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原始森林里响起了树叶的沙沙声。村雨晋作穿行在这沙沙声响之中。夕阳西落,森林渐渐被一层朦朦昏暗所笼罩。

远处的下方,可以看见落人村,那里也溶入一片夜色之中。

只有村雨独自一人,古关志保和菊子都留下了。

他们在原始森林里发现了一个小洞窟,她俩就呆在那里。

加入到对落人村的反击战中,不知还能否生还。得胜的机会不仅仅在于对方,也不只是愤怒在带动自己的双腿。其中,存在着一道男子汉难于忍受的界限,一旦超越这一界限,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如果第二天白天已过村雨还回不来的话,志保和菊子就将自力下山。也不知她俩能否下去。也许会被搜索队发现,抓回去。这样,志保和菊子可能再也不见天日了,等待她们的是:打入地牢,过性奴隶的生活。

这一切,都留给时间作回答。

志保和菊子神志不清地望着村雨。那恍惚的容貌出自她们脑海。那是当她们被撇下之后,只能自身决定生死时,默默无言地目送着村雨。

村雨知道这一宣告是残酷的。志保正苦于高烧的威胁。但是,满腔怒火促使他只能作出如此选择。女人有女人应该选择的途径,一个男子汉,也有他自己应该迈进的道路。

志保和菊子只图寻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但是,这不是村雨应该选择的道路。

也许他的话想透出一种狂意,但自有其道路。即便发狂,也是正确的。这疯狂般的想法,正是村雨自身之所在。

太阳完全落山了。

落人村渐渐变成了灯火辉煌的一片。

村雨用手摸索着滑下原始森林。

他的心里产生不出悲壮感,按理说,浑身的肌肉已酸疼无力了。不可思议的却是,内心出奇地沉静。只有死别的念头,犹如一块冰冷的石头沉在内心深处,仿佛此时唯有这一点,才与己相关。

他下到原始森林的边缘处,蹲在郝里。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蹲着,象一头从森林下来捕获猎物的黑豹一般,蹲在黑暗里。

落人村的街灯已经在望了。那些人影看上去就象一群年轻人在不停地来回走动着,给人以慌乱之感。村雨注视着这一切。

四周刮起了一阵风,已到深秋了,风刮起落叶带过阵阵寒意。

一个小时过去了,二个小时过去了。

村雨仍然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

九点钟,有几辆卡车驶进了落人村。从车上下来了许多男人。象是从篁竹村来的,出来迎接他们的人挤成一团,就象埋进了落人村那唯一的路中一般。

人影左右晃动着,包藏着沉闷的杀气。一层毁灭覆盖在那暗藏的杀气之上。

已过半夜了,仍然喧噪不止。

近一点钟时,路上才安静下来。从篁竹村来这里的男人们并没有回去,好象分散住宿下来了。

尽管如此,村雨仍没有移动。

当他开始行动时,二点已过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慢慢走出原始森林。

路上疾速地刮着风,枯叶翻卷着,不断地翻着。村雨来到街道外面的一户住家的暗处躲身。在那里试探了好一会儿,看来,并没有设下警戒,四周空无一人。他们不会想到村雨会独自前来偷袭本村。那些人所说的追踪之类的话,看来不过是为自己壮壮胆而已。

他从一家暗处移到另一家暗处。

他手里紧握着一根粗大的棍棒。

很快,他来到了一所岗哨,一幢小巧的建筑。靠近窗户向里望去,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年轻的警官,熄着灯,里面悄然无声。

窥视了好一会儿,他转到大门前,玻璃门并没有上锁。他慢慢地打开它,风吹动门,发出短促的声音。他取下桌上的手电筒,通向起居室的隔扇紧闭着。他伸手把住隔扇、调整呼吸。

一气拉开了隔扇。

与此同时,他闯了进去。

一名年轻警官正躺着睡觉,响声使他惊醒过来。此时,村雨夺下他的手枪握在手中。警官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紧紧地抱住村雨的双腿。但就在这一瞬间,棍棒已落在了他的头上。随着一声头盖骨破裂的浑浊声响,那警官倒地不能动弹了。

村雨向下望着尸体,杀死警官,他并不感到后悔。他也是个与落人村的那帮年轻一起参加庙会的男人。如果他主持正义的话,古关静香和三上澄子就不会惨遭杀害。也许,在静香和澄子之前,许多沦为牺牲品的妇女也能获救了。自然,志保也不会变成一个男人的发泄性欲的奴隶。

身上肩负着治安的职责,却又干着凌辱、杀害女性的暴行,这天理不容。

村雨出了岗哨。

由于杀死了警察,他心中所残留着的对杀人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自己的双手已染上了鲜血,这鲜血,是复仇的峰火,标明自己在告别着人生。

他穿过一户户住家。向村外的汽车加油站走去。

加油站寂静无声,停着一辆吉普和小型卡车,卡车上装着四个大型铁桶,他到车箱里查看了一下,好象四只大铁桶里都罐满了汽油。

他走到外面,抱起一块石头,砸向加油站的玻璃门,随着一阵刺耳的破裂声,从里面跑出一个身着睡衣的男人。他注意到了村雨手里握着手枪,恐惧地站在原地。

村雨一步跨到他面前。

“我已杀死了警官,你要想喊叫,也要你的命,回答我的问题,那帮杀手一共来了多少人?”

“有七个”。

那男人声音哆嗦地答道。

“住在什么地方”

“在葫芦亭。”

“武器呢?”

“步枪……”

“把停在外面的吉普车和卡车的钥匙交出来。”

那男人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取到钥匙后,打开了装在卡车上的四桶大油罐的盖子。

“转过身去!”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又让那男人背转身去,用手枪柄向他的后脑勺猛击下去。

那男人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地了。

村雨又到屋里,拿出那男人用过的毛巾被,又在上面浇上汽油,放在卡车车箱里。

他把卡车开到路上。

车箱上的毛巾被已经着了火,点燃火的同时,他把握住方向盘向葫芦亭方向飞奔。他把低速档换上了高速档,踩动了油门,停在距葫芦亭二十米的地方。

村雨从车里滚到地上。

滚过二、三圈时,他象在梦中一般地爬起身来。瞥见卡车向后退了退,然后一直猛冲向葫芦亭。毛巾被燃烧着,腾起熊熊火苗和黑烟。

村雨向远处跑去,没跑多久,便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卡车已冲进了葫芦亭大门。村雨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望。不仅仅是卡车,四周都化为一片火海,似乎车箱里的油罐在冲撞过程中已翻倒在地上了。

无数火焰弹交互飞向天空,火柱突破了葫芦亭,团团烈火就象以葫芦亭为中心撒网般地狂飞狂奔着。

熊熊烈火映红了黑夜。

村雨奔跑着。

远处,传出阵阵狂叫声。

沉闷的炸裂声也不时传过来,村雨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望去,火光中铁罐被炸飞到空中,半空中升起了两团巨大的火球。炸裂的弹片冲向四空,落到地上。

那里,构成了一幅恐怖的画面。葫芦亭处在烈火中心。周围的住家也被大火封住了。风助火势化为无数火海。道路、对面的座座房屋都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瞬间,落人村半数以上的地方都被烈火吞没了。

村雨跑回加油站,开出吉普车,驶向离这儿不远的直升飞机。

白天搜索村雨他们的直升飞机就停在草坪场。吉普车上装有电动起重机装备。要把它拿出来装进机尾旋翼的支柱里。然后,他让吉普车向倒退,支柱很容易就被折断了。支柱是为了稳固那精巧的螺旋平衡的;把它破坏掉了,直升飞机就丧失了飞行能力。

这时,有两个男人向直升飞机这边跑了过来。

村雨收起起重机装备,驾驶吉普车开向那两个男人。那俩人根本没料想到开吉普车的正是他们的死敌。其中一人带着步枪。他们身后,夜空早已火光一片。当他俩意识到奔驶而来的吉普车上坐着的正是自己的死对头时,已来不及逃避了。持步枪的男人意识到这点时,把枪向前伸了出去。但,在他开枪前就被轧死了。另一人惨叫着慌忙逃窜。

村雨调转方向追向那人。

眼看着就要迫上了,那人向两旁望了望,显弧线急速逆转方向,疯也似地拼命奔逃。但,不到一分钟,就传出一阵绝望的惨叫,叫声即刻便消失了。

村雨拎起步枪。

他回到吉普车上,望着燃烧着的落人村。

取得这胜利并不难,还不算过瘾,他这样想着。

计划是杀死警官夺取手枪,然后放火烧加油姑。只要汽油燃烧起来,落人村会立即变成一片火海。此后便是破坏直升飞机。到此为止,一切目的达到了,可算是成功了。自己一个,杀伤了好几个敌人,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既然现在自己已死里逃生,就到篁竹村去,再放火烧村。

在小型卡车上装上汽油桶,很容易将落人村付之一炬了。

火焰在风中狂舞、火星四溅,夜空已化为一片火海。

烈火驱散着黑暗,毫不费力地把恶棍栖居的村庄烧为灰烬。

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火海中冲出。恶棍从燃烧的房屋中夺门而出。汽车疯狂地向落人崖驶去。死里逃生的恶梦似乎要向篁竹村方向逃窜。

——篁竹村?

为寻求栖身之处,恶棍向他们的本家篁竹村疾驰而去。打算和本家的恶棍联合。

村雨握着方向盘,心里盘算着。

恶棍已无栖身之处。

那一伙恶棍醉心于那奇异的庙会,将诱拐到此的妇女幽禁在地牢里百般凌辱,然后残忍地绞死她们。

事到如今,恶棍已狼狈逃窜了,不能让他们有藏身之地。

——把篁竹村也给烧了!

篁竹村一旦烧毁,恶棍便无处躲藏。那帮恶棍现在也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不久,他们将无处躲藏,走投无路地东奔西窜。迟早将被阳光烤焦,终将逃不脱被烧死的命运。

村雨发动了吉普车。

最后一辆车开过了,后面再也没有车跟着。

车开到大路上,落人村已一片火海,房屋都被火烧光了。村雨看过最后一眼,驱车向落人崖疾驰。

村雨看到一共冲出十二辆车,在火光映照下,每辆车上都挤满了人。十二辆车连成一线向落人崖奔去。

村雨在车队之后保持一定距离驾车跟踪着。

他打算若无其事地开进篁竹村,进村后,击毙几个手持武器的男子,夺得武器后,闯入房屋,挨家挨户地放火。因为有风,只要有几间房屋着火,便会立即燃遍全村。他决心在大火中进行最后的枪战。

敌人也将疯狂地进行垂死挣扎,因为篁竹村烧光之后,恶棍将不能再得以生存。一般人家大都有猎枪,一旦被包围,是很难逃脱的。恐怕那里也将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如在放火之前自己就被识破,也许就只能决死枪战。

无论怎样,车一进村就意味着死亡。

那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吉普车进入了落人崖。恶棍一伙已窜到半山腰。山腰上点点车灯疾驰划过,回头一看,落人村仍是大火熊熊。

村雨很想吸口烟,现在,他终于有空吸烟了。可并没有烟,而且喉咙干渴异常,注意到这点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了。

杀了多少人?警官,还有走向直升飞机的那两个男人是定死无疑了。加油站的年轻人也许也送命了吧,在大火中被烧死的也该有几个吧?

在此之前,篁竹村的井上和之,还有菊子的丈夫町田也被杀了。把炸药掷过去时也该炸死几个吧。从地牢里冲出时还杀了三人。

至少也有十人,抛一点就杀了二十人左右。

没有丝毫后悔,杀死的是恶棍。只不过是一群消灭了隐身之处的恶棍而已。

即便如此,也注定断送了它的将来。即使篁竹村从烧光的灰烬中能平安脱险,此后的人生也失去了意义。仅仅留下一个切断了人生的切口。这个断裂的切口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和未来的人生连接起来了。

警察会追究篁竹村和落人村里发生这一切的缘由的。如果知道了事实真相,县警一定会非常吃惊。不管村里的人如何闭口不言,迟早会推断出是村雨干的。警察将尽全力逮捕村雨。要想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能逃出去,也无以安生。

自信这次杀人是光明正大的,无愧于天下,可是,为什么没有向警察求援呢!即使能向警察求援,村雨也将这么干。可是,就不能达到如此结局了。逃出地牢时杀死的三人,可以说是正当防卫。或许,这种主张可以被认可。村里的人把前来寻找妹妹的古关志保和村雨捉住了,监禁在地牢里,使志保变成性奴隶。他们不给村雨吃饭,企图饿死他。这样,不被杀死,也定死无疑。逃出来的时候虽然杀了几个人,也该是正当防卫。谁都会承认这一点的。

可是,村雨不想依靠警察。篁竹村和落人村的行径实在惨无人道。既然对手不再是人,村雨也不能用通常的手段来对付他们了。

所受的屈辱只能用仇杀来作答复。

被逼如此地步,是篁竹村和落人村的责任。他们要把村雨生存的尊严给撕下来,无异于在活人身上剥皮。人被逼到这步境地,要依靠警察报仇,将深深刺伤一个男子汉的气魄,与其让自尊心受到伤害,村雨宁可选择死亡。

就决计这样。

烧光它,杀死他,杀人报仇,万死不辞。如果命中决定要死于和恶棍的决斗之中,那么贪生怕死是毫无价值的。

把未来切断,毫不足惜。

吉普车到达落人崖山顶。

村雨停车向山下望去,恶棍一伙的车队正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下开去。山下是那条山间小溪,这条小河在篁竹村中间流过。村雨和志保就是在这条小河的河滩上被捉住的。

篁竹村正处在那边的夜幕中。

黑夜里,只有恶棍逃窜的车灯时隐时现,领头的一辆车好象已开到山下了。

村雨想吸烟,真想抽一支烟啊!抽支烟,然后捻碎烟头,便无牵无挂地与人生决别。

回头望去,落人村仍在黑幕中疯狂地燃烧着。

——去吧。

村雨喃喃自语道。

吉普车向山下冲去。

村雨晃了晃头,把头脑中接连不断涌出的思念赶走。事到如今,什么也不想了,死去,一切思念都将完结。

车的前灯划开黑暗,村雨凝视着前方。

车到半山腰,看到有异样的情况,灯光中有几只野兔向上窜去。好象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停车一看,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村雨再想发动引擎,觉得身体快冻僵了。不远处,传来野鸡的叫声,尖厉的公鸡的叫声在寒冷的夜色中听起来格外响亮。在附近,又传出别的野鸡扑打翅膀的声音。

村雨把引擎熄了火,把汽车前灯点着。他凝视着漆黑的夜幕,什么也看不见,全神贯注地谛听着。风声呼呼地刮过山崖。此时,万籁俱寂,已听不到野鸡的啼叫声、翅膀的扑打声,只有夜风呼啸在山崖。

孤独的风声反而平添了四周的静寂。

不见野兔跑,不闻野鸡鸣,一切都是那样沉静,此时,正是夜半三点左右。

——天变地异!

好冷啊!

有什么声音?不!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感觉到有种声音。大地在微微战栗,在沉重地,痛苦的颤抖。远方,仿佛地轴在摇晃。

地震?!

就在这一瞬间,可怕的事怕发生了。

湖水在号哭,身体在痛苦地挣扎,象卷入可怕的漩涡之中翻滚着。

那,是志保的呼号声。

这些声音在脑中轰鸣。

村雨紧张得全身僵硬,皮肤也在痉挛发抖,他想发动引擎,却不知怎么搞的,总发动不起来。村雨丢开吉普车,毫不犹豫地沿着山路狂奔。脚下,深深地感到大地在震动,越来越厉害、凶猛。

这声响,这沉重的声响,是来自大地深层的轰鸣。

他拚命地向山上飞奔。

大地的轰鸣已压倒风声。震动已更加剧烈。地动山摇,身体也无法保持平衡。

村雨趴下了。

他爬过去,紧紧抱住一根树干。

此时,传出天崩地裂的轰鸣声。不是轰鸣,是爆炸声。地壳的爆裂,大气从地层深处爆发,蜂拥涌出来。本来是向上刮的风现在反而疾速地向下压去,强劲的怪风压下似有千斤之力,树木在狂风中倒下。

大气的爆裂声使人胆颤心惊。

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

风停了,大地也不再摇动。

村雨离并了紧紧抱住的树干,可双脚仍然颤栗不止。实在站不起来了,只好蹲在地上。

就这样蹲着,长时间地蹲着。

村雨望见一条巨龙在疾驰。转瞬之间,这黑色的浊流疾驰而下,埋没了溪川,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埋葬,一直埋到半山腰。

过了好一阵,村雨站起来,哆嗦着双脚踩着沉重的步子向山下去走。走了二十多米,村雨停住了脚步。

山峰已不复存在,没有道路,没有树木、没有岩石,一切都不复存在,山崖好象被锐利的巨刃拦腰斩断,下半截从此消失。深深的绝壁在村雨的足下张开黑洞洞的大口。

湖水在痛苦。身体在痛苦挣扎。

志保的声音在他头脑中呼叫。

他的头脑已不在思索了,只有志保的呼叫声。

志保发疯了,失常的神经听到了湖水的呼喊。拦河坝把村雨准备的炸药反弹了回来。他正这样想着,可事实又非完全如此。是拦河坝的铁闸或什么地方发生了龟裂。志保疯狂的神经凝视着拦河坝的龟裂而产生微弱的颤栗。

裂缝越来越大,终于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而破裂了,崩溃了。

——真是这样吗?

他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吉普车也消失了,村雨返身往回走去。

——什么都完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浊流吞没了篁竹村,一切无影无踪。人们存在这里住过的痕迹也荡然无存,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从落人村逃窜出来的恶棍也全消失了。

过了很长时间,他爬到山顶。

落人村的大火已将燃尽。

村雨佇立山头,凝视着劫后的落人村。

什么都烧光了,连死尸也烧成了灰烬。剩下的只有那架残破的直升飞机,机旁有二具男尸。

村雨想:来查证的人看到这般情景,他们会怎样推断落人村和篁竹村的溃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炸水库所准备的炸药的任何痕迹已被浊流一冲而光。无论采用如何先进的科学手段都不可能再发现了。

村雨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才开始动步。

他从山顶沿山脊走向深山。

一直这样走下去,在上午就走到志保和菊子躲藏的岩洞。她俩一定还在颤抖着相互拥抱。

走着走着?天渐渐亮了。

乳白色的雾霭缠绕山脚。浓雾渐渐变淡、变薄,四周的景物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

村雨忽然毛骨悚然地停住了脚步。

只听见咔嚓一声,身后传出踩断枯枝一般的声音。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不时听到极其轻微的摩擦树叶的声响。原以为是小动物弄出的声音。

可是,现在听到的完全不同了。

“谁!”

村雨掏出手枪、低声喝问道。

“出来!”

没有回音。

过了一阵,他继续往前走,又听见了踩断枯枝的声响。一定有人在暗暗跟踪。村雨躲在树干后,紧握手枪,向四周窥测。

不大工夫,村雨前方的灌木开始摇曳,手枪的前方出现一个白色的东西。一看是它,村雨那举拾的手也垂了下来。

那是只白熊。

白熊站住了,把鼻尖高高地伸向空中,左右晃动着它那嗅觉不灵的鼻子,追踪着村雨的气味。

“是你啊!”

村雨从树荫中走了出来。

白熊并没有逃走,红红的双眼注视着村雨,眼中显出哀伤的神色。

“走吧,老兄。”

村雨说着。

尽管听不懂村雨所说的话,那头熊却象理解似地开动了步子。毫不客气地、一步步地跟着走了过来。

太阳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