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娣双手托腮坐在梳妆枱前,诺娜不久就来为她梳头发,她可以趁这段时间整理思绪,这是婚礼的早晨,正是她踏上魏家土地满三星期。

二十一天……短短时间内,她这一生的方向怎可能有这样大的改变?她来纽奥良结婚是违反自身的意愿,本来是葛堤恩,现在却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男人……仍然是违反她意愿,她的处境有改善吗?

艾妮带着满足的笑容巡视,确保宾客不会发现一丝瑕疵,虽然筹备匆促,但是结果还算满意,婚礼就在四个小时后,一切都已就绪。

她听见大厅有些微动静,立即想到是双胞胎在作怪,她奔到门口大声责备。

“杰士!菲力!不要顽皮--”

看见两个儿子,她惊呼一声,柏纳和亚历回来了!

“儿子啊!”她难以置信。“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兄弟对看一眼,又看她,亚历迷惑地回答:“妈妈,你看见我们不欢迎吗?”

“是的,可是……”

“我们在法国看够了,”柏纳说道。“那些待嫁闺女、焦急的母亲……天哪,我们的马甚至比她们某些人更有吸引力。”

“柏纳,你太苛刻了!我相信这是你夸张。”

亚历慢慢地转了几个圈,打量满屋子的花。

“这是什么?”他迷惑地问。“有人死了吗?”

柏纳蹙眉。“妈妈……迈斯又再决斗了?”

婚礼前,三兄弟在前厅有个小型家庭会议。亚历和柏纳难以置信地瞪着母亲和哥哥。

“你要结婚?”亚历惊叫。“真没想到!你终于被逮到了。”他笑岔了气,连惯常板着脸的柏纳都有笑容。

“我不觉得好笑。”迈斯皱眉。

亚历笑得差点摔到地上。

“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可以把你拉上祭坛!她用大的棍子威胁你吗?”

“亚历,”艾妮呢喃。“别惹你哥哥生气。”

“哈!他总是在生气!”

柏纳正色地看着哥哥。

“她是谁?”他问。“我猜不是我们认识的,你向来不看她们第二眼。”

艾妮迅速回答。

“她年轻美丽,家世良好,住纳奇斯,是莫珍妮的女儿。”

“莫?”柏纳深思地看着迈斯。“我记得,我打赌她不需要用棍子。”

迈斯淡然一笑。“你会赢的。”

“她一定是十分出色,你才会再次冒险结婚。”

他们全陷入沉默,想起多年前那次的婚礼:当时珂琳娇艳美丽,迈斯温和英俊……

直到艾妮匆匆打破魔咒。

“玫娣会令迈斯快乐的,你们等着瞧,过去终会落在脑后。”

玫娣的手抖得好厉害,迈斯几乎无法把戒指套上去。她显然很害怕,迈斯心中也不好受,第一次婚姻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这次又是出于他的坚持,而第二次婚姻也可能又是人间地狱。

迈斯苦涩地回想起父亲一度告诉他的话是真实的:信任女人的男性迟早会成了笨蛋,迈斯憎恶他想和这个女人结婚的需要,放弃宝贵的自由,他荒唐的气玫娣如此令人渴望。但是当她想抽开手,他又一直抓住,直到她手指的冰冷融化。

玫娣嘴巴发干地说出将会捆住她一生的誓言,再几秒内,她将是他的财产、房子的女主人、妻子,有一天,会替他生儿育女。在众人眼中,迈斯有力量处罚、虐待,或珍惜宠爱她,全随他心意。玫娣只能祈祷他有点怜悯。

当她想起那扭曲的命运,将她自葛庄带来这个男人怀里,脸上血色尽失,或许命运的力量比她想像的更有力。她排不去那种无论她做什么,都会面临这种境地的感觉。

当她跪在祭坛前,接受神父祝福婚姻时,心中暗暗祈祷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会有些许幸福的时光,她的丈夫能够真心仁慈相待。她柔顺地将双手交给迈斯,让他扶她站起来。

婚宴的宾客多得玫娣数不出来,玫娣一直留在艾妮身边,努力对周遭的闲话充耳不闻。

“美丽……不过没什么笑容……”

“她不像很堕落的样子,妈妈。”

“那头红发……”

“他不久就会变心……”

“……啊,不管多少钱,我都不想代替她!”

艾妮把她带到特制的婚礼大蛋糕面前。

“该切蛋糕了,玫娣。”

所有未婚的少女期待的聚集在她们周遭。根据传说,每位少女可以拿一片,带回家连同三个合格男性的名单,放在枕头底下,其中一位可能会受感动向她求婚。

玫娣并不享受这份工作,众人都在打量她,评估她的分量。

“我一定要吗?”她紧绷的问。

艾妮把她推向前。

“哦,你当然要切蛋糕!”

她颈背有丝异样,立即知道迈斯必定就在附近,她转身,几乎撞上他胸膛,跳到胸口的心,开始下沉。

迈斯一身黑与白,英俊非凡,他的手搭在玫娣背后,轻声在她耳边呢喃。

“你看起来很害怕,甜心,难道你怕我,但是更怕她们?”

“不--不是……我……是的……”玫娣怒瞪他,气恼取代紧张。

她心不在焉地抓起刀子,开始切第一片蛋糕,刀锋不稳地划入雪白的糖霜中,手势一点也不稳,迈斯立即握住她的手,把她向后拉,靠在他胸前。

他在众人笑着鼓励之下,帮助新娘切了几片蛋糕。玫娣羞红了脸,双眼盯住那可恨的蛋糕,身体强烈的察觉迈斯碰触的温暖,无法抗拒。

切完所有给少女的蛋糕,迈斯让她放下刀子,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微笑的亲吻她的拇指尖,她压下一声惊呼,感觉他舌尖舔去她指尖的糖霜。

玫娣匆匆企图抽手,但是迈斯轻轻握住。

“留在我身边,太太,”他低声说。“只要你离开一尺远,我可能会想好好利用一下新婚之夜。”

她的抗拒不翼而飞,柔顺地站在他身边,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隐形的锁链,迈斯强迫她交谈,甚至微笑,佯装出她所没有的妻子的深情。

迈斯递给她一杯酒。

“先生,我不渴!”

“喝一点。”他静静地说。

玫娣懦弱得不敢拒绝,喝了一小口,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放在一边。

她羞涩地开始和友善的宾客交谈,直到舞曲开始,示意新娘回房等候洞房的时间到了,艾妮走了过来。

“玫--”艾妮才开口,迈斯便立即打断她的话。

“你不必抛下宾客,妈妈。”

“可是我必须带玫娣上楼,诺娜会协助她更衣……迈斯,你得等一下。”

“我来照顾我的妻子。”他很坚决。

玫娣和艾妮很沮丧。

“儿子,如果你和玫娣就这样上去,其他人会怎么想?”

“随便他们去想。”

艾妮拉住他的手。

“迈斯,玫娣对今夜的事全无准备,我都没解释过,我打算上去时告诉她--”

“你以为,”迈斯懒懒地询问。“三言两句耳语就足够了吗?”他笑了。“放开我,妈妈。”

“但为了玫娣--”

“除了我,她不需要其他人的指导或劝告。”

“迈斯,这太不庄重了。”艾妮不赞同地摇头。

迈斯嘲弄地看玫娣一眼,后者一直沉默着。

“我打算现在和你上楼。”他说。“我的小妻子反对吗?”

她抬眼,现在反对他任何事都太迟了,迈斯是她的丈夫,他对她承诺过,而她并不认为今晚他不会失信。

“由你决定,先生。”

迈斯笑。“合宜而尽职的回应,真顺从,来吧!玫娣。”

他开始引导她离开,安静地向几位客人说再见。

他们来到楼梯时,玫娣的脚步重得像铅,这一辈子她不曾如此害怕过。她在第一个台阶上颠踬了一下,迈斯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腰,这才发现她在颤抖。

“你没喝我早先给你的酒吗?”

“没有。”她细声承认。

“我想也是,”他叹口气。“它可以帮助你,小东西。”

帮助?帮助什么?玫娣拎高裙摆,脚步蹒跚,迈斯显然对她的缓慢深感气恼,干脆抱她上楼。

诺娜一脸惊讶。“先生?”

迈斯挥手示意她离开,管家立即关上门离开。

他把玫娣放下来,她一迳盯住地板,一颗心怦怦地跳。

“先生,”她开口。“你答应过--”

“从现在开始用我的名字。”

她用力吞咽,颔首以对。

“迈斯,你承诺--”

他的手指抚摸她脸颊。

“我会信守承诺,爱,但是我保留教导你的权利。”

“教导?”

迈斯捧住她的脸,她立即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看着我,”他呢喃,等她直视着自己。

“我要你不管艾妮、诺娜,或其他任何人告诉你关于婚姻关系的任何话,你有任何问题都由我回答。”

“我不懂--”

“因为唯有我才会对你完全诚实。”

玫娣迷惑地眨眨眼睛。“他们不会吗?”

“不,她们不会。”

“为什么?”

“她们相信妻子不必在床笫间有愉悦,”他扬扬眉。“而我宁愿你能享受。”

玫娣脸泛红晕,润润唇,试着反对。“但那不合宜--”

“在这件事上,我宁愿你不合宜,小女人。”

迈斯的坦白令她尴尬,同时又着迷,玫娣向来纳闷妻子和情妇之间的差异,以及男人为什么和妻子是义务,和情妇又是罪恶的欢愉,她心中浮现问题,但又迟疑得不敢开口。

“那天早上你求婚……”她开口,想起迈斯如何强迫她答应的方式,体内同时觉得羞耻和兴奋。

“是的?”迈斯鼓励道,脱掉外套和领巾。“怎样?”

“你会不高兴我……”

显然玫娣开不了口,迈斯深思地凝视她垂着的头,开始拿掉她的发夹和鲜花。

“因为你起反应?”

她半点头。

他微微一笑。“不,我不会不高兴。你回应我的欲望令我受宠若惊。”

他的手指轻揉她头皮,玫娣无法压抑通向颈部的愉悦,发夹拉扯的疼痛在舒适中消化。

“迈斯,”她喘口气。“迈斯,我……没有其他疑问。”

“哦,你看。而我打算回答它们--即使你开不了口问。”

“不,真的--”

“坐下。”

他推她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梳子。玫娣闭上眼睛,丈夫替她梳头的亲密状令她不安。他动作轻柔,替她系上缎带,然后拉她起身,开始解开她的礼服钮扣,玫娣出奇的柔顺,他的温柔令她安心。

结婚礼服随着钮扣的松开,逐渐滑到地上,她身上只剩内衣和衬裤。玫娣双手环在胸前,不敢看迈斯的脸。

他温暖的双手轻轻滑到她的肩,拇指勾住内衣的边缘,玫娣惊讶而沮丧的咬住唇,感觉尖端绷紧。她知道迈斯看见了,并且察觉她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

他金色的眼睛炙热搜索,似乎在脱掉那薄薄的布料,而他的拇指不住地抚摸内衣边缘。

张力拉长,直到迈斯诅咒一声的放开她,走到床边拿起睡衣。

“拿去。”他把衣服塞进她手里。

玫娣笨拙地遮在胸前,退到屏风后面更衣。她等很久,迈斯一直没离去,她探头看一下,迈斯还在室内,一脸深思。

他不发一言地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玫娣望着他的下巴,纳闷他是否在生气,她缩向枕头,拉起床单盖到颈间,他坐在床边。

“你知道,”他问。“男女之间的任何事吗?”

玫娣更是缩进床单里。

“不,先……迈斯。”

“你想不想听我解释?”

玫娣尖锐地吸口气,迈斯在测试她吗?如果她反应错了,他会责备她吗?

“我……我不知道。”她的手指绞紧床单一角。

在油灯的柔光中,玫娣似乎年轻得不像已婚妇女。迈斯凝视她良久,她不属于像他这样历尽沧桑的男人,如果她触发他的坏脾气,日子不会太好过。没有遇见他,她会过得更奸,这点他完全明了,然而他的身体却已经急于占有她。他需要纾解自他们认识以来,她所挑起的欲望。

他无法压抑心中的念头,何不现在就占有她?她属于他。他不必用强迫--可以诱惑她,使她在欢愉中呻吟,在狂喜中扭动身体……那太容易……她近在咫尺……而他该死的渴望她。

玫娣似乎看透他的思绪,把床单拉得更高。

迈斯极力控制住升高的情欲,双唇自嘲的扭曲。他握住她的手,深思地审视。

“你信任我吗,玫娣?”

“我--我在努力。”

他突然笑了。“你使我不太容易被信任,姑娘,你太诱人,而我不太习惯拒绝拿我要的东西。”

“但你今晚不会强迫我……”她迟疑了一下。“对吗?”

“是的。”

“你……可以照你的意思告诉我,迈斯。”

玫娣不会忘记随后那亲密的对话,和迈斯温柔的态度。她专注地聆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以前她只能用猜测的秘密渐渐揭露开来。

当他说完时,玫娣根本不敢抬眼看他,但他强行勾起她的下巴。

“你还有任何疑问吗,小东西?”他懒懒地说。

玫娣讨厌他嘲讽的语气,不知道迈斯要勒住他挫折的欲望有多困难。

“是的。”他的目光刺伤了她,仿佛正在暗暗嗤笑她。他的情绪为什么变得这样快?前几分钟他还很和蔼。

“我想知道你今夜是--是不是要去见情妇。”

好女人不该提及这个字眼:要对丈夫的金屋藏娇故作不知,玫娣不知道自己怎会问这种鲁莽的问题,她屏息等候。

“是的,”迈斯坦白地说。“除非你,我的新娘,你宁愿我和你同床。”

“不。”她自动地说。

迈斯不悦地笑了。

“嗯,媚玉会比较不麻烦--而今夜似乎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晚安。”

他离开后,玫娣怒目而视,第一次感觉嫉妒的滋味。

迈斯枕着头,蹙眉凝视阴暗的墙壁。媚玉一如以往,可是做爱之后,他仍然不觉得满足,有一股空虚和缺憾。

今夜他该引诱玫娣而不该信守承诺,该死的!他控制不住对她的感受,希望生活能恢复旧观。

表面上一切都一样,但是实在不同了。他本来压抑住的感情有如碰到急流,复仇的计划变形,违反自己不再婚的誓言,却在新婚之夜睡在情妇床上,这一切实在太讽刺了。

他以前有这么渴望珂琳吗?初夜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事后珂琳充满忿恨和责备。即使他极力温柔,对她却是痛苦的经验,珂琳一直害怕和丈夫有任何形式的亲昵,一如迈斯自小被教育,认为对妻子的爱不同于对情妇。

“迈斯……”媚玉困倦地说。“今夜你为什么不和妻子做爱?”

他懒懒地爱抚她的肩。“我想要你。”

“啊……熟悉的要比未知的更安全,对吗?”

“不是那个。”迈斯不喜欢她语气中的笑意。

“正是那样,我想你有点怕她。”

“怕?”

“对,怕她给你的感觉。”

迈斯懊恼地坐起来。“她不过是方便而已。”

“迈斯,我们认识太久了。”

“你的涵义是?”他简洁地说。

“我怎会没注意你的不同?我一直在想--”

“你不应该浪费时间想,”迈斯冷冷地说。“尤其是思想导致这种错误结论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幸福?”媚玉问。

“你凭什么认为她能令我快乐?”

“因为她能使你很凄惨。”

“够了!”他气忿地拨开她的手。

媚玉躺回枕头上。“你向来令我迷惑,先生。”

迈斯翻身下床,套上长裤,走到窗边,一手扶着窗棂。

“你现在要回去了?”

“不,该死的你。”

他很沮丧,显然是因为那个女孩的缘故。真有趣,她心想,最坚强的男人--连魏迈斯--迟早都会成为心的猎物,他们一心要逃也逃不了。

“为什么男人向来要使事情更艰难?”媚玉问。“她是你的人。何不承认你对她有感觉?”

迈斯扭头看她。“感觉根本不重要,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饼了良久,媚玉才轻声回答:“哦,迈斯,在某方面你和她一样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