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里,坐在杜丘旁边的一个男人,对杜丘点了点头。

这是长野市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酒馆。晚上九点钟前后,正是营业的高峰。来这儿的顾客大多是工人。这个人侧杜庆的年龄相仿,不象是工人,但脸却被太阳晒得黝黑,他们并排坐在柜台前的一个角落里,想避也避不开。杜正只待使劲低下头,喝着酒。

这个男人反来复去地扭动着拇指,似乎在显示他的手指的灵活。

“您在旅行吧?”迟疑了片刻,他和杜丘搭起话来。

“是的。”杜丘答道。尽管他已经把外衣的领子高高地翻起来,但还是觉得这个人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脸。

“那位潜逃的检察官,多半是跑掉了。”

当电视新闻报告了杜丘下落不明的消息后,这个男人说道。

刚喝下去的酒,顿时产生一股灼热,使杜丘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这里很危险,必须找机会迅速离开。

“真了不起,是个男子汉!”这个人一饮而尽,“俺要是有那个胆量的话……”

他的声音里充满哀伤和叹息,看来有些醉了。

“为什么?”

杜丘的话刚一出口,立刻后悔自己多言。

“我呀,是偷偷溜出来的。”他把话里的俺换成了我,说完又忽然轻轮一笑,“我老婆真是个温顺的女人哪……”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走呢?”杜丘对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发生了兴趣。

“过于温顺,也让人受不了啊,老婆嘛。说这种事,你讨厌吧?”

“不,请说下去。”

说话之间,那人已喝光了五瓶酒。

“我老婆以为,我在公司里会步步高升,一辈子都能赚大钱。可那公司却是个沾亲带故的家天下,长工资不行,高升更无望。顶多当个科长,还得对上司低三下四,稍有违抗,立刻就被解职。一当了科长,那你就失去了人生的一切乐趣。”

他又要了一瓶酒,继续说:

“我老婆毫不怀疑,只要依靠自己的丈夫,钱就会源源而来。这比整天唠叨丈夫不中用还厉害,终于使我忍受不了。可我并不讨厌我老婆,她其实是个好女人,是个能干的老婆……”

“啊,是啊。”杜丘接受了他往自己杯子里斟的酒。

“她对我那么坚信不疑,那么温顺,真使我受不了。我焦躁不安。到后来,连去公司上班都感到很痛苦。”

“因此,你就偷偷溜出来了?”

“我是在打发着浑浑噩噩的人生,可我老婆还对我寄以无限的希望,真是可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杜丘。

“您太太可能正为您得意呢。”

“她是个美人儿,很快就能找上个男人。请看这个。”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丝编成的小人。那是用金丝和银丝做的,精致无比。是个女人像,胸前有着用螺旋形金属丝做成的乳房,极其生动。

“这是我做的,是我老婆的像。我一边做些饰针、耳环什么的,在街头卖掉,一边周游四方,这就是我的工作。这还是我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在新宿看见一个人做这种东西卖,才想起来干这个的。那是个杂货商人,经找苦苦哀求,才做了他的徒弟。当我看到用细细的金银丝什么都能做出来,就象听到四处叫卖冒着蓝色火焰的蜡烛那个童话故事一样入迷。唉,我老婆的这个像,是我的赎罪物啊。”

杜丘把像拿在手里看化。在这个只用金属丝编成的人象里,好象蕴含着一种奇贤的生命力。能够做出如此精巧的人像,那手指上一定具有神奇的法术。杜丘感到,这男人真是个怪人,明明深爱着自己的老婆,却又外出流浪,在路上倾尽心思做了这么个人像。明明猜想到自己不在家,老婆会搞上别的男人,但自己却又毫无回转的意思。

“看到那位逃亡的检察官孤注一掷的行动,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人家那才是在度着真正的人生。虽然象我这样,四处卖点小东西也过得去,可我觉得,象他那样对自己的仇敌穷追不舍,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要是换上了我,立刻就会被警察逮住……”

“他也许只是在逃避警察。”

“不,”这个人使劲摇了摇已经醉意十足的脑袋,“他是无罪的。无罪的人有时也不得不逃跑,我就是这样。但我没有仇敌,所以也不去追击。只是觉得自己好象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也不知追过来的是什么……”他象个纸糊的老虎似的,脑袋左摇右摆地说。

杜丘得知横路敬二的死讯,是在列车过了甲府以后。

——横路被杀!

晚秋的骄阳。在杜丘的跟里顿时失去了光辉。

唯一的证人被杀了,怎么办?杜丘茫然地看看车窗外。外面是一片葡萄地。先前那种满怀希望的紧张心情,顷刻之间无影无踪。松一座沙筑的城堡,那么轻易地土崩瓦解了。而一旦坍塌之后,连一点残骸都不会留下,徒劳的希望将化做一阵狂风,把残留的沙子吹得一干二净。

他又拿起报纸看下去。

一条新闻的标题:《杀人犯是逃亡检察官杜丘冬人吗?》

报上登载了杀人现场的说明。虽然侦查总部没有发表肯定性的意见,但通篇内容都暗示出,杜丘冬人就是凶手。横路加代是被勒死的,横路是个男人,所以在打昏后被勒死——犯罪手段一致。而且,杜丘之所以要去北海道,执拗地在山上漂泊流浪,又极其冒险地独自夜航潜回东京,唯一目的就是要执意报复横路敬二。报导上明显暗示出这一点。

——是执意吗?

确实是执意。为了报复,也是为了搞清真相。但是,这些都已成为泡影。横路夫妇不在人世了,只要杀害朝云忠志的罪犯不交代,自己无辜的罪名就终生不能洗雪。

他感到浑身瘫软无力。

可以想象得到,凶手一直是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时机,来杀害横路敬二。自己又中了奸计了。人们会认为。是乘坐赛斯纳177型飞机在茨城水面降落后去向不明的杜丘,潜入了东京行凶杀人。殊不知,他正在为潜入东京而东躲西藏,绕着大圈子刚刚来到这里。即使一口咬定说杀害横路敬二的不是自己,也无法证明自己当时不在现场。如果说有证明,那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卖小玩意儿的人。但他不可能看清杜丘的脸,而且也根本想不到那就是逃亡的检察官。况且当时他已酩酊大醉。

杜丘心里很清楚,自己一旦被捕就将有口难辨。这坚如钢铁的圈套,就要完全收拢了。越挣扎,套得就越紧。

又一条新闻的标题,《全力逮捕杜丘吗?》

报纸上报导了已成立专门搜查班的消息。

一旦认定横路敬二的被害是杜丘所为,那么无论是检察厅还是警视厅,都要被逼得走投无路而采取最极端的作法。

——大反击就来了……

杜丘感到一般彻骨的寒意。和北海道不同,现在已经踏进了拥有巨大权力的警视厅和东京地方检查厅的势力范围。杜丘深知这个权力机构所具有的能量,它会在人们身上套上难以解脱的金箍。

——坐这列火车大概有危险!

杜丘想,他们既然认为杀害横路的凶手就是自己,那么早已怒不可遏的警视厅一定要全力以赴进行逮捕。只要列车一到东京,警察立刻就会冲上车来。他们不会在别处,肯定是在八王子车站。

杜丘站起身来,已经刻不容缓。列车驶入大月站,他下了车。在逃亡生活的旅程中,杜丘的感觉已变得象动物一样敏锐。一预感到有危险,立刻就能随机应变。他已经学会了运用思考神经做出最迅速的反应。

他来到出站口,把到达东京的车票递过去,然后漫不经心地踱步而出。检票员疑惑地看了看这个高个子男人。

他经过20号国道,向猿桥方向走去。这时中午刚过。

毕竟到了晚秋,阳光也装上了一层黄褐色。红叶半落的山峦,色彩斑澜地紧贴在公路两旁。

他打算从猿桥上山,超过山梨县和东京的分界线。这条分界线,是从阵场、景信起始,经过三头山,一直通到云取出、秩父山地的一条山岭。如果能从那里进入西多摩郡,到达五日市,就有把握潜入东京了。

为了不被抓住,杜丘不惜选择了长途迂回的道路。他在太平洋沿岸的地岛滩海而降落,然后往别号国道搭上一辆卡车,到了水产。通常的话,应该在水户住上一宿,然后直奔东京。但杜丘却搭上了另一辆去福岛县白河的卡车,连夜到了白河。接着从白河继续北上,到达郡山,经过新海,又前往长野市。从太平洋沿岸,一直绕到了日本海。

他从报纸上得知,只有这条路线可行。因为茨城、杨木。千叶、琦玉都设下了警戒线,直接去东京势必要自投罗网。

如果去自投罗网,为什么还要拼死驾机夜航呢?躲过雷达,躲过自卫队的飞机,不顾一切地飞过来,就全都成为毫无意义的事。不,那样,逃亡生活就将被无谓地葬送。要果断坚决,但更重要的是有动物般的谨慎与小心。杜丘现在已经能够嗅出某种程度的危险气味了。

他沿着小溪,登上一条伸进河谷的山路。小溪两岸,竹鸡咕咕咽、咕咕咽的叫声此起彼伏,空气清爽宜人。

潜入东京以后,又该怎么办?

此刻,他绞尽脑汁想着的,只有这件事。如果横路还活着,就可以设法找到他,让他承认诬告,弄清指使者,由此就可以深入到那座隐蔽着最阴险而狠毒的犯罪动机的森林。可是现在,这种希望已如烟消云散。如果想要追下去,就只有从朝云忠志的死因入手了。

能够揭出真相吗?他毫无把握。

要揭出真相,就必须弄清朝云和猴子喝下阿托品时所用的容器是什么。只要弄清它,就能弄清罪犯是如何使朝云和猴子喝下阿托品的。但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线索,只是香烟冒出的烟。他想到了猴子和熊,想起在新宿与酒井义广相会的武川洋子养的那只受伤的鸫鸟……

“是香烟冒出的烟?”杜丘叼着烟卷,自言自语地说。烟怎么能裹住阿托品液体呢!他苦笑了一下。

阿托品也是幻觉剂?他想起了这个似乎终生难解的课题。

当然,能否最终解开且又另当别论,可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悄然退去,是绝对不行的。横路夫妇已成隔世之人,时至今日已经不能再指望洗雪沉冤了,这恐怕已成定局。

看到希望的破灭,反倒使杜正心情轻松厂许多。即使沉冤得以昭雪,一度失去的过去,也不会象蜥蜴的尼巴一样再生。而自己也根本不想再回到过去去。回想起来,检察官的那段生活,简直就象长着一条长长的尾骨。尽管自己以此为荣,可在别人看来,那条尾骨却是无用的赘疣。丑恶可憎。也许自己正是在检察官那正义的招牌下,已经把一些无辜者推入了负罪的深渊。

从逃亡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懂得了莫须有的罪名所具有的分量。即使那是一种人们争相从事的职业,对于杜丘来说,也毫无留恋。他已经看到了行使正义的权力的真实内容。这种权力,不过是由边远地区那些天真的年轻人乐此不疲的追踪堆积而成。

此刻,在杜丘看来,他之所以要回到东京,与其说是明冤,勿宁说是报复。这是一个男子汉的报复。从榛幸吉那里,杜丘学到了这一点。仇敌既然是一头野兽,幸吉本来自认命苦就算了,可他却钻进深山四年之久。在最后的时刻,把村田枪当做一杆扎枪,刺向巨大的熊,与之搏斗而至丧生。别人也许会认为这是无益的牺牲,但对于幸吉来说,并无有益无益之分,他只有战斗。

杜丘现在也是如此。在一场搏斗之后,他也许会被打倒在地,但他绝不会因此而停止搏斗。他抬起执意报复的双腿,坚定地迈向东京。

即使没有明天,今天也必须生存。

走了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出路顺着小溪弯弯曲曲向前伸展,远离了村落。他坐下歇息片刻。这儿离县境已经很近了,越过县境,就是奥多摩湖。从那里再沿着秋川支流抄近路走,就能到数马。他准备在数马住一宿。

背后的树丛里忽然传出一阵李寨的响声,好象一只野兽正在走近。杜丘条件反射似的一下跳起来。立刻,他又对自己如此神经过敏哑然失笑。这里不是北海道,没有熊。

走出来的是一只猎犬。还很小,摇着尾巴,走近杜丘。杜丘摸摸它的脑袋,它立刻趴下来,似乎在表示它很疲劳了。

“迷路的狗?”

项圈上挂着东京都的许可证,好象是带出来打猎时和主人失散了。迷路的狗多半是西洋狗,日本狗一般是不会跟主人失散的。这也可能是由于它嗅觉敏锐,回家的本领特别强。日本狗跟主人失散后,立刻会寻找它的主人。如果找不到,就独自回到停车的地方。西洋狗往往不这样,也许它的根性就是大大咧咧,一旦与主人失散,不管碰到谁都能跟着走。

这条小狗看来就是这样。

杜丘刚一走,它就跑到前面。赶跑它太可怜了,他索性带着它往前走去。杜丘想,狗也可以,有个同伴毕竟是件愉快的事,他走起路来也有了劲头。领着它边走边找它的主人吧,这要是一只优良血统的猎犬,那价钱是很高的,又这么招人喜爱,主人肯定也在到处找它。

——打猎?

假借狩猎运动的名义做着屠杀动物的游戏,杜丘在很早以前就不干了。可是现在想起来,人生也和打猎一样。男人猪取女人,女人猎取男人,还有什么猎取权势,追逐敌人。在欲望面前,一切都成了猎物。打猪还有规则的约束,可人类相猎却连规则也没有,只有残酷的追逐。为了不被别人猎取,下级要逢迎上司,溜须拍马,同事之间则尔虞我诈,互相排挤。

杜丘想起那个卖小玩意儿的人来,他说自己正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追逐着。这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许就是人生吧。

狗在路边嗅到了什么,钻进树丛中去了。

如果自己也有这种嗅觉就好了,杜丘心想。应用巴甫格夫的条件反射学说进行硫酸试验的结果,证明狗的嗅觉灵敏度是人的一亿倍。如果具有这样的嗅觉,那么立刻就能嗅出朝云忠志死亡之谜。

在一块路标上写着,通往东京都。杜丘越过了这条边界。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从东京逃出时是九月下旬,今天是十一月五日,已经过去将近五十天了。五十多天却一事无成,只得重新抄小路进入东京。

从这里往前,就是敌人的大本营。矢村的面孔,忽然浮现在他眼前。

那只狗又追了上来,吐着长长的舌头,由于猎物跑掉而引起的遗憾,化做汗水津津而出。

杜丘从奥多摩湖的尽头,走上一条人无人迹的小路。听人说,从前这也是一条避开关卡的小路,小偷以及形形色色的罪犯,都从这里落荒而逃。古往今来,罪犯选择的道路是何其相似。

东京都筹资修筑的一条从数马到奥多摩的观光游览道路,无情地削平了山坡,直穿而过。

杜丘停住脚步。路旁有个蜘蛛网,从一根树枝拉到另一根树枝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几何图案。杜丘凝神望去,想起了朝云忠志死亡时挂在院子里的那些令人迷惑不解的蜘蛛网。

那是受公害影响的蜘蛛吗?

鉴定员是这么说过,还拍下了照片。可是,真是那样吗?那好象是半途扔掉的蜘蛛网,散散乱乱的,既说不上是几何图案,也说不上是别的什么图案。

与那些蜘蛛网相比,眼前的这个蜘蛛网可以说是一个精致而严谨的杰作。不知这是一种什么蜘蛛,全身漆黑,正在捕捉粘在网上的一只小昆虫。

这时,突然飞来一只小鸟,很像是只鸟,从他眼前掠过,向蜘蛛扑去。转瞬之间,蜘蛛被小鸟啄走了。

小鸟吃蜘蛛?看到这种残忍的食物链,杜丘不由得想道。

他继续往前走去。

从右面山坡上的树林里,走下一个男人,很象是打猎的,却没带猎枪。杜丘加快了脚步。他要尽量避免与人交谈。

“请稍等等!”那个人在后面招呼杜丘。

杜丘放慢了脚步。狗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来人并不是它的主人。

“怎么?”

“这只狗是你的吗?”这个人看来有四十岁左右,他指指站在一旁的狗。

在他胳膊上,戴着侍猎监督员的臂章,也许就是本地的猎友会会长吧。杜丘不由自主地把目光从臂章上移开。权威——那上面散发着权威的气味。

“不,不是。”杜丘简短地答道。

“是跑丢的狗啦?”这人眯起眼睛看着狗,“挺漂亮啊。”

“它硬跟来的。请你先看管一下,帮助找到失主,怎么样?”对于他那寻根究底的目光,杜丘感到极为不安。

“那可以。您去哪儿呢?”这个人似乎对杜丘那套与走山路极不相称的装束产生了怀疑。

“啊,前面有车等我。”杜丘含糊其词地回答。

“我也往那边去,一起走吧。今天我是来这边巡视的。”

“不,我得赶快走。再见。”

趁着他给狗系带子。杜丘扔下他大步走去。“请等等!”这个人又高声喊道。

“还有事吗?”

“还没请问尊姓。”他快步追过来。

“不值得报姓名,只要把狗送回去就行了。”

“那么……”他追上了杜丘。

要跑开已经不可能了。这下子麻烦了,杜丘皱起眉头。

“车在什么地方?”

“不远,就在前面。”

不知道这个人只是好说话,还是起了什么疑心,杜丘进退维谷。穿着新买的深兰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风雨衣,这种装束走在山路上,难免不引起怀疑。如果发现前面并没有车,那就会更加深怀疑了。杜丘感到,这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经过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而沾满了灰尘的鞋上,这使他越发焦急不安起来。

“咱们好象在哪儿见过?”这个人突然冒出这句话。

“不会的。”杜丘一口否定了。他真想对他大喝一声,别罗索了!

“我是前面数马那儿的人。”这个人说道。

数马?杜丘知道,自己遇上了无法摆脱的窘境,必须找个借口赶快离开。如果和他一起到了数马,将会如何是可想而知的。疲劳和饥饿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全怪这只狗,如果不带着它,就不会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真是干了一件可怕的蠢事!杜丘心里想着。

——没办法了?

“喂,等等!”

听到他紧张的声音,杜丘回头看去。

狗使劲地挣脱着带子,竭力要冲向路过的树丛,眼睛瞪得圆圆的,摇着尾巴大张着嘴。

“这东西挺大啊,可能是头猎吧!”这个人说。

“我走啦!”

杜丘撇下那个人和狗,快步走开了。他出了一身冷汗。在那个人和狗追上来之前,必须走得远远的。他小跑着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