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叙利亚通道的军事基地的梅吉多堡垒矗立在一座从远方即可眺望的丘陵山顶。它是这片蓊郁平原里惟一高耸的地方,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石墙、堞雉、方形高塔、防卫木廊和高大厚重的城门。
驻军团员包括埃及和忠于法老的叙利亚兵士,但是教人如何相信那些表示此城堡并未掉入叛徒手中的官方消息呢?
拉美西斯觉得这是个不寻常的景致:高耸茂密的丘陵,结满树瘸的橡树,污泥充斥的河水,几处沼泽,沙石过多的土地……一个奇怪的国家,杀气腾腾,故步自封,远离美丽的尼罗河和埃及的温柔乡村。
已经有两次了,一群野猪冲向埃及的侦察兵,因为他们干扰了一头母猪和其小猪的安宁。受困于草木丛生和杂乱无章的树堆里,骑兵们在灌木丛中困难行进,蜿蜒穿梭在排列紧密的高大树群里。不方便处还是带来了一项可贵的补偿:水源和野味触手可及。
拉美西斯下令停止前进,但是不扎营。他眼睛盯着梅吉多堡垒,等待侦察兵的归来。
赛大武趁机医治那些病患,为他们敷药。伤重者将被遣送回国,军队里只留下身强体壮和一些发高烧、打冷颤和胃痛的伤患人员。他以泻根、枯茗和蓖麻的混合药剂为他们止痛。为了预防传染病,兵士们继续嚼大蒜和洋葱,其中来自东沙漠边缘的“蛇根”品种最受赛大武青睐。
莲花刚刚医好一匹脚蹄被水蛇所咬伤的驴子。对于她来说这趟叙利亚之旅总算转苦为乐;在此之前,她只遇见她认识的品种。这一条的毒液虽少,却是个新品种。
两名步兵假借他们也被毒蛇咬伤,前来向这名努比亚女子的高明医术求救,几声清脆的耳光惩罚了他们的谎言。当莲花从布袋里抓出一条头部嘶嘶作响的毒蛇时,这两名骗子立刻逃回他们同伴身边藏匿起来。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遵从法老的指示,骑兵和马车夫从马上下来,步兵队则席地而坐,由几名哨兵在外围保护。
“侦察兵已经离开很久了?”亚侠表示。
“我也是这样认为,”拉美西斯说,“你的伤口如何?”
“已经痊愈了。这个赛大武真是名巫师。”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我不喜欢。眼前视野虽宽阔,但是有沼泽,到处都是橡树林、灌木丛和高大的野草。我们的军队太散乱了。”
“侦察兵不会回来了,”拉美西斯表示,“或者他们全被杀了,或者他们被监禁在城堡里。”
“这表示梅吉多已落入敌军手中,而且他们不肯让步。”
“这个军事要塞是叙利亚南部的重点基地,”拉美西斯强调,“即使赫梯人已攻下它,我们仍有必要要收复它。”
“这与宣战无关,”亚侠认为,“而与收复我国领土有关。因此我们可以随时进攻,不必事先警告。站在司法的考量上,我们准备消弭一场暴动,与国际间的战争无关。”
放眼四周,这位年轻外交官的分析不无道理。
“通知各将领备战。”
亚侠还来不及牵动缰绳。从法老左侧的茂密树丛中,快马冲出一团骑兵队,直捣向休息中的埃及战车队。许多不幸的兵士惨遭短枪所刺,几匹马或腿部被伤或咽喉被割。生还者以长矛和短剑抵御;几名兵士成功地登上战车,躲入以盾牌护身的步兵阵线。
这场出其不意和凶狠的突击似乎取得了胜利。从系在攻击者浓发上的头带、他们的山羊胡、流苏垂至脚踝的长袍和覆盖一条三角巾的鲜艳腰带,很容易认出他们即是叙利亚人。
拉美西斯异常冷静,亚侠则忐忑不安。
“他们快要冲破我们的阵营了!”
“他们别自我陶醉在他们的胜利里。”
叙利亚军队稍稍被遏阻。埃及步兵正将他们逼退到弓箭手那一边,而射击手用弓箭伺候了这些叙利亚人,让他们受到挫折。
那头狮子咆哮一声。
“还有另一个威胁正窥视着我们,”拉美西斯说,“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从现在才开始。”
从同一座树林里冲出几百名叙利亚士兵,手持短柄斧头。他们只须越过一小段距离就可从背后攻击埃及弓箭手。
“走”法老命令他的马匹。
依据它们主人的口气,这两匹战马知道得铆足全力冲刺。那头狮子向前猛扑,亚侠和百辆战车则跟随其后。
战况空前激烈。狮子用它的爪子,撕裂那些攻击拉美西斯战车的叙利亚人的头颅和胸腔,至于法老则一箭接一箭,刺穿敌人的心脏、咽喉和前额。马碾过伤亡的兵士,步兵团紧追那些哀叫连天的叙利亚军队。
拉美西斯看见一名奇怪的战士往树林的方向奔去。
“逮住他。”法老命令狮子。
刽子手先除去两名落后者,然后扑向那个男人,他随即应声倒地。尽管它试着收敛力气,这头野兽还是把那名被追捕的逃犯咬得半死,他的背部皮开肉绽。拉美西斯仔细瞧着这名长发、蓄着杂乱胡髭的男子:他那件红黑条纹的长袍已碎成破布。
“去叫赛大武来。”法老命令。
战斗已经结束。叙利亚兵士被歼灭得只剩下最后一名,而埃及军队则只遭受轻微的损失。
赛大武气喘吁吁地跑到拉美西斯身边。
“把这个人救活,”法老要求,“他不是叙利亚人,而是名沙漠响马。要他说出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赛大武疑惑不解这远离基地的贝都因人,平时忙于掠夺沙漠商旅队,为何会在此出现。
“你的狮子把他伤得太重了。”
伤患的脸部冷汗直流,鼻中出血,颈部僵直。赛大武为他把脉,听其心跳声,但微弱得无法进行诊断。这名沙漠响马濒临死亡边缘。
“他能开口说话吗?”法老问。
“他的下巴痉挛,但是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赛大武将一根包了布条的木管插入这位垂死者的嘴中,然后注入小量以根茎和柏树汁液为主的液体。
“这种解药可以减轻疼痛。假如这个家伙够强壮的话,他还可以活几个小时。”
这名沙漠响马看见拉美西斯。他惊慌失措地试着站起来,用牙齿咬断那根管子,像只折翼的小鸟般比手画脚。
“安静点,朋友,”赛大武建议,“我会将你医好。”
“拉美西斯……”
“想问你话的正是埃及的法老。”
这个贝都因人紧盯着那顶蓝王冠。
“你来自西奈半岛吗?”法老问。
“是的,那是我的故乡……”
“为何你会和叙利亚人并肩作战?”
“金子……他们答应给我金子……”
“你遇见赫梯人了吗?”
“他们给了我们一份作战计划后就离开了。”
“还有其他的贝都因人跟你在一起吗?”
“他们都逃走了。”
“你曾遇过一名叫摩西的犹太人吗?”
“摩西……”
拉美西斯向他描述他朋友的样子。
“没有,我没见过他。”
“你听说过他吗?”
“没有,我想没有……”
“城堡内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
“别骗我。”
这名伤患出其不意地握紧他的匕首,坐直上身,企图刺杀法老。赛大武往他的手腕上狠狠一击,弄掉攻击者的武器。
这个贝都因人用力过猛,脸部痉挛,身体蜷曲,然后再度倒下,断了气。
“叙利亚人试图联合贝都因人,”赛大武评论,“真愚蠢!这些人根本永远合不来。”
赛大武重新回到那些已接受莲花和医护人员治疗的埃及伤患的身边。殉职者的遗体都以草席裹好放在车上。将有一班官兵在护卫队的保护下返回埃及,为这些不幸的罹难者举行超度仪式。
拉美西斯抚慰着狮子,它那隐隐约约的叫声好似一阵阵雷声。许多兵士围在君主四周,举刀向天,赞颂这位以英勇战士的本领将他们带往胜利之路的人。
将领们终于从人丛中挤出一条路,匆忙赶去向拉美西斯道贺。
“在附近的森林里还逮到其他的叙利亚人吗?”
“没有,陛下。您允许我们扎营了吗?”
“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先收复梅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