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古医生再来看诊,却留下一个坏消息,建议笛琳要有心理准备.病人可能无法复原了。
笛琳和贝太太都大吃一惊,很难接受这个可能性。“医生,求你开点药方,告诉我必须怎么做。”
“任何人都帮不了他,雷小姐,在这一刻,只能祷告而已。”
“祷告。”笛琳苦涩地说。
“我明天早上再来,继续让他多喝水和冰敷。”
“就这样吗?”笛琳难以置信.“他们说你是伦敦最好的医生……说你可以治愈他!你不能这样撒手不管。”古医生叹口气。“我无法制造奇足迹,雷小姐,还有很多这样的病人需要我照顾,大部分的人可以幸存,只有少数战胜不了高烧不退。我可以尝试替他放血,但是不见得有帮助。”
“可是……三天前他还十分健康!”笛琳大叫,既困惑又生气,仿佛医生该为洛格的病负责似的。
古医生安慰地说:“他还年轻,有很多值得活下去的理由。有时候,这些会造成差别。”他额首,起身告辞。
“他必须为什么而活?”笛琳双手握拳。“剧院吗?”那不过是个建筑物。他没有家庭、没有爱人、没有人可以让他付出一颗真心。
她想到接待室里那么多的花篮、问候卡及礼物,一位认识许多面孔的男人,受到众人的崇拜和仰慕,却以孤独的死亡为结束?
她不知道自己大声说了出来,直到听见贝太太的回答。
“那是他要的生活,雷小姐!而且他并不孤独,他请你留下来,不是吗?”
“我不想看着他死去。”
笛琳摇摇头,漫步到床边,洛格昏迷不醒,不时扭曲身体,喃喃而语,似乎正试图逃出炼狱。
当天午夜,里兹公爵夫妇紧急派来他们的私人医生,可是答案几乎相同,这个医生也无法提出更乐观的诊断。
笛琳原本浮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一颗心更加沉重沮丧。
“雷小姐,”贝太太说道。“你已经陪了史先生一整天,我来看护一阵子,再由丹尼接班。”
笛琳对筋疲力尽的管家微微一笑。“我不累。”但是她其实累得全身疼痛,眼睛干涩肿胀.手臂也因接触冰敷袋而拉肿。“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你确定吗?”
苗琳颔首以对。“我希望和他独处一下子。”
“好吧,若有需要就拉铃呼唤我或丹尼。”
门关上,室内只留下一盏小油灯和炉中的炭火,火光照亮格格的脸。笛琳用冰敷装压在他额头上,但是他扭开头.动作更加的狂野粗暴。
“嘘。”她一再地重复,不停地抚摸他火烫的皮肤。
昏迷中的洛格全无防备,咕嘤出一连串剧中的台词,和隐形的人交谈。笛琳陪他坐在半黑暗富中,脸孔胀得通红。他用她不曾用过的字眼,说些令她惊讶又亢奋的事,直到她手臂的寒毛竖立。他说了连串的三字经,直到笛琳再也忍受不了。
“求求你,”她呢喃,将凉凉的毛巾覆在他额头。“你必须安静——”
他却扣住她的手腕,令她惊呼一声,她的叫声使他放松手劲,似乎很迷惑,说了个女人的名字……薇娜……他的口气变得很恶毒,说要宰了她。因为她夺走他的一切,他啜泣、诅咒,深刻的煎熬使得笛琳心中好嫉妒。
你不曾爱过别人吗?不久前她曾经问过他。
有过一次,他当时回答,但是没有结果。
显然薇娜是他一度深爱的女子,但却背叛了他。笛琳抚摸洛格的头发,喃喃对他说话,用自己的身体重量压住他,直到他放松下来。
“如果有选择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她低语。“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因将我爱你。”她热情地亲吻他的脸和唇。“我爱你。”她一再重复,迫切的希望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地。
他发出含糊的声音,浑身静止不动,再次昏迷。
笛琳抬起身体,手放在他胸前。他的呼吸很微弱,生命力逐渐流失,使她害怕自己一旦睡着了,他会死在她怀中。深深的绝望充满她心底。
笛琳徐徐跪在地板上,她一直不是很有信心的人,天性的叛逆和对母亲忿恨使她远离信仰。现在她只希望如果它真的有怜悯之心,便会接受她的提议……以后她再也不敢要求其他的。
她全心全意的祈祷,吐出心中的恐惧和绝望,然而有一种突如其来的轻松感。一生中这是第一次让她觉得祈祷不是一种艺术的仪式,而是对擎友的告白……
“……求你赦免我的罪,”她喃喃地说。“我会当个乖女儿,遵照父母的期望去做,嫁给柯爵土,尽全力伺候他,绝不抱怨……只求你使他复原。我不在乎自己以后会如何,只要他能活下来。他不应该英年早逝,求你必须让他活下来……”
她不知道祈祷了多久,当她终于起身时,只觉得双脚发麻,微微头晕。她回到床边,继续照顾洛格,为他擦汗、冰敷,这一切似乎永无止尽!她机械性的工作个不停,强迫洛格喝水,安抚他昏迷的呓语,直到他终于觉静下来。她几乎没注意到晨曦已经射进落地窗内,漫漫长夜过去。
“雷小姐。”
笛琳震了一下,转向声音的来处。
贝太太和丹尼走了过来,表情充满畏惧。“他怎样了?”管家问道,来到床边,俯视洛格不动的身躯。
笛琳沉默地观看,身体微微晃动,手中抓紧滴水的毛巾。
管家伸手摸摸洛格的额头,过了许久,她转向笛琳,满脸的释然。“谢天谢地,烧退了。”
笛琳不解地看着,侍从走了过来。“一切没事了,小姐,他很快就复原了。”
她茫然地转向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努力回想他的名字。“丹尼……”她低声问,房间似乎在旋转,她感觉他的手臂还住她的腰,她这辈子第一次昏倒。
洛格醒过来时,感觉像是从水底和黑暗中向上漂,身体越来越轻,最后破水而出,感觉全身虚弱乏力!要再沉入睡眠中是轻而易举,但是有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强迫他苏醒。
笛琳。他睁开眼睛,直等到那种昏沉的感觉消失。她不在。他双唇微分,但是发不出声音。
“啊,史先生。”管家那熟悉的脸孔探了过末。“谢天谢地,你现在好多了,一定想喝点东西。”她扶起他的头,喂他喝一些微温的肉汤。
他想问剧院的状况,但是此刻这个主题比起他脑中另一个问题的重要性轻许多。他记得发烧时笛琳一直都在场,她的呼吸热热地拂过他的脑上,将他自煎熬的梦中唤醒。笛琳,他渴望她。但是她不见了。她在吗,或者这只是梦?
他兴致缺缺地倾听管家闲聊,模糊地听到古医生下午会来,里兹夫妇派私人医生来看他,全屋里的员工都很高兴他复原。然后贝太大说了什么吸住他的注意力。
“……或许雷小姐晚一点可以来看你,只是明天早上更好——”
“她在这里?”他挣扎地坐起身,盯着管家问。
“史先生,你不应该费力——”
“在哪里?”他吼叫,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有多虚弱。
“雷小姐在隔房休息,大概叫不醒,先生。过去三天三夜她坚持亲自照顾你,几乎不吃不喝。那可怜的女孩在今天早上听见你的烧退了,终于不支昏倒了。”
贝太太看见他的表情,匆匆说下去。“哎,不必担心,先生,她没生病,只是筋疲力尽,我相信睡过几小时之后她就会没事了。”
“你为什么不叫她休息? ”他懊脑地质问。“没有必要让她做得筋疲力尽。”
“根本没办法阻止她,她坚持亲自照顾你——”
“拿我的睡袍来。”
“先生?”贝太太骇然的察觉他想下床。“史先生,你不是想……呃,这太疯狂了……”
“按铃叫丹尼,”洛格只想亲眼见到笛琳。“派人请医生来。”
“先生,可是我说过医生稍后就会过来……”
“我要……”他停下来,开始剧烈的咳嗽,手指颤抖地拿起杯子,再喝一大口。“我要他看看雷小姐。现在。”他必须确定笛琳无恙,只是疲备,而不是生病的旱期症状造成她的崩溃。
贝太大走到门口。“我派人找医生。”她简洁地说。“但是叫醒雷小姐,对她全无帮助!而且在你企图下床前,我建议你吃点东西,女仆会送蛋塔和吐司上来。”
洛格靠在枕头上,无力再说什么,他四肢虚款得像刚出生的小马,仿佛不属于自己。就一个向来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人而言,这种虚弱真是令人疯狂。他低声诅咒着直等到头部不再昏眩。
即使医生保证笛琳没感染发烧的症状,洛格仍然不满意。
“朋友,”医生笑着说。“你不必费力担心雷小姐,我很肯定她相当健康,只是累了一点,明天早上就恢复原状了。倒是你该关心自己的状况,不能立刻恢复以前的时间表,否则要花两倍的时间才能痊愈。你至少要卧床休息两周,别耗费体力。”
他眨眨眼睛的补充下去。“那也包括任何企图在内,不过我得承认,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备受诱惑,毕竟雷小姐实在太讨人喜爱。”
洛格有些气脑,心中闪过罕有的嫉妒心,他双眉深锁,手指不断敲打床头扳,示意他的不耐烦。
“好吧,”古医生喃喃地说。“除非你又复发,否则我没必要再回来。听我的劝告,史先生,别过度劳累。”
洛格咕哝地同意,敲打手指,直到医生离去,然后他拉铃唤丹尼。
他不顾侍从的反对,坚持他扶自己走到笛琳的卧室,结果这一小段路累得他气喘吁吁的,他放开丹尼的肩膀,在笛琳的床边坐了下来。
“你去吧,”他简洁地说。“有需要我再拉铃。”
“先生,”丹尼迟疑地开口。“可是我想以你们的状况,想要卿卿我我并不是好计划——”
“去吧,丹尼。”
门在他身后关上。格格俯视床上的笛琳,她像个孩子似的侧躺着,身上一件保守的白睡衣直拉到颈项。洛格轻触她披在枕间的秀发。她欠动身体,头在枕头上移动,然后又沉沉地睡去。
他看见她的双手因为照顾他而变得通红,心中有着满满的暖意。那种感觉不是尴尬——对于裸露和身体的亲呢并不以为耻。而是认定笛琳占据他无法收回的一部分……他觉得和她相连相属。他心中有一部分憎恶这种感觉,另一部分却深感欢迎。
他纳闷以后怎么办,有件事很肯定——现在再也不能叫她离开。她已经闯入他的生活,侵入每一个隐私的角落,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所以他何不享受她呢?她年轻美丽,了无惧意,锲而不舍的乐观是他不得不赞赏的。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身体曲线,伸手碰触她的乳房,手指描摩柔软的曲线,他的拇指画过那小小的尖端,诱惑它绷紧。笛琳在梦中呢喃,双膝缩起,使得床单发出声音。
洛格微微一笑,再次抚模枕上的秀发。那一刻他容许自己去想将教她什么和他们所要分享的欢愉,直到他开始感觉到亢奋的热潮。他扮个鬼脸,起身注立,现在想这些太早了,还得等他们都复原再说,然后他将实现笛琳的每一个幻想……同时兼顾他自己。
笛琳醒来时,静静地躺了好几分钟,缓缓地回想起发生的一切。她正想下床,肌肉却疼得令她瑟缩不已,尤其是背部和肩膀最严重。她谨慎地伸展身体,诸果却疼得掉下眼泪。
女仆叩门进来添加炭火。“雷小姐,贝太太说我们该感谢你为主人所做的一切。”她看见她醒来,似乎很高兴。
“他怎样了?”
“哎,很好,小姐!一直都在睡,醒过来就每隔几分钟拉铃叫人送食物,酒和书等等,但是贝太太说不可以。”
笛琳微微一笑,只想立刻去见他,但又自觉地摸摸没洗的头发。
“我们在更衣室为你预备洗澡水,”女仆说道,拉开一边的衣橱。“昨晚有人送了这些衣服来。”
新衣服……一定是方太太找人送过来的。笛琳喃喃道谢,走过去摸摸那件黄色的礼服,但是肩膀疼得令她皱眉。
女仆注意到她的表情,迅速猜到原因。“我会催促洗澡水,小姐,或许温水可以缓和你的疼痛。”
两位女仆协助笛琳沐浴、洗头、更衣,并为她挽起秀发,搭配那件黄色的新礼服。女仆们连连赞美,使笛琳羞红了脸。
“真美丽,”贝太大进门时,赞美地微笑。“今天早上感觉好些了吗,雷小姐?”
“是的,谢谢你,关于史先生——”
“每隔五分钟他就问到你,”管家回答。“事实上,我就是来告诉你,他要求立刻见你。”
苗琳微微一笑。“看来他几乎恢复原来的自我了。”
“本来就不会太久的。”
笛琳跟着贝太太来到主卧室,门内传来一串清晰可闻的抱怨。
“……我不要再喝肉汤了。”洛格教训一位倒眉的仆人。“我要吃肉、面包和咖啡——只吃蛋糊和汤叫我怎么活?而且如果你再送任何掺牛奶的东西来,我就——一”
他看见笛琳,突兀地住了口。“笛琳。”他的声音仍然沙哑。
他和她一样,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潮湿。一身白色的法兰绒睡衣纽扣一直扣到领口,但是关于他躯体和每一时肌肉的影像,全然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只是现在看见他完全清醒的发号施令,使她原先如此亲密碰触过的他显得有些不可能。贝太太和仆人谨慎地离去,留下他们的独处。
“你实在不是个很听话配合的病人。”笛琳走到床边。
“我快发疯了。”他说。“我要你问柏先生剧院究竟怎样了?同时带点东西让我工作——”
“你应该休息,”她回答。“我相信医生一定交代过不能太累。”
“坐在这里像个该死的病患一样被对待才叫累。”
笛琳微笑地倾身,两人鼻尖对鼻尖,她挑战的直视他的眼睛。“你本来就是病患,史先生。”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唇,时间似乎皙停了。“我不会一直是病人。”
他们之间有种崭新的关系,一种认知和亲呢使笛琳有些喘不过气。“但是现在你必须在床上休息。”
他望向她领口下的胸脯,当他的目光回到她脸上时,眸中有一抹蓝色火焰。“开条件吧。”
笛琳仓促退开。“我去拿些书和文件,同——同时将柏先生的报告念给你听。”
“这是个开始,”他说。“同时你也可以送来一些可口的食物。”
“我不能,古医生不同意,反正你也消化不下去。”
“食物,笛琳。”他不耐地说,看着她离去。“快点回来,我这辈子从来不曾如此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