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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野公寓的看门人平川在经过新屋重雄的旧居时,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在新屋被杀后,他受警方之托负责看管新屋的遗物及偷来的东西。因为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由警方保管,所以留在这里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虽说是不值钱的破烂,但平川也负有管理的责任。在看管这些物品期间,房屋不能出租。幸好房东宽宏大量,没有说三道四,但这对平川来说总是附加了一份额外的工作。

从走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平川觉得门里面有股焦臭味道。平川从看门人办公室拿来房门钥匙,打开了新屋的房门。门一打开,平川就愣住了。很明显屋内被翻过了。门是锁着的,所以,人肯定是从阳台上的窗户钻进来的。平川在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以后,心惊胆战地走近窗户。

平川看了看窗户的插销以后哼了一声。阳台边上的窗户有两层玻璃,但插销周围的玻璃被划掉了,从这儿打开了插销。窃贼是从阳台划开玻璃,打开插销溜到屋内的。

看起来是职业小偷干的。但如果是职业小偷,溜进一间只剩下一些破烂的屋子,岂不是白费力气。室内的东西都被翻遍了,但好像并没有少什么。

平川弄不清偷来的东西再一次被盗是怎么回事。总之,受警方之托负责看管,必须把被盗之事向警方汇报。

熊谷警署搜查总部得知新屋旧居失窃一事后,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是哪个倒霉的小偷不知道主人已死,所以进屋行窃吧。”搜查总部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说。

“如果这个贼是知道情况才进去的呢?”石井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知道就更不应该进去了。”

“如果那个窃贼是想拿到新屋的某件遗物,那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溜进去了。”

“想拿新屋的遗物?”

“也就是说新屋掌握某种证据,而这个证据对那个贼来说极为不利。”听石井这么一说,其他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了。

“是谋杀新屋的罪犯溜进来了吗?”

“很有这个可能。”

“但是我们仔细地检查过新屋的遗物,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罪犯的线索。”

“也可能是我们忽略了。”

“即使是忽略了,罪犯又怎么知道我们忽略了呢?”

“谋杀新屋的罪犯依然逍遥法外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如果没有忽略掉什么,早就该把罪犯缉拿归案了。”大家都同意石井的看法。也就是说虽然有罪犯的线索,但刑警们并未注意到。

“即使是这样,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溜进新屋的房间呢?如果这件东西如此重要,早就该溜进来了呀!”

“看来是在新屋的尸体被发现以前,罪犯并不清楚他住在哪里。在发现尸体并弄清其住址后,他想等风头过后再采取行动。”

“如果这件东西如此重要,那在谋杀前就应该取走了。”

“在谋杀新屋时,即使找到了这件东西,但还不清楚新屋是否告诉过别人。我们开始调查光子和岸本以后,对他们来说这件东西突然变得非常危险。”

石井的看法是以光子和岸本为嫌疑人而得出的。

从这一新的观点出发,刑警们再次搜查了新屋的房间,新屋的遗物都列有清单,但并未发现丢失了什么东西。贼虽然溜了进来,但并未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也有人认为是流窜的小偷干的。但是,旁边有好几家既没关窗户而且屋内又有现金。看来这个贼并不是要偷钱,而是专程溜到新屋的房间里来的。

“他想找新屋的什么遗物呢?”刑警们开始讨论窃贼作案的目的。这肯定是对谋杀新屋的罪犯极为不利的东西。这是能联系到罪犯的线索,或是能明确指出罪犯是谁。但是,要是有这种东西,刑警们应该马上就能注意到。

“新屋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呢?”

“这个证据是以什么形式保存在什么地方呢?”

“新屋肯定把对罪犯来说致命的证据藏在哪里了。罪犯正是为了取走证据,才溜进新屋房间的。”

“是否是新屋事先想到他会跑到家里来找而保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了?”有人提出了这种可能性。

“如果保存在银行保险箱里,那他的遗物中应该有相应的钥匙呀。但我们只找到房间和汽车的钥匙。”

“那可能他托付给别人保管了。”

“这种东西会托付给谁呢?”

“会不会是他自己给弄丢了呢?虽然弄丢了,却仍然对罪犯说自己掌握着证据。”石井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意见。

“罪犯应该并不知道证据已经丢失了。”福山觉得眼前一亮。

“但是新屋怎么会把发财的武器弄丢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新屋当时拿到这件东西时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或者虽然意识到了,但并没想到要以此来恐吓对方。后来新屋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开始恐吓罪犯。”

“也就是说在证物丢失后,新屋才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并且开始恐吓,是吗?”

“这么说的话,在新屋的房间里当然找不到证物。”

“用已经丢失的证物恐吓罪犯,这可能吗?”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不管是弄丢了,还是保存在什么地方,如果有这个东西,它到底在哪儿呢?”

有多种推测,但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也想到可能是流窜的小偷溜进来,结果在第一家就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觉得很扫兴,于是就走了。

“田卷敬造的金表和秋本道夫的打火机仍然留在新屋的房间里。”石井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怎么回事?”以有马警部为首的所有人员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石井身上。

“如果新屋掌握了田卷光子和岸本的弱点,那应该是在他偷金表的时候。在他从田卷家逃出来的路上,和秋本开的车撞在了一起,然后捡到了秋本的打火机,这样想对不对?”石井好像话里有话。

“捡到秋本的打火机这件事与光子和岸本的弱点之间有什么关系?”有马代表大家问道。

“我想是不是在那时打火机与证物做了交换呢?”

“打火机与证物交换?”大家还是没弄明白石井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新屋所骑的自行车与秋本所开的汽车相撞的那一刹那,秋本丢掉了他的打火机。那么,新屋丢掉证物的概率与此相同。”这句话在大家当中引起了一片争论。

“请等一等,在秋本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这种东西。”福山插话道。

“新屋捡了秋本的打火机,但秋本未必会捡新屋丢掉的东西。”

“也就是说东西还在原地?”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是让别人给捡走了。”

“让别人捡走了?”

“新屋与秋本相撞起码有一年多的时间了。那个东西还放在原处的可能性非常小。”

“要是让别人捡走了,不是又没有希望了吗?”

“未必没有希望。”

“你想到什么了?”福山观察石井。

“在新屋家的附近,有一个艺术家捡到了新屋的自行车并用来制造艺术品。”

“是的,那个艺术家怎么了?”福山脸色一变,大家都明白石井的意思了。艺术家在他们撞车地附近捡到了新屋的自行车,他也很有可能在现场找到了新屋丢失的证物。本来艺术家寻找艺术品的素材时就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很可能并没有其他人,而正是艺术家在捡到自行车的同时捡到了证物。

“我们应该尽快去找艺术家。”刑警们根本不能肯定艺术家到底有没有拿到证物。但是石井认为他很可能在捡到新屋的自行车的同时,也捡到了他遗留下来的东西,这一估计并不是没有道理。在秋本与新屋的接触点中出现了一个艺术家。也就是说有三个人在现场逗留过。

福山和石井迅速赶往位于喜多见的艺术家家里。艺术家用新屋的自行车做艺术品的素材这个情况是从厚木警署那里得知的。他们这是第一次拜访艺术家。

在面积很大但乱七八糟的院子里,展示着那件作品,就像堆着一大堆大件垃圾一样。虽说是艺术作品,但在刑警们看来只是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虽然看不出作品的好坏,但是艺术家利用已经失去使用价值的大件垃圾作为艺术品的素材,这种才能和创作欲望,倒是给了刑警们某种精神上的激励。

艺术家高兴地把刑警们迎进了院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对自己的作品感兴趣,艺术家都感到高兴。艺术家把刑警们让进了客厅,并递上了咖啡。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作品,刑警们迅速切入了正题。

院子里的作品时常映入眼帘。看来,艺术家是从客厅经常看到的角度去展示作品的。路人从路边漫不经心地走过,只会认为这是一堆大件垃圾。但从作者的家中望去,竟是一个新颖而且美丽的造型,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突然造访,真是不好意思。”刑警客气地说道。

“没什么,请慢慢看。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会有不同的魅力。”艺术家以为刑警们是特地来观赏他的作品的。

“在您百忙之中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福山用对方的话为自己做铺垫,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您作品的素材之一是一辆自行车。”

“您的眼力可真不错。自行车是这件作品的核心。”看来艺术家以为他是在夸奖自己的作品。

“听说这辆自行车是别人当做废物扔掉的?”

“作为物品,它已经没办法继续使用了,但它勾起了我的创作欲望。”

“您在发现自行车时还找到什么别的东西了吗?”

“和自行车一起?”艺术家觉得有点儿奇怪。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也可能不是和自行车在一起。我们在找那个东西。”

“和自行车在一起……我捡来了很多作品的素材。院子里那件作品的素材几乎都是从大街上捡来的。”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想仔细看看您的作品。”

“请随便看。从远处看和从近处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艺术家总是以他的作品为中心考虑问题。刑警们来到院子里,从近处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这个造型非常新颖。撞坏的自行车、纸箱子、旧轮胎、树根、手脚错位的偶人、断了腿的椅子、洗衣机、电视机、摔坏的餐具等等,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地堆放在一起。

刑警们想把素材一个一个拿下来进行检查。但这样会破坏作品的整体。从外部来看,并没有找到与罪犯有关系的东西。

“请动手看吧。”穿着木屐走到院子里来的艺术家说。

“啊,可以吗?”

“没关系。这件作品是很多人参与制作的,所以才具备了这样的规模和深度。”

艺术家连制作过程都公开了。这大概是作者抓住作品的中心,其他人按设计方案组合,以此来共同完成作品的一种手法吧。刑警们利用艺术家的宽容,将艺术品的构成要素逐一仔细检查,但其中并未找到能提示罪犯的东西。

“怎么样?”艺术家误会了刑警们的热心,心满意足地问道。

“真是一件绝妙的作品。让我们大饱眼福。”刑警们并没有澄清艺术家的误会。他们并不想让艺术家扫兴。

“喝咖啡吧,请里面坐。”艺术家再次把刑警们让进了客厅。咖啡的香味弥漫在院子里。

“请问先生的作品素材都是由您一个人收集的吗?”石井一边喝着浓浓的咖啡,一边问道。

“都是由我一个人收集的。因为别人收集来的东西不可能全都用来做素材。”

所有的东西都不值钱,但在艺术家的眼里却是颇有吸引力的形象。

“我们即使捡东西也不会用来做艺术品的素材。”

“这是因为艺术的角度和经济的角度不同。一般人总是从经济的角度去看物品的。”

刑警们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失去经济价值的东西就被当做垃圾扔掉了。恐怕也有对本人来说有意义的东西。但是撞坏的自行车和手脚错位的偶人,除非能勾起拥有者的特殊回忆,在其他人的眼里都是毫无价值的。而从艺术价值的角度去看,也只有艺术家能用到。

“但我也并不总是根据艺术价值捡东西的。有时候如果认为还能用,也会从经济角度出发捡回来。”艺术家笑了起来。这时在艺术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世俗的普通人表情。

“您也这样做过吗?”刑警们看到了艺术家的另一个侧面。

“我是觉得太可惜了。现在的日本太狂妄自大了。把战争期间那种难以形容的食物匮乏和物资匮乏都给忘了。只因为不流行了,就把还能使的耐用品也给扔了。其中还有刚买的,由于不中意就给扔掉了。这么下去,日本是会遭报应的。我的作品也是想给高度繁荣的日本敲响警钟。”

“我感到了您的作品有这种寓意。”这并不是阿谀奉承。把废品收集起来制成艺术品,让人感到这包含着对现代物质过剩社会的一种讽刺。

“是的,刚才您问我和自行车一起还捡到了什么,我只想到了艺术品的素材,把这个给忘了。我从经济的角度出发捡到了一样东西。”艺术家突然想起来了。

“您从经济的角度出发捡到了一件还能用的东西?”

“是的,刚才谈艺术品的素材,所以没想到不是本着创作目的而捡来的东西。”真是艺术家式的语言。

“您捡自行车时还捡到了什么?”刑警们情不自禁地上身向前倾。

“捡到了掉在自行车附近的一个录音机,是微型盒式录音机,而且是那种超小型的。”

“录音机?”刑警们面面相觑。

“是那种可以拿在手里面的超小型录音机。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捡了回来。”

“是掉在自行车的旁边吗?”

“稍微有点儿距离,是在路边。上面沾满了泥,很难分辨出来。”

“是和自行车一起检到的吗?”

“是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自行车一起扔在那里的。”

“那个录音机现在还在您这里吗?”

“我经常使。可以代替笔记,非常方便。”

“能让我们看看吗?”

“可以。”艺术家从书房里拿出来一个和香烟盒差不多大小的盒式录音机。是S公司制造的微型录音机。

“您捡到这个时,里面有录音带吗?”

“有哇。录音带里录着的是一些对话,听不太清楚。”

刑警们意识到终于找到它了。福山强压住兴奋,问道:“那盘录音带您还保存着吗?”

“大概是放在哪个抽屉里了。我记得没扔。”艺术家漫不经心地说。

“实在不好意思,请您务必找到它,行吗?”

“行呀,那盘录音带这么重要吗?”艺术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

“和我们负责的案子有点儿关系。”

“是这样的话,我一定给找出来。”艺术家弄清了刑警们的来意,但仍然痛快地站了起来。

“那太麻烦您了。”

“没什么,反正我也闲着。”艺术家到别的房间去找录音带的这段时间,刑警们一直怀着一种祈祷的心情。不知道录音带上是否真的录下了那个无可辩驳的场面。已经是一年以前的录音了,不知还能不能重放。

但是他们都感到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罪犯肯定就藏在这里。刑警们觉得正在一步一步地缩短与罪犯之间的距离。

“啊,找到了。”不一会儿,艺术家拿着一盘小型录音机专用的录音带走了进来。

“找到了吗?”

“就是这盘带子。我本来想重放一遍听听的,但是不感兴趣,就一直没听。这个东西对你们有用吗?”

“这个可以交给我们暂时保管一段时间吗?”

“随便,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

拿着艺术家提供的录音带,他们返回了搜查总部。

在搜查总部立即重放了录音带,这下证实了对田卷光子和岸本弘行的怀疑。无论是照片还是录音机,都是为了能够证明什么。重放这盘录音带的结果证实了录的是田卷光子与岸本弘行的对话,其中包含着足以证明他们谋杀田卷敬造的重要内容。

此外,在录音带和录音机上都取下了虽然不太清楚但仍能辨别的指纹,经检查指纹是新屋重雄的。搜查总部再次召开会议,讨论能否逮捕这两个人。

经讨论,对光子和岸本作出如下结论:

1.光子在嫁给田卷敬造之前就已经与岸本发生了关系,在结婚后仍然保持着这种关系。

2.岸本熟悉丢弃新屋尸体的现场的地理环境。

3.遗留在新屋车里的发票是伯尔尼分店的,而岸本是那里的常客。

4.在留有新屋指纹的录音机里录下了光子与岸本的对话内容,这证明他们杀死了田卷敬造,而新屋目击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录了音。

5.估计在新屋住所里找到的田卷敬造的金表是从田卷家偷来的。

6.光子知道金表是敬造的遗物,但因害怕警方追查,所以才加以否认。

7.从新屋撞坏并丢掉自行车的时间来看,他溜进田卷家行窃的时间应该是去年6月29日。

8.根据主治医生开的死亡诊断书,田卷敬造的死因是急性心力衰竭。主治医生在接到光子的电话后赶到田卷家时,敬造已经死亡。

9.敬造的遗产全部由光子继承。

综合上述各点,刑警们肯定,谋杀新屋重雄以及田卷敬造莫名其妙的死亡,都是光子和岸本一手所为。于是决定依法将俩人缉拿归案,并搜查其住宅。

2

被带到搜查总部的光子和岸本表面上装得很平静,但实际上内心里非常紧张。他们面对审讯官的审讯,一开始还佯装不知。但是渐渐地就被逼得无路可退了。

岸本坚决否认与光子的关系。

“三年前,我曾和她一起在银座的一个俱乐部做过事儿,后来就再也没见过。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新屋这么个人。说我和她串通谋杀一个我既未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岸本严肃地说。

“有人证明曾看到你和田卷光子一起去过武相市的伯尔尼店。”审讯官追问道。

“大概是长得很像,看错人了吧。我去过几次伯尔尼店,但并没有和她一起去过。”岸本在装糊涂。看来他想彻底割断与田卷光子之间的关系。

另一方面,光子也否认与岸本的关系。但是,当问及在敬造周年祭法事上所送的赠品是不是由岸本介绍从赤看板伯尔尼店订购的,她不知如何回答。

“你认识新屋重雄吗?”审讯官突然问道,丝毫不给她以喘息的机会。

“不认识。”她坚决否认。

“不应该不认识吧。他可是偷走您亡夫的遗物——金表的小偷呀。虽然你坚决否认,但我们已经证实这就是您丈夫的遗物。”

“我不可能把丈夫的遗物逐一记清。”

“那太好了。请听听这段录音。”审讯官在光子的面前摆上从艺术家那里拿来的录音机,按下了重放键。听着重放的录音带里的内容,光子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

“用湿纸捂住鼻子和嘴巴就可以了。虽然用被子捂住也可以,但吸进了棉纤维,要是解剖就麻烦了。”

“医生不会怀疑吗?”

“主治医生什么都不会说就填死亡诊断书的。”

“不会解剖吗?”

“谁来解剖?他本来就有高血压。他是死于由高血压和心脏病引起的急性心力衰竭。即使万一被解剖了,也看不出来。”

“既然说好了,可别忘了我的那一份儿。”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快动手吧。你按住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

下面是一段空白,然后是:“太简单了。”

“已经是享尽天年了,竟然还遭到暴力。”

“临死了,劲还不小。”

“我都出汗了。”

“得了,你赶紧走吧,我要叫医生了。”

“你可千万别让医生起疑心呀。”

“放心吧,医生早就已经说过他随时会有危险的。”

“你可真是一个大美人。”

“你说什么呀。从田卷一进店里,你就让我迷住田卷,走进他的家,夺取他的财产,不是吗?”

“计划可是我想出来的,可别忘记我的那一份。”

“现在是我一个人身处險境。”

“那你当然分得多一些。怎么样,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就结婚吧?”

“你说什么呀,我们要是结婚,就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你可说过了,即使解剖也不会弄清楚死因的。”

“你还是怀疑我,真是烦人。即使不是这样,整个家族的人也会给我白眼看的。田卷一死,亲戚们肯定都认为是我造成的。很好,今后我和他们就毫无关系了,无论在哪儿碰到都装作不认识。”

“明白了,不过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是命运相共呀。”

“你是想说命运和财产是在一起的,是吧?”

“就是这样。”

“我承认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了,不过钱可不一定。”

录音带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是面色苍白的光子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你和岸本的声音,经过声波的鉴定,证明这是你们的声音,在这个录音带和录音机上都留有新屋的指纹,我们在琦玉县熊谷市荒川河河边的破屋子里发现了新屋的尸体。是你们谋杀了新屋之后弃尸的。你打算怎么解释这盘录音带的内容?”审讯官步步紧逼,光子颓丧地低下了头。

3

田卷光子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在银座的‘黄玉’工作时,我就已经与岸本发生了关系。田卷敬造向我求婚时,我和岸本一商量,觉得再做多长时间的女招待也翻不过身来。为了财产而结婚也不错,反正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儿了,忍上二三年他就会死的。多让老头儿动动,让他减点儿寿就更好了。我觉得做女招待也没有什么指望,所以就嫁给了田卷。

“田卷虽然心脏不太好,但总是要死不死的,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和岸本商量,说他也活得够本了,稍微减点儿寿命也没有什么。在岸本的怂恿下,我就下定了决心。田卷一旦入睡就再也不让他挣开眼睛。6月29日夜里,我把岸本叫来,两个人合作让田卷断了气。在确定田卷已经死了以后,才打电话叫主治医生来。本来田卷就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一直由这个医生负责治疗,所以医生没有起任何疑心就填写了死亡诊断书。

“我本来以为根本没有别的人看见,新屋却碰巧在那天夜里溜了进来,整件事自始至终都被他看到了。新屋不仅仅是个小偷,还有偷窥的恶习,好像是在偷窥时顺手牵羊偷东西。没多久新屋就全明白了,然后就开始恐吓我们。如果暴露了与岸本的关系,就会引起警察的怀疑,所以我被新屋吓住了。我越迁就新屋,他就越放肆。新屋是一个变态狂,他逼我照裸体像。他不要求跟我做爱,却要我拍裸体录像和照片。要是答应了他的话,就会留下无可辩驳的证据。本来我以为花一笔钱就可以让新屋保持沉默,但他竟然要拍录像,于是我下决心要杀死他。

“5月19日夜里,我假装答应他拍录像,引他到家里来。我摆出姿势,趁新屋全神贯注地摄像的时候,岸本用铁锤朝他的后脑重重地击了下去,后来我们把新屋的尸体扔进了他的车里,由岸本开到琦玉县扔掉。听到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了田卷的金表这个消息后,我大吃一惊,因为害怕被查出与新屋有关,所以一直否认。”

光子招供以后,一直坚决否认的岸本也投降了。

“光子说再也无法忍受和那老头子在一起了。他已经活得够本了,稍微减点寿也没有什么,她提议把老头子杀死。我劝她说再忍一忍,他就快死了,不要铤而走险。我担心如果我和她的关系被发现,虽说他没有子女,但一旦离婚就什么都没有了。在秘密埋藏老头儿以后,新屋竟然跳了出来,让我大吃一惊。新屋说他不仅仅看到了全部的经过,而且有犯罪现场的录音。我觉得如果不永远封住新屋的嘴,我们的安全就没有保障。

“在杀死新屋以后,我把尸体扔到了以前去河边钓鱼时发现的破屋子里。在回来的路上,我本想把新屋的车开到一个交通便利的空地去扔掉,但是汽油用光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车扔在废车堆放场。在附近等到天亮,早晨走到高崎线的车站搭车回来,我没有注意到伯尼尔的发票从兜里掉了出来。汽油用光和发票等等,我想都是因为在犯罪后惊慌失措造成的。”

“为什么在取回录音带之前就杀死新屋呢?”审讯官质问道。

“要是让别人听到,并不会知道是谁说的。我虽然想取回录音带,但是并不知道他的住址。我是在发现他的尸体大约一个月以后才知道他的住址的,但是当时风声挺紧的,我就没有采取行动。”

“那盘录音带未必在新屋的房间里,是吗?”

“新屋的遗物都作为证据由警方负责保管,这我知道。但是后来刑警让光子认领田卷的金表,却根本没有提到录音带。如果发现了这盘录音带,刑警肯定会拿出来的,我想刑警还没有拿到那盘录音带,或者说刑警根本就没有拿到过。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就溜进了新屋的房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新屋把录音带弄丢了。”

根据光子和岸本的供词,解开了荒川河边破屋中的杀人案之谜,同时也揭示了田卷敬造死亡的真正原因。光子和岸本被控犯有谋杀罪。

在庆功宴上,福山突然说:“但是,新屋在溜进田卷家时,怎么会刚好带着录音机呢?”

石井听到以后,略带嘲笑地说:“录音机当然是岸本放的了。”

“岸本放的东西怎么会让新屋拿到呢?”

“新屋一边观看上演的杀人丑剧,一边出于小偷的本性物色贵重的东西。他躲在隐蔽的地方,发现哪里放着贵重物品就顺手牵羊。新屋是在偷东西时亲眼目击了犯罪场面。”

“你说录音机是岸本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当然是因为不相信了。他是为了防备光子独自霸占财产,不把他那一份给他,所以录音作为日后的证据。”

“还说是命运相共呢,彼此都不相信。”

“毕竟是依靠色相和欲望结合在一起的一对。或者说因为有了欲望,彼此间就不信任了。”

“新屋在半路上把录音机弄丢了,会不会是在与秋本道夫和北条今日子的车相撞时弄丢的呢?要是这样的话,新屋并不知道录音带的内容。”

“新屋并不知道录音带的内容,他只是利用自己碰巧看到的情景来威胁光子和岸本。”

“放置录音机以及录音机被新屋偷走的事,岸本都没有告诉过光子。”

“他这样做,是因为不相信光子,所以不能说出来,而且他必须瞒着光子把录音机取回来。”

“开始光子并不知道有录音机?”

“你好好想一想录音带的内容,都是一些针对光子而对岸本有利的话。”

“结果岸本自食其果。”

“在新屋的房间里找到金表时,让光子否认也是岸本出的主意。如果由金表追溯到与新屋的关系,就会根据录音带的内容查出田卷真正的死因。”

“加以否认反而引起了怀疑。”

“这只是我的推测。岸本自己并没有说录音带是他录的。”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这样做呢?”

“大概是不想失去光子的信任吧,因为他想使他们成为一根绳上拴的蚂蚱,成为真正的命运相共。”

“在一块钱也得不到时,仍不想失去同伙的信任,真是一种奇特的心理。”

“这不就是岸本的本性吗?录下录音带是作为日后要求分钱的证据。这是打着分钱的如意算盘而又不想失去同伙的信任。由贪心变成了野心。”

“如果光是野心,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我觉得这件事就是由岸本的贪心造成的。田卷敬造他早晚也得死。但是,如果让田卷敬造终其天年,岸本就分不到钱了。所以他煽动光子杀死敬造。”

“都一样。”福山这句话里也包含了厚木警署负责的案件。

那个案件的罪犯也是这样。趁丈夫住院时与别的男人私通,丈夫将奸夫杀死后,借着丈夫正在住院,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丈夫。厚木警署现在还在鉴定罪犯丈夫的精神状况。犯罪的诱因,即妻子的不忠将不予过问,她将仅仅被控协助弃尸。

喝的本是庆功的喜酒,却让刑警们感觉到一丝苦涩。

4

北村直树从有关案件的报道中,得知了昔日青春女神的下场。看来当初虽然找到了她的住所,但没有跟她打招呼是对的。

她已不是那个与北村共享青春时光的猖村今日子。趁丈夫不在,沉湎于不合人伦的恋情,又伙同丈夫把奸夫的尸体沉入古沼。如果她没有越轨行为,她的丈夫就不会犯罪了。

北村想,可能今日子和秋本的关系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了。他的女神,在他年轻时一心一意地仰慕她时,可能就已经是个妇人了,她的身体已经被男人玩弄了。女神当然还是女神,不过是爱的女神罢了。

北村觉得这样也好。现在今日子连爱神都不是了。勉强说的话,也只是剩下女神的躯体了。

“梦总归是梦”。

北村从梦中醒来后,回想起梦里的余韵懊悔不已。如果不知道她现在的消息,就不会证实女神已经幻灭的事实。青春的幻影正因为不可琢磨才愈发显得美丽,可惜北村明白这一点已太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