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文森拖着不稳的双腿下床,走到盥洗台前。他觉得既茫然又不确定,好像他才是那个失去了童贞的人,而非伊万杰琳。他早就认为在这档事上不会再有新鲜感,但他错了。对一个技艺兼备的床第老手来说,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受到激情的支配,实在是件震撼的事。他原本打算在最后关头退出来的,结果却被欲望冲昏了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真该死,这在以前可从没发生过。
他抓过一条干净的亚麻毛巾,将之浸到清水里。现在他的呼吸回复了正常,但心中并不平静。在刚刚的云雨之后,他应该会餍足好几个小时才对——结果却还不够。经历过的这一场有生中最长,最激烈,最狂野的高潮尚未褪去,他就已经又想抱住她,敞开她,再度将自己埋在她的体内……这真疯狂。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她是他一直很喜欢的那型,娇柔艳丽,秾纤合度,有一双可以缠夹住他的圆润大腿;她的肌肤光滑得一如熨平的丝绒,几颗金色的雀斑就像火箭和凯瑟琳转轮烟火散落的欢乐火花;她的头发……红色的鬈发从头顶垂泻而下……是的,同样不可抗拒。可是集伊万杰琳·詹纳所有的肉体魅力也不能说明她对他特别的影响力。
不可思议于再次感到欲望的刺痛,塞巴斯蒂安用冷水粗略擦洗过自己,然后另取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向伊万杰琳。她半蜷地侧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失贞少女的眼泪或委屈,这让他松了口气。她的样子与其说烦乱,到不如说若有所思……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似乎想要解开一个谜题。喃喃地咕哝着,他哄她躺平,洗掉她腿间的血迹和体液。
对伊万杰琳而言,赤裸的静躺在他眼前并不轻松……塞巴斯蒂安看见她迅速笼罩上一层玫瑰红色。他几乎不认识会因没穿衣服就脸红的女人,他挑选的那些总是很有经验,很少知道天真无暇的滋味。这样做当然不是出于道德的考虑,而是因为处女在床上通常都很无趣。
把毛巾放到一边,塞巴斯蒂安俯身撑在伊万杰琳的肩膀两边,手掌深陷进床垫。他们好奇的研究着彼此。伊万杰琳很安于沉默,他发现——她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试图找话说。不错的特质。他靠近她,仍注视着她的双眼……但当他低下头时,一阵低低的隆隆声打破了寂静。她空虚的胃在抗议。红晕转深——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伊万杰琳把手紧压住腹部,仿佛可以平息那任性的声音。
浅笑跃上他的脸,他很快弯腰亲了她的腹部一下。“我会叫人送早餐过来,蜜糖。”
“伊薇。”她小声说,把被单拉上来盖住胸部。“我的父亲和朋友们都那样叫我。”
“我们终于准备好以教名称呼了?”嘴角藏着揶揄的笑容,他柔声说道。“塞巴斯蒂安。”
伊薇慢慢的伸出手,好像他是只一受惊就会跑掉的野兽,小心翼翼的穿过他前额的发丝,将那缕垂落的头发撩到一边,她低声说道:“我们已经真的结婚了。”
“是的。上帝保佑你。”他偏偏头,很享受她手指在发丝间的爱抚。“我们今天就启程回伦敦吗?”
伊薇点头。“我想去看我父亲。”
“等你要跟他解释我是他女婿的时候,你最好谨慎用词,”他说。“否则这消息会要了他的命。”
她抽回手。“我想快点。如果天气转好,说不定我们能走得更快些。我想直接就去他的俱乐部——”
“我们会很快抵达的。”塞巴斯蒂安平稳的说。“但不必像来苏格兰时那么疲于奔命,我们至少要在驿车客栈里住一晚。”她张口想要争辩,但他接着毫不容情的说:“累得半死的冲到俱乐部,对令尊和你都没好处。”
马上就来了——夫权的演习,妻子服从的义务。伊薇当然想反驳,但她只是瞪着他,眉心聚拢不悦的凹痕。他放软了音调轻声道:“你处在困难的时期,伊薇。选我作你的丈夫都够是个考验了,但是要照顾一个晚期的肺病患者……你需要全副的精力。你还没到达就将之耗尽是没有意义的。”
伊薇凝视着他,强烈的全新目光让他不自在起来。在她的眼中,仿佛有人用无数块蓝色镜片聚集了最耀眼的阳光。“你在关心我的安好吗?”她问。
他武装起自己,声音嘲讽,眼神冷酷。“当然,小猫。让你健康的活到我得到你的嫁妆,这是我最关心的事。”
伊薇很快就发现圣文森特——塞巴斯蒂安——裸露身体就跟盛装时一样舒适自在。看见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在房间里走动,她试图对此表现得无动于衷;但其实只要有可能,她就偷瞄一眼,直到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套衣服穿起来。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贲起平滑的体形必定是经过了绅士的科目训练,比如骑马,拳击和击剑之类的。他的肩背宽广,肌肉在绷紧的皮肤下伸展,前面更有看头,常被视作大理石或青铜雕像的胸膛并非光洁无物,而是覆盖着茸茸的毛发。他的胸毛——还有别处的毛发——曾让她吃惊不小。许多异性的未解之谜现在都——毫不夸张的说————展现在她面前了。
没法跟他一样暴露的穿过房间,伊薇把一条床单围在身上走去她的小提箱。她找出一条厚厚的褐色细绒呢的干净长裙,一套全新的内衣和她最好的一双干净鞋子。她的另一双鞋现在又脏又湿,想到要穿它就令她发抖。穿衣的时候,感到塞巴斯蒂安在看她,她慌忙将内衣猛拉下来,遮住已经变成粉红色的胴体。
“你真美,伊薇。”他柔声说。
不过抚养她的亲戚却总是哀叹她浓艳的发色和不断增长的雀斑,伊薇疑惑地冲他微笑。“弗洛伦斯姨妈老是给我漂白药水让我洗掉雀斑。不过没什么用。”
塞巴斯蒂安慵懒地笑着走近她,扶住她的肩膀,打量的目光滑过她衣衫不整的娇躯。“一个雀斑也别去掉,甜心。我在几个最迷人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让我特别喜欢……要我告诉你它们在哪吗?”
有些抗拒又有些狼狈,伊薇摇摇头,扭了一下想挣脱他,但他却搂住她不放。把她拉得更近些,他金色的头颅低下,亲吻着她的颈侧。“扫兴的小东西。”他微笑的低语。“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他伸手绕过内衣的下摆,慢慢的往上卷起。当他的手指温柔的爱抚过她赤裸的腿间时,她的呼吸都卡住了。“我早些时候发现的,”他抵着她敏感的喉咙说。“有几颗在你右边大腿内侧,靠近——”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塞巴斯蒂安抬起头抱怨的嘀咕。“早餐,”他说。“我不会介意让你选的,要我的调情还是一顿热乎乎的早餐,不过你的答案可能不能讨好我。把长裙穿上,我去开门。”
等伊薇匆匆套好衣服之后,塞巴斯蒂安打开门让一对端着加盖餐盘的寝室女仆进来,两个女孩一看见这个有着天使脸孔和成熟小麦色头发的英俊客人,就不由自主的抽气和傻笑起来。而他不算整齐的衣着更是无助于她们的镇静,长裤之下打着赤脚,白衬衫在颈部敞开着,丝质领巾松松的挂在脖子上;在着迷的女仆要把早餐用具摆到桌子上以前,有两次都差点掀翻了盘子。等注意到凌乱的床铺,猜到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时,她们兴奋的尖叫就藏也藏不住了。伊薇恼火的把女仆们嘘赶出房间,在她们身后重重的关上房门。
她瞥了一眼塞巴斯蒂安,想看看他对女仆的迷恋表示的反应,但他似乎不以为意。当然了,她们的举止寻常得可以忽视了,有他这样相貌和地位的男人总是受到女人追捧的。伊薇毫不怀疑对一个爱他的妻子来说,这会是场灾难。而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承受嫉妒的噬咬和背叛的恐惧。
把伊薇按到座位上,塞巴斯蒂安先替她服务。麦片粥的作料是盐和黄油,因为苏格兰人认为加糖简直是亵渎;还有薄饼卷,切成薄片的水煮培根,烟鳕鱼,还有一大碗烟熏牡蛎和一大摞涂了果酱的吐司。伊薇就着浓茶一顿狼吞虎咽。这样简单的膳食几乎没法和韦斯特克里夫伯爵在石字园的精美的英式早餐相提并论,但它们热乎乎的,而且分量又足,况且伊薇已经饿到不能挑剔任何事了。
她还在食物里流连时,塞巴斯蒂安已经刮过脸并着装完毕。把装了刮胡工具的皮卷丢进箱子里,他盖好盖子漫不经心的对伊薇说道:“收拾你的行李,小猫。我到楼下去看看马车准备得怎么样了。”
“麦克菲先生那里的结婚证明书——”
“我会去拿的。我走了之后把门锁好。”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回来接伊薇,同时叫来一个强壮的小伙子把箱子和小提箱都搬到等着的马车上。塞巴斯蒂安看见伊薇用他的一根领巾把头发绑了个马尾,浅笑浮上了嘴角。伊薇在来苏格兰的路上把大部分的发针都弄丢了,而她也没想到多拿一套备用的。“你的头发那样披着,看起来太年轻了,不像是结了婚的。”他轻声说。“这样多了些放荡的滋味,我喜欢。”
现在已开始习惯他下流的口吻,伊薇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容忍的看他一眼,随他走出房间。他们来到楼下和店主芬德利先生辞别,当伊薇陪伴塞巴斯蒂安走到门口时,芬德利快活的大声说道:“偶猪泥一路顺风,圣文森特夫人!”
讶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位子爵夫人了,伊薇结结巴巴地道谢。
塞巴斯蒂安带她走到等候的马车前,马儿们跺着脚,交换着步子,张大的鼻孔喷出白气。“是啊,”他挖苦的谈论说。“虽然这满败坏声誉,但现在头衔也有你的一份了。”他帮她跨上阶梯进到车厢里。“此外,”他旋身坐在她身边继续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升到更高的爵衔,我是公爵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过我劝你不要屏息等待。我们家族的男人都令人遗憾的长寿,也就是说,在我们都老得没法享受之前,可能也一直继承不了。”
“如果你——”伊薇开口,然后惊讶的发现地板上有个大家伙。那是某种很大的陶制容器,顶上的开口用塞子塞住,形状是圆形的,但底部扁平以便稳当的放置。她迷惑的望了塞巴斯蒂安一眼,一只脚试探的踩到那个物体上,感到一股强烈的热气直达她的裙底。“暖脚器。”她大叫道,陶缸里的热水所能散发的热量要比她用过的热炉砖持久多了。“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我在麦克菲的家里看到这个,就把它买下来了。”塞巴斯蒂安回答说,似乎被她高涨的兴奋逗得很乐。“又能敲我一笔竹杠,他自然欣喜若狂。”
伊薇冲动的半抬起身,在他颊边啄吻了一下,唇下的肌肤又滑又凉。“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他搂住她的腰,防止她退却,然后稍加使力把她抱到大腿上,他们的脸离得那么近,鼻子差点就碰到了。他呢喃地开口,呼吸爱抚过她的嘴唇。“我肯定我应得的谢意要更多才行。”
“只是个暖脚器。”她微微抗议。
他笑起来。“我应当说明,亲爱的,这玩意儿最后还是会凉的……于是,再一次,我又会成为你唯一的取暖来源。我可不会随便分享我的体热。”
“谣言说得可真没错。”在交谈中伊薇发现自己很开心,这有些陌生,她从不曾像这样和一个男人开玩笑,也从未经历过吊他胃口的乐趣。她自他发亮的眼中看出,他也同样觉得好玩。看起来他像是很想要猛扑向她。
“我等得起。”他说。“这个该死的罐子不可能一直热下去。”
他让她爬下他的大腿,看她把裙摆罩在暖脚器上。马车开始前进,伊薇喜滋滋的靠坐好,美妙上升的热气在她灯笼裤里的腿间盘旋,沉进长袜中,她的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爵爷……我是说……塞巴斯蒂安……”
他望着车窗,眼眸明亮而沉思。“什么事,甜心?”
“如果令尊是位公爵,那为什么你只是子爵?你不应该是侯爵,或至少是伯爵吗?”
“不一定。当有继承人诞生,就给他加上一堆较次要的头衔,这是相对比较现代的做法;但通常公爵的爵位越古老,长子是侯爵的可能性就越小。我父亲当然就装作不得不如此。别想指望和他谈论这个问题,尤其是他酩酊大醉的时候,否则你就会听到让你头皮发麻的慷慨陈词:‘侯爵’这个字眼有多异类,有多娘娘腔,而爵位本身则什么也不是,只是卡在公爵爵位下进退不得而已云云。”(Marquess,也做Marquis。就词源而言,它是由德文Markgraf[堡侯;边疆殖民地总督;伯爵]演变而来。侯爵原意与“方伯”词义相近,系指统辖一处的封疆大吏。在英格兰,拉丁语“侯爵”一词最初指威尔士边疆的领主。那时只说明他们领地的位置靠近边界,并不说明其地位高于伯爵。1385年涵义变化,第9代牛津伯爵罗伯特·德·维尔被封为都柏林侯爵。1397年,萨默塞特伯爵约翰被封为多西特侯爵和萨默塞特侯爵。侯爵的地位和尊荣程度不甚明确,大约在公爵和伯爵之间,一段时期内不被看重。亨利六世在位期间,约翰·德·比奥福特被国王免去侯爵爵位,下院为此向国王请愿,要求恢复比奥福特的爵位。但他本人却反对乞求国王,并说:“侯爵乃是一个新的荣誉称号,完全不为先人所知。所以,应对此冷漠视之,并不认为接受它是明智之举。”到了15世纪,这级爵号稳定地保持了它在贵族爵位中的第二级地位以后,才被贵族们所看重。与其他4个等级的贵族相比,侯爵的数目一向最少。)
“你父亲是个傲慢的人吗?”
他的嘴弯起一丝苦笑。“我曾经以为那是傲慢。但后来我意识到那更是一种对自己以外的世界的无视。就我所知,他从没自己穿过袜子,从没自己给牙刷沾过牙粉。我怀疑没有特权他能活下来,事实上,我相信要是没仆人给他端到嘴边,他都能在堆满食物的房间里饿死。他会毫不犹豫的用贵重的花瓶来做射击训练的靶子,把狐皮大衣扔进壁炉里来熄灭炉火;他甚至会让庄园周围的森林永远点上火把和灯,只为了万一他会在夜里想去里面走走。”
“难怪你这么穷了。”伊薇说,惊骇于这样的浪费。“我希望你不是同样的挥霍者。”
他摇摇头。“我还没有被指控无端超支过。我很少赌博,也没有情妇。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堆债权人夹住我脚后跟不放。”
“你有考虑过要从事一份职业吗?”
他淡淡的瞥她一眼。“为了什么?”
“赚钱啊。”
“天啊,不,孩子。工作将会让我从私生活中分心,况且我很少在中午以前起床。”
“我父亲不会喜欢你。”
“如果我的人生抱负就是为了博取某人的欢心,那我将痛不欲生。好在我不是。”
接下来的旅途在友善的心境中度过,伊薇对她丈夫的认知矛盾而混杂。尽管他魅力无边,但她在他身上找不出多少值得敬重的地方;他明显有副敏锐的脑子,却没用在好的方向;另外,他曾经绑架莉莲,背叛他最好的朋友,这让他显然不可信任,可是……他偶尔的体贴入微也能让她感激不已。
每次在驿站上的停留,塞巴斯蒂安都照拂到伊薇的需要,虽然曾经威胁要让暖脚器凉掉,但却总是往里换进滚烫的热水。当她累了时候,他就让她靠在他胸膛上小睡一下;马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弹起时,都把她抱牢。窝在他的臂弯,她觉得他给了她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幻想。庇护所。他的手在她的发间来回温柔爱抚,她听见他那堕落天使般的声音在呢喃。“睡吧,吾爱。我会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