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关静香和三上澄子的尸体埋在哪儿?”村雨向町田问道。

“埋在四公里以外的深山老林里。”町田嘶声哑气地答道。

“哦?”村雨说着,沉默片刻,然后操起铁棒说道:

“我要杀了你!你们是同生共死豁出命来干,我也是豁出命来的。我要把你们篁竹村人斩尽杀绝。”

“饶……”町田话音未落,头上早挨了重重一棒。只听咔地一声,头骨破碎,颓然倒地。

菊子想叫,但没出声。一方面怕自己也挨一棒,同时也真叫不出来。只是畏畏缩缩地凝视着丈夫的尸体。不过,她的两眼无神,跟死鱼眼睛一样。

“我不杀你。你愿去哪里去哪里。只是别再留恋这个该死的村子啦。”

“好吧。”菊子点头答应。但她接着又说:“不过,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没指望了。”

“怎么会呢?过去的事都忘掉它吧。”

“忘不了啊!”菊子声音沙哑。

“你想怎么就怎么吧。不过我现在还是把你捆起来,嘴也给堵上吧。”

“不!”菊子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向村雨,摇摇头说:“我不会和你作对的。”

“那么,我把捆着的手也给你解开吧。”村雨说着,把菊子还反剪着的两手解开。

菊子仍然表情木然,她脸上的皮肤已经失去光泽,变成一张干枯的脸。看来她已不会再为篁竹村卖命了。村雨转身向门外走去。菊子在后面叫道:

“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

“我帮你去救志保姑娘,也好补补我的过失。”

“你干得了这种事?”

“或许干得了。你等着,我去去马上回来。”菊子说着,穿上一件睡衣。

“知道了。”村雨说着,在床边坐下,目送菊子走出门去。

他觉得,菊子不像是在故意搞鬼。因为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死于铁棒之下而面不改色。心有所哀必动之于色,而菊子脸色未改,只是更加憔悴干枯而已。

村雨又看了一眼町田的尸体。

床单和毛毯上已染满鲜血,但村雨毫不后悔。町田只是他决心杀掉的人物之一,而且也是该杀的人物之一。他早已下定决心,不把篁竹村人杀个落花流水,决不停止战斗。

这时,菊子刚才给他讲的有关篁竹村祭神会的一幕荒淫丑恶的场面,又在脑海里一幕幕地涌现出来:

古关静香和三上澄子被绑在木桩上,在众目睽睽下充当白熊的活祭品;男人们扑上来对这两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性进行轮奸;草坪上疯男狂女们的集体乱伦行为……

静香和澄子被捆倒在地牢里;一群男人对她们进行纵情地玩弄;两位姑娘被勒死后的惨白尸体……

现在正被捆在地牢里的志保姑娘……

篁竹村人罪该万死!

篁竹村暴戾疯狂!

全村人大概都得了精神病。他们那极端的排外性就说明他们的精神不正常。精神不正常的人大都有一种自我封闭现象,即龟缩在自我保护的甲壳中。他们躲在一种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沉醉于各种妄想。

篁竹村人所出现的精神病,正是这种典型的症状。

村雨又想,自己同这批精神病患者处于生死搏斗的地位。要是能同这伙人进行一种正常的战斗,那也不错。可是,这个精神病集团从古至今,通过收买、绑架等手段,不知从外地弄了多少女人来当活祭品。

古代的日本,买卖女孩是司空见惯的事。直到明治后期,都还有人专以买卖人口为职业,当时,在日本的东北地区,女人贩子叫做“最上婆”,她们到处收买少男少女,经常把好几个孩子的腰间拴上绳子牵着到处叫卖。

就是这个篁竹村所在的长野县,当时卖人的也很多。

篁了村人的祖先,当时大概就是从这些人贩子手中买来一些女孩,剖开她们的肚子来祭奠白熊阴灵的吧。

篁竹村人的肩上,担负着他们历代先祖所欠下的累累历史血债。这种血腥的罪恶史,使篁竹村至今仍处于暗无天日之中。

篁竹村的代代子孙,无法从历史的罪恶中摆脱出来。沉重地精神枷锁,把他们推向精神失常的状态。

村雨不禁暗想,难道这只是篁竹村一个地方的问题吗?这种外人所难于察觉的、形似道貌岸然、实则满腹男盗女娼的丑恶现象,难道只有篁竹村才有吗?

想到这里,村雨不寒而栗。

菊子回来了。她穿了一套劳动布衫裤。

进屋后,她交给村雨一张纸,好象是一张旧地图。

“这是我打扫屋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菊子对村雨说。

“这是什么?”

“听说这个村里有地道。是我丈夫说的。听说还是落人村的人在这里居住时修的。古书里有记载说,落人村人穿山挖洞、修筑地道,从这个村一直通到落人岭。不过现在谁也不知这些地道在哪儿。因为好多年代都没打仗了,人们也就忘记了地道的事。有人传说,现在村长家的地牢就和地道相通。”

“是井上和之家的地牢?”

“是的,因为井上家世世代代都当村长。不过他说他家地牢已经和地道不通了。说是在好几百年的时间里,地壳发生了变化,把地道堵塞了。”

“这张地图还有谁……?”村雨看着菊子。

菊子摇摇头说:

“谁也不知道。我是四天以前才发现的。我丈夫也不知道。”

地图上标有一些文字。弯弯曲曲的线条大概是流经村里的谷川。山峰图形可能是落人岭。落人岭靠谷川一侧,画有一个护道神庙,是用文字标出来的。

从护道神庙开始,划有一条线路伸向篁竹村。

线路的终端,有一黑色圆点。另有一条短短的粗直线,横过圆点的中心。

在线路的中间位置,有一条短横线从线路右侧伸出来。

“我估计,这条线路就是地道。画有粗横线的圆点,可能和井上家的地牢相通。尽管现在人们都说,这条地道没有出口……”

“是他们故意蒙骗人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真是那样,打救志保姑娘就很容易了。你要从正面进地牢是很困难的。因为他家的地窖有人把守,而且门又是从里面锁上的。”

“先去摸一下情况吧。”村雨说道。

菊子点头说:

“对,我知道那座护道神庙的地方。”

“你不后悔?”

“不后悔。自从你强奸我以后,我就下决心要离开这个篁竹村。要不是你来,我恐怕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了。首先,我丈夫就不会放过我。要是我逃跑,肯定会被他们抓回来像对待志保姑娘那样来处理我的。”

“唔,有可能。”村雨说。

他知道,篁竹村要是放走菊子,村里真相一旦被捅了出去,篁竹村就要完蛋。所以,一旦有外地嫁来的媳妇逃走,一定会被抓回来关进地牢,让村里的男人们反复玩弄,最后再把人杀死。这里的男人们,为了保住篁竹村,个个都丧失了正常的理智,更正确地说,这里的男人本来就没有正常理智。所以,他们对于处死那些威胁到村子生存的出逃媳妇,也就看成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走吧。”菊子说着,在前带路。

“家里不有别的人吗?”

“还有弟弟和弟媳。不过房子这么大,他们不会听见。”菊子声音很低,但却说得很肯定。

村雨跟着菊子来到走廊,只见这座深宅大院内外静寂无声。他们出了宅门,外面有个大庭院对着大门。

“你从哪儿进来的?”

“爬电线杆进来的。”

“大门上安有光电管监视器。”

“我也这么估计。”

“要是早有你这样一个好样儿的男子汉,这个篁竹村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这里的人都是疯疯癫癫的。他们和外面从不来往,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恐怕是白熊的鬼魂真把这个村子迷住了。现在时不时都还见得着白熊进村来。眼睛血红,简直是吃人的妖怪。妖怪就住在这里。”

“真是个妖怪村子!”村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