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莉坐在床沿啃咬一片硬乳酪和一块硬面包。她底下的毛毯不时发出霉味,但比起过去几天来的遭遇,这已是大大奢侈了。她望向古汶,他靠在一只木箱旁,坐在地上缓缓地抽雪茄,这烟草昧令席莉感到出奇地温馨,让她想起父亲饭后的一根烟那种状似神仙的醺然。

“这地方还有其他人用吗?”她开口问道。

席莉尽避感觉他不太乐意与她交谈,却仍勉强提出问题,“你别处有家吗?”

他没有即刻作答,而是深深吸口烟,缓缓地吐出来。

“我有船。”

“有人等候你吗?妻子或是家人?”

“我不想成家,以后也不会有家。”

席莉相信他的话,她根本无法想像他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一边吃着没味道的东西,一边偷觑古汶好几回,她只能依稀看见那雪茄的火星,然后他捺熄,整个屋子变得出奇地静谧。

席莉真想躺下来睡觉,好好合上眼,却又害怕,她很可能一下子就入睡,醒来时已被他糟蹋了身子。如果他想占有她,现在应该会是他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她紧绷着神经等着,却让他的出声吓了一大跳。

“如果你是在等我蹂躏你,恐怕会大失所望,去睡吧!”

席莉总算能够稍稍松口气,让自己横躺下来,缩起膝盖,蜷缩成一团,她实在筋疲力竭,没多久便入睡,却不安稳,她感觉自己在半睡半醒间,动来晃去,嘴中喃喃呓语,好像是一股强大大力量牵制着她.当她想拔腿开跑,却快不起来,不时让她失去重心,在胆裂魄飞下,她抬起双臂护住头,大喊起菲立的名字……

她是这么的渴望他……需要他好好拥抱、保护她,还有爱。陡然之间他出现,用那碧眼对着他笑。

“你需要我吗?”他深情万缕地问道,“只要你传唤,我随时到你身边。”

“噢,菲立,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扔下我——”

“不,我就在这里,”他喃喃低语,“就在这里,别害怕。”

“但是我好怕……我……别丢下我。”

她想问菲立出了什么事,却辞不达意,当她的呓语加快,菲立开始远离。

“不!”她放声喊道,伸手要抓住他,想把他牢牢检在身边。却在这当口,她感觉鹰爪般的指头扣紧肩头,她旋身惊见李明尼。

“你仍是安德的好礼物。”他狞笑着,然后他开始把她推向一具尸体,按下她的头直到注视安德那血淋淋的脸,只见他双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席莉奋力挣扎开李明尼伤人的束缚,却是横尸遍野,她只能一路尖叫。

“菲立,回到我身边。”她转而哀求,“回来!”她踉踉跄跄地在甲板上寻找她的丈夫,李明尼紧迫在后。

只要能找到菲立,他必能挡住李明尼来保护她,让她安全回到他温暖的臂弯里。

她来到船舷上的栏杆,望向汪洋大海,见到一具具浮尸面朝下,而她的丈夫在其中浮啊沉沉,他的鲜血染红大海。

“噢,天哪!菲立,不!”她张开双臂要迎向他。

菲立似乎听见她的叫唤,在水里翻动,却反而往下沉,就当着她的面溺入水中。席莉再度扯开喉咙放声嘶喊着:“救人哪!救人哪!”

但李明尼由她身后掐住她脖子,不让她再叫出声……

席莉惊醒过来抗拒圈住她的臂膀,“不,不——”

“嘘,”一个低沉的声音由她上方传来,“没事了。”

她止不住地抽搐,把泪涔涔的脸埋在双手中,“菲立?菲立——”

“不,你知道我是谁。”大手抚摸起她的头,滑向后背,然后让她靠在强硬的胸膛喘气。

“杰汀。”她软软地唤道,不懂为什么这名字比古汶来得顺口自然。

“你不过作了一场恶梦,小美人,只是恶梦而已。”

“我看见……菲立……他还活着。”

迸汶继续抚弄她的背,“如果他还有一口气,我会回去找他,但是李明尼向来不留活口。”

她咽了咽口水,慢慢恢复理智,“为什么?”

“这套规矩他行之有年——”

“不,”她打断道,“你为什么在乎菲立是不是还活着?”

迸汶经过好长的思考才缓缓开口,“我们到了纽奥良再说。”

“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难道这跟我是否能安全抵达有关?”她开始泣不成声,“你跟那些害死他的人是一丘之貉,难脱其咎,你没有比他们好多少!你以前也杀过人,而且可能嗜血如命,你手上跟他们一样沾着菲立的血!”

尽避在她崩溃下,她感觉到多少伤害了古汶,原来环抱她的胳臂松开,然后他由床上起身踱开。

席莉感到一阵孤独袭击而来,加上一片深具压迫感的黑暗,她再也承受不起,由床上跃起,只想逃开在她周遭纠缠不清的鬼魅.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她直扑门口,正要夺门而出,古汶却是伸手抱住她的腰,她厉声尖叫,同时像野猫般张牙舞扑抗拒。

“住手,该死!”他摇晃起席莉,“住手!”

“不……你让我走……菲立!”

迸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举手掴起她耳光。

“不!”她终于瘫倒在古汶怀里。

迸汶松开手,呼吸粗重地看着这小女子蜷缩的身子。他这才明白他宁可在船上展开厮杀,也不想面对如此弱女子,他可面对危险、死亡,却经不起她的泪水攻势,她所需要的抚慰、仁慈都不是他擅长的。

她像个小婴儿让他抱在怀里,但是古汶太清楚她不是,她的细嫩肌肤和体味令他浑身不自在.在他脑海里仍然清清楚楚地印着她赤裸的身子躺在李安德的床上的模样,每当回想起那一幕总令他血脉贲张。他为费席莉打斗一场,赢得她,本来有权占有她,然而他仅存的良知告诉自己.不该欺负这么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

席莉用袖管抹了抹鼻子,“我们的船被攻的时候,我手里有枪,我应该自杀……但我没有,我是胆小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情况会不一样,我宁可跟菲立一起死去。”

“不。”古汶用拇指拂弄她的面颊。

“我应该死掉的。”她喃喃道,泪水又潸潸地落下。

迸汶把她横抱起来,然后放她在床上,他轻柔地爱抚她的长发、肩头至颈后。席莉的啜泣声慢慢地转而打嗝,她抓起一大片衬衫抹脸,感觉像是被榨干了,这是菲立死后,她首度找到渲泄口。

“我头好痛。”她轻声道。

“别说话了。”

席莉相当诧异他的语调竟透着一丝仁慈,因而抬眼望向他,只见他是这么具有自制力又沉稳,一点也不像冷血杀死李安德的那个人。

“我不是存心要那样说你,”她啜嚅起来,“说你手上沾他的血——”

“你当然是有意,胆小表!”

席莉略作迟疑,然后微微点头,他说的对,最好还是诚实以对,她无法否认心中对他强盗杀人的行径所感到的不齿。

“但是你帮助我,”她感到迷惘起来,“我不懂为什么,你一定想从费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或者……你欠他们什么……是吗?”

席莉发现搭在他胸膛上的手发热起来,那是古汶散发出的体热和猛烈的心跳声所致,尽避她迅速抽开,握紧拳头,手心似乎仍感觉到他的脉动。

迸汶瑟缩一下.象被烙上烙铁,抱着她的感觉实在是一大考验,他想抓住仅存的同情心和荣誉感,却无论如何无法让自己放开她。他这辈子没这般强烈地想要一个女人!

“我向来不欠人,”他用浓浊的口吻告诉席莉,“但是你欠我。”

他的意思已经够清楚,席莉感到心上一阵揪紧,“等……等我们到了纽奥良,”她舌头打起结来,“费老先生会犒赏你的相救。”

“我现在就要回报。”他的声音紧绷。

“我没钱。”

“我要的不是钱。”

她整个人弹起来,直想下床,古汶的双臂却如钢丝般紧紧扣住她的胸部和臀部。

“不!”她喘着气拒绝。

他的大胡子搔向席莉的项后,火辣辣的双唇吻向她的脊椎,令席莉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喟,她感到舌头的热气直沁入衬衫底下的肌肤。

“求求你!”席莉狂乱地喊道,“别这样子——”

迸汶把她的脸扳转过来,用出奇温柔的吻吮弄她的唇,她往后仰开,气愤地挣扎,发出轻微的叫声。古汶双手交缠在她发间,大腿跨坐在她身上,紧紧地压住她。

席莉恐惧万分,猛抓向他的脸、他的胸,却仍挡不住迸汶贪婪的嘴攻向她的喉问、双颊、下巴以及泪湿的睫毛,进而强迫她张开双唇,探进舌头。

迸汶打算不再拖延,直接占有她的身体,他必须把自己埋进她体内,满足他的渴求,于是他粗暴地扯掉席莉身上的衣物。

刹那间,席莉定住,不再忸怩抗拒,只是把脸偏开,闭上双眼,准备强忍住接下来的凌虐。

迸汶打量起她的赤身裸体,看起来是如此地瘦弱又娇嫩,在月光下,那肌肤有如吹弹可破地透明白晰,可以清楚看到双乳上方的脉络。

他缓缓地再度亲吻起她那看似柔软娇嫩又湿濡的双瓣唇,用一种他颇为陌生的温柔方式来挑逗她,而席莉只是咬紧牙根,保持不动。古汶的手摸向她侧边的乳房,沿着曲线滑弄,品味着她独特的体香,然后他的嘴往下移至她的乳头,直到硬挺起来。

席莉懊恼地打起颤来,他的这翻调情对她和菲立所建立的神圣关系简直是一大侮辱。“不要,”她沙哑着嗓子表示,“你要强暴就尽快,别当我心甘情愿……别当……”

他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转向她另一边乳房煽情,席莉只能翻过身,试着扑熄他引爆的火花。古汶继续吻弄她颈后,如小鸟轻啄般折磨她敏感的肌肤,一路滑至她双股间。

席莉握紧拳头,把脸埋进棉布内,“我恨你,”她的声音闷住,“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放开我!”

“我办不到。”

“我不是你的人,你无权——”

“你属于我,直到我送你回费家。”他再度吻向她百般不情愿的嘴,这才想到他从来用不着勾引女人,因为他走遍五湖四海,没有一个女人不对他投怀送抱。他的性致总是来得强烈,去得也迅速,但此时此刻他想换一换口味,换一种需要等待的快意。

他的大手完完全全覆住席莉的乳房,感觉到她的心脏狂跳,“别怕。”他开始以抚慰的方式摸起她的胸脯,“我不会伤害你。”

席莉哽咽着笑起来,因为古汶如此具有威胁性地压制住她,却道出如此不搭调的言语,她感觉得到古汶内心酝酿澎湃的热情,蓄势待发地像野兽般即将吞噬掉她。

迸汶吻住她的狂笑,伸进的舌头在她嘴里做起吸吮,翻弄、席莉感觉自己堕入梦般的昏迷状态,自己是何许人或在做什么都变得不在乎了,而一心一意要这感觉连续不断,她感到古汶用指尖兜转着她的酥胸,而涨痛得不禁低吟起来,然后古汶的双臂肌肉抽紧,把她拉起来,直到乳头埋进他性感的胸毛内,他把席莉的长发拢到后背。

“叫我的名字。”她听到古汶凑在她喉问低喃,那毛扎扎的胡子竟是撩起一波令她错愕的激奋。

“不——”

“说出来。”

席莉试着勾勒出菲立的模样,试着让自己保持清楚的头脑,但是她抓不回菲立的面孔,屋子里除了一片黑暗,就只有这陌生人折磨式的爱抚,她再也忍不住地涌出泪水,破着嗓子轻念出,“杰汀。”

“是的。”他低声呼应,双手捧起她的脸蛋。

“杰汀……席莉打着颤,由他吻去双颊、下巴的眼泪,他的舌尖顺势从嘴角伸进她的唇旁的软颚,她从来没让人如此吻过,几乎是慢慢地打乱了思路,整个人陷入一片迷惘。

她依稀靶到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如果她强硬表示抗拒。古汶或许有放过她的机会,但是她发现不再有残存的意志力作最后抗议……她的身体居然喜欢如此令人醺然的爱抚,可以完全纾解她的痛苦,完全排除对周遭的警觉,而只一味享受一份喜悦。

迸汶不疾不徐地起身,脱掉剩下的其他衣物,目光一直未离开她.当他的重量再次压上小床,席莉感觉到他毛茸茸的脚直侵入她的双腿间,令她忍不住颤抖地一声低喟。古汶吻住她的唇,指头则摸向她那神秘的地带的毛发,然后他试图用舌尖探入她的嘴里,席莉虚弱地拒绝,怎奈因他用膝盖拨开她的大腿而屈服。

在古汶的手指爱抚下,席莉感觉到下腹的湿濡,在难堪和害怕之余,她想逃开,却被古汶拉回来,手再度顺势滑入她的双股间,他越来越放肆地深入摸索,席莉发现体内的肌肉不住地抽搐。

席莉试图压抑住她的喘息,不加理会那疯狂的冲动,但她却是忍不住斑抬起臀部,迎接古汶那温暖熟悉的手。

“你真是紧。”他喃喃道,触及她最敏感的部位的刹那,她猛吸口气地悸动,“放轻松点,小美人……放松,我不会伤害你。”

迸汶对外面世界保持的警戒在这一刻全放下,全心全意想从她身上得到生理上的满足,仿若口干舌燥,非这舂泉无法解渴。席莉的小手慢慢地摸向她的胡子、他的头发,然后是背部。

迸汶开始跟她作身体的结合,却发现她实在小得不可思议。席莉明白接下来的事,扭拧起身子,轻声央求起来,指头掐入他颈后,又怕又渴求地喘着气,这屈服的姿态让古汶不再顾虑,用最强猛的冲刺长驱直入,听到席莉一声痛叫,他才发现竟是闯入处女地,当下错愕不已。

他向来不碰处女,她们太麻烦.因为他曾沾过一身腥。他早该看出端倪,只怪他太迫切需要得到性解放,而她自称是结过婚的女人,不是吗?他忿忿地捧起席莉的脸。

“你见鬼了是什么人?”他没好气地问道,“你根本不是菲立的妻子,不是任何人的妻子,告诉我,为什么骗我?该死!”

她瑟缩着不敢开口,但身子忍受着剧痛……他实在太魁梧,一直弄痛她……而他的气愤又让她心生恐惧。古汶稍稍动了一下,就让她忍不住哀叫起来,泪水涌出来。

迸汶放开她的脸,“回答我!”他问道,呼吸粗重。

席莉只是呻吟着偏开脸,不愿接受他的火气,古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她推开他的胸膛,被他压在底下的身体试图抽开时,他开口。

“别动。”他低下头吻了吻她深锁的眉心。

席莉竟感觉到一股出奇的舒服感。

“你该早让我知道,”他说,“我可以让你好过一些。”他把她的双手抬至头上方,“小美人,别动,由我来。”

他的唇轻往她的嘴爱抚,吸吮至又暖又肿,浑身暖流窜动,然后他的下体一寸寸地抽出,这时席莉反而惊恐这份空洞感,她开始不安地抗议他的撤退,古汶于是缓缓地进入她抽动的阴道,慢慢地试探,直到她痛得指尖情不自禁地掐进他肩膀。

“看着我,席莉。”他哑着嗓子。

她望着他那深邃的蓝眸,双腿间的痛感渐消,当他继续往内顶时,她不再绷紧神经,让他完完全全与她作结合,他们双双大吐一口气,也同时发现时间似乎静止,两人独处在一个没有任何屏障的世界里。古汶温婉地深入又抽出,尽情沐浴在她柔软的身子当中。

席莉心驰神狂地贴紧他,尽避知道应该抗拒到底,然而她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想要他,这样苦中掺着甜美的滋味,令她不住地拱起身子,渴望更多这种如痴如醉的感觉,她几乎以为她死定了,他的冲刺越来越猛烈,她的快感更是提升,直到两人都颤抖地抱紧彼此身子。席莉虚弱得无法动弹,她感觉自己昏昏欲睡。

席莉沉浸在深沉的平和中,却随即被羞愧淹没。她无法面对如此的感觉,她实在太累了,她甚至没有抽身离开古汶的怀抱,只是让睡眠吞噬她,继续跟他肌肤相亲。

棒了一会儿,席莉感觉自己在一条溪上浮沉,她不知是清醒或在梦境中,但她放任自己在溪中享受那完全的自在和解放,然后她感觉到那熟练的热吻覆在嘴上,双膝轻而易举地被他拨开,然后由着他进人身体。

她轻唤起他的名字,然后在恍惚间感觉她的双脚被他抬至他的腰间,他慢慢地煽起她的野性欲望,直到两人的火花再度旗鼓相当。席莉知道激情过后,她会鄙视自己玩这种禁忌游戏,但此时此刻,她挡不住撩拨起来的情欲,那种甜美的浑然忘我感觉……她发现这辈子未曾有过如此的渴望……

天方亮,万籁仍是静寂。席莉蹑手蹑脚地摸出屋外,紧抓着那黑衬衫来裹住身子。她极力不惊醒古汶,她还没有体力,也没有勇气面对他。当她朝湖边走去,发现下体隐隐作痛,脸上不禁烫热地想起昨夜的狂欢。

她无论如何不该有那样放纵的回应,不光因为古汶是个陌生人,而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而是她的菲立才惨死在海盗手中三天。她倍感罪恶,恨起自己甚于她对古汶的恨。

当她把黑衬衫脱下来放在湖畔,开始清洗起沾血的大腿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尽避她知道自己无权哭泣,她不是被强奸,她自己多少得为昨夜的事负责,她甚至怀疑一辈子的忏悔都无法赦免她的罪恶和耻辱。

菲立呀!她万般痛苦地在心中说道,幸好你没发现我是这么一个女人!

她听到后头有窸窣声,立刻旋过身,却见古汶只着那旧长裤,打着赤膊,长发披在后面,在这荒郊野外,他的神情泰然自若,席莉不禁纳闷,若换一个较文明的环境,他能否保持这样的悠闲。

他打量起她光溜溜的身子,纵使席莉忙披上那黑色衬衫,他的兴致仍未减,“别再私自到任何地方。”他表示。

她用谴责的眼神直视古汶,“我高兴怎样就怎样。”她大胆向古汶挑战。

“如果你宝贝你的脖子,就得照我的话做,我们还没到纽奥良。”

他用这种软绵绵的威胁口吻反而令她折服,“好吧。”她几乎是哽着喉咙说出来,她紧抓着衬衫,一步步退开湖畔。

迸汶蹲下来,捧起水来拍打脸和胸膛,然后眯起眼来望向她,“你为什么仍是处女?”

他早就放弃用委婉的方式来问问题。

席莉浑身烫热起来,尽避她有生以来,跟他的亲密胜过任何一个男人,但她对他仍是一无所知,对他告白如此隐私的事实在太难,然而如果她不作答,古汶也会逼她说出来。

“菲立是个正人君子,他说……他说他可以等我觉得自在后再履行我为人妻的义务。”

“你为人妻的义务。”他讽刺地重复道,“如果你用这种态度看这事,难怪他不便要求,但依你的年纪——多少?二十三?或二十四……”

“二十四。”她喃喃道。

“在纽奥良来说,你可是不折不扣的老处女了,按理你应该感激万分地欢迎菲立上你的床,而你却要他等?”

“但愿我没要他等。”她压低声音。

然而古汶听见了,“我也希望你没让他等,天晓得我根本没料到你是处女。”

“如果你料到的话,会放过我吗?”她酸溜溜地问道。

他凝视席莉良久才开口,“不会。”

没有道歉,甚至一点点假装怜惜她的感觉也没有,席莉既自怜又气愤,他根本是没有情感的暴徒!

“你反正没有损失。”他说,看到席莉的怒意,“不会有人怀疑不是菲立干的。”

“我担心的不是损失。”她说,语调尖锐。

迸汶一脸狐疑地望向她。

席莉皱起眉头,“我指的是后果,先生,我相信你从来没有花过心思,万一我们昨晚的事之后,我怀了你的种怎么办?”

迸汶外表仍保持镇定,内心却大吃一惊,她说得没错——他向来不操这种心,毕竟是他玩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她们都有独门的避孕方式,然而像席莉这般大家闺秀,恐怕不曾有过这方面的常识。

“是有可能,”他说,“也不是绝对,但如果真的发生,我们再想办法。”

“你根本无从知道,”她应道,口吻充满恨意,“你不会在那里等着消息。”

“我会查到。”他简短表示。

“你在纽奥良有熟人可以打听到这样的事?”

当他不吭声,席莉再度按捺不住怒火,“你为什么这么神秘兮兮?你想对我怎样?你想从费家那里得到什么?你真的愿意送我回去?或者只是把我当人质,向他们讨赎金?”

席莉见他继续保持沉默,反感地旋过身,“说真的,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不在乎上哪儿去或出什么事,我只想结束这一切!”

一只蚊子狠狠地咬了她臂上一口,她没好气地甩掉它,“我恨蚊虫,我恨沼泽,但愿我能跟你保持越远的距离越好,我要好好吃一顿,洗个澡,还要换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我要睡软床,还要……”她的声音越升越高,“我尤其想梳梳头。”

迸汶一副想笑地扬了扬嘴角,席莉的这顿脾气正好让他安了心,因为这表示她的心志尚未全垮,他来到她身后,由她的深吸口气知道她警觉到他的接近。他由她肩头撩起一把头发,仔细地瞧了瞧。

“的确需要好好梳一梳。”

席莉仍不肯面对他,“别取笑我!”

“我可以送你一船梳子。”

“来补偿昨晚的事?”

他轻笑一声,“这可让你满意?”

“你给我任何东西都无从弥补你对我做的事。”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一船的赃物?”她问道,“不,谢啦!”

她踱开,古汶却紧随着将她转过来面对他,“不只那个,还有很多,”他喃喃道,“我不用送你回费家,我可以另作安排。”当席莉想挣脱,他在她肩头更加施力,“别动,我从来没机会碰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或许我应该好好把握良机,你挺诱人的,席莉,或许我不会轻易厌倦你,而且不管你怎么说昨晚不光是我一个人满足。”

“你在胡扯什么?”她问道.在他掌握下扭动起来。

“我是在指出我们之间的发展可能会挺有趣。何不让我照顾你,别回费家了。”

她怔住,“什么?”

他用那深邃的碧眼专注地凝视席莉,嘴角半带着笑意。“我由你选择我们的归处,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有太多美丽的奇风异景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完。但如果你厌倦漂泊,我可以让你有一个家,甚至两个、三个定居地都无妨,你可以随意花钱,我对你只有一项要求,别在床上拒绝我。”

“要我忍受像昨晚那种事?”她问道,感觉古汶的每个字眼都在贬抑她的人格。

“我保证以后会有更愉快的经历。”

“你要我当你的情妇?”

“是的。”他应道。

她圆睁着眼,“你怎会认为这能吸引我?你怎会认为我会考虑这种事?我跟所有女人一样,只想要一个丈夫和一些孩子,组成一个宁静的家,共亨天伦之——”

“是吗?你昨晚要的不只这些。”

席莉不得不承认,却是十分惊恐,她的确有另一面必须极力去压抑,而古汶却当着她的面道破。

“你太让我反感。”她用不稳的口吻表示。

他扬起嘴角,仿佛席莉的这种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是你占我便宜,”席莉继续说,“如果我不是因为我丈夫的关系,也不至于乱了分寸作出那样的举动,你别想当我是妓女来谈条件,你根本是傲慢无礼的怪兽!你龌龊、野蛮,肮脏,我太了解你的出身,你根本是下三滥的鼠辈,你只能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能摸着黑讨生活——”

“我想这表示你不答应?”

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再讥笑,便板起脸来,“看着我!”

席莉感觉心跳乍止,这三个字在他们缠绵缱绻时也曾出现在她身畔。

“我说看着我,席莉!”

她百般勉强地抬起头,“你的丧偶之痛或许是你第一次把身体献给我的原因,但第二回绝对不是。”

当席莉问起古汶还要多远才到时,相当诧异竟如此接近奎桑市。

“大概三个钟头。”他应道,限制着坐骑慢步下来,他们一路穿过森林,那小径不是一般人可辨识出来,“过河之后,再一小段路便可以到达费家的庄园。”

“你怎会这么清楚费家的所在地?”

“我……我认识他们。”古汶应道,他们正通过一处低垂树枝的林地,古汶必须放慢速度,同时得低着头闪避。

“不可能。”席莉断然应道,“费家的人才不会跟海盗歹徒打交道。”

迸汶仰天大笑,“费家本来就是海盗出身,直到前两代才洗手不干,在纽奥良的好些大家族都有这么一段背景的。”

“你不怕费老先生?”

“我向来不怕任何人。”

席莉受不了他的自信,于是想刺激他,“费老先生是个非常有权势的人,不是太好惹哟,”她说,“菲立告诉我,他父亲旗下囊括全路易斯安那州最强的武力,一让他得知菲立的事——”

“他已经知道他儿子出事了,”古汶悄然地说出来,“你们的船应该在两天前到港,在海湾上的攻击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他们心里有数,不会抱乐观的想法。”

“接二连三?还有多少船只受难呢?”她想起甲板上的横尸,不禁打个冷战,她不是唯一受害人,很多家庭在一次船难后也是丧父、丧夫、丧子、丧兄弟。

“我听到李明尼下个命令,”她感到喉咙束紧,“他们把所有活口抓起来……然后放火烧船,那岂不是没有人……真是不人道。”

“我有同感。”

“是吗?或者你跟李明尼一样是一丘之貉?你攻下船之后,为图方便就跟他使出同样手段——”

“不,残杀无辜没什么好处呀!我抢船纯粹是图利,不是要见血!”

“但是你一定杀过人,我亲眼看过,在你带我离开那小岛期间,至少有三个人死在你手中。”

“如果我不杀人,恐怕你早没命了,只要让李安德折磨几个钟头。”

“你跟那岛上的其他人……你们跟我认识的人实在太不一样,菲立跟我父亲都是那样善良,那样尊重生命,他绝不会去伤害任何人,他宁可自己痛苦也不愿见到别人承受——”

“他可真是善有善报!”古汶冷冷地说。

“他死得无怨无悔!”

“我也会,只是时候未到。”

席莉心里明白古汶是这么一个刚烈的人,也许不会死得畏缩,他像丛林里的野兽,向来不想过去或未来,眼光放在眼前,人类的怨恨、罪恶和耻辱也许不是他所能理解。

“你什么时候开始当海盗?”她开口问道。

“我开始跑船是私掠敌船,完全合法,而且有佣金可抽,只是偶尔忍不住饱错船,被列上罪犯名单。”

“你是罪有应得。”

“没错。”

“你一旦被抓到——”

“准上绞架。”

“但你现在不能再当海盗了,这会儿李明尼恐怕盯上你,要为他的兄弟报仇吧!”

“我可能会避一阵子风头。”他说着,语调透着一份得意,“我真想看看他发现李安德没命时的表情。”他感觉席莉的颤抖,于是皱起眉头,“你不用怕他,我会让你远离李明尼的毒手!”

“我怕的人是你!”她绷紧声音道出。

他们之后不再作谈,保持着沉默来到密西西比河的一处隐蔽河岸,有两个人摇着船送他们到对岸。他们对古汶十分敬重且非常友善,席莉心想,八成是他道上走私的兄弟。在古汶的要求下,其中一个人把帽子给了席莉,让她把长发塞进帽子里,拉低宽边帽来遮住她的细皮嫩肉,加上她身上的衣服和她娇小的身躯,使她看来像个小男孩。

菲立信中提到全世界的船都在纽奥良靠岸,码头总是可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席莉真不敢相信她终于抵达这梦寐中的城市,却一点也不感到兴奋或是期盼——只有内心一片空虚感,她跟过去断了线,也失去了未来。

“这里跟法国大大不相同。”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迸汶似乎能够洞悉她的想法,“是的,我知道。”

“这里的人比你故乡的人粗鲁些,纵使最优雅的克利奥尔贵族有时候也很有土味,你可能很难适应。”

“无所谓,”她说,“费家肯收留我多久,我便待多久,反正我不想回法国去。”席莉当然相信她的家人会欢迎她回去,但经过这番波折,她再也没办法重拾过去的日子。

迸汶来到她身旁,“你在这里会一切顺利的。”

“这话怎么说?”

“一旦你服完丧期,或许会成为纽奥良最抢手的寡妇,你那么漂亮,又有一大笔可以继承的财产——”

“我不会再嫁,我不想当任何人的妻子。”

他懒洋洋地耸动肩膀,“或许,我知道我这个人也不想当任何人的丈夫,我觉得婚姻是很不自然的安排。”

“不自然?”

“没有人能够一辈子忠于另一个人的,世上没有女人能让我不厌倦,顶多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有这种观点。”

“纵使天作之合的婚姻,总有一方受不了外界的另一种诱惑。”

“你错了,”席莉冷冷应道,“菲立绝不会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她霍然打住,感觉心跳加速,两手握成拳头……她已经对不起菲立了,昨晚她的确已经不守妇道,尽避菲立已不在人世,她仍深感犯了通奸罪。

迸汶一眼看穿她的罪恶感,有种冲动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却颇为困扰——他并不喜欢自己这柔情的一面,或许他应该尽快摆脱掉她。

“别为昨晚的事自责,”他故作冷漠地说,“或许乐趣无穷,但那不代表任何意义。”

席莉当下挺直腰杆,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一个人,“没有乐趣可言。”她咬牙切齿地应道,由压低的帽缘瞪视古汶。

“是吗?”他扬起嘴角,发现激怒她的同时竟产生一股出奇的快感,“那应该如何形容呢?”

席莉涨红脸,深吸了好几口气来让自己稳定下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在迎视他那个调侃的神情时说不出话来,他的一对眸子碧蓝得如此清纯,甚至比蓝天或碧海还来得深邃,她仍记得在暗夜中的慑人光芒,还有那窝心的枕边细语,她忘不掉身上压着他重量的感觉,以及那被他完全覆住的肌肤之亲,如此一幕幕地回想起来,她已经感觉衬衫下的乳头开始胀痛,她咬着唇,不知如何跟自己作交代,古汶究竟对她施了什么法术?而她该如何阻止已被他撩拨起的浪荡渴望?

迸汶看着她的内心的挣扎,必须狠着心把双手搁在胸前,尽避他是多么想抚摸她,给她狂热的吻,再来一回的翻云覆雨……但是他在纽奥良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只要被人发现,恐怕在劫难逃,这么一转念,脑筋清醒了一些,再过一会儿就抵达费家,他便可以跟她画清界线了。

“你挺迷人的,”他说着,不经意地用手指拨了拨她的宽边帽,“只要打扮成淑女模样,扑个粉或擦上香水,穿上绫罗绸缎,应该会是众目焦点……”

席莉仍是盯着他不放,然后用袖子抹去掌心的汗水,“古汶船长,我这才发现一件事,”她说着,凝视古汶大胡子的脸庞,“不光是你的眼睛跟菲立同一色调,连眉毛的形状也同样一边高,一边低。”

他保持沉默,只是相对而视。

席莉摇摇头,“你说过认识费家,”她徐徐地道出,“或者不光是如此……或许你跟他们有……亲戚关系?”

他仍是不吭声,那对深不可测的眼睛继续凝注她,令她感到两脚发软。如果这两天下来,她不是这么迷糊又害怕,应该不难看出。

“你跟菲立有血缘?”她喃喃道,身子摇晃起来。

迸汶立刻伸出臂膀扶住她。

席莉不假思索地接受他的支撑,“你帮助我,是因为我是菲立的遗孀,而你……你是费家人。”

迸汶在她稳住重心后放手,“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如果你从现在起到我们抵达庄园这段期间引人侧目,为了保全我的家人和我自个儿的脑袋,我只好宰了你。”

席莉相信他不是唬她的,她见过他如何地杀人不眨眼,但这份恐惧感比不过她心中的怒气,“你必定早知道菲立,”她用谴责的口吻表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要你在那岛上的人或我的手下面前说溜嘴。”

“那你昨夜怎么能够跟我发生那种关系——尤其是你跟菲立相识?”她气愤地说,极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费家的一分子?或者跟他们有亲戚关系你是菲立的表兄弟?天哪!你怎么会占有我,如果——”

“因为我要你,别再扯下去。”

她发起火来,一时控制不住,“我偏不!”她扬高声音。为他们划船的两人瞄向她,“我问你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你怎能这么恶劣——”

迸汶用惊人的速度刮了她一耳光,让她不得不收住口,他下手之重,连想咬他都办不到,只能用指甲抓向他。古汶命令其中一名杀手递给他一条汗臭味重的手帕,捂住她的嘴,他则取下发带来反绑住席莉一双手。

席莉奋力挣扎着,古汶把她扳过来面对面,轻轻地晃她,黑色长发垂下脸庞,披及肩后。

“我两天前就该这么做了。”他没好气地吼道,“现在别再乱动,否则会翻进河里,那时候我可不会下水去救你的。”

他尽避放出狠话,却仍是温和地把她拉回木船,“坐下。”他说。

席莉挺得更直,用眼神向他挑战。

迸汶于是眯起眼,“要我动粗的话,我可不嫌麻烦。”

她缓缓地落坐,眼睛远眺水平面,胸口涨满怨恨,她挣扎了一下,才明白古汶没让她有机会自己解开绳结。事实上,古汶封住她的嘴是明智之举,她此刻的心情,真想对着全世界喊出古汶的身份,她真希望他这种人能够下地狱,她真想看他上绞架……

他会是费家的一分子吗?费杰汀……她再思索起来,菲立告诉她,父亲叫麦斯,继母是莱丝,另外有些表兄弟,还有半个姊妹,而杰汀;这名字倒一点也不耳熟。

这平底船驶向河岸,“干得好!”席莉听见古汶的声音扬起,然后付了船资。

接着随即把席莉当洋娃娃一般抱着踏下船,往一片丛林深入。席莉浑身绷紧,这浓密的枝叶完全挡住天光,一片湿阴阴的而且万籁俱寂,而那不动的死水里不知深藏了什么东西,她感觉好像踏进怪物嘴里,直往它的肚子里送死。

有两艘独木舟拴在一处树根下.古汶让席莉在比较硬的地面下来。

“别动,”他说,“我可不愿见到你踩上一条蛇或是掉进泥沙洞,我去瞧瞧哪个独木舟比较受用?”

别动?席莉甚至眼睛眨也不敢眨,她看着古汶探查起那小小的船只,现在是日正当中,这里头却是阴蒙蒙,如果他们走路,恐怕很难得到救援,而他们没有随身携带补给品,情况更是糟糕。她实在不敢相信古汶能在这沼泽地摸着方向,她宁可留在那岛上等待生机。

迸汶回来揽起她的纤腰,感受到她的颤抖时,他皱起眉头,“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表明,”他用轻松的口吻说,“如果你答应当我的情妇,你绝不用再踏上这沼泽。”

当席莉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古汶于是继续说,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里没有危险,我打小时候就在这里出出入入,已经了若指掌。”他顿了一下,看着席莉那充满恨意的眼睛,“我不能松开你.我们可能会碰上其他人,为了我的脑袋着想,我必须让你保持安静。”

他把她抱进独木舟,然后与她面对面坐下来,用其中一只桨把他们推离岸边,“坐好。”他说,转身眯起眼,瞧向他们后方。

席莉尽可能地瑟缩成一团,神经绷紧,忍住呻吟。古汶开始规律地往前划动,唯有碰上浅滩才稍稍放慢速度,席莉发现有蚊早叮上他黑黝的皮肤,他却似乎不以为意.尽避她不愿意,仍忍不住打量起他。

迸汶这副德行真会吓坏人,头发、胡子邋里邋遢的,但讽刺的是,她脑中却浮起小时候看过童话故事,王子和武土从恶魔手中救出美女,而如今,救她的人是古汶,一个比较像恶魔,而不是王子的化身……

她闭上眼睛,忧闷地想起菲立那英俊又十足男性化的脸庞,总是那么笑吟吟,那么神采飞扬,表情丰富,可以在一分钟内正经起来,却在下一分钟扬起促狭的笑容,他的下巴是那么干干净净呈现在硬朗的线条,鼻梁又挺又完美,她几乎可以感觉指头滑过他短硬而光亮的黑发间,还有他那素净的脸颊相贴,她甚至好像听到他柔声细语地耳语着,他爱她。

她真是大笨蛋,怎么没把初夜献给菲立,却拱手交给一个不尊重她贞操的粗鲁陌生人。

迸汶似乎瞥见远方有动静,席莉顺着他的视线过去,古汶转向她,表情冷酷,“有船朝我们这边过来,”他说,“低下头,别出声。”

她用叛逆的眼神迎视古汶,她可以让他惹上麻烦,只要让人看见她被捆绑塞嘴的模样,他们会介入,当然也就乐于捉着一个恶名昭彰的海盗首领的脑袋去领赏金。

“你这小笨蛋,”古汶喃喃道,“他们不会帮你的,一旦他们发现你是女的……垂下你那该死的脑袋!”

她只好顺从,让帽缘遮住她的脸。

迸汶继续划,而后头追上他们独木舟的船幸而跟他们保持了三十尺宽,看来是走私船,打声招呼,便急着往前行。席莉终于敢抬起头,大大吐口气。

迸汶殷切地看着她,眼睛有如蓝宝石,“快到了。”他说。

快到了……这表示这两天的恶梦可以结束,席莉真希望两手能自由自在按一按前额的头疼。直到现在她才敢让自己相信她有机会到了费家,但想到她的不忠,又痛苦起来。她是这么渴望与那些高贵人士一起衰悼菲立,却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再度重拾安全感,也不知道能否寻求宁静的后半辈子。

她看着古汶专注地划船,眉心紧蹙地想着,如果他跟费家有亲戚关系,恐怕关系很淡薄,以他们的富有家世当然供得起自家人的教育,把他培养成彬彬君子,而他又是这般聪明——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当然不会沦为亡命之徒。

席莉感到背后有温煦的阳光,吃惊地抬起眼.发现枝叶渐稀艳阳可以穿透,接着河岸线越来越分明,远处隐约有屋舍。

“这沿岸有五处田那么远,”古汶介绍起来,“这是幸运,接下来是加侬,再过去就是费家了。”

她感觉眼睛刺痛起来,但仍极力控制,但仍忍不住打颤起来。

迸汶的速度放慢,动作也不似先前灵活利落。眼睛似乎放在远方,他们周遭似乎出奇地闷热和潮湿,她深深地吸气.感觉快窒息似的。

迸汶把独木舟滑至岸边,然后拴在一棵垂倒的树根上,他望向费家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五年了!”

建筑物依然如昔,两层楼高的白屋.淡雅而高贵,他踩在脚下的泥土香,还有那若有似无的白杨木和玉兰花香把他带回过去,五年……

林间传来男孩的声音。

“杰汀,等等我!”

“我们到下游找海盗去,菲立!”

“别让爸爸发现……”

迸汶错乱地环顾四周,然后放松心情,原来这些声音来自久远的记忆,他把席莉带出独木舟,让她靠在树干,小心翼翼地取下帽子,替她拢了拢汗湿的头发,她的身子却是紧张得颤抖不停。

“你现在安全了。”他说,边取下她嘴里那块塞布。

席莉立刻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不用怕,他们会照顾你的。”他说着,继续替她解开腕上的束缚,然后拿回那发带束紧他的长发。

“你是谁?”她问道。

“等进屋子再说。”他抬眼望向蓝空,“大白天!”他说着,把席莉拉上上坡,“我八成疯了。”

席莉低下头,相当诧异,这是他首度如此跟她牵着手,小小的玉手完全由他的巨掌握住。

他们接近宅子后面,然后在一棵柏树荫下稍作驻足,席莉不懂古汶为什么突然打住,正迈开一步,随即被他扯回来,好顺着古汶的视线看见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提着两桶水走向旁边的醺制室,尽避跟菲立的鱼雁往返中,席莉对这里的风土民情略知一二,但是眼前这一幕仍教她不安,古汶对这种奴隶制度有何观感呢?他跟老欧那黑人的交情匪浅,不知……

迸汶低头看看她,透视她的疑惑,“我的手下大半是出身黑奴或来自海地的黑人,”他说,“在我小时候,有些事我从来不过问,现在我知道没有人有权霸占另一个人。”

迸汶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敦促着席莉步向厨房,席莉闻着阵阵熏肉香,忍不住垂涎欲滴,频频咽口水。古汶瞄进厨房的纱窗门,露出满意之色,“不出我所料。”他说着,用指尖扳开门。席莉踉跄地跟着他入内,一脸茫然。

这厨房非常宽敞,壁炉的木头至少堆了十三尺高,炉子也相当大,墙上挂了一排排锅具,有三个女的,两个黑人,一个白人在作果酱,扑鼻而来尽是水果味和糖味,她们一听到有人闯入,不约而同抬眼,脸上没有认识的神色。

在炉边搅动锅子的女人提高警惕地盯着古汶.席莉从来没见过这般亮红的发色,而那双颊在炉边烘得白里透红,一身黑服,围着灰色围巾,展现出她娇小却性感的身躯,看来二、三十岁,可称得上美丽成熟又动人,席莉想起菲立对他继母的描述,这位想必是费莱丝。

在厨房当中木桌的胖女人最先展开行动,她拿起水果刀,作出威胁架势。

迸汶笑称,“放轻松,贝蒂,我今天不打算偷东西吃。”

“杰汀少爷!”厨娘尖声嚷起来。

红发妇人立刻放下汤勺,“杰汀,”她喘着气,淡褐色的眼珠子圆睁,“是你吗?我简直不敢相信——”她打住,转向旁边干廋,有着铁灰色头发的黑女人,“诺妮,去找麦斯来,要他快点来。”

诺妮低声答应,立刻转身离去。

席莉瑟缩在一角落,满脸狐疑地看着莱丝有如一阵台风吹向古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这么久了,我们一直猜测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从不——天哪!你变了样……你……”她收住口,望着古汶深沉的脸.“你知道菲立的事了,我从你眼神看得出来。”

“是的,我知道。”古汶说着,轻轻地挣脱开莱丝的束缚,她是这世上他唯一敬重的女人,但尽避如此,他不想跟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他粗率地指向席莉,“小妈……她是菲立的新婚妻子。”

他的引见之后是一片错愕的沉寂。

“不可能,”莱丝好不容易开口,“菲立的妻子跟他一起在那船上遇难——”

“那些人劫船之后,把她送到乌鸦岛,我正巧在那里。”

“杰汀,菲立是不是有机会——”

“没有。”他断然地说。

莱丝忧伤地点点头,转向席莉打量起来,“可怜的人儿。”她同情地说,“我可以想象你怎么受肥尽煎熬。”

当席莉没作声,莱丝转向古汶求援。

“用法语,”他说,“她的英文不太好。”

席莉用颤抖的手抹了抹汗涔涔的额头,当她望向古汶,感觉头晕目眩,“你为什么喊她小妈?”她用不稳的语调问道。

莱丝看了古汶一眼,“杰汀,”她用法语说,“你没跟她说清楚你是谁?”

他耸耸肩,“她知道越少越好。”

“当然。”莱丝皱着眉应道,然后转向席莉,“他这个人有个怪癖,不信任人,尤其是女人。他之所以叫我小妈,是因为我是他的继母,杰汀和菲立是兄弟,而且是孪生兄弟。”

席莉木然地摇头,“不。”

“来,坐下来,你脸色好苍白——”

“不!”她甩掉莱丝好意的手,感觉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她靠在墙一上,逼视古汶那莫测高深的脸,“菲立没有兄弟,他从来没提起过,从不——”

“那比较安全,更可以说是为了方便使然。所以干脆漠视我的存在。”古汶解释道。

莱丝愤慨地迸出来,“或许你不要一次失踪六年,我们会比较能够把你算在内。”

“五年。”他纠正道。

席莉继续盯住迸汶,“如果你真是菲立的兄弟,你不会是亡命之徒,去当个海贼!”她强调最后一个字眼,语调充满不屑和反感,“而且你不可能是菲立的孪生兄弟,因为他才二十五岁,而你……”

席莉这下子真的是迷糊了,她一直当古汶大概是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噢天哪!或许除去那胡子和披头乱发,两人有相似处,比方说那眼睛……她举手捂住嘴,感到一阵晕眩。

“我比菲立大五分钟吧!”古汶说,“反正我也是听来的。” 。

“八分钟!”门口传来了个男人的深沉声音,“我当时在场。”

席莉从来没见过如此堂堂仪表的男人,无疑是费麦斯。五官线条如钢铁般强硬,眼珠子是一种出奇淡的褐色,看来有些近似黄金的色调,对于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他拥有长腿长手的骑士体格,俊逸的外表,有着绝对克利奥尔贵族的气质。他穿了一条黑长裤,黑马靴,白色衬衣在喉间开领口,头发纯黑,只在发上有几缕花白。

杰汀上前,“爸爸,我知道菲立对你深具意义,我很遗憾。”

一时之间,那对金眸子闪动,看来麦斯努力压抑下痛苦的情绪,这时候席莉发现他的黑眼圈恐怕是失眠了好几夜所致,而那英俊的脸庞也充满忧伤。

这两个男人互相端视,保持缄默,席莉很难相信这会是一对父子,除了高度和体格差不多之外,两人完全没有相同处,让她感觉好像是光鲜亮丽的花豹碰上邋遢的流浪猫。

“我知道谁杀死菲立,”杰汀霍然开口,“李明尼,他跟他的手下劫船,把所有船员弄死,绑架菲立的妻子,”他有些尴尬地指向席莉,“我把她送回来。这是我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我发誓我要让那姓李的付出代价!”

“不!”麦斯应道,“海防部已经增加炮船和人员阻止海湾的攻击事件,你就让他们处置吧!”

“军方绝对拿那姓李的没辙,”杰汀嗤之以鼻,“唯有我能够追踪到他。”

“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麦斯说,声音沙哑。“杰汀,我们必须谈一谈,你不能继——”

“没时间谈了,”杰汀打断道,转向正听得入神的厨娘,“贝蒂,弄点吃的东西让我在路上吃。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让人逮着。炉上的蛋糕我要带一点。”

那女人等麦斯点头才匆匆转向炉子。

杰汀把视线转向缩在角落的席莉,他皱起眉,走向附近一把椅子,然后用脚踢给她,“坐!”他粗声粗气地说,“看样子你好像快昏倒了。”

当他想伸手把她拉过来,席莉甩掉,“别碰我!”她喊道,内心既震惊又倍感侮辱,他居然是菲立的兄弟,而且是孪生兄弟,明知道她必须面对他的家人,仍是占有了她的身子,而她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故意挑起她对菲立的思念,让她作了回应,好把责任往她身一推卸,他必定非常瞧不起她……正如她对自己的鄙视。她从来没感觉如此无助又愤慨,她真想伤害他、打他、踢他,要他付出代价。

莱丝过去安慰她,“席莉,我们大家知道你经历了一场浩劫——”

“你不会懂。”席莉不客气地说,菲立那血淋淋的一幕浮上她心头,她紧抓着褴楼的衬衫,感觉这里的人对她虎视眈眈,她需要更多保护层,“你怎么会懂?”

“你说得对。”麦斯说着,过去握住席莉肩头,令在场的所有人大为震惊。

他的平稳权威让席莉的激动在瞬问消失,“事实上,你能平平安安回来是一项奇迹,这是我儿子这辈子罕能做的好事之一,我看得出来你已经筋疲力竭,让我妻子好好照料你的一切,好吗?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一分子。”他在席莉肩上鼓舞性的一捏,然后放手,“一切没事了,跟莱丝去吧!”

麦斯说话方式温和又慈善,却也不容得她有拒绝余地,席莉只好顺从地点点头,走向莱丝伸出的手。

“怪哉!”她听到杰汀调侃道,“过去三天来,我用尽方法威胁恐吓才管得住她,老爸,你对女人还具是有一套。”

席莉在门口停下来望向他,惨白的脸上充满恨意,“但愿我再也不用见到你!”她冷冷地说。

“你放心,”杰汀应道,眼中挑动着戏谑味道,“不过你忘不了我!”

席莉一掉过头,杰汀脸上的吊儿郎当顿失,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没接手贝蒂替他打包好的粮食,直到她和莱丝完全消逝,才回过神来接过那包裹,口中喃喃,“她真是历劫归来!”

麦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干净下巴,“这当中你插了几手?”

杰汀笑了笑,“爸爸,你真会挑问题,”他说着,然后转向厨娘,“再见啦!贝蒂,谢谢你。”

“你上哪儿去?”麦斯问道,“该死,待下来。”

杰汀摇摇头,你知道是不可能的,我……”他顿住,目光飘向回去炉子旁做事的贝蒂。

“贝蒂,你出去。”麦斯开口。

贝蒂立刻告退。

“我必须赶快走,”杰汀说,“我带席莉脱逃的时候,干掉那姓李的兄弟李安德,当时我有机会的话,当然会连他一并宰了,现在他必定急着取我脑袋,我必须先下手为强,何况我的行踪到达这里,恐怕已经危及家人了。”

“我保护得了我的家人,”麦斯肃然地说,“包括你在内。”

杰汀挑高眉毛,轻笑一声,然后摇摇头,“即使你对付得了李明尼,你却挡不住辟方,恐怕我过不了一个礼拜,便让人拖到绞架去了,太多人怀疑我涉案,甚至一些不是我干的,也推到我头上,就算你跟州长有交情,恐怕也保不住我的脑袋。”

麦斯忿忿地,同时无助地咒骂一声,“谁叫你去走这一行!你不需要这么堕落。”

“是吗?打从我出生那天起,大家都当我坏到骨子里,我必须证明大家的看法没错。”

“顽固的蠢小子,”麦斯说,“我或许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害你平白无故去承受一些误会,这是我当父亲的罪孽……即使如此,现在挽回还不迟,让我帮助你,孩子,你在许多方面低估了我,我明白的事比你所想的还多。”

杰汀不愿软化下来,不愿接受他父亲或任何人的任何东西,他不需要任何人,或许他为生存打拚太久,他之所以存活下来是因为他狠得下心。

“再见,爸爸。”他说,不愿迎视麦斯的眼睛。

“杰汀,等等——”

“愿主保佑你。”杰汀丢下话,便溜到外面,步向那独木舟,继续他的孤独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