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门诊时,我将尼克的邮件打印出来请苏珊过目。等她看完之后,我说:“太疯狂了。他颠倒了前后顺序、是非黑白,简直像爱丽斯梦游仙境。”

满满十页的邮件中塞满了责备与谎言。读完之后,我感觉污秽恶心,更狂怒不已。尼克扭曲了我们的整段婚姻,他是受害者,我倒变成了坏人。根据尼克的说法,我这个妻子虚伪不忠又爱发神经,他试图安抚我,但我的情绪与躁怒无法平息。因为我一再践踏他挽回婚姻的诚挚努力,导致最后他忍无可忍才对我动粗。

“我非常火大,”我气冲冲地接着说:“尤其是他写得这么巨细靡遗,彷佛真有这回事……好像他当真相信这些屁话。他应该不相信吧?他为什么写这封信给我?他难道以为我会上当?”

苏珊眉头紧锁。“病态谎言是自恋型人格异常患者的惯用手段,他们不在乎事实,只想得到他们要的,也就是关注与满足。基本上,尼克企图引起你的反应,任何反应都好。”

“也就是说,我的爱或恨都能给他满足?”

“没错。关注就是关注,只有漠视才让尼克无法容忍。那将造成所谓的『自恋型创伤』……很不幸,这封邮件传达出强烈的这种讯号。”

这番话让我很不舒服。“万一尼克真的发生自恋型创伤呢?”

“他可能会以某种方式让你害怕,那对他也是一种满足。假如你拒绝响应,情势可能更严重。”

“噢,真是的。意思就是,他会打更多通电话、更常找上门?”

“希望不至于,但很有可能。当他的愤怒升高到一定程度,可能会想要惩罚你。”

我消化着这些事情,苏珊的小诊间里一片沉默。这实在太不公平了。我还以为离婚就足以摆脱尼克呢。他为什么要这样整我?为什么坚持要我在他的人生中扮演配角?

“我要怎么做才能摆脱他?”

“没有简单的方法。换作是我,一定会将这封邮件以及所有往来通讯做成记录。无论他做什么,尽量避免联络。不收礼物、不回信或电子邮件,假使他托人来找你,要拒绝谈起他。”苏珊蹙眉低头看邮件。“当自恋型人格异常患者因为某件事或某个人而受挫,他会一直无法释怀,除非能得到发泄,或他觉得自己赢得胜利。”

“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抗议。“有什么可赢!”

“当然有。他要努力挽回形象。失去高高在上、君临一切的形象,尼克什么都不是。”

苏珊的咨询并没有改善我的心情。我觉得焦躁愤怒,需要安慰。因为翰迪依然拒绝接手机,他成为我心目中的头号混蛋。

星期天,我的手机终于响起,我兴奋地察看来电显示。看到是老爸打来的,所有希望瞬间破灭。我叹着气接通,没好气地说:“喂?”

“海芬。”爸爸的声音沙哑,得意洋洋的语气让我有不好的预感。“快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好吧。什么时候?”

“现在。”

我很想推说我在忙,但一时编不出好借口。反正我已经满腹无聊郁闷,去见他一面应该没差。

“没问题,爸,”我说。“我马上过去。”

我开车去河橡园,爸爸在卧房里,宽敞的空间可比小鲍寓。他在起居区,悠闲地坐在按摩椅上,按着控制面版上的按钮。

“想试试吗?”老爸拍拍扶手提议。“十五种不同的模式。能分析背部肌肉并提出建议,也能揉捏伸展大小腿肌肉。”

“不,谢了。我不喜欢家具对我毛手毛脚。”我对他微笑,在附近一张普通椅子就坐。“最近好吗,爸?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过了许久才回答,好整以暇地设定按摩程序。椅子启动并调整座位。“康翰迪,”他说。

我摇头。“不要。我不想跟你谈他的事。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

“我不是要问你,海芬。我把跟他有关的消息告诉你。你需要知道。”

我直觉想立刻离开。我知道父亲在监视所有人,挖出翰迪不堪的过去,他一点也不会良心不安。翰迪尚未准备吐露的事情,我不要也不想听。此外,我大概猜得到爸爸要说什么:翰迪的父亲犯过法、坐过牢,之前还因为酒驾被捕。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听老爸说完,然后教训他不要太过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机器传动装置与滚轮运作的声响。我挤出冷冷的笑容。“好吧,你说。”

“我警告过你他不是好东西,”老爸说:“我没说错。他卖了你,宝贝。你最好快点忘记他,去找别的对象。找一个对你好的人。”

“卖了我?”我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星期五晚上,鲍帝杰看到你和康翰迪在一起。他发现你和那种无赖交往,所以打电话来问我的看法,我老实告诉他。”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我光火地说。“老天,你们有大把时间、金钱,难道不能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非得批评我的感情生活?”

“帝杰想到个好主意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你看清身边的人有多烂。他把计划说出来,我答应了。于是昨天帝杰打电话给康翰迪——”

“噢,天啊,”我低声说。

“——向他提出一笔交易。他答应签定康翰迪之前提的租约,并且完全放弃红利。但是他必须承诺和你永远分手,不再约会,也不再有任何往来。”

“然后翰迪叫帝杰去死,”我说。

案亲怜悯地瞥我一眼。“不。康翰迪接受了。”他靠在按摩椅上,我试着理解这一切。

我满身鸡皮疙瘩,好像有虫在爬。我的头脑拒绝接受,翰迪绝不可能同意这种条件。我们才一起度过那么美妙的夜晚。我知道他对我有感情。我知道他需要我。根本说不通,翰迪怎么可能抛弃这一切?这个租约他迟早能搞定,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翰迪究竟在想什么?我决心查清楚。但首先……

“你这个控制狂老坏蛋,”我说。“为什么一定要介入我的私生活?”

“因为我爱你。”

“爱应该要尊重对方的想法与界线!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在你眼中我连小孩都不如,你把我当成栓着链子的狗,随你摆布——”

“我没有把你当成狗,”老爸气愤地打断。“快冷静下来,然后——”

“我才不要冷静!我完全有权利生气。说说看,换作盖奇、杰克或乔伊,你会玩这种把戏吗?”

“他们是儿子、是男人。你是女生,而且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眼看又要栽进另一次。”

“爸,除非你把我当人对待,否则这段父女关系到此结束。我受够了。”我站起来,将皮包甩上肩膀。

“我好心帮你忙,”爸爸忿忿地说。“我证明了康翰迪配不上你。大家都知道,他也心知肚明。要不是你这么死脑筋,一定也会承认。”

“如果他当真答应帝杰的条件,”我说,“那么他确实配不上我。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使这种烂招。”

“你想迁怒传话的人?”

“对,爸,尤其是传话的家伙老爱管我的事。”我走向门口。

“唉,”我听见父亲嘀咕。“至少你和康翰迪分手了。”

我转头怒瞪他。“我和他还没分手。我不会这么简单地被甩,我要查明原因,真正的原因,而不是你和帝杰瞎凑的荒唐生意。”

我没有倾诉的对象。大家都告诫过我,康翰迪迟早将利用我,连托德也不例外。我甚至不能打电话给莉珀,因为他以前也对她做过类似的行为,她不会认为这不符合他的性格。我觉得自己超自痴,竟然还爱着他。

一部分的我只想卷成一团痛哭,另一部分则狂怒到快爆炸。还有一部分忙着分析情势,努力设法解决。我决定先冷静,等候机会与翰迪对质。我明天下班后要打电话给他,把事情全说清楚。如果他想切断我们之间的一切,我能够承受。但至少不能由第三者转达,特别是那两个控制狂臭老头。

星期一早上八点,我走进办公室,气氛异常低迷。同事全闷着头忙碌,不像平常那样闲聊周末的大小事。茶水间没有人在八卦,也少了友善的寒暄。

快要午休时,我去曼莎的位置找她,间她要不要一起去买三明治。

平时活泼的曼莎,此刻垂头丧气地坐在位子上。她父亲两周前过世了,我知道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打起精神。

“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我轻声问。“我请客。”

她消沈地对我笑笑,耸了一下肩膀。“我不饿,谢谢。”

“至少让我帮你买个优格或——”我顿住,因为她眼角闪着泪光。“噢,曼莎……”我绕到她座位旁边拥抱她。“对不起。今天不太愉快,对吧?你想起你爸爸了吗?”

她点头,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找面纸。

“一部分。”她埠着鼻涕。“另外还有……”她纤细的手由书桌另一头将一张纸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薪资单?”我疑惑地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我每周的薪水都在星期五直接汇入账户。我上星期察看余额时,发现比我预计的少很多。今天我登入公司计算机想查清楚。”她勉强微笑,泪水再次涌出。“为我父亲举行葬礼时,公司送了一个大花篮,卡片上写了大家的名字。你知道吧?”

“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差点让我听不下去。

“唉,那个花篮要价两百美元,凡妮由我的薪资中扣除。”

“噢,天哪。”

“我不懂她为什么做这种事,”曼莎接着说。“大概我不小心惹她生气了吧。我猜是因为爸爸过世后,我请了太多假……后来她对我的态度就很怪、很冷漠。”

“你请那几天假是为了参加你父亲的葬礼,曼莎。正常人不会因此怪罪你。”

“我知道。”她颤抖着叹息。“凡妮最近压力很大。她说我挑了最不适合的时间请假。她好像对我很失望。”

我心中的怒火快要爆发了。我想学哥吉拉那样在办公室狂奔,将凡妮的办公桌踩烂。凡妮欺负、贬低我,我都能忍受。曼莎的父亲刚过世,她竟然这样对付她……太过分了!

“别告诉她我在抱怨,”曼莎低语。“我现在没办法承受更多麻烦。”

“你不会有麻烦。曼莎,扣掉的这两百元一定是弄错了,马上会汇进你的账户。”

她犹疑地瞥我一眼。

“只是弄错了,”我重复,抽出干净的面纸帮她擦眼泪。“花篮的钱由公司出,不是由你出。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

“好。”她强挤出微笑。“谢谢你,海芬。”

我桌上的内线响了。因为办公室采开放式隔间,凡妮透过内线所说的内容全办公室都听得见。

“海芬,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问题,”我低声说,离开曼莎的座位走向凡妮的办公室。我刻意放慢脚步,努力镇定心情,准备顶撞上司。我晓得很可能因此被开除,之后更逃不过她绝世的抹黑功夫。不过无所谓。工作可以再找。与对抗暴政相比,名誉受损又算什么?

我进入凡妮的办公室时,她正好又按了一次内线。“海芬,请来我——”

“我来了,”我直接走到她桌前。我没有坐下,只是站着面对她。

凡妮满眼鄙夷,彷佛我是墙上乱爬的蚂蚁。“请先在门外等我叫你进来,”她冷冷说。“不是说过好几遍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海芬?”

“我想暂时抛开规矩。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薪资单有错,需要尽快处理。”

凡妮不习惯由别人发号施令。“我没时间管这些,海芬。我叫你进来不是为了薪资单的事。”

“你不想知道出了什么错吗?”我等着。她显然不打算回答,于是我缓缓摇头。“因为你早就知道了。那不是弄错了,对吧?”

她露出诡异可怕的笑容。“好吧,海芬。我就顺着你一次。究竟怎么回事?”

“公司送去曼莎父亲葬礼上的花篮,曼莎的薪资被扣了这笔钱。”我等着看她的反应。瞪大眼睛、面露羞惭或皱起眉头,怎样都好。但凡妮没有表现出半点情绪,彷佛百货公司里的假人。“应该把钱还她吧?”

时间在令人痛苦的沉默中经过。沉默是凡妮最厉害的武器,她会一直瞪着我,等到我承受不住、如积木塔般崩溃,开口随便说句话解除难熬的寂静。

但我和她互瞪。沉默的时间太长,显得有些可笑,但我努力撑到她受不了。

“你捞过界了,”她告诫我。“我要如何管理员工不关你的事,海芬。”

“那么,由曼莎的薪资中扣钱也是一种管理技巧喽?”

“你最好立刻离开我的办公室。事实上,你今天最好请假。我受够了你和你那种任性的态度。”

“如果你不肯把钱汇进曼莎的户头,”我说:“我要去跟杰克说。”

她终于有反应了,脸色一沈、眼露凶光。“你这个被宠坏的贱货,”她的声音有些尖锐。“你的事情尼克都告诉我了……你自私又爱利用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撒谎、耍手段,懒惰、爱骗人又抱怨不休的寄生虫——”

“没错,在尼克眼中我的确是那样。”我怀疑她可能真的和我前夫在交往。老天,两个自恋狂约会是什么场面?“不过,我们不是在谈这件事吧?你要还钱,还是要我去找杰克?”

“你敢跟他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恶形恶状全抖出来。等我揭穿你的真面目,他将像我一样讨厌你,叫你滚——”

“凡妮,”我平静地说,“他是我哥哥。你当真有这么自大,以为有办法让他讨厌我?你以为他会抛弃我站在你那边?杰克对家人很死忠。你大可尽量诬袜我,但对他起不了作用。”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怒火造成的红斑浮在脸上,有如水面上的油渍,但她竟然有办法控制住语气。“滚出我的办公室,海芬。不用回来了,你被解雇了。”

尽避我的心脏激动狂跳,表面上还是很镇定。“我早料到会这样。再见,凡妮。”

我回办公桌拿皮包,走到座位隔间外,没想到曼莎、若柏、琴蜜全都在,一致地面无表情。若不是我心情混乱,一定会察觉他们的样子不对劲。“怎么了?”我问着走进隔间,霎时停下脚步,因为杰克坐在我的位子上。他望着内线话机,脸色胀红、嘴巴抿紧。

“嘿,杰克,”我困惑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缓缓回答。“我来带你去吃饭。”

琴蜜走过来碰一下我的手臂。“内线开着,”她耳语。

我突然冲进办公室,凡妮八成忘记关掉内线了。杰克和其它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杰克拿起我的皮包递给我。“跟我来,”他板着脸说。

我跟着他走,察觉他要去凡妮的办公室而脸色发白。

杰克没有敲门便径自开门,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的上司一脸茫然。“杰克,”她惊愕地说,接着对他露出和煦的笑容,模样如此沈稳客气,改变之快令我不禁咋舌。“真高兴见到你,快请进。”

扮哥摇头,黑眸冰冷,他以无法转圜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收拾东西。”

那天整个下午我都和杰克在一起,说明凡妮如何欺压、贬抑我,而且打算以同样的手法对付曼莎。我说完之后,杰克终于不再摇头和咒骂,只是一脸反感。

“老天爷,海芬……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不想要大小姐脾气。我要为公司着想,我知道她以前为你做了多少事。”

“去他的公司,”他说。“人比事业重要。我不在乎她的管理技巧多高明,她不该在暗中作威作福。”

“一开始我还希望时间久了凡妮会改,或者我们至少能协调出容忍彼此的方法。但我发现状况永远不会改善,也没有协调的余地。她跟尼克一样是恶毒的自恋狂。她伤了人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就像你我踩死蚂蚁一样。”

杰克凝重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生意场上这种人很多。尽避我不想承认,但这种野心勃勃、残忍自私的人,往往能在公司里出人头地,但休想在我的公司里撒野。”

“你真的要开除她?”

他立刻点头。“她己经被解雇了。我要找人取代她。”他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有什么建议吗?”

“我可以做,”我胸有成竹地说。“我不一定能做到完美无缺。我会犯错,但我确信能担起责任。”

扮哥露出开怀的笑容。“你的态度和刚开始时很不一样。”

我报以苦涩的微笑。“我最近学习能力很强。”

我们继续讨论了一下办公室的问题,然后话题转向私事。我忍不住版诉杰克和老爸起冲突的事,以及帝杰与翰迪签订租约的条件。

杰克对这起事件所表示的气愤让我很满意,他大骂他们都是混蛋。他也赞成我必须弄清楚翰迪行为背后的原因,因为一点道理也没有。“帝杰的地虽然很棒,”他说,“但他不是唯一的地主。你的小翰迪想跟谁买土地都没问题。他或许很想签下这笔土地,但不见得非要不可。我猜康翰迪只是想藉此跟你分手。他故意做这么过分的事,知道能逼你离开。”

“忽冷忽热的臭男人,”我说。“如果他想分手,就得当面亲自跟我说。”

杰克咧嘴一笑。“我几乎有点同情那个家伙了。好吧,你负责康翰迪,我去跟老爸把话说清楚。”

“不,”我反射性地说,“别去找老爸。你没办法修复我跟他的关系。”

“我可以当防火墙,或稍加干预。”

“谢了,杰克,但我不需防火墙,也不需要更多干预。”

他一脸烦躁。“唉,既然你不要我帮忙,何必浪费时间跟我抱怨?”

“我不要你出手解决我的问题,我只需要你听我说。”

“其是的,海芬,假如你只是想诉苦,去找女生说。丢出一个问题却又不准我们帮忙,男人很讨厌这样,害我们觉得很没用。为了排解,只好把电话簿撕成两半,或是去搞爆炸。搞清楚了,我不是诉苦的好对象,我是男人。”

“你明明就是。”我站起来微笑。“要不要去上班族酒吧请我喝一杯?”

“这才象话,”哥哥说着,我们一起离开办公室。

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杯酒加上杰克随和的陪伴,我心情好多了。我很意外他没有谴责翰迪,他之前的态度那么强硬。

“我不支持也不反对,”杰克对我说,举起玻璃瓶喝着啤酒。“他和帝杰谈交易,我有两种看法:翰迪或许因为错的理由而犯错……”又喝一大口。“或是因为对的理由而犯错。”

“犯错怎么可能有对的理由?”

“唉,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

“托德说翰迪狡诈又古怪,”我怅然说。

杰克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呵,身为崔家的一份子,你早该习惯了吧?除了盖奇,我们全家人哪个不是古怪透顶?托德也一样。”

“干么说得这么可怕,”我说,但不禁心有戚戚焉地笑了。

我带着笑容回到家,但想到要去找翰迪,心中还是七上八下。我看到录音机的灯在闪,心头雀跃了一下。我走向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翰迪的声音说:“我需要见你。晚上回家之后请打电话给我。”

“好,”我低语着闭上眼睛但又立刻睁开,因为我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电话底座旁边有个闪亮的玩意儿。我困惑地拿起来,没想到竟然是一条手炼,凯倩姑姑的手炼。怎么会在这里?应该在尼克手里才对。尼克——

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我还来不及出声,喉咙已经被勒住了。又冷又硬的枪管抵着我的头。对方还没开口我就猜到是谁了。

“逮到你了,玛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