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写到“偏执的优点”这一章时,桥祺教我“策略转折点”究竟是什么。依据他的解释,公司的策略转折 点是它有了技术上的大跃进,或它有机会改变做事情的一切方法;例如贝尔公司在一九八四年的突破,或苹果推出Ipod。那能让公司的生意一飞冲天,或一败涂 地至无可救药的地步。但不管结果如何,比赛的规则都就此永远改变。
我跟盖奇的关系,在嘉玲交出虫虫作业的那个周末出现了策略转折点。那是星期天快接近中午的时候,而嘉玲跑到屋外去玩。天气很冷,风很凛冽。休士顿附近 都是平地,为数不多的豆科灌木形成不了什么阻碍,开阔的地形使风势得以充分发挥它的动能。我穿着牛仔裤与长袖T恤,外加有帽子的厚毛衣。通常我会用电烫梳 直我的头发,但这——我懒得弄了,就让它卷卷地垂在背后。
我经过挑高天花板的客厅,凯倩正在指挥一组到府做圣诞节布置的人,今年的主题是天使,专家们爬在高高的梯子上悬挂冬青树枝、花圈和金色的布条。迪恩马丁的歌声唱着《宝贝,外面很冷》的圣诞歌曲,配合着弹手指的节奏。
我随着音乐跳到屋后,听到桥祺沙哑的笑声和嘉玲快乐的叫声。我拉起衣服的帽子,循着声音找过去。
桥祺的轮椅停在阳台的边缘,面对花园北边的一处斜坡。我的脚步因为看到我妹妹站在斜坡上一条滑索的起点而煞住。那条铀索挂着一个滑轮,让人可以抓着它 从高处往低处溜下来。穿着牛仔裤和老旧灰色运动衫的盖奇正在滑索的另一头把它绑紧,嘉玲在山坡上催促他。“不要急,”他笑着对她说。“我要先确定它能支撑 你的体重。”“我要下去了,”她抓住滑轮,坚定地说。
“等一下,”盖奇警告她,试验地拉着铜索。
“我等不住了!”
他大笑。“好吧,但是跌倒不要怪我唷!”
那滑索太高了,我惊骇地想,它如果断了,或者嘉玲没有抓好,她会摔断脖子的。“不要溜下来,”我叫着赶过去。“嘉玲,不要下来!”她转过来对我笑着。“嘿,莉珀,看我!我要起飞了!”
“等一下!”
但是这个固执的小驴子没有理我,她抓住滑轮,双脚一推便离开斜坡。她小小的身体太高、太快地离开地面,穿着牛仔裤的腿挥动着。她发出快乐的尖叫声,我的视线一时全模糊掉,咬着牙齿发出痛苦的声音。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差不多与嘉玲同时抵达盖奇站立之外。
我听见坐在阳台边缘的桥祺叫着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答他。
“我叫你等一下!”我因为如释重负、也因为生气,对着嘉玲大叫,余悸犹存的感觉在我的喉咙里翻搅。她脸色苍白地闭了嘴,张大了蓝眼睛望着我。
“我没听见,”她说。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个谎话,而当看见她往盖奇身边挤过去,好像我会欺负她,而他会保护她,让我的怒气更是火上加油。
“你听见了!而你休想以为你逃得过,我要把你禁足一辈子。”我转向盖奇。“那……愚蠢的东西对一个小孩实在太高了。你没有权利在问过我之前,带着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那并不危险,”盖奇平静地看着我说。“我们小时候就是这样玩的。”
“你们一定曾经跌下来,”我吼他。“一定摔得很惨。”
“那当然,而且越跌越勇敢。”
因为受到挑衅,我的怒气像伤口被抹了盐,变得如此原始,每一秒钟都更强烈。“傲慢的混蛋!你根本不了解八岁小女孩的情况!她很脆弱。随时可能跌断脖子——”
“我没有很脆弱!”嘉玲愤恨地抢白,更往他的身侧挤过去,直到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至少该戴着头盔,这是基本常识,要保护着头部才能做这种事。”
扒奇面无表情地问我“你要我拆掉滑索吗?”
“不要!”嘉玲对着我叫,眼中都是泪水。“你从来不让我玩,你不公平,我就是要玩滑索,你又不是我妈,你没有权利不准我玩!”
“嘿、嘿……小矮子。”盖奇的声音很温和。“跟姐姐说话不可以这样。”
“这下可好了,”我凶道。“我倒成了坏人。滚开,盖奇,我不需要你来替我辩护,你——”我的手防卫地举起来,手腕僵直。 一阵冷风扑上我的脸,在内眼角处产生针刺般的感觉。我发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我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我听见桥祺叫我。
全世界都跟我作对。
我突然转身,因为泪水而视线不清。撤退时间,我快步离开,每一步都挖起一些土,经过轮椅时,我一步未停地撂下一句狠话:“你也给我小心,桥祺。”
等我抵达厨房温暖的庇护时,我的全身已经冷到了骨头里。我朝厨房最黑、最能保护我的角落冲去,那是窄而嵌壁式的食品储藏室。我一直跑到整排放瓷器的玻璃柜后,才停下来,抱住自己缩起来,越来越小。
每个本能都在对我尖叫,嘉玲是我的,没人有权利反对我的判断。我牺牲了那么多,一直在照顾她。你又不是我妈。忘恩负义的叛徒!我好想冲出去跟她说,我 原本可以多么轻易地在妈妈死后把她送给别人。妈妈……我多么希望可以收回青少年时期对她说过的那么气话。现在我终于明了身为父母的无力感。你希望他们健康 而安全,但是他们回报给你的只有责怪与叛逆,从不感激也从来不肯配合一下。
有人进来厨房,我听见门关起来。我静止不动,祈祷不必再跟任何人讲话,但一道黑影穿过并未亮灯的厨房,只有盖奇连影子都是那样结实的。
“莉珀?”
我无法继续躲在黑暗中,“我不要跟你说话,”我郁闷地说。
他的身影塞满食品储藏室窄小的门口,把我困住。阴影很深,我看不见他的脸。而后他说了我从未料到的一句话。
“对不起。”
任何言语都会让我暴跳如雷,但这三个字却只让眼泪奔流而下。我低下头,抖动地叹一口气。“算了,嘉玲呢?”
“我爸在跟她说话。”盖奇谨慎地走进来。“你说的每件事都是对的。我告诉嘉玲以后每次玩都要戴安全帽,我也把滑索放低了几尺。”他停顿一下。“我应该先问过你,才把它架起来,我以后都会先问。”
我只能说,他有惊吓我的天分。我原本以为他会很尖刻,或拼命替自己辩解。喉咙不再那么紧了,我抬起头,因为眼睛的适应而能看到他的头的轮廓。他身上有户外的味道,那是带着臭氧味道的风、干草,以及刚劈开的木头的甜味。
“是我过度保护,”我说。
“你当然会过度保护她,”盖 奇很讲理,“那是你的工作。如果你不那样——”他可能是看见我脸上闪过泪痕,突然停住。“真是的。不要哭,你不要哭。”他转身拉开一些抽屉,找出一叠餐巾 纸。“可恶,莉珀,不要哭。对不起,我不该架起好该死的滑索。我会立刻把它拆掉。”向来十分灵巧的他,在把柔软的餐巾纸按在我脸上时,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拆,”我吸着鼻子。“让它留在那里。”
“好,好,你要怎样都可以,一切都听你的,只要你别哭。”
我拿走餐巾纸擤鼻涕,同时颤抖地叹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在外面发脾气,我的反应太过火了。”
他想过来、又停住,像笼中的动物不安地动着。“你半辈子都在照顾她、保护她、突然来了个混蛋把她从两公尺高的地面射过去,连安全帽都没戴,你当然会生气。”
“那都是因为……我只有她。如果她出了任何事——”我的喉咙又缩紧起来,但我逼自己继续说。“我老早就知道嘉玲需要男性的影响力,但是我不希望她太喜欢你和桥祺,因为这不是永久的,我们不会永远在这里,这也是我——”
“你害怕嘉玲太喜欢我们?”他缓慢地重复一次。
“对,我怕她会因此而无法离开,我……觉得我错了。”
“关于什么事?”
“每件事,所有的事,我不该接受桥祺提议的这份工作,我们根本不应该来这里。”盖奇静默下来,光线的恶作剧使他的眼睛像个发光体。
“怎么回事?”我的口气有很多自我防卫。“你怎么不说话?”
“我们改天再说。”
“现在就说。你在想什么?”
“我们改天再说。”
“现在就说。你在想什么?”
“你又在心理投射了。”
“关于什么事?”
他伸手过来,我立刻变得全身僵直。他的手、男性的皮肤热度粉碎了我的思考能力。他的腿夹住我,薄薄旧牛仔裤下的肌肉如此坚硬。他的手掌滑到我的颈后,让我忍不住偷偷抽一口气。他的大拇指拂过我的颈侧,那轻轻的抚弄引来阵阵令人羞郝的兴奋。
他抵着我的头发说话,字句渗入我的头皮。“不要假装一切只是因为嘉玲,你也在担心你跟我们的关系。”
“我没有,”我的嘴唇突然很干。
他让我的头往后,低头在我耳边说:“非常有,亲爱的。”
他没有错,我太天真了,竟然以为我们可以像两个观光客进来崔家的世界参观一圈,而后毫无感情牵扯地离开。然而,连结已在不知不觉中建立,我的心在未曾预料的地方找到了追求的目标。我从未料到我的感情会下得这么深。
我开始发抖。盖奇的嘴沿着下颔来到我的唇角,我的下腹一阵紧缩。盖奇搂住我的腰窝撑住我,我的每次呼吸都撞到他的胸膛。“莉珀……不要拒绝,不要……”
我无法说话或移动,只能无助地等待他的嘴轻轻落下。
我闭上眼睛,但敞开其他的一切仔细体会,他缓慢探索着,不带任何要求,手掌移过来捧住我的脸侧。他的温柔解除了我的武装,我放松下来,向他依偎过去。他的探索逐渐变得更深入,轻轻地推着、爱抚着,但依然充满令人疯狂的自制直到我的心像刚跑过马拉松那般狂跳。
他拂开我的头发,亲吻我的脖子,似乎花了永久的时间才抵达耳朵后面。我早已忍不住想更靠近他,手指紧握他毫不退让的上臂,他喃喃说着什么,抓住我的手腕绕到颈后,我踮起脚尖,企图拉长身体的每一条肌肉。
他坚定地拥着我,以坚硬的骨架将我定住,再次占有我的唇,这次的亲吻更慢悠悠地碾磨,更湿、更为绵长、更深地全面占有,我无法呼吸。我把全身的重量交 给他,我们之间毫无空距离。他仿佛已在我身体里面那样地吻我,牙、舌、唇全贪婪地用上了,甜蜜地让我想晕过去,但我只攀住他的身体,把我的呻吟送进他的嘴 中,他的手滑到我的臀部,捧住我顶向那滋味无从形容的地方,刹那间,欲望将我推入某种疯狂。我想要他把我压到地上,做什么都行。他吃着我,深深地吸吮,每 个思维与冲动都融成白色的低吟,生猛的愉悦直冲脑壳顶端。
他的手滑进我的恤衫下摆,找着我那好像刚被烫到、因而火热与敏感的背部肌肤。冰凉的手指让人如释重负,当它们如张开的摺扇般贴着我的脊椎往上旅行,我狂乱地弓起身体欢迎。
厨房门砰地打开。
我们跳起来,全身悸痛着的我连退好几步,我慌忙整理衣服,盖奇留在食品储藏室的底部,双手撑在厨柜上,低着头,我看见他的肌肉在衣服下跳动。他的身体因为沮丧而僵硬。像某种电波从他身上发射出来。我刚对自己的反应,以及那反应所留下的激情烙印靶到震惊。
嘉玲迟疑的声音出现。“莉珀,你在里面吗?”
我赶紧现身。“我在这里……我只是需要安静一下……”
我走到妹妹所站的厨房门边。她小小的脸上充满紧张与焦急,头发你侏儒娃娃般直立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莉珀……”
当你爱一个孩子,你会在她要求之前便已原谅她,基本上来说,连她沿未犯的错,你也都早已原谅了。“没关系的,”我低声说着向她走去,“没关系的,宝贝。”嘉玲快步过来 ,细瘦的手臂抱住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我只是……”
“我知道。”
“我只是喜欢玩。”
“当然。”我给她一个最强烈也最温暖的拥抱,同时把脸颊压在她的头上。“可是,不让你玩是我的工作之一。”我们都笑起来,并深深拥抱了片刻。“嘉玲 ,我会尽力不要时时刻刻都像一条湿毛毯,闷得你无法呼吸。你你正在进入一个年龄,那就是你想做的任何事,都刚好会让我担心到快要发疯。”
“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嘉玲急于讨好地说。
我微微一笑。“老天,我并不要你盲目地服从我,但我们必须在意见不同的时候找到妥协的方法,你知道什么是妥协,对不对?”
“嗯哼,那就是你不能想要怎样就怎样,我也不行,结果大家都不高兴。就像盖奇把滑索的高度降低。”
我笑起来。“对。”被滑索提醒,我朝食品储藏室瞥去一眼,那里似乎已经没有人了,盖奇已悄悄离开厨房。下次见到他,我该说些什么?他那样亲吻我,而我的反应……
有些事,不知为妙。
“你跟桥祺说了些什么?”我问嘉玲。
“你怎么知道桥祺跟我(me)说了话?”
“这里要用主格的I,”我习惯性地纠正她的文法,并快速思考。“呃,我想他应该会跟你说一些话,因为他向来就是这样,对每件事都不意见。而既然你不是立刻进来厨房,我便假设你们聊了一下。”
“嗯,他说当父母不像表面看来那么容易,而你虽然不是我母亲,但你是他所看过最好的代理妈妈。”
“他这样说?”这赞美让我很高兴。
“他还说,”嘉玲继续,“我不应该认为你理所然应该抚养我,因为大多数你这年纪的女孩会在妈妈死后把我送给别人收养。”她把头抵在我的胸前。“你曾经想要把我送人吗,莉珀?”
“从来没有,”我肯定地说。“连一秒钟都没有。我太爱你,不可能放弃你,我要你永远都在我的生命里面。”我低头更加抱紧她。
“莉珀?”她的声音有些模糊。
“什么事,宝贝?”
“你跟盖奇在食品储藏室做什么?”
我猛地抬头,想秘一脸的罪恶感。“你看到他?”
嘉玲纯真地点一下头。“他在几分钟前离开了厨房,有点偷偷摸摸的样子。”“可许他想给我们私下谈话的机会,”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们在为滑索的事情吵架了吗?”
“噢,我们只是聊天,随便说说。”我视而不见地朝冰箱走去。“我饿了,我们找些点心来吃吧。”
扒奇后来就不见了,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理什么的,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气。我需要时间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以及我该如何反应。
谤据桥祺的书,当策略性转折点出现时,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尽速通过否认的阶段,接受事情已出现变化的事实。审慎考虑过一切之后,我决定那个吻是盖奇一时失去理智,他或许已经后悔了,所以,我应该表现出平静、放松、不以为意的态度。
我决心向盖奇展现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并以冷静及世故的样子让他惊讶,却在看见杰克第二天早晨代替他前来协助父亲时,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凄惨的杰克说,盖奇事先毫无通知,只在凌晨的时候要他起床回来协助老爸,因为他没法过来。
“什么事那样十万火急,连过来说一声都不行?”桥祺暴躁地问。杰克或许不喜欢来,而桥祺不喜欢他来。
“他要飞去纽约看丹妮。”杰克说。“在她拍完广告后带她去吃饭。”
“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去了?”桥祺拼命皱眉,额头打了好几个结。“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今天应该要跟新克鲁公司加拿大来的人见面啊。”桥祺的眼睛危险地微微眯起来。“他最好别是没告诉我,就要湾流机载他过去,那我会炸了他——”
“他没有搭湾流。”
这消息把桥祺安抚下来。“很好,因为我上次告诉他——”
“他让塞特送他去。”杰克说。
桥祺拿起手机时,我也拿起早餐 盘下楼,事情很荒谬,但盖奇在这节骨眼去见女友的消息,像一记重拳打在我的心窝。想到盖奇前去纽约,陪着那位有着一头如瀑金发、瘦伶伶的香水代言人,束紧 全身的呆滞感压得我快不能呼吸。他当然会跑去找她,我只是他一时的冲动。临时起意的错误。
然而妒忌烧灼着我,同时也因为自己挑了个最不值得的人来妒忌,而觉得恶心。我无法相信,这实在太愚蠢了,我一再生气地骂自己笨。但是,明知如此也无法使心情好转。
我开始对自己痛下决心,并一直发誓。我努力想着翰迪,希望可以把盖奇的形影逐出脑海。翰迪才是我的最爱,他对我的意义,盖奇永远也比不上……翰迪是如此性感、迷人、毫不保留地付出。跟傲慢而讨人厌的盖奇是完全相反的人。
然而,即使用力想着翰迪也没有用。我转而一有机会便向桥祺提起盖奇与塞特生飞机,想要扇起他的怒火,希望桥祺把他的大儿子当成埃及的瘟疫。
只可惜,桥祺的脾气竟在跟儿子通电话之后平息了,“他想跟丹妮有新的进展。”桥祺满意地向我报告。我没想到我的情绪竟然还可以更低落,因为这只意味着一件事:他要丹妮搬进他家。或者,他根本是去跟她求婚。
一整天的工作,加上陪嘉玲在院子练习足球,我几乎累瘫了。更严重的是,我极为沮丧。我永远也找不到适合我的人,我注定一辈子要孤单地睡在双人床上,直到我成为一个只能浇花草、聊是非、照顾十只猫的孤僻老女人。
我用嘉玲加入了芭比娃娃泡泡沐浴精、因此香得像泡泡粮的水,泡澡许久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床,却只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睡眠好像催化了我的沮丧,每件事都变得很碍眼,我的情绪仿佛即将沸腾。隔天,我乖唳地告诉桥祺,我不想一天到晚跑上跑下,希望他能把今天要我做的事整理成一张单子,他扬起眉毛看着我。稍后的单子上有一项要求:去一家新开幕的餐厅定位,今天晚上,八个人。
“我的一位朋友是大股东,我要带家人去捧场,你和嘉玲今天晚上要好好打扮。”他说。
“我和嘉玲不会去。”
“当然要去。”他扳着手指头。“你们两位,凯倩、杰克和他的女友,薇安跟我,还有盖奇。”看来盖奇今晚会回来,我的心像罩上了一层铅。
“丹妮呢?”我简要地问。“她要来吗?”
“我不知道,那订九个位子吧,以防万一。”
丹妮如果来了……如果他们订了婚……那我今晚肯定熬不过去。
“这是七人的晚餐,”我说。“我跟嘉玲不是家人,我们不去。”
“你们是家人,”桥祺的声音不带情绪。
“明天要上学,嘉玲不能太晚睡。”
“那就把时间订早一些。”
“你要求太多了,”我不大高兴地说。
“不然我付薪水给你做什么,莉珀?”桥祺的声音还是很平和。
“你付我薪水是要我替你工作,不是陪你的家人吃饭。”
他直视着我。“我打算在吃饭时讨论工作,带着你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