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珸瑶瑁海峡时天还没亮。

这里险礁重重。

包木亲自掌着舵轮。

左后方出现了齿舞茂尾岛灯塔的红光。

了望室里只有斯波源二郎和包木。金在沙发上睡着了。

轮机长中股权介正在准备早饭。

厨司长泡田仲一已放弃了工作。

不止是泡田,水手长胴泽喜三郎,水手坚野义男,轮机手堀士郎四人都被解除了职务。

他们都聚集在胴泽的房间里。

“想不想做点让步?”

斯波问。

“不想,即使想也不会被原谅的。”

他们知道包木的脾气,他是不会再原谅他们的。

刚才包木是害怕他们袭击,所以叫来了中股。中股是船上资格最老的船员,他不管多想得到那姑娘,但都会服从船长的命令。

“孤北丸”的航行,只要有法定的船长和轮机长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实际上也只有船长和轮机长能到网走,充分休息后然后再到稚内。在网走和稚内是不能再招船员,到小樽也许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包木心里早有准备。

只要卖过身,就要继续干,这种联想也太牵强附会了。也许这种事在陆地上行得通,可在海上就不行了。海上航行有几条铁定的法则。人只有遵守这些法则,才能在海上生存,在海上是不能象陆地上那样自由自在,胡作非为的。

包木有自己所担负的责任,至死都要遵守。

“孤北丸”正向纳沙布岬行进。

右侧是贝壳岛,一座小小的岩石岛。

“那是苏联沿岸警备队的警备艇。”

贝壳岛旁停着一艘监视艇,从纳沙布岬到贝壳岛只有三、四公里。苏联早已非法占有了贝壳岛。

现在,苏联的警备艇正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捉拿侵犯领海的渔船。

“连那个岛屿都占领了呀?”

斯波惊讶地问。

“你不知道吗?”

“是第一次看见。”

“到纳沙布岬来的人大概都会失望吧,连眼前的礁石都被苏联占领了。看看这情景就会发现现实和书本相差太远了。”

“确实如此。”

“苏联的野心无法用语言表达,从这个岛回去后,谁都不会再信苏联的话。”

“也许是的。”

太阳出来了,一群海鸥在天空翱翔。

中股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三明治和咖啡壶。

“肯定比泡田那家伙做的好吃。”

中股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金呢?”

斯波问包木。

“把她叫起来。”

“知道了。”

金睡眼朦胧地坐在桌旁,看上去还象一个小孩。

“胴泽想废除船长。”

中股站在包木的身旁。

“要废除我?”

包木吃惊地看着中股。

“四个人下了船,会出故障的。”

中股见了胴泽,说了自己的意见,可他不听,只要得到了金,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胴泽叫他们把金交出来,拒绝了中股的建议。

中股认为胴泽并非想叛乱,只是想得到金而且金以前又出卖过肉身,他们才有这种想法。

吸引胴泽的正是金的肉体,连中股看到金也产生了异样的感觉,紧紧裹在裤子里的丰满的臀部是日本女人望尘莫及的。

“这群混蛋。”

包木拿起咖啡杯。

斯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向金讲着贝壳岛。金那满头金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真是个女妖……”

中股自言自语道,视线移到了金的臀部。

穿过野付海峡已是中午了。

野付海峡位于国后岛和野付半岛之间,是根室海峡中最狭窄的地方,水深只有十米。这种深度的可航幅度在一至二英里。

在这之间还有一个浅滩,这浅滩时隐时现在海图上也没能准确地标出。

这是一段最危险的航程。

包木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海峡。

胴泽他们依然呆在房里。

“晚上也许很危险。”

中股说。

“晚上嘛……”

包木也在担心。

到网走港时正好是晚上,胴泽也知道。他等候采取行动的时间越长也就越烦躁。

包木喝着威士忌,正苦于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其实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到了罗臼港就把这四个人赶下船;但包木却不愿意这样做。因为他已经告诉他们四人,是在网走港赶他们下船。

包木谁也不怕,他要活下去。

这就是包木的矜持。

由于这种矜持,包木没有向海上保安厅求援。如果和海上保安厅联系的西。他们就会派巡逻艇来,只要把金交给他们,问题就解决了。

在胴泽他们闹事之前完全可以这样做。

但现在并不需要巡逻船。

要遵守诺言,到网走港赶他们下船。就这么干。

如果他们动手,就迎头反击。有中股在,和中股两人对付他们四个并不太困难。

“你没有发现事情的起因是在金身上吗?”

斯波说。

“正如水手长所说,把这一切告诉金也许她会理解。她没有钱哪都不能去这也是事实。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你认为这样做对吗?”

包木反问道。

“我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要是我的话也许同样会那样做。”

“你也要得到金?”

“坦率地说,想。”

斯波苦笑着。

“那你也加入到胴泽那一帮去吧。”

“不。”斯波摇摇头,“我在一次打架中输了,从这才发觉自己不会打架。我到处流浪,并不是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而是由于知道了自己的弱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是什么。不过……”

斯波闭嘴不说了。

“不过什么?”

斯波站在指南针旁,看着近处的知麻半岛。表情里带着一丝苦涩。

“现在要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会屈从于自己的欲望,这是你告诉我的。我现在只想按自己的意愿活着。”

广行和“波奇”正在舱口盖上玩耍着,“咪咪”在桅杆上往下注视着。

对面是知麻半岛。

“你要是这样想的话,遇到袭击时也会反击的。坦率地说,我也想占有金,可能没有哪一个男人看见金不会产生冲动,但金已是穷途末路,我们应该送她到东京,给她旅费。海上有海上的规矩,我们必须遵守。即使金自己提出想要与他们作爱,我也不同意。这是我的船,是我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我绝不准他们弄脏这里。”

“我站在你这一边,虽然我不善于打架。”

斯波笑了。

“这不是力气的问题。”

包木看着斯波整齐的模样,这种整洁使人产生一种信赖感。

这个整洁而微笑着的男人却不知自己的未来,包木感到一阵疑惑。

斯波好象在逃避着什么。

“孤北丸”行驶在罗臼海面上。

对岸是国后岛的植毛崎。

“喂!”

包木指着右舷。

“是俄国人。”

中股叫道,走到发动机旁。

“打开发动机。”

“打开发动机。”

引擎发出一声巨响。

“到底出什么事了?”

正和金谈话的斯波慌忙站了起来。

“苏联的监视艇正在追击我国的几艘海船。我们这条船要冲到苏联监视艇的前面挡住他们。轮机长,拉响警笛!”

包木又拿起船内对讲机。

“广行君在吗?马上把‘波奇’带进船仓。本船要准备和苏联舰艇开战,不准走出船仓。”

话音刚落,船上的警笛就响了。

“战备状态!”

斯波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右舷前方有四五艘日本渔船正在仓皇逃命,黑色的苏联高速警备艇正向他们冲去。对面有一艘日本的巡逻艇也在全速前进。

“巡逻艇想阻挡高速艇的航向,但只有一艘可能不行。苏联船的速度很快,很可能会抓住渔船。本船全速向警备艇冲去,小心会被枪打中。一旦接近后,请大家卧倒!”

包木冷静地说。

“要是他们抓住我们的船呢?”

斯波觉得不可理解。

对方虽是小船,可那是军舰,配备有机关炮,追踪鱼雷,水雷等武器,而我们只不过是只货船,速度也远远比不上。

“他们不会抓住我们的。要是他们敢抓我们就会遭到袭击。只要敢碰我们,警备艇就别想活着回去。”

“为什么刚才……”

“苏联警备艇已经出了领海,这是我国的领海。警备艇虽然侵犯了我国领海,不过若是捉拿渔船,我们也没办法,巡逻船只能进行警告可是俄国人不听。巡逻船只能尽力挡住对方的航向让渔船逃跑,但它只有一支船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以我们要介入,懂了吗?”

“懂了。”

斯波点点头。

“孤北丸”拉响警笛冲了过去,离警备艇和渔船、巡逻艇所在的海域只有一公里了。

“我是巡逻船。”

响起了紧急无线电话。

“孤北丸!不要介入!会挨打的!改变航向!听命令。”

一个激动的声音大叫道。

“我是‘孤北丸’船长包木一膳,坚决要介入,完毕。”

包木回答道。

“停止!‘孤北丸’!”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苏联人在我国领海胡作非为。”

包木切断无线电。

“孤北丸”继续响着尖声刺耳的警笛,开足马力,发出一声声巨响,船身摇晃着向前冲去,好象不堪重负似的。斯波颤栗地注视着这一切。

金觉察到事情有变,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

斯波向她解释了一番。

这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胴泽领先,坚野、泡田、堀都惊慌地冲进了了望室。

“船长!让我来,您总指挥!”

胴泽从包木手里接过舵轮。

“好吧,坚持航向。”

包木拿起望远镜。

“这群俄国佬!”

胴泽点点头。

“右舷六度!”

“六度。右舷!”

胴泽高声重复道。

“准备好了吗?泡田!”

胴泽问泡田。

泡田正迅速地检查带有引火线的黄色炸药。

“来!堀,到轮机室去。”

中股走出了望室,兴奋的堀跟在后面。

“左全舷!”

“左全舷!”

“舵中央。”

“舵中央。”

包木用肉眼看到,渔船群正全速驶向“孤北丸”。他们看到“孤北丸”拉响警笛冲过来就象看到了救星一样。

“右舷!”

巡逻船从左舷前方挡住了警备艇的航向,白色的船身卷起巨大的波浪。

黑色的警备艇打算告诉绕过巡逻船,来到渔船群前,而正面恰好遇见“孤北丸。”巡逻船挡在警备艇的右舷,前方是“孤北丸”,要避免冲突只能走左舷,而“孤北丸”又挡住了这边,船头正好在左舷。

三十毫米口轻的机关炮响了。

是近距离的开火。

“畜生!”

泡田把炸药抱在胸前走出了望室。

渔船群躲在“孤北丸”的后面,象是在寻求保护。

警备艇想从巡逻船和“孤北丸”之间强行突破,这绝不允许。“孤北丸”把船头摆到右舷,巡逻船明白了“孤北丸”的意图,准备共同作战。

三十毫米的机关炮又连续响了,炮声象要撕裂天空,炮弹不断地落在船头的四周的水面上。

泡田弯腰跑过船仓左舷的过道,胸前抱着炸药。准备把它扔到警备艇去,要是遇到紧急情况,他就准备抱着炸药冲过去。

“咪咪”被枪声吓得毛发倒立,逃到船仓里去了。

“我们干吧!”

胴泽低声请求道。

包木脸上抽动着,三只船如果都不退让,激战是不可避免的。

机关炮第三次响起来了,是准备击沉时的威胁,子弹落在了望室,打穿了墙壁。

突然,金跑出了望室。

斯波可能是由于害怕而逃跑了。

威胁的扫射还在继续。

“呀!快看。”

包木叫起来了。

已经赤身裸体的金走上船仓,走到中间,面对着在“孤北丸”右舷的警备艇开始跳舞,这是一种类似非洲土著居民的舞蹈,节奏很快。

海风吹拂着她的金发。太阳照在她那雪白的裸体上,丰满的乳房,臀部上下抖动着,就象一个女神在舞蹈。

“看吧!”

警备艇减慢了速度,划起了大片波浪。

“微速前进。”

“微速前进。”

“孤北丸”的引擎停止了咆哮。右舷的警备艇以及在其左舷的巡逻船都减慢了速度。

金继续在跳。

包木、胴泽、斯波三人从了望室凝视着。泡田站在船头守护着,从轮机室里走出的中股和堀仰望着。

警备艇沉默了。

巡逻艇也沉默了。

警备艇在转舵开走了。

“孤北丸”慢慢地经过巡逻船的左舷。

金还在继续跳着。

“半速前进,航向三五○度。”

“半速前进,航向三五○度。”

胴泽的声音嘶哑了。

“‘孤北丸’。我是巡逻船,请回答。”

无线电话又响了。

“‘孤北丸’船长,包木一膳。”

“对贵船的勇敢行为深表谢意。”

“不用客气。”

“损坏情况怎样?”

“‘孤北丸’是不会被俄国人的子弹打坏的。”

“好一付英雄气概,不过那人是谁,那个金发女郎,简直象个女神。”

“贵船的船员可能看错了吧。本船没有金发女郎。”

“是错觉吧,那么贵船不需要检查吧。”

“是的。”

“谢谢,‘孤北丸’,祝一帆风顺。”

“感谢贵船完成了任务。”

包木挂了电话。

金仍然继续在跳。

“不许女人上船吗?”

听了和巡逻船的对话,斯波不解地问。

“除法定人员外,不准外人上船。”

“是吗?”

“船长,”胴泽叫道,“我错了。”

“对金死心了?”

“在船上我们会把她当女神对待,谁要是干坏事,哪怕是船长,我也绝不饶恕。”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金是在异国他乡,要多替她着想。”

“知道了。”

金已停止跳舞了。

等在一旁的中股、泡田、堀三人拿着金脱下的衣服走了过去。

广行和“波奇”看着这一切。

苏联警备艇全速向国后岛的植尾崎驶去。

日本巡逻船也返航了。

金夹在了男人们中间走进了望室,广行和“波奇”也一起来了。

包木向金伸出手,金双颊通红。

“大家快看。”

堀指着左舷,渔船成一横队跟在后面,船上的人们都脱光衣服,疯狂地跳着。

金走在外面,大家都跟在后面。

渔船一只接一只地向他们表示感谢。

“要是被抓住,船会被没收,人将送到库页岛的收容所,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斯波问包木:

“不过要是船被击沉了呢?”

“我们都无牵无挂。”

包木轻松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