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格进书房找雪茄,全未察觉有人跟进来,直到一个诱惑的嗓音问:“你在找什么,史先生?或者我该称呼你洛格,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洛格手拿雪茄地直起身,嘲讽地看着笛琳的姊姊走进来关上房门。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贝克夫人?”他表情莫测高深地问。
“我想和你私下讨论。”
“我没有时间,”他唐突地说。“还有宾客在等我。”
“他们的需要比你的家人更重要吗?”洁琳问道。
洛格冷冷地瞅着她,心知肚明对方企图玩什么游戏。在他这辈子里,有太多有夫之妇为了不同的理由追求他。
“你要什么?”他简洁地问,不在乎礼节。
她似乎不觉得受到冒犯,反而诱惑地笑了,性感地走向他。“我想知道你是否让我妹妹快乐,这件事我很关心。”
“那你必须问她,夫人。”
“我怕她不会老实说,笛琳向来最爱面子。”
“你有理由怀疑我的妻子得不到满足吗?”
“唯一的事实是你们不相配,史先生。像你这样的男人……和我小妹……我相信她不知道怎样应付你,她一定被你吓坏了。”
“她没给我那样的印象,”洛格嘲讽地回答,隐藏心中渐增的轻蔑。“告诉我,贝克夫人,你想象中是哪种女人才适合我这种男人?”
“要美丽……自信……有经验的……”
洁琳耸耸肩,让蓬蓬袖落到手肘处,蓝色丝质礼服的前襟掉在胸前,几乎露出乳尖。她背靠着桌子,挺起酥胸,垂着睫毛,斜睨着他。
那种姿势轻佻得令洛格想笑。“迷人的邀请,”他的语气却显示是反嘲。“不过,我只对我太太有兴趣。”
洁琳嫉妒得冒火。“那不可能是真话!”她大胆地说。“你不可能喜欢那个胆怯、平凡的小老鼠胜过我!”
“洛格嘲弄地笑了,‘胆怯’和‘平凡’两个字眼不可能用来形容那位热切的闯入他的生命,并改变一切的叛逆女孩。
“我建议你把衣服拉好,贝克夫人,回宴会去吧。”
他坦率的拒绝反而增加她的决心。“我可以使你渴望我。”
洁琳自己投怀送抱,洛格试图避开突然扑过来的女人,手中的盒子掉在地上,雪茄掉了一地。他吁口气,觉得有趣又难以置信。这很像一场闹剧。正在挣扎之间,他几乎没听见书房的门开了。他突然听见妻子的声音,心中有丝恐慌,天杀的,他心想,望向笛琳的方向。
“我一直在找你,洁琳,”笛琳注视着姊姊而非洛格。一时之间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她的表情充满防备。
洛格下巴绷紧,以洁琳的衣衫不整,他俩的近距离……他很清楚这看起来像什么。而他最无法忍受的事,便是被女人操纵在股掌之间。
他谋杀地瞪洁琳一眼,推开她,转身面对妻子,心里有个狡猾的意念建议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挫挫妻子的锐气,但是他立刻排除这个念头,无论笛琳怎么想,必须让她知道自己根本对她姊姊没兴趣,他无意对妻子不忠实。
“笛琳……”他开口,这辈子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生气地冒汗,想到十几种方式解释,但似乎发不出声音。
洁琳得意洋洋地微笑。“你丈夫似乎情不自禁,”她说道。“我不过想和他交谈几句,他就——”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笛琳平静地说,“我会很感谢你未来别再对我丈夫投怀送抱,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骚扰……对我亦然。”
洁琳拉起领口。“随便你怎么说,”她告诉洛格,语气很冰冷。“我相信你会表示自己很无辜的受害——或许她会天真得相信你的话。”她怒冲冲地离开了,砰然甩上房门。
洛格尴尬地盯着妻子,感觉就像小时候恶作剧被人发现一样。“笛琳,我没有邀请她——”
“我知道,”她实际地说。“你不会企图引诱你的大姨子,即使你深受她吸引。”
“我没有。”洛格咕哝,伸手用力抓头发,抓得好乱。
“来……别那样。”笛琳走过去抚平他的乱发,温柔地碰触抚平了他的怒气。“洁琳不会真的那样做,她只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而已。”
“我真想杀了她。”
“我很抱歉你陷入这样的处境。”
他抓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你有理由起疑心,笛琳。”
“我不怀疑你。”她的回答使他挫折地摇摇头。
“如果我们的地位对调,我会相信最糟的那一面。”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的话使他火冒三丈。“那你怎能站在那里说你相信我,心里明知道易地而处,我不会信任你?”
“我为什么不该信任你?”她平静地问。“你的行为向来正大光明,对我慷慨又体贴。”
“正大光明?”洛格瞪着她,仿佛她疯了一样。“我夺走你的纯真,使你未婚怀孕——”
“从我一开始在达利工作,你就努力避开我,即使我一心要对你投怀送抱。你和我做爱是因为我甘心乐意,当我怀孕时,你仍然勉强自己和我结婚。我欺骗了你,你却以公平和诚实回报——”
“够了。”他一脸气恼。“我没有善待你,未来也不想改善,所以我劝你省下这些奉承和温驯的凝视,因为这些伎俩没有用,你懂吗?”他没有察觉自己抓住她,直到感觉到她那柔细的肌肤。
“我了解。”笛琳说道。
她柔软的唇和他的靠得很近,洛格强烈的渴望吻住她唇边的微笑,双手探进她天鹅绒的上衣里面。他对她的需要只有肉体的欢愉,不要她的信任和爱情。
他的手探向她背后,捧住她的臀,用力压向自己。“我要你。”他咕哝,嘴巴埋进她喉间。“和我上楼吧。”
“现在?”她屏息的感觉到他的鼠蹊部贴住自己。
“就是现在。”
“可是我们的客人……”
“让他们照顾他们自己。”
笛琳颤巍巍地笑了。“稍后吧,他们会注意到我们不见了,会说我们——”
“我就要他们说。”所有的理性不翼而飞,洛格不再关心安德的问题、宾客的反应以及社交礼仪。“我要他们知道我们在楼上享受欢愉,你属于我……而他们只能在楼下……”
他饥渴地吻住她的唇,啜饮她的甜美,被她的香气和感觉逼得疯狂。他的手指插进她小心梳理的发型中,开始拔掉其中的发夹,笛琳惊呼一声地退开。
“好吧。”她呼吸不稳地说,双颊晕红发亮。“我很乐意……配合你……但是在我们走到楼梯之前,一定有宾客缠住我们。”
洛格微微一笑,用力吻她一下。“我很同情任何挡路的人。”他说道,拉她走向门口。
接下来的那个月,笛琳的状况变得更明显,使她必须限制外出。当她上街购物、乘车,或在公园散步时,至少都有两个仆人护送,洛格亲自交代仆人,不能让她过度疲倦,不能到危险的地方,要按时进食。
“我受不了被人当成小孩对待!”一天早上笛琳坐在梳桩镜前告诉丈夫。她实在厌恶失去自由。“无论我做什么,总是有人要帮忙……照顾我……喂我吃东西。”
洛格严肃地聆听。“不是待你如小孩,而是我太在乎你的福祉。”
“我觉得自己像在坐牢。”她闷闷不乐。“我想去一些地方,做一些事……”
“例如什么?”
笛琳叹口气,拿起梳子用力梳头发。“自从那场宴会之后,没有人来家里过。我只有茱丽一个朋友,而她总是忙于剧团的事。即使我们天天接到十几封邀请函,却从来不曾应邀过。”
洛格蹙眉地凝视她的睑,知道这种状况多少在他的预料中,自己多年来小心维持的隐居生活即将结束。笛琳年轻又有活力,需要有社交活动,有朋友——可以体验伦敦各种的娱乐。
“我了解,”他接过梳子放在一边,蹲在她面前。“我不想使你变成金笼子里的鸟,甜心,我会再看看如何使你的生活愉快有生气。”他挑逗地微笑。“我假设你对晚上的时光没有抱怨。”
“是的。”她羞红脸,回他一笑,心甘情愿地抬头迎接他的吻。
洛格信守诺言,开始陪伴笛琳参观艺术展、拍卖会、晚宴和音乐会,甚至还应邀到乡间的周末宴会,使她有机会认识其它和她一样怀孕的妇人。笛琳知道洛格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因为他经常是众人的注目焦点,可是他愿意为了她的缘故,牺牲他宝贵的隐私,使她既困惑又受宠若惊。
笛琳知道很多女士羡慕她有洛格这样的丈夫,他迷人、聪明、慷慨,又非常英俊。然而无论他们的关系多亲密、多自在,笛琳都察觉到应该不只如此而已。
现在洛格不曾用以前那种眼神凝视她,亲吻中少了那股热切的爱及渴望。他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显然还是不信任她,不肯有情感上的亲密度。笛琳努力隐藏自己的感情,知道无论洛格多渴望她的爱,却只会当面拒绝。
一如茱丽的预测,笛琳的胃口恢复了,不只补回原有的体重,还胖了好几磅。但是如果她担心自己身材的改变,洛格都迅速令她放了心。
“从今以后你干脆睡在这里,”一天晚上他抱她到自己床上,一番云雨过后说道。“这样比较方便,免得每次要你就要跑过去——或是当你脚抽筋时,又得冲去你的房间。”
笛琳睡意浓浓地微笑。“我不想打扰你,我知道你喜欢独寝。”
“反正你也占不了多少空间,”他的手移向她的肚子。“目前还不至于。”
笛琳翻身侧躺。“我很快就会胖得占据半张床。欧,我真希望自己高一点!免得看起来像鸭子!”
洛格搂住她。“夫人,每天晚上我都努力证明你有多可人,我实在不认为你还有理由怀疑自己的魅力。”
“你对大肚子的女人有癖好吗?”笛琳狐疑地问。
洛格凑在她颈间微笑。“只有特定的一位,”他将妻子拉过去。“我猜你要我再一次证明。”
她故作勉强地翻身。“如果不麻烦的话——”
“我坚持。”他喃喃的再次将她拉过去,覆住她的唇。
洛格是个无法预测的男人,有时候纵情的戏弄她,有时候又惊人的冷淡。大部分的夜晚,演出结束之后,他匆匆回家陪地,只是进门时常常是一脸的从容。他太善于隐藏情感,以致笛琳纳闷他是否爱她,或是把她当成有趣的宠物。
笛琳一星期有三个晚上坐着被画像。欧先生很有才华,个性温和,不像她所以为的那种脾气狂野的艺术家。
“你的妻子真是大美女。”欧先生告诉走进来看进度的洛格。
“欧先生,”笛琳抗议。“你别令我尴尬!”
“她有一股罕见的特质,”欧先生急切地说下去。“性感混合着纯真,是迷人的少女—少妇的混合体。”
笛琳实在不习惯这么慷慨的赞美,一径盯着地板。
“是的,”洛格轻声说道。“那正是我所看见的。”
只要能够,笛琳总会挑一个下午到剧院看排演,或是帮忙提词。洛格似乎不介意她在场,反而承认喜欢她就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这可以省得我猜想你在某处惹上麻烦。”他嘲弄地说。
至于剧团的成员或剧院的员工都以轻松的态度对待笛琳,使她觉得自在且被接纳。
但最好的时光是他们晚餐之后的相处,常常花数小时读书、聊天,直到洛格抱地上床。他们之间那脆弱的联系似乎越来越强,笛琳开始觉得自己逐渐赢得这场战争,重拾洛格的信任……直到她幸福的美梦幻灭的那一天。
星期六早上像往常一样,一顿丰盛的早餐和咖啡,笛琳独自去教堂,然后和洛格在起居室共度几个小时,洛格专注的编排戏剧,注记修正,笛琳则忙于做女红。
她望向丈夫,放下刺绣,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我讨厌女红。”她摩挲他的耳朵。
“那就别做啊!”洛格回答,翻到另一页。
“我别无选择,所有受人尊敬的已婚女子都做女红。”
“谁要你受人尊敬呢?”他心不在焉地问,努力专注于工作。“别凑在我肩上看,甜心,我会分心。”
她径自抱住他的胸膛。“你不应该在星期天工作。”她吻他的下巴,感觉他的脉搏突然加速。
洛格放下手中的文件,扭身将她拉入怀中,笛琳尖声大笑,他的双手亲昵地在她身上游移。“你认为星期天适合做什么呢,夫人……这个吗……或是这个……”
叩门声打断他们的嬉戏,笛琳从洛格腿上挣扎着起身,匆匆拉好衣裳,退到原来的位置。仆人以银盘盛着一封短笺走进来交给洛格,他对力持冷静的笛琳咧嘴一笑,接过短笺,示意仆人离开。
“是谁写来的?”苗琳司到洛格身边问道。
“显然是透过何爵士认识的人。”他蹙眉地读信。“……我很遗憾通知关于你朋友何爵士的事,以你们的友谊,我相信你一定希望立刻得知……”他没念下去,迅速地看完那张短笺。
笛琳看到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有如一尊雕像。“洛格?”她试探地问。
他似乎没听见。她拿走他手中揉成一团的信笺,展开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似乎是何安德爵士昨夜在泰晤士河边,参加一个水上宴会,结果不慎掉下河中,直到早上才有人注意,彻底搜索船上每个角落,都不见他的踪影.他们会派人打捞,但是通常要好几天才会找到尸体。
笛琳轻触丈夫僵硬的肩膀。“他——他很会游泳吗?或许已经游上岸——”
“不,”洛格沙哑地说。“或许他已经醉得无法尝试。”
“洛格,我很遗憾——”
他震了一下。“不要,我想要一个人独处。”
她想留下来安慰他,但是洛格不肯,反而将她挡在悲伤之外。人生最糟的事就是想爱他却被拒绝。即使他对自己有些感情,却一直在抵抗。
笛琳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洛格,我能做什么?”
“只要离开就好。”
笛琳缩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一整天和第二天,洛格都将自己关在房里喝酒,唯一和笛琳说话的一次是要她通知剧团他不去工作,第二天晚上由替代的演员代他上场。
“何时回去呢?”笛琳问道,得到的却是冷硬的沉默,然后他再次关上房门。
他不要她或任何人的陪伴,即使笛琳一味哀求,连连送了好几次食物上楼,他都不肯吃。
笛琳担心地问贝太太,以前洛格是否曾经这样,管家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只有当你离开他的时候,史太太。”
笛琳愧疚而懊恼的红了脸。“那持续多久?”
“他一星期喝得不省人事,再一星期才得以正常的进食。”贝太太困惑地摇摇头。“那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们了解他对你的感情……可是这个……我没想到他如此关心何爵士,我不想说死人坏话,可是那个男人没做过什么好事,愿他安息。”
“一定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洛格觉得对他有责任。”
管家耸耸肩。“无论理由是什么,主人对他的死难以释怀。”
她同情地望向笛琳。“他终究会恢复正常,别担心,史太太,以你的身体状况太操心不好。”
当然,说比做的容易。叫她如何不担心她丈夫决心把自己醉死?第二天晚上,笛琳鼓起勇气走向他房门,转动门把,发现门上锁。
“洛格?”她轻轻叩门,果然没回应,她再用力叩门,里面传来含糊的咆哮声。
“别抓那该死的门,让我安静!”他的语气令人胆战心惊。
“求求你,开门,”笛琳努力保持镇静。“否则我去找贝太太拿钥匙。”
“那我会像对付圣诞节的火鸡一样扭断你的脖子。”他的口气很像迫不及待要那样做。
“我要等在门外,直到你开门,若有必要,就算站一整夜都行。”门内还是没回应,她突然有个灵感说:“万一宝宝发生什么事,就看你的良心了!”
笛琳听见他的脚步声,突然之间,门开了,她被粗暴地拉入门里。
“我已经没有良心了。”洛格砰然甩上房门,将她和自己关在阴暗的室内。
他耸立着,黑暗高大,头发蓬乱,呼吸中充满酒味,身上穿着一件绉得惊人的长裤,赤脚,袒露上身。笛琳忍不住向后缩,他的外貌令她戒备,因为此刻他似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轻蔑地扭着唇,泛着血丝的眼睛闪过狂野和绝望的光芒。
“你想扮演尽责的妻子,”洛格浓浊地说。“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些陈腔滥调,呃,省省吧,我不需要安慰,我只要这个而已。”
他的手伸入她的上衣,用力将她拉向自己,灼热的唇边有着刺人的胡渣,剌痛她喉间柔细的肌肤。
笛琳察觉他预期自己要反抗他粗暴的爱抚,但是她反而勾住他的脖子,放松地倚偎着他。她温柔的顺服似乎打败了洛格。
“该死!”他呻吟。“你不知道要怕我吗?”
“不。”她的睑贴在他的肩头。
他突兀地放开,大口地吸气。
“洛格,”她轻声说。“你的行径仿佛为朋友的去世而自责,我不明白为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
“我需要,因为你似乎执意毁灭自己。你知道有很多人需要你……而我恰巧是其中之一。”
他的怒火似乎熄了,突然显得疲惫而且充满自我憎恨。“安德需要我,我却令他失望。”
“就是因为这样吗?”
“一部分。”
洛格拿着半空的白兰地坐在床沿,床单和地毯上有酒的污渍,显示过去三十六小时的狂饮。他举起瓶子就唇,但是在他喝一大口之前,笛琳就把酒瓶抢过去。他脚步不稳地想抢回去,结果差点摔一跤。
笛琳放下酒瓶,站在他面前。“告诉我,求求你。”
他像个筋疲力尽的孩子,闭上眼睛,垂着头,哽咽地说了几个名字……何爵士……洛斯特伯爵……方太太……然后在一连串的言语之间,浮现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