家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