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的圆杏大眼威严又锐利地盯着拉美西斯。她神情高傲,身穿剪裁合身的亚麻长袍,美丽耀眼,腰上系着一条腰带,条纹缎带垂至足踝,凝视法老良久。

“你真的不为任何痛苦烦恼吗?”

“你以为我瞒得过你吗?你真厉害!”

“我前额和颈上的皱纹很深,技巧再好的化妆师也回天乏术?”

“你还年轻。”

“塞提的力量,或许吧……年轻是个惟我独尊的遥远国度。为何在这欢腾的夜晚要忧伤呢?晚宴上我会恪尽职守,请放心。”

法老将母亲揽在怀里:“你是埃及的灵魂。”

“不,拉美西斯,我只是它的回忆,映照出你该忠诚以待的过去。埃及的灵魂,是你和妮菲塔莉所建立的夫妇关系。你已经重塑一个永久的和平了吗?”

“和平,是的;永久,还没有。我重新建立了保护领地的主权,包括阿穆府省在内,但是我担心赫梯人的暴力反击。”

“你想攻打卡叠什,不是吗?”

“亚侠劝我打消此念头。”

“他说得对。你父亲放弃那场战争,因为深知我军将损失惨重。”

“时间不会改变一切吗?卡叠什将是个我们无法再长久忍受的威胁。”

“客人在等我们。”

不准任何瑕疵出现破坏由拉美西斯、妮菲塔莉和杜雅所主持的晚宴的排场。罗枚不停地穿梭在餐厅和厨房之间,监督每一道菜肴,品尝每一种调味汁,试喝每一种酒。

亚侠、赛大武和莲花坐在贵宾席上。年轻外交官的风趣言谈吸引了两名好挑衅的将军,莲花高兴地听着那些数不尽称赞她美貌的言词,而赛大武则全神贯注在他那个永远装满美味佳肴的大理石餐盘上。

贵族官宦和军队人士分享了一个轻松的夜晚,将对前途的担忧暂时抛诸脑后。 。

终于,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得以在他们那间充满几十束花香的皇宫大寝室内独处。

“拥有千权是否意味着只能偷闲几个小时和他心爱的女子相处?”

“你这趟旅行真久,真久啊……”

他谜在一张大床上,肩并肩,手牵手,享受重逢的甜蜜。

“真奇怪,”她说,“你不在,对我而言是个酷刑,但是你的思想与我长相左右。每日清晨,在前往神庙主持黎明祝祷仪式时,墙上总是出现你的影像,指引我的动作。”

“在这场战争最艰难的时刻里,我一直惦记着你的面容。我感觉你就在我身旁,仿佛你让伊希斯振动了双翅,让它重新赋予俄赛里斯生命。”

“是这股魔力让我们相结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将它摧毁。”

“谁会这样做呢?”

“有几次,我看见一个冷漠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忽近,忽远,又忽近。”

“假如它还在,我会毁了它。但是在你的眼神里,我只看见一道既温柔又热情的光芒。”

拉美西斯侧倚着上半身,欣赏着妮菲塔莉完美的胴体。他解开她的秀发,滑下她长袍的肩带,然后慢慢地褪去她的衣服,慢得让她打颤。

“你冷吗?”

“你离我太远了。”

他躺在她的身上,他们的躯体结合在一起,他们的希望紧紧相系。

清晨六点钟,在冲过澡及用苏打水漱过口之后,亚眉尼命人把他那份包括大麦粥、酸乳酪、新鲜乳酪和无花果的早餐送到办公室来。他快速地吃着,眼睛死盯着一份纸莎草纸。

一阵凉鞋触及地砖的声音惊动了他。是谁?这么早?亚眉尼用餐巾拭了拭嘴角。

“拉美西斯!”

“为何不出席晚宴?”

“你看:我忙死了!文件好似无中生有一般。再者,你知道我不善交际应酬。今天早上我正想晋见你,向你递上我的管理成果。”

“我确定你一定做得很好。”

亚眉尼严肃的脸庞出现一抹微笑。拉美西斯的信任是他最珍贵的财产。

“告诉我……这么早来访的理由?”

“因为赛哈马纳。”

“这是我第一个想谈的主题。”

“在这场战争里我们想念他。是你控告他叛国的,不是吗?”

“证据历历在目,但是……”

“但是?”

“但是我重新做了调查。”

“为什么?”

“我感觉被人利用了。而那些对赛哈马纳不利的证据让我觉得愈来愈不具说服力。他的上诉者,一个轻佻的女人,妮诺法,被谋杀了。至于那些证明他与赫梯人通敌的文件资料,我急着想请亚侠明察。”

“去叫醒他,你愿意吗?”

亚侠对亚眉尼的怀疑已烟消云散。这份快乐,法老只留给自己。

鲜奶加蜂蜜的味道唤醒了亚侠,他将他的陪睡女伴交到按摩师和美发师灵巧的双手里。

“要不是陛下亲自出现在我面前,”外交官承认,“我真不想睁开双眼。”

“也打开你的耳朵。”拉美西斯命令。

“法老和他的秘书都不睡觉啊?”

“一个被关入冤狱的男人的命运值得让人从梦中惊醒。”亚眉尼强调。

“你说的是谁?”

“赛哈马纳。”

“但是……你不是……”

“看看这些木制写字板。”

亚侠揉揉眼皮之后,念着赛哈马纳写给他的赫梯情报员的消息,向他保证一有战争时,他不会让他的精兵团去攻打敌人。

“这是开玩笑吗?”

“你为何这么说?”

“因为赫梯皇宫里的大人物都很敏感。他们很注重繁文缛节,包括密函的形式。如果想将这样的信件寄到哈图沙,会用一种赛哈马纳并不熟悉的调查和请求的书写方式。”

“所以,是有人模仿赛哈马纳的字迹!”

“一点也不难:这字迹很潦草。而且我相信这些讯息并没有传出去。”

拉美西斯查阅了那些写字板。“你的眼睛没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吗?”

亚侠和亚眉尼思忖着。

“我们是孟斐斯大学,贵族学校的毕业生,应该心思敏锐。”拉美西斯语带讽刺。

“现在是清晨,”亚侠致歉,“当然,写信的人一定是个叙利亚人。他会说我国的语言,但是有两个句子的表达方式是他母语的方式。”

“叙利亚人,”亚眉尼重复,“我相信是同一个人,他收买了妮诺法,赛哈马纳的情妇,要她提供对他不利的伪证!他担心那女人会饶舌,认为有必要将她杀了灭口。”

“谋杀一个女人!”亚侠大叫,“真残忍!”

“埃及有几千名叙利亚人。”拉美西斯提醒。

“但愿他曾犯过罪,即便是个简单的过错,”亚眉尼说,“我将展开正式的调查,希望能找出一条有利的线索。”

“这个人或许并不是杀人犯。”拉美西斯提出。

“你的意思是?”亚侠问。

“是与赫梯人勾结的叙利亚人……他们是否在我国设立了一个间谍网?”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想控告赛哈马纳的人与我国的政敌有直接的关联。”

亚眉尼狠狠地瞪了亚侠一眼。“你会做这样的反驳,朋友,是因为你很恼怒。你是我国的机密主任,你刚拆穿了一件令你不快的实情”。

“今天一大早就不顺利,”外交官说,“而且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会动荡不安。”

“尽快找出这名叙利亚人。”拉美西斯要求。

在监狱里,赛哈马纳以自己的方式训练体力;依然不停地叫嚣他的无辜,试着以拳击撞四壁。开庭当天,不管他们是谁,他将击碎那些控告者的脑袋。狱卒们怕死了这名旧海盗的威怒,把餐点从木栅栏的缝隙里丢过去给他。

当栅栏的门被打开时,赛哈马纳真想扑向这个敢与他针锋相对的人。

“陛下!”

“这段苦日子没让你太消极了吧,赛哈马纳?”

“我没有背叛你,陛下!”

“你是桩谋杀案的牺牲者,我特地来开赦你。”

“我真的可以走出这个监狱了吗?”

“你怀疑法老的话?”

“您……对我还有信心吗?”

“你是我的私人侍卫长。”

“那么,陛下,我将把全盘的事情告诉您。所有我所知道的,我所怀疑的,和所有人们要封我嘴巴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