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大竹良平不知从哪儿搞来一瓶白酒和五条活鳗鱼。

尽管酒是相当混蚀的劣质酒,鳗鱼也只有姆指那么粗细,但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不容易吃到的美食了。

三杯下肚,广川的话慢慢地多了起来。而大竹却坐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言。

“喂,大竹君,你今天怎么啦?”

“……”

“喂,你听见我的话吗?”

“呵,听见了。”

“听见为什么不回答?”

大竹故作犹豫。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下了决心似的“我在思考一件事,不知是告诉你好还是不告诉你好。”

“什么事?”

“广川君,你说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喃,得过且过吧。混过了这一阵,兴许会好些。”

“依我看,搞走私终非长久之计,眼下的混乱状况总有一天会结束,到那时靠什么吃呢?”广川被说着痛处,他沉默不语了。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在明里再搞一项事业。这样,就不必担忧今后了。”

大竹说着,两眼紧盯住广川的面部表情。

“谈何容易!我也想过办一个企业,但是资金呢?靠我现在手中的这几个钱,怎么也办不起来的。唉?”

“我倒有一宗大财,干好了,办企业的资金就不愁了。不知您肯不肯干。”大竹挑逗着。

“怎么样的一宗大财?”广川原先就被酒精烧红了的脸上,此刻又为财欲所熏,开始发紫了。

“有一个退伍的陆军大佐,名叫星野。他从支那战场上回来时,带回了大批的珍宝,价值连城啊!带回后,他从不向人炫耀,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我打听到了这件事。并且知道了他收藏珍宝之处。如果你有这个胆量,今晚咱们就去取来受用。”

“怎么取法?”

“这我都筹划好了。因为是你救了我,收留了我,所以我才把这件无本万利的好事让给你。”

“大谢谢了,倘若成功,你我平分吧。”

“不,不。我一点也不要。我只是为了能够报答你。”

大竹显得十分殷勤。

“那咱们现在就走吗?”广川有些着急。

“不,再等一会。”

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好容易熬到深夜,广川不耐烦了。

“还不去吗?”

“现在差不多了。”

广川推开杯子,站起来准备出门。

“慢着。”大竹叫住了广川,“你就这样去星野家,万一给星野发现了,你将如何对付呢?”

“这——”广川给问住了。

大竹走到墙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付面具,又掏出一把手枪。

“进入星野家时,把面具带上。倘若星野发现了,就用这把手枪吓唬吓唬他。”

“枪!”广川正准备接过面具的手发抖了。

“别害怕,这支枪是我拣的,里面没子弹,打不死人。”

说着,大竹就把手枪塞在广川的手中。

借着酒性,广川把枪放进了口袋。

在星野家,广川按照大竹告诉他的途经,穿堂入室,从星野藏宝的墙壁夹层中取出了那批货。

不知为什么,当他取出珍宝刚准备离开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吹喝:

“果然来了!”

广川惊回头,背后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从打扮看,正是那个退伍大佐星野。

“我等你多时了!”星野紧攥着拳头。

广川一看不妙,慌忙夺路而逃。然而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跑,星野总象一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

广川急得眼冒金星。忽然,他发现身后有一扇窗开着。

来不及考虑窗外是什么地方,便飞身越出了窗户。

窗户是星野家的庭园。广川在庭园里刚跑了二步,又被星野拦住了。

“怎么样,投降吧!”星野的声音并不高,但在广川听来,却是心惊肉跳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少停,星野开始移步逼近广川。

广川不知如何是好,慌忙中,他摸到了口袋中的手枪。

他一把抽出手枪,对准星野喊了声:“不许走近,否则就打死你。”他那只举枪的手在索索发抖。

突然,“砰”的一声,只见星野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慢慢地蹲了下去,终于,倒在地上。

广川顾不得细看正在地上扭曲着蠕动的星野。他丢掉手枪,跳过星野,飞快地逃去。

第二天,广川正坐在房内懊丧,大竹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朝广川扬了扬手中的报纸。

“广川君,不得了啦!”

广川一把抢过报纸,上面赫然登着:“前陆军大佐星野伊智郎昨夜被枪杀。”

文章报道说:据星野的夫人报告,家中有一批珍宝失窃。星野肯定是在与强盗搏斗时遭到枪杀。经检查,子弹是从星野的背后射入的。星野的家人听到枪声赶到现场时,盗贼已经无影无踪。目前警察正在全力追捕凶犯……

“我没有开枪啊!再说你不是说给我的手枪中没有子弹,只能吓唬吓唬星野的吗?”广川一面申辨,一面不解地问大竹。

“是不是会在我拣来的那支手枪中还残留着一颗子弹。你我都没有发觉呢?”

大竹启发式地问。

“唷!这——这倒有可能。当时我们都没有检查一下,不过,也不对!当时是我跟星野面对面站着,子弹怎么会从他背后射入的呢?”

“嗨!现在研究这些有什么用。警察在现场发现了你使用过的手枪。毫无疑问,你就是最大的杀人嫌疑犯。更何况他家还失窃了一批珍宝。现在你是有理也没法说清的。”大竹假意也替广川着急。

“但是,那批珍宝我没拿回来?”

“怎么?”大竹故作不解地问。

“当时,我看到星野倒了下去,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就把那批珍宝往地上一甩,逃命要紧。”

“哟,这下你可是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财物没偷到,反倒落了个杀人犯的嫌疑。”

“咳,这……这个怎么办呢?”广川急得在屋子里乱转。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大竹装得十分关切。

“好在此事你知我知,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今后办事得倍加小心啊。”

“那太感谢了。”广川差不多要跪下了。

大竹得意地笑了,笑声中包含着无限的阴险。

几天后,一队警察把广川押进了警察署。

“是广川仙吉吗?”

一个警官模样的人审问道。

“完了!”广川的大脑中立刻反映出来,“一定是星野的那件事被发觉了。”

“喂,我在问你哪!”警官火了。

“呵,是,我是广川仙吉。”

“你可知罪?”

“不,不知。”广川还想抵挡一阵。

“据我们探知,你参与了西淀川仓库的盗窃事件。”

“盗窃事件?”广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星期以来,社会上确实传说西淀川仓库中失窃了一批军需物资,而警方对此却始终未予说明。

广川原以为抓他来是为了星野之事。现在听说是为了西淀川仓库的失窃案,不由得暗自庆幸起来。他自知与此事毫不相关。

“你们搞错人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不信,你们可以搜查。”

广川象一只瘪掉的皮球又充足了气。

“不承认吗?”

“不承认!”

“那好。”

说完,警官命令刚才的那队警察仍然押着广川回到了他的家。

走进广川家,几个警察便手握铁锹,经直走到院子北侧的围墙边挖了起来。

几分钟后,一名警察喊了起来。

“队长,在这里。”

广川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挖出了些什么,便跟着那群警察一起走了过去。

墙脚下,泥土已被掘开,一些军需物资露了出来。

“还有什么话可说。”那个队长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广川一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实在不知道啊!”

广川脸色都发白了,浑身筛糠似地抖着。

“哼,还想狡赖,带走!”队长命令道。

“冤枉啊!”广川一边挣扎,一边高喊着。

“爸爸——”天雄哭喊着从屋里奔了出来。

警车上的广川,双手紧攘着铁栅,望着奔过来的儿子,他肝胆俱裂。

“儿啊!”他痛苦地喊道。

几天后,不管广川如何申辨,还是以盗窃罪被判处了两年徒刑。

两年徒刑,这在当时,算是判得比较重的。但是那个年代,盗窃案件是屡见不鲜的。象这类罪犯,往往是关上一年半载的就会放出来。

然而,广川在铁窗里却是度日如年,他不放心的是儿子。

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广川明显地觉察到秋子常背地里虐待天雄。他起初还认为这是当后娘的通病。渐渐地,秋子越来越不象话。为此,他曾训斥过秋子。有他在,秋子还不敢对天雄太过份。如今他身陷牢笼,那天雄——广川实在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