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知道松前真五到底要做什么。在良吉、濑户和中冈众目睽睽之下,松前把一条又肥又黑、活蹦乱跳的鳝鱼挂到鱼钩上,然后又拴上铅坠把它沉入海中,鳝鱼蜷屈着身子在铅坠的重力下直线般地沉到海里。钓鱼弦放入三十多米之后,铅坠似乎沉到了海底。松前保持原状呆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开始倒起绕线架来,鳝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请你稍微地挪挪位置。”
他看了看海图,向摇橹的良吉打了个手势。
中冈默默地观察着。松前脸上布满紧张的神情,反复进行着这种实验。他选中的这块海域就在中冈昨天潜水入海的海面附近。松前要在这一带海底寻找什么证据?中冈现在了解到松前所说的简便的寻找方法就是这种利用鳝鱼进行的实验。但是采用这种方法怎样才能找出一半可能性去搜寻皮箱呢?
然而松前却根本不理会中冈的怀疑。只是坚持不断地重复实验。每当鳝鱼不新鲜时,他就换一条新的继续下去。
“不对呀!这证据绝不可能不存在。”
从清晨开始一直持续到过了中午,这时松前嘀咕起来。看来他已经有些焦躁。
良吉表情严峻,不断地对准远处的山峦划动着小船。每划过大约两公里之后就沿着驶过的路线隔开一定距离再把船划回来。由于要考虑海潮和海风的影响,所以这件工作只有良吉才能做到。那做法就象是逐点轰炸。
濑户煮好咖啡,大家开始吃午饭。
“绝不可能不存在,肯定能找到。”
松前把三明治面包送到嘴里,同时也把焦躁和不安一起咽了下去。
“这个地方就是警察先生前天潜水下海的地方。”
良吉看着大海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松前先生在找什么,不过海洋这么宽阔,你们各自侦察的结果都交叉到这一点上,可真是奇妙的偶合。”
濑户歪着头思索起来。
“不,绝不是偶合。”松前转过脸看着近处驶过的客船说道。
“青江是经过盘算之后扔掉皮箱的。他早就知道这里是沉积物的堆积场。根据关门海峡到纪伊水道之间五百公里的内海比例模型水理实验,我们发现,如果从污染源水岛工业地区排放色素,那么这色素既不会向东流去,也不会脱离纪伊水道,而且更不会流出西边的伊予滩。濑户内海毁灭的最重要的原因就在这里。它已完全堵塞了。结果就造成川之江和观音寺的海面沿海三十多公里遍布造纸废液的沉积物。但是这些沉积物已经随着涨潮逐渐向东面移动。再加上水岛、坂出及其它庞大企业排出的污染物混杂在一起,最后都堆积在这条海峡里。而且还要加上粪尿。正象中冈潜入海底看到的那样,人们所有欲望形成的排泄物都变成失去重力的渣滓沉淀在这里。我要寻找的证据就在这沉积物之中。另一方面,由于青江是公害科长,他当然知道他自己公司排放的渣滓在哪里形成坟地以及这种沉积物又是怎样一种情况。他就是从客船上把皮箱扔进了那块坟地。说起来,他是把犯罪埋葬在企业制造的坟地中了。但是具有讽剌意义的是这块坟地没有把他的犯罪埋葬起来,他完全失策了……”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好啦!”濑户漫声附和。
“总之,你们看结果吧!”
松前冲满脸忧愁的濑户笑了笑。他觉得这姑娘很漂亮。秋宗和这样的姑娘一起干活,居然会疯了,真够叫人懊丧的。
他再次开始实验。
“找到了!”
大约一小时之后,松前看到绕线架上绕上来的鳝鱼时喊了起来。鳝鱼象一根棍似地直挺挺地死去了。
“死了!”
“死了。我找的东西就在这下边。”
松前迅速地在鱼钩上换上一条鳝鱼又放进海里。
这一条鳝鱼拉上海面时也死去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下海去寻找,你也下去吧!这下边有一半运气。”
松前脱光衣服,催促着中冈。
“好,干!”
虽然中冈并不知道死鳝鱼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早已被松前充满自信的话语和举止所感染。
两个人穿戴好潜水衣,站在船舷边用背后位姿势跳人海里。他俩并肩向海底游去。大海的状态依然如旧。海雪吸收了光线,随着下降,水藻越来越密。当深度表指示十五米左右时,光线突然开始暗淡起来。
过了不久,他们遇到了那没有重量、浅白色的沉积层。他们拨开沉积物继续向下潜去。由于他们排出的气体,沉积物象花瓣一样飞舞起来。这深处到底会有什么呢?难道真会有种东西能够证明秋宗无罪,揭开海畔乌鸦和生物毒死而章鱼和死鱼没分析出毒剂的谜底吗?另外,真有可能找到皮箱吗?
尽管松前充满自信地潜水游着,中冈却渐渐开始怀疑起来。他们不断向下沉去。当浮游沉积物变得稍微稀薄时,中冈看了看深度表。
深度表指示着二十七米。
松前突然停住潜水动作。他不再划水,回头看着中冈,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深处。中冈不知道那里是什么。他只看见庞然大物沉在那里,看上去使人联想起黑暗的洞穴。它位于浮游沉积物的对面。中冈感到如同在一片白雪之中突然发现了洞穴一样。中冈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奇异天地呢?
松前用力地摆动着脚蹼。
中冈也紧跟上去。两个人几乎同时游出海雪的区域进人到奇异的天地中。就在这一瞬间,一阵猛烈的冲击袭上中冈的全身,他感到似乎被什么人用铁锤猛地敲了一下。原来,暗褐色的壁中是冷水区。中冈猛然一惊,向后退了一下,但他马上就忘了冷水的冲击。这里是一片令人惊叹的透明的海水。清澈蔚蓝——他感到眼前好象是在无比透朋的玻璃中装进的洁净清水。无色透明的水聚集起来,由于它们本身的作用,呈现出深深的蓝色……
污泥中出现了如此鲜明的对比,中冈惊呆了。
——原来这就是蓝色的水!
秋宗就是在潜入养鱼湾海底时发现了这种水才精神失常,以后又跑到公害省去找松前!就是这种水,它毁了章鱼,同时使死鱼漂浮在海面上,并造成了排放含毒废液——被害人——追踪这一连串的秘密。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松前不理会中冈的疑问,游进了深深的蓝色海水之中。他的身影特别清晰,很难使人相信他是在海中游泳。它甚至使人感觉不到距离,宛如万里无云的清晨看到的挺拔山峰。看到松前取出了取样瓶,中冈也慢慢地游进蓝色海水之中。海水冰凉剌骨,他感到全身麻木。
松前取完样,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现在开始寻找皮箱。中冈踩动脚蹼。既然水如此清澈透明,如果皮箱确实沉在这里,一眼就可以发现。但这要有前提,那就是皮箱恰恰沉在这里。松前所说的一半可能性原来就是指的这一点。中冈觉得这未免过于乐观。虽然青江是从这一带扔下来的,但找到它的可能性与清澈透明的海水区体积成正比。
但是这种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巨大的清澈海水区无边无际。中冈和松前保持适当距离向前游去。但是,尽管他不断地游,无际的海水仍然无尽头地出现在面前。中冈心头涌起了希望。这种希望不断增大。大概松前说青江失策就是指的这一点。也许青江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沉积物的坟地中会出现这样难以信以为真的海水区。但是为什么在粪尿般的海底会出现这种海水呢?
蓝色的水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金属声。中冈回头望了望。松前用丁字尺敲着自己的氧气瓶发来了危险信号。这个信号的意思是告诉他氧气已经不足。松前已经开始慢慢地上升。
中冈跟了过去。他赶上松前,看了看松前的检压表,发现指针已经指着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检压表,同样,它也已经接近零。他们完全被蓝色的水迷住,忘记了氧气的消耗。他们忘记了,水越凉,氧气的消耗量越大。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自己吸气困难起来。这是氧气缺乏的前兆。
他急忙看了看深度表,二十三米。恐惧掠过脑际。如果从这样的深度急剧升到海面,他们不可避免地要患潜水症。
他看了看和他面对面向海面上升的松前,潜水罩中的脸显得十分苍白。
空气马上就要用尽,用完时会突然断绝。那时他们就只能呼出空气,而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没有空气的情况下向上游二十米距离。
松前打了个手势。
“干吧!”
中冈点了点头。接着他向上面看了看。水藻的幕重重地笼罩在上面,无边无际。虽然非常危险,但他们现在除了试试看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两个人同时把呼吸器从嘴上挪开,然后迅速地用手脚划着水向上游去。他们象吹口哨一样地慢慢地呼出肺里存留的空气游向海面。随着上升,外部的水压不断降低。他们必须通过吹口哨使自己肺里的气压和水压协调。
虽然他们拼命地急速向上游去,然而水藻的幕却丝毫不见变薄。现在已没有时间再去看深度表。他们只是挣扎着不断向上浮去。肺已经开始感到憋闷。如果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呼出以后还没能浮到海面,那就只有喝水了。喝水就意味着死亡。中冈的肺憋闷已极,他拼命挣扎。这时,他面前突然浮现出青江忠则冷笑的面孔。
“决不能就这样死去!”
然而现在已经超过限度,他只有张开嘴,混着浮游物的海水一下子湧进肺里。他感到自己渐渐失去了知觉,肺里充满了污水,不断痉挛。
濑户发现了漂浮在海面的中冈和松前。两个人都巳溺水。他们勉强地用手拍打着海水,一会儿浮出海面,一会儿又沉人海中。
良吉拼出最大力气摇着橹把两个人救上了船。
“得让他们把水吐出来!”
良吉把他们俩人的肚子架在船舷上,使他们的上半身垂向海面。濑户和良吉分别扶着中冈和松前让他们把海水吐出来。两个人呻吟着不断吐出污水。
“真狼狈……”
过了好一会儿,松前恢复了知觉,低声地说出话来。中冈浑身软绵绵地靠在船舷上歪坐着。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血色。
“你们差一点儿就归天了。”濑户端来咖啡,说:“要是你们俩死了,我和良大伯怎么办?干脆让专门的潜水员去干吧!”
“不,”中冈缓缓地摇了摇头,“歇一会儿还得下水。”
“你还要下海!”
“喂,中冈,今天就算了吧!反正已经弄清了位置。”
松前用无神的眼睛看了看中冈。
“你歇着吧!只要还有备用气瓶,我就要下海,这回决不会再淹着。”
中冈顺手把咖啡瓶放在船板上,闭上了双眼。
“这种人真少见!”
松前注视着天空,小声说道。
“这样的警察可真少见。”
濑户看了一眼良吉,良吉一句话也没说。中冈歪靠在船舷上,闭着双眼,慢慢地喘着气,濑户突然想起秋宗。她想,他们年纪相仿,但却是多么不同啊!
十分钟之后,中冈站了起来。他默默地开始把备用气瓶背在背上。
“你真打算下水呀!”
松前也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
“我不想丢掉那一半希望啊!”
“简直是没办法,我也一块儿下去吧!”松前弯下沉重的腰,背上了气瓶。“良吉大伯,请你挪动一下船的位置。”
良吉点了点头,摇起橹来。
他把船的位置挪动了五百米左右,又停了下来。
两个人背向大海站在船舷上。
在天空即将旋转的一瞬间,濑户忧心忡忡的面孔从眼前闪过。中冈感到似乎有一只巡视艇从背后驶来,但这时他早已沉人海水之中。中冈和松前一起向下游去。大海依旧是老样子。面前仍然垂着水藻的幕,不久他们又遇到了海雪的壁。然而这一次中冈十分沉着。因为海雪的下面就是那清澈透明、无边无际的冷水区。只要克服对溺水的恐惧,就能到达那里。他并不是不感到恐惧。人们一旦溺水以后,在一段时间内,走向大海时都会感到极不舒适。但是现在中冈绝不能因害怕而裹足不前。
不久,令人恐怖的蓝色水域出现在眼前。中冈丝毫没有迟疑。他绝不能白白消耗空气瓶里的空气。他慢慢地游进蓝色海水中。这时他感到好象是进人一块镜片之中。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连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变得透明起来。
松前游到身旁。两个人保持距离游了起来,他们就象是鸢在搜寻猎物。越向里游去,蓝色就越深。无色透明的水似乎由于它自身的重量不断增加密度,渐渐地加深颜色。
松前敲击气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离开中冈不远的松前指着下方用力地摆着手。中冈使劲摆动着脚蹼。在松前指着的海底中有一件灰蒙蒙的东西。中冈开始以为是一条死鱼,但当他仔细看时,发现原来是一件呈四方形的东西。这就是那只皮箱!他向松前作了个手势,扭动身躯向深处游去。
——皮箱!
这里丝毫没有沉积物,俨然象是铺撒的砂地,上面随随便便地摆着一只中型皮箱。皮箱锁着。
——难道这真是青江扔掉的皮箱?中冈难以相信自己的幸运。他抑制着激动,找寻皮箱表面的伤痕。果然,上面有伤痕。在皮箱的盖上,他清晰地看到了一条长约十公分的金属摩擦痕迹。——这正和青江的大哥说的情况完全相同。
等待着两个人浮上海面的已经不仅是良吉和濑户。第六管区保安总部的巡视艇已经和小船靠拢。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船舶航线,这个区域禁止游泳和捕鱼。马上到这里来解释清楚!”
一位年轻的军官通过话筒喊着。
“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公开身分,所以一直等待着你们上来。好象他们认为你们在隐藏走私货。啊,这就是那只皮箱?!”
濑户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中冈把皮箱交给濑户以后,顺着巡视艇的软梯爬了上去。
濑户还没煮好咖啡,中冈已经回来了。
“海底的那块水区到底是什么?给解释一下吧!”
中冈没来得及换去潜水衣,急忙坐在船中间。
“好吧!”松前一口气喝干了咖啡,拿起了取样瓶。“我再实验一次给你们看。”
松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取样瓶的橡皮塞,从小船养鱼槽准备好的小鱼中捞出一条小小的遍罗鱼,然后迅速地把它装进瓶里,又敏捷地盖上了橡皮塞。中冈、濑户和良吉都凝视着那条遍罗鱼。遍罗鱼身上鲜艳的红色和蓝色花纹闪烁出光芒,它迅速地游到瓶底。五光十色的颜色映得水瓶鲜艳夺目,十分美丽。然而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遍罗鱼摇了摇尾巴,一瞬间它就发疯似地沿着瓶壁转了一圈,接着就停止游动,忽闪着鱼鳃。还没等人们喘口气,它已经浑身发抖,立刻死去了。良吉不觉叹了口气。
然后松前又把鳝鱼装进瓶里,盖上了橡皮塞。鳝鱼也同样死去了。开始时它慢慢扭了扭身体,接着发疯般地挣扎了一瞬间,然后就死去了。
“发疯死了……”
良吉声音干涩地咕哝了一句。
“哎呀!这就是蓝色的水……”
濑户低声地喊起来。松前手里拿的这瓶水背衬天空,显得蔚蓝清澈,映出一片片云彩。这正和秋宗釆集的水完全相同。
“这就是蓝色的水,它使章鱼全部死亡,并且窒息了鱼类,使它们飘浮在海面上。你们已经看到,生物灭绝的海底充满了这种蓝色的水。我是怎样知道是这种水毁了章鱼的呢?是良吉先生提醒了我。他说,在章鱼死亡前一天夜里海上曾经刮过强烈的西风。风压把海面的海水推向东面,起到揽拌作用,使大海底部的水湧升到海面。本来这种蓝色的水慢慢地在生成,逐渐积蓄,沉睡在海底。这时,它被西风唤醒,于是开始了死亡进军,并且直接冲击了良吉先生的养鱼湾……”
松前拿出海图、海潮图和潮汐表,指给中冈看。
“你看这个。那时海恰好是涨潮,海水向青岛湧去。乘着这股海潮和西风,蓝色的水象巨龙一样长驱直人。我发觉了这一点,于是调查了那天清晨海潮的方向和风速风向,从养鱼湾反推出这条路线。最后,我得出结论,认为在这个地区肯定盘踞着举行死亡进军的巨大冷水区。然后我到水理研究所查对了一下。结果我发现沉积物堆积的场所也恰恰在同一位置。蓝色的水只有在死亡的海洋,只有在沉积物堆积的海底才会形成。”
“蓝色的水到底是种什么水?”
濑户脸色铁青。
“无氧水。”
“无氧水?”
“是的,受到污染的大海从海底开始逐渐毁灭。本来在分解有机物时,好气性细菌起作用。但是当有机物超过分解能力以后,它就会消耗水里溶解的氧气,于是嫌气性细菌开始活动。这种还原硫酸的细菌并不需要海水中的氧气,而是利用有机物本身所包含的氧来进行分解。结果,海底最后就变成一片充满硫化氢的坟地。由于整个海底已经变成这种状态,所以当海水从海底湧上来时,它们就形成可怕的无氧水。它正和东京地下街出现的乏氧空气相似。在死亡的海底深处慢慢地生成这种孤寂的冷水区。它根本不含氧气,特别凉,并且不被周围的水所污染,甚至连浮游生物都不会靠近它。但是这种现象从海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濑户内海既然已经出现了这种蓝色的水,只能承认绝望。这里真是尸体海峡呀!”
松前证明秋宗无罪的口气显得非常沉重。
“那么,为什么分析不出来呢?”
“这是因为你没从海弯底部取水样的缘故。这种水冰凉而且比重很大。由于那天刮风,养鱼槽被沉放在海底,所以章鱼没有逃过厄运。鱼是在死水进军途中被卷进无氧水之中的。”
“那么,排放的含毒废液呢?”
整个事件的真相使人感到意外,濑户孩子般的脸上现出一片苍白。
“由于安高是在深夜中慌慌张张地排放的,所以缺乏准确性。他排放的含毒废液大概被大风刮到养鱼湾外面的海滩上去了。”
“那么说,秋宗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含毒废液,而且知道这水的真实情况……”
濑户又想起秋宗提着采集来的水样给她看时的表情。那时他浑身颤抖,慢慢吞吞地说道:“蓝——色——的——水。”
“昨天我查了一下他的书,那里有几本刊物是水产厅发行的,涉及到无氧水的问题。我也是太疏忽了。几年之前,在伊势海湾和三河海湾一带曾经出现过无氧水。但是提出报告的刊物都把它描写成”黑蓝色“或是”深蓝色“,而精神失常的秋宗却只是简单的叫做”蓝色的水“。所以我没能把它们联系起来。当然,再加上含毒废液的排放问题,我走入了歧途——”
“那么,这是死亡之水喽!”
“秋宗既不懂渔业也不懂养鱼,所以收集了许多参考书。但是当他发现书里所描述的那种无氧水已经侵入海湾时,他立刻绝望了。因为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防止它。他的绝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加上他刚刚遭受了火焰般的鲻鱼的惨败……”
松前回忆起那时的情景。秋宗为了告诉他濑户内海的毁灭,在精神失常以后还仍然带着一只取样瓶到公害省来找他。想到这里,他感到无限悲伤。
“靠海再也活不下去了吗?”
突然,良吉用低沉的声音嘟哝了一句。
谁都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如果是因为含毒废液,总还可以设法。但是无氧水沉睡在布满沉积物的宽阔海底,每当刮起大风时它都会被唤醒,象毒蛇一样扭动着可怕的身躯踏上死亡进军的征途。既然如此,养鱼是完全不可能了。
“噢,对了。让我看看那个手提式X光机吧!”
松前催促中冈。
“好吧!”
中冈用丁字刀试着撬了撬皮箱上的锁。锁已经生锈,有些烂了,他很快地打开了锁。
“哎呀!这不是个大铁球吗?”
濑户看了一眼,惊叫起来。机器的外壳是一个圆圆的大铁球,里边装有固定用的支架和电线。
“既然能破坏性机能,而且能把人的眼睛搞瞎,我一直以为肯定是非常复杂的机器,没想到它是这样简单……”
松前深有感慨地说。
“我也不知道里边的结构,不过我听说这里边是用油密封着的。”
中冈解释说。
“哎呀,这可真是差得太远了……”
濑户凝视着生锈的铁球不断摇头。
“什么?”
松前追问道。
“我原来以为警察先生会从海底把真光珠找回来。对了,我得解释一下,要不然你不明白。”濑户向松前简单解释了龙神的传说。“无论从哪个方向看真光珠,都可以从正面看到释迦牟尼的像。我当然并不以为它会和真光珠一样。但我想,要是铁球闪闪发光,也能在各个方向上看到犯人青江忠则的像,那就好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生锈的铁球,真是回想起来都让人没个好印象。”
“印象不好,那可没有办法。一般说来魔鬼的本来面目都是这样丑恶,这是定局。”松前叼着烟说道,“不过,龙神的传说真可以跟这相配……”
“为什么?”
“青江忠则为了把关键的罪证销毁,他把它埋葬在自己公司毁灭大海制造的沉积物坟地了。但他却不知道,就在这沉积物中心却无声无息地生成了无氧水。无氧水象巨龙一样蜿蜒前进,袭击了养鱼湾,而在它盘踞的中心地却埋藏着这危险的真光珠。这就是龙。这就是现代的龙神传说呀!”
松前说完之后把视线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冈。中冈依然是往常的表情,看不出把真光珠从龙神手中夺回来的激情。说不定他这时又在思考着追踪新的犯罪。突然,松前想起青江曾说他是一只美洲虎。松前甚至感到青江忠则被这样的人逼得走投无路,这也的确够可怜的。
“我们收到了回电,”军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有一位姓德田的先生将带着逮捕证明天来这里。”
年轻军官敬了一个礼,巡视艇开始驶去。银白色的巡视艇驶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船后航道上的白色浪花才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