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自昨夜为了让空气流通而打开的窗户流泻进来。她打个呵欠伸展身体,因为大腿肌肉酸痛,以及不常有的疼痛而不舒服地缩一下——
突然想起昨夜,若笛转身。看到尼克趴着躺在她身边,一阵喜悦穿身而过,他颀长强壮的背部因阳光照射而发亮。他的头半埋在枕头里,沉睡的嘴微张。隔夜所长出的浓密胡子布满了下巴,稍微破坏了他英俊的脸。若笛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或任何事产生过如此浓厚的兴趣……极度渴望了解他思想、身体与灵魂的每个细节……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单纯的喜悦。
用一只手肘撑起自己,若笛发现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从容地欣赏他。他的身体线条流畅强壮,背膀宽阔而腰臀精瘦,肌肉结实但很平滑。她欣赏他半盖着床单的结实臀部曲线。
但是,她还想看到更多的地方。小心地看一眼他平静的脸,她伸手轻拉着白色床单的边缘,慢慢地向下拉、越拉越低……
尼克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她的手腕,使得她倒抽一口气。他睡眼蒙眬地看着她并带着一抹微笑。开口说话时,声音充满睡意。“趁一个男人睡觉的时候偷窥他是不公平的。”
“我没有偷窥,”若笛调皮地说。“女人是不会偷窥的。”她大胆地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一大早的样子。”
尼克放开她,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手指梳着凌乱的头发翻过身,露出毛发浓密的胸膛。
若笛无法抗拒地倚偎过去,直到胸脯压住温暖丰润的胸毛。“你曾经和朋友一起度过一整个夜晚吗?”她问道,双腿缠住他的。
“你是指跟佳美吗?天啊,没有。”
“那么我是第一个和你同床共枕的女人。”她说,感到非常开心。
他轻柔地触摸她,指尖描绘着她丝般肩膀的曲线。“是的。”
当他翻身压住她并将头置于她胸前时,若笛并没有抗议。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胸脯很柔软且敏感。感觉到他灼热温柔的舌头舔着她玫瑰色的乳尖时,她倒吸一口气。渐渐在他身下放松,她在阳光与白色床单的包围下尽情享受着,手臂抱住他的头……
“尼克,不行,”她突然说,看着壁炉架上的时钟。“天啊,我们要迟到了!”
“迟到?”他含糊地问,抵抗着不让她推开他。
“苏菲和若石爵士说好十点抵达这里。根本没多少时间可以沐浴和更衣了——喔,放开我,我的动作要加快了!”
阴霾地皱着眉,尼克让她从他身下扭开。“我想要待在床上。”
“不行。我们要和苏菲还有若石爵士一起参观房子,而且你必须和善的对待人家,并且赞美你姐姐所做的一切,也要感谢他们两人对你这么慷慨。然后我们要招待他们提早用晚餐,餐后他们就要回银丘园去了。”
尼克靠在床上看着她下床。“那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我的手无法离开你那么久。”
“那你只好自己想办法——”若笛突然住嘴,当她站起来的时候,猛吸一口气。
“怎么了?”他机警地问道。
若笛全身绯红。“我觉得酸痛,是……是一些我通常不会觉得酸痛的地方。”
尼克马上就了解,并且尴尬地笑一下,很没说服力地假装因忏悔而垂下头。“对不起,这是印度式做爱的副作用。”
“那是什么?”若笛蹒跚地走到壁炉旁放着晨褛的椅子边,快速地用它包住自己。
“一种古老的印度艺术形式,”他说明。“用以延长性爱的一种仪式。”
想起昨夜他对她做的事情,若笛的脸仍然绯红。“嗯,的确延长了。”
“并没有。擅长这种艺术的专家一次可以维持九或十个小时。”
她惊骇地看他一眼。“如果你想要,做得到吗?”
自床上站起身,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裸露,尼克走到她身旁。将她抱进怀里,并用鼻子爱抚着她柔软的金发,玩弄着散落在她背上的发丝。“如果对象是你,我愿意试试看。”他贴在她太阳穴旁微笑。
“不用了,谢谢。光这样我已经不太能走路了。”她探索着他撩人的胸毛,找到他的乳尖。“我恐怕不会鼓励你再采用印度式方法。”
“没关系,”他温和地回答。“还有其他的方法。”他以诱惑低沉的声音说:“我还没开始教你那些我知道的东西。”
“我就怕这样。”她说,而他笑了。
他的大手扶住她头的后面,让她的头倾斜直到与他面对面。若笛因他的眼神感到惊讶,深不可测的湛蓝双眼中燃烧着火苗。他的嘴缓慢地低下,好像认为她随时会把脸转开。她发现他担心她会因为早晨的光线而变得不愿意接受他的吻,为了这个缘故她保持不动,闭上眼睛感觉他柔软、光滑、温暖的嘴覆盖住她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尼克几乎完全不认识自己。他对若笛的坦白,还有她令人惊讶的反应改变了一切。听到他说的那些事情,她应该觉得很厌恶,但是她反而毫不犹豫地拥抱他、接受他。他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做,小心地注意她是否有任何后悔的迹象,认为她总会恢复判断力。但是,他所预期的排斥并没有发生。若笛不论是生理上或是心理上都对他敞开心胸。他因为自己如此需要她而感到恐惧。天啊,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依赖另一个人……
但是,他似乎无法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面对这样的必然,尼克没有选择,只好屈服。日复一日,让它更向内心深处扩散——这种危险的、令人晕眩的暖意,他只能视之为幸福。再也不会感到痛苦、压迫,再也不会渴望着得不到的东西。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这么平静。甚至也不太会作噩梦,可以睡得比以前更沉。如果还是作了一些噩梦,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若笛娇小的身体蜷伏在他身边,丝般的发丝散落在他的手臂上。他从来不曾这么懒散……闲适地躺在床上,与妻子做爱,和她一起驾车外出、散步,甚至一起去该死的野餐,并且觉得很享受,虽然心里同时觉得自己应该在伦敦和莫凯南还有其他警探一起做些“有用”的事情。
他开始感觉困扰……想去贫民窟徘徊的熟悉渴望,还有追捕之间所带来的、已成瘾的刺激感。他不知道如何做一名子爵,在这里,他孩提时代的家,他总觉得无法融入。爵衔恢复后并没有奇迹发生。不管是不是贵族,他都是街道的产物。
“我一直在想,你需要的是什么。”某个早晨他们一起在玫瑰步道上散步时,若笛告诉他。在玫瑰步道上可以眺望植着荷花的方形长水池,水池后方有一片宽阔起伏的草坪,连接着人工湖,并以一整片种满雪松和榆树的树林作为边界。尼克带她走一条小时候常用的捷径,跳过一面矮石墙而不用绕湖就可以直接走进树林里。
听到若笛的话而微笑,尼克举起手臂协助她从墙上下来。虽然可以轻松地跳下墙,她还是接受他的协助,搭着他的肩膀让他抱住她的腰。
“我需要的是什么?”他问道,让她从他身上向下滑,直到脚碰着地面。
“一个目标。”
“一个什么?”
“值得你去追求的事情,和产业管理没有关系的事情。”
尼克的眼神公然地在她娇小苗条的身躯上游移,她今天穿着一件带点棕色的桃色衣服。“那我已经有了。”他说,然后嘴覆盖住她的。他感觉到她先笑了,才适应他的嘴带来的温暖力道,轻启双唇接受他舌头温柔的探索。
“我指的是在你闲暇的时候可以让你忙碌的事情。”当他结束这个吻时,她喘息地说。
他的手滑上她没有穿紧身褡的腰。“我也是。”
笑着从他身边跑开,平底鞋踩着满地的落叶走进树林里。疏落的阳光穿过头顶上由布满叶子的树枝所交织而成的古老天篷,使她夹起的头发像银饰一般闪闪发亮。“若石爵士对司法改革有兴趣,”她指出。“也对女人与小孩的权利很关心。如果可以找到一些对社会大众有益的事情,你可以善加利用你在上议院的席位——”
“等一下,”他谨慎地说,跟着她走进树林里。“如果你要开始拿我和那个圣人般的姐夫比较——”
“我只是拿他当例子,并不是要和他比较。”她停在一棵榆树旁摸着深色的树皮。“重点是,过去这几年你一直在服务大众、帮助大家,现在要你这么突然地停止——”
“我没有在帮助任何人,”尼克插话,感到被冒犯。“我只是和重刑犯还有妓女打交道,并且从泰伯恩刑场到东瓦平间追捕着逃犯。”
若笛嘲弄地看了他一眼,深棕色眼中带着难以理解的温柔。“因为做了这些,你使伦敦变得更安全,而且让那些人受到应得的惩罚。天啊,你怎会因为别人暗示你可能真的偶尔会做点好事,而感到这么不舒服呢?”
“我不想被描绘成根本不是我的人。”尼克简洁地说。
“我很清楚你是怎样的人,”她说。“而且我绝对会是最后一个叫你圣人的人。”
“很好。”
“另一方面……不管你选择承认与否,做为警探,你的确在帮助其他人。因此,你现在需要找其他有意义的事情来做。”若笛随意地走着,踩到一根掉落的树枝。
“你想要我变成一个改革家吗?”他厌恶地问道,并且跟着她。
笔意忽略他突然恶化的心情,若笛继续穿过树林走到一个闪闪发亮的小湖边。“一定有某些议题是你很关心、想要为它努力的。改善泰晤士河可怕的状况……或者救济院的状况,老人、小孩、精神病患者全都住在一起,又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们……”
“接下来你会叫我在国会里发表演说,并举办慈善舞会。”一想到这他就皱起眉头。
若笛继续提出那些需要处理的问题。“公家教育不够多、流血运动太残酷、孤儿的困境或出狱的犯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尼克插话,站在她旁边。
“监狱改革怎么样?这件事情由你来说会很有说服力。”
尼克全身僵硬,无法相信若笛竟敢这样跟他说。他一直把他的过去埋藏在内心深处。她这么轻松地跟他提起这件事,让他感觉像在攻击他、背叛他。但是,当他看着她抬起的脸并拼命要回答的时候,他看到她表情里绝对的温柔。她柔软的目光像在恳求:“放开心怀和我相处吧,让我分担你心里的一些重担。”
他将眼光移开,自我防卫的愤怒转变为惊慌。可恶,他想要相信她,把尚未被这世界污染、撕裂、破坏的最后一丝灵魂献给她。但是,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变得如此脆弱?
“我会考虑。”他听到自己生气地说。
若笛微笑,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胸膛。“我担心如果你没有找到一个值得全力以赴的目标,会因为无所事事而发疯。你这种人不会把时间花在懒散的娱乐之上。而且,现在你已经不在鲍尔街工作……”她停顿一下,似乎因为看到他眼里的光芒而感到忧虑。“你很想念鲍尔街,对不对?”
“没有。”他冷漠地说。
“说实话。”她皱着眉坚持地说。
握住她的手,尼克把她拉到湖边的小径上。
“我的确很想念鲍尔街,”他承认。“我缉捕小偷强盗已经很久,我喜欢它所带来的挑战,那种智取街上坏蛋的感觉。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每次只要我抓到一个在逃的杀人犯,或肮脏的强暴犯,把他们丢进鲍尔街的拘留室,就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我……”他停顿一下,寻找适当的字眼。“在这个比赛里,我赢了。”
“比赛?”若笛小心地重复着。“这就是你心里所想的吗?”
“每一个警探都这么想。如果你想击败对手,就必须这么想。同时又必须保持超然,否则就会分心。”
“这一定很难做到,要保持完全的超然。”
“从来都不会,”他向她保证。“对我来说,不带任何情感是很容易的。”
“我知道了。”
但是,若笛在似乎了解他的话的同时,语调里还是有点怀疑,好像在怀疑他现在是否还能不带任何情感。感到烦乱与气恼,当他们继续在湖边散步时,尼克沉默下来。而且,他告诉自己很想赶快离开渥斯特郡的田园景色,回伦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