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伊薇很高兴俱乐部一直有活动,这能帮她不再专注于悲痛中。当她告诉塞巴蒂它她想有点用处时,她立刻被安排到办公室,那里信件和帐本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同时她也被叫去指挥画工、装修工、木匠和泥瓦匠做各式各样的工作。要在以前,这项职责会吓坏她的。起初和那么多陌生人讲话,对她的神经简直就是折磨,开始的几天她一直在和她的口气搏斗;不过随着频率的增加,它渐渐变得容易起来,工人们全都用以前从未有过的混合了耐心和尊重的态度来倾听她的说话。

在埃佛.詹纳的葬礼后,塞巴斯蒂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了一次和最近负责加强执行赌博法的治安官的会面。凭着令人信服的魅力,塞巴斯蒂安使其相信詹氏是个社交俱乐部,而非纯粹的赌场。所以,它不是应当受到警察临检的地方,因为它的会员们——就如塞巴斯蒂安庄严宣布的那样——都是最正直高尚的人。被他狡猾的推理说服,治安官答应将不会搜查詹氏,只要它能维持可敬的形象。

得知塞巴斯蒂巡成功搞定治安官, 凯姆.罗翰钦佩的评论道:“那是个漂亮的计策,爵爷。我开始认为你几乎能说服任何人做任何事了。”

塞巴某件蒂安露齿一笑,扫一眼坐在旁边的伊薇。“而我应该认为圣文森特夫人就是明证。”

为了让俱乐部回复原有的步调,塞巴斯蒂安和凯姆似乎决定结成暂时的盟友,他们的互动完全不能算是友好,但也并不敌对。凯姆肯定注意到了塞巴斯蒂安的领导能力,这在埃佛.詹纳逝世之后显得尤为重要,而塞巴斯蒂安也已丢掉他上层阶级懒散的习气,并以决断和权威接管过俱乐部的运转。

人们可能会料想塞巴斯蒂安是俱乐部员工轻视的那种人,一开始他们认为他与来到此地的“鸽子”或“残次品”无异,完全无法想象这样颓废,自我放纵的贵族成为一名工作的人会是怎样;他们全都以为——伊薇已曾以为——塞巴斯蒂安很快就会厌倦经营俱乐部的责任。不过,当大家清楚他完全乐意解雇任何漠视他命令的人时,就没人敢来挑衅了,再没有什么是比他当场开除克利夫.伊根更有效的权力展现了。

此外,塞巴斯安对俱乐部发自内心的热情也不能被忽视,从厨房的烹饪到运作骰子室的详细成本他都极其热中。意识到他对操纵赌局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塞巴斯蒂安开始着手弄懂赌博的运算。某天晚上,伊薇进入骰子室,发现塞巴斯蒂安和凯姆站在中央的桌子那里,凯姆正在解释概率。

“……两上骰子只有三十六种组合,当然每只骰子有六个面。当你同时丢出两个骰子,不管你丢出什么组合,都叫做一个‘累积可能性’,而丢出它的概率是35:1。”凯姆下来,投给塞巴斯蒂安估量的一瞥。后者点点头。“继续。”

“任何一个玩骰子的人都知道,朝上的两个面的总数叫做一个点。两个1加起来叫一个2点,两个6加起来叫一个12点。但丢出特别的数字组合的概率有别,要丢2点只有一种方法,而要丢出7点的方法就有六种。”

“7是个对数,”塞巴斯蒂安低声说,专心的皱拢眉头。“既然最普遍的数字组合都会形成对数,那么一把丢出一个7点的可能性就是……”

“百分之十七。”凯姆提醒道,拣起骰子,黝黑手指上的金戒指闪着微光。他掷出骰子,便其滚到桌子尽头,象牙质的骰子在桌沿弹回,停留在绿色厚毛呢上,两个面都是6。“另一个方面,丢一个12只有百分之二点七的概率。不过,你扔的次数越多,概率也就增加得越高,这样等你把这个骰子扔过一百六十六次以后,丢一个12点的机率就变成了百分之九十九。当然,要仍别的点数概率也不会不同,我会以书面的形式演示给你看——这样很容易明白。一旦你学会怎样计算概率,你将占有巨大的优势;很少有玩家这么做,而这就是‘白嘴鸦’和‘鸽子’的区别。掷骰子是个危险的游戏,即使是诚实的玩,大多时候优势也会在庄家——”伊薇走到桌子旁边,凯姆便有礼的停住。“晚上好,夫人。”

塞巴斯蒂安蹙额看着他们之间友爱轻松的气氛。

“晚上好。”伊薇轻声说,站到塞巴斯蒂安旁边,抬头浅笑的望着他。“你对数字精通吗,爵爷?”

“我一向以为如此,”塞巴斯蒂安懊恼的回答。“直到现在。罗翰……荷官精于概率计算吗?”

“够熟练了,爵爷。他们都训练有素,都知道怎样去诱导玩家下注,怎样鉴别玩家的优劣……”

“由谁来训练?”伊薇问。

凯姆咧嘴一笑,牙齿的耀眼白光在蜜色脸庞上划过。“当然是我。没人能玩得和我一样好。”

伊薇笑着看向丈夫。“他唯一欠缺的就是自信了。”她戏谑的说。

但塞巴斯蒂没有回应她的打趣,他突兀的对凯姆开口:“我要一份名单,一份详细的目录,列出所有未偿付的借款以及它们的到斯日。帐本就在办公室的架子顶上,你何不现在就去着手开始?”

“好的,爵爷。”朝伊薇浅鞠一躬,凯姆以惯常的慵懒和优雅离开了。

和丈夫站在幽深半黑的骰子室里,伊薇觉得胃部一阵紧张的刺痛。过去几天里,他们的互动虽然频繁却不涉及个人感情,而且也很少单独待在一起。她靠在桌子上,拿过散落的骰子,将之放进小小的皮质骰子盒里。等到站直身体,她感到塞巴某件蒂安的手温柔的掠过她紧身胸衣的后背,而她颈背的寒毛立刻回应的竖起。“时间很晚了。”他说,单调比对凯姆说话时要柔软得多。“你应该上床去——忙了一整天,你一定筋疲力尽了。”

“我并没有做太多事。”她不安的耸耸肩,这时他的手又沿着她的背脊缓慢而令人瘫软的移动。

“哦,你有的。你让自己有点过于投入了,小猫。你需要休息。”

她摇摇头,发现他碰触自己很难再清楚的思考。“我很高兴能有机会工作,”她努力开口。“我能让我不去细想……想……”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同意。”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脖子后画圈。

他温暖的手指抚弄着她的肌肤,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你得上床去,”他继续道,让她靠近时自己的呼吸也不算太稳。目光从她的脸蛋慢慢滑向她胸部浑圆的轮廓,然后又看回来,他逸出一声低沉而毫无笑意的轻笑。“而我也需要和你一起上床,该死的。但既然我不能……过来这里。”

“为什么?”她问,这时他将她固定在桌子的边缘,两腿闯入她裙幅的褶边之间。

“我想要小小的折磨你一下。”

圆眼瞪着他,伊薇的心怦怦直跳,血管里奔流过液态的火焰。“你——”她不得不清清喉咙再试一次。“你说‘折磨’,我相信你只是比喻。”

他摇摇头,眼底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我恐怕是字面上的意思。”

“什么?”

“吾爱,”他温柔的说。“我希望你不会以为接下来三个月的痛苦和忍耐只是单方面的吧?把手放在我身上。”

“放……放哪里?”

“随便哪里。”他一直等到她犹犹豫豫的把手搭在他肩上,盖住外套上好的羊毛织料之后,才攫住她的目光说道:“我要在你里面烧把火,伊薇,让它燃得和我的一样旺。”

“塞巴斯蒂安……”她微微挣扎了一下,结果他把她更牢的按在桌子。

“吻你是我的权利。”他提醒道。“无论何时,只要我想,那是我们的协议。”

她焦虑的环视着房间,而他轻易就读懂了她的心思。

“我才不在乎有谁看见,你是我妻子。”他的嘴唇弯起一抹微笑。“我更好的另一半,这是肯定的。”倾身向她,他的鼻头磨蹭着她散落在前额漂亮的鬈发,呼吸热辣柔软的吹拂在她的肌肤上。“我的大奖……我的欢愉和痛苦……我无尽的渴望。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伊薇。”他的嘴轻轻落上她的鼻梁,又滑到鼻尖。“你竟敢对我提出其他女人想都不曾想过的要求。现在我要偿付你的价码,亲亲,但以后你就会偿付我的……一次又一次……”双手捧住她的头,他含住她颤抖的唇。

他真是个爱亲吻的人,其程度几乎就和他热爱性事本身一样。开始他干燥的嘴闭拢着,轻柔的刷过,然后慢慢增加压力直到使她的嘴唇变得柔软而微开,接着她就感到他的舌头灵巧的侵入。在他的掌中,她的头无助的后倒,心上突然的重击让血液汹涌冲刷而过,令她觉得浑身虚软而火热。他向她索要得更多,深深的搜寻,以每种可能的角度吻她。

他松开一只手移到她前面,轻轻碰触她的乳房,拇指透过厚厚的束胸衬里徒劳的寻找着她的乳头。渴望感受她裸露的肌肤,他的手指向上移到她的喉咙,爱抚着她急速的脉动。他的嘴离开她的唇一路下滑到她的颈项,找到她敏感的脉搏。伊薇双腿发僵,双手紧握住他的肩膀以求保持平衡,塞巴斯蒂安低喃着将她抱得更紧,并再次找到她的嘴唇。她无法再压抑喉间恳求的声音,她的唇狂乱的回应着,想要品尝他更多的味道,他嘴里更多温暖的男性丝滑,更多的——

一声尴尬的清嗓子让伊薇气喘吁吁的中断了亲吻。意识到某人进入了房间,塞巴斯蒂安把她的头按在胸前,拇指爱抚过她红艳艳的腮帮;他对闯入者说话的声音冷静沉着,抵着伊薇面颊跳动的心却敲打得极其猛烈。

“什么事,杂里?”

吉姆.杂里,俱乐部赌场的工作人员之一,屏息答道:“对不起,爵爷。楼下有麻烦。木匠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瓶黄汤,三个全都醉得鬼哭狼嚎的,他们在咖啡室里闹起来了。两个已经开始干架,另外的那个正在砸餐具柜上的盘子。”

塞巴斯蒂安眯起眼。“叫罗翰去处理。”

“罗翰先生说他很忙。”

“楼下有人在酗酒斗殴,而他太忙不能采取措施?”塞巴斯蒂安怀疑的问。

“是的,爵爷。”

“那你去摆平它。”

“不行,爵爷。”举起一只打了绷带的手。“昨天晚上在小巷里打架,偶的指关节受伤了。”

“海斯在哪里?”

“偶不知道,爵爷。”

“你是要告诉我,”塞巴斯蒂安问话的口气轻柔危险。“在这里工作的三十名员工,没有一个能出面阻止醉醺醺的混球捣毁他们理当修复的咖啡室?”

“是的,爵爷。”

在尕里回答后狂怒的停顿中,传来瓷器的碎裂声,还有家具撞到墙上引得头顶的枝形吊灯晃动着发出的微弱的丁零当啷声,接着又是一阵伴着吵闹的含糊的咆哮,显然战况升级了。“天杀的,”塞巴斯蒂安磨着牙说。“他们在对俱乐部做什么混帐事?”

伊薇困惑的摇摇头,看看丈夫愤怒的面容,又转向尕里谨慎而毫无表情的脸。“我不明白——”

“应当是成年礼好了。”塞巴斯蒂安突然开口,以近乎奔跑的步伐大步离她而去。

提去裙摆,伊薇匆匆追了上去。成年礼?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凯姆不愿对这场斗殴插手?跟不上塞巴斯蒂安怒气冲冲的步子,下楼梯时又要小心不被裙子绊倒,她掉在了后面;越接近聚焦在咖啡室周围的人群,噪音就越大,大吼和叫喊足以撕裂空气。她看见塞巴斯蒂安脱掉外套塞给某个人,然后就挤进了混战。在中间的小空地里,三个晃动不清的人影挥舞着拳头,并笨拙的试图推搡彼此,旁观者兴奋的吼叫着。

塞巴斯蒂安极有策略的先对付看似最站不稳的那个人,先让他转得晕头转向,然后猛的一钩一推,几个巧妙的攻击使个晕忽忽的家伙蹒跚的向前仆倒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剩下的两个人转向一前一后冲向塞巴斯蒂安,一个试图架住他的胳膊,而另一个则举起剧烈摇动的拳头朝他逼近。

伊薇惊慌的失声大叫,声音透过汹涌的人声钻进了塞巴斯蒂安的耳朵。一个分神,他扫视过她的方向,立刻一招凶狠的扭抱给擒住,他的脖子被对手的胳膊如考虑钳般夹住,头部挨了一记重拳。“不!”伊薇惊得喘不过气来,开始向前冲去,但一条钢铁似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拖到后方。

“等等,”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给他一个机会。”

“凯姆!”她狂乱的扭转过身子,惊惶的目光找到他奇特但熟悉的面容,高高的颧骨和浓密睫毛的金眸。“他们会伤了他,”她说,抓紧他外套的翻领。“去帮他——凯姆,你得——”

“他已经摆脱了。”凯姆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坚决的双手将她转回去。“看——他做得还不坏。”

塞巴斯蒂安胳膊强悍的甩,让对手松开了钳制,随即低头回以猛击。“凯姆,该……该死的你为什么不帮他?”

“我不能。”

“不,你能!你惯于打斗,比他要强多——”

“他必须这样。”凯姆说,声音安静而坚定。“否则他在这里将没有威信。在俱乐部工作的人认为领导权不仅需要言语,同样也应有行动。圣文森特不能要求他们做他自己都不愿做的事,他也知道这一点,要不他不会马上动手的。”

一个对手对一阵骤疾的拳风引开塞巴斯蒂安的注意力,另一个就试图从后偷袭。伊薇掩住双眼。“只有他愿意用拳头作毫无意义的暴力展示,他们才肯对他尽忠吗?”

“基本上,是的。他们想要看看他的能耐。”凯姆拉拉她的手腕,但没成功。“看,”他催促道,音调里突然出现一阵颤抖的笑意。“他会没事的。”

她没法看。她转向凯姆这边,拳拳到肉的声音和每下男人负痛的哼声都让她畏缩的痉挛。“我真没……没法忍受。”她呻吟道。“凯姆,求你——”

“没人逼他解雇伊根,也没人强迫他亲自管理俱乐部。”他无情地指出。“这是工作的一部分,甜心。”

她懂。她很清楚父亲的大半生不是去拆架就是加入到打斗中。但塞巴斯蒂安生来不是做这个的——他没有必不可少的残忍或是对暴力的渴望,这就是他和埃佛.詹纳的区别。

然而又一个男人被击倒了,塞巴斯蒂安提防的绕着最后的对手打转,显然不管他的天性是否如此,他都愿意做任何能证明他勇气的事。那醉汉冲向他,塞巴斯蒂安两两左一右一记快速的组合拳撂倒了他的对手,后者呻吟着慢慢伏低身子,最后颓然倒地。周围的员工以赞许的叫喊和一阵掌声认可了他的胜利。严肃的点头领受欢呼,塞巴斯蒂安看见伊薇站在凯姆护卫的手臂围成的半圆中,脸色便沉了下来。

热心的观众帮忙把失败者抬到了外面去,扫帚和木桶被拿来清理掉地上的狼籍,一些人朝塞巴斯蒂安投来的目光要比以前友好得多了。用衬衫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塞巴斯蒂安弯腰扶起一把翻倒的椅子,将之放到角落合适的位置。

房间空了下来,凯姆放开伊薇走向塞巴斯蒂安。“你打得就像个绅士,爵爷。”他评论说。

塞巴斯蒂安讥刺的看他一眼。“听上去怎么不像是恭维?”

双手插进口袋,凯姆谨慎的观察着。“你对付一对醉汉做得够好——”

“最开始是三个。”塞巴斯蒂安低吼。

“那就三个醉汉。但下次你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下次?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使这成为惯例——”

“詹纳是这样的。”凯姆柔声反驳。“伊根也是这样的。差不多每天晚上,客人们在受到了赌局、烈酒以及女人好几个小时的刺激之后,在巷子、马厩的院子或是棋牌室都会有事发生,我们全都轮流前去处理,你必须得学习一些手段来迅速平息争斗,除非你愿意周期性的挫折自己的锐气;况且这能将你和主顾们的损害降低,还不必动用警察。”

“如果你指的那种战术是用在贫民窟的打架,后巷乌合之众的口角争端——”

“这不是你在拳头俱乐部做半个小时的轻量练习就成的。”凯姆尖刻的说。

塞巴斯蒂安张嘴欲辨,但他看见伊薇走过来,她藏不住的忧虑令他脸色一变,不知为何,她的关心渐渐抚平软化了他的敌意。轮流看着两人,凯姆饶有兴趣的观望着他们微妙的互动。

“你受伤了吗?”伊薇问,凑近了仔细检查他。让她放心的是,塞巴斯蒂安看起来邋遢又恼火,但并未受到明显的伤害。

他摇摇头,静止不动让她伸手拨回几绺挡住他眼睛的潮湿的琥珀色头发。“我很好,”他低声说。“比起韦斯克里夫给我的痛殴,这不算什么。”

凯姆坚定的插进来。“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痛殴,爵爷,如果你不受点如何打架的指导的话。”不等塞巴斯蒂安同意,他直到门口叫道:“道森!到这里来一下。不,不是工作,我们需要你来对圣文森特挥几下拳头。”他回头瞧瞧塞巴斯蒂安,一脸无害的样子。“好了,找到他了,他很快就过来。”

咬牙忍住笑意,伊薇退回角落,明白凯姆意欲帮助他的丈夫。要是塞巴斯蒂安坚持以绅士的规则拳击,他将不是今后可能遇到的残酷攻击的对手。

道森,一个魁梧的年轻雇员,走进了房间。

“道森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厉害的打手。”凯姆说。“他会给你演示一些迅速撂倒对手的基本计策。道森,给圣文森特一记十字腰摔。动作轻点,既然——不要弄伤他的背。”

看起来非常高兴能在塞巴斯蒂安身上实践这个伎俩,道森几个大步攻向他,一只壮实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抓住他松开的手臂,压得他的肩膀下斜,让他猛的痛呼一声仰面倒地。道森正准备跳上他的腹部,凯姆急忙上前阻拦,双手牢牢抓住热心的年轻人的肩头。“好了,道森,非常好。现在这样就够了,往后退吧,请你。”

伊薇紧握着拳头捣住嘴巴,看着他们的进展。

凯姆垂下一只手想帮塞巴斯蒂安起身,但塞巴斯蒂安不屑于协助,他翻身站进来,瞪着凯姆的满面怒容是如此冷峻,那会让大多数人都不敢再冒进。但凯姆仍一副教导的口气说下去。“这一招很简单,真的。当你们侧面相靠,你就用胳膊锁住他的脖子,钳住他的手臂,然后像这样移动你的身体,那他很容易就被放倒了。只要你将他击倒在地的力道够重,他就再不能动弹去助阵了。来,和我试试。”

他学得很快,将凯姆掀翻在地,动作间古怪的混合着效率与不情愿。“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打架。”他低声说。

凯姆不理他。“现在,如果你被人从后面抓住,通常你可以用头往后撞来挣脱束缚。先把头伏低,下巴对准胸口,咬紧牙关,闭紧嘴,然后猛的仰头,又狠又快,撞上他的脸。不必特别瞄准,只要够劲就行……你以前这样做过吗?没有?好,要点是留心你的对手,对准脸部柔软的地方——绝不要撞他的额头或颅骨,用上你身体的重量,尽量向你眉毛上方一寸的面积攻击。”

塞巴斯蒂安老大不情愿的忍耐着他邪门的教学课程,这时两个年轻人开始演示掐喉咙、跺脚以及其它攻击人体脆弱部位的技巧。等叫他照做时他也参加其中,展现出的身体资质似乎颇令凯姆开心。不过,当男孩们开始传授踢鼠蹊的各种招式时,塞巴斯蒂安终于忍无可忍了。

“够了,”他低吼道。“不要再来了,罗翰。”

“但还有些东西——”

“我该死的不在乎!”

凯姆和伊薇交换了一下目光,后者耸耸肩,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两个都不明白他被激怒的原因。过了一会儿,凯姆对道森赞扬了几句,让他离开了房间。

转向正勉强压制暴力冲动,拉扯着外套的塞巴斯蒂安,凯姆平静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爵爷?”

塞巴斯蒂安发出个轻蔑的声音。“我从未假装自己是美德的典范,并且我过去也做过令魔鬼都畏缩的事情。但仍有些事甚至是我也不能降格去做的,像我这样地位的人,不会在打斗中去跺脚、踢鼠蹊或是撞头,也不会忙于戳喉咙、使绊子,或——上帝助我,或是扯头发。”

尽管伊薇以为凯姆的眼神绝不可能变得冰冷,但它们突然就如一大块霜降的琥珀一样冷酷坚硬。

“那您到底是处于什么地位呢,若你不介意我问的话?”吉普赛人询问的语调隐隐刺人。“你是贵族吗?你的生活可不像。你住在一家赌场里,住的房间是一对妓女最近才腾出来的;你是个悠闲的人吗?你刚刚才干涉了一对灌醉的白痴之间的斗殴。现在才来讲究,有点晚了,不是吗?”

“你指责我在竖立标准?”塞巴斯蒂安冰冷的反问。

“绝对不是,我是责怪你竖立了两套标准。吉普赛人有句俗话:‘一个屁股骑不下两匹马。’要是你想在这里生存,你就得做出改变。你不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富贵闲人的姿态。见鬼……你正试图承担一项甚至是我也无法应付的工作。你必须和赌徒、酒鬼、窃贼、骗子、罪犯、律师和警察打交道,此外还有超过三十个雇员,他们会都相信你在本月内就会打点行装离开。现在詹纳死了,你又使他的地方成为了全伦敦最注目的标志之一,每个人都想支持你、或是企图利用你,或是证明他们优于你,而没人会告诉你完整的事实,任何事都是如此。你必须磨利你的直觉,你必须让人们害怕与你作对,否则,你成功的机率会低得……”凯姆声音渐消,他显然还想多说几句,但塞巴斯蒂安的脸色似乎在表示再什么也没用了。修长的手草草耙过他黑玉似的凌乱发丝,凯姆大步离开了房间。

过了长长一段时间,伊薇才敢靠近丈夫。他定定的凝视着空白的墙壁,陷入沉思。她注意到就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疲倦紧绷时看起来老太十足,而塞巴斯蒂安却显得更加年轻了。抬头端详着他的脸,她轻声说道:“为什么你要做这些?这不单是钱的问题,你希望在这里找到什么?”

奇怪的是,这此问题在他眼里点燃了一束嘲弄的笑意。“等我想出来……我会让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