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后来近中午时分,安藤科长又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又和经常来往的客户打听了一下,还是没有浩一的下落。

在他的亲戚和密友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浩一失踪的气息越发浓重了。

失踪前的浩一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大概是他和那个女人早就密谋好了的“失琮”吧。他们合伙成功地欺骗了察觉到他们关系的妻子。

看样子浩一不是打算和那个女人一块儿外出旅行、偷欢而失踪的。要是他打算秘密外出几天再回来的话,他应当找个借口的。而这样一声不吭就失踪的事实,会不会表明他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丈夫不在的“空虚”,使得耀子产生了一种绝望感。

但是,他要打算“永久”地抛妻弃子,也多少要准备一些钱吧?他肯定要带上自己的常用物品的。

如果丈夫真的不再回来了,那么从明天开始就必须马上考虑孩子和自己的生活了。耀子这时马上从感觉上变成了母亲的身份,她认为应当尽快査一下家里的存款。

其实她应当早就关心这些,但是由于丈夫的失踪事件过于突然,竞然使她忘记了这些事情。

家里靠工资和奖金多少有了些积蓄。高原家的存款,自从结婚后已经有了近170万日元。一名公司职员就职后的家庭一般可以存款126万日元,从全国平均值来看也不过是160万日元。所以高原家的存款是比较高的。

但是这些存款是结婚后6年的积累,所以说其中也有妻子耀子的功劳。

从名义上讲这笔存款是丈夫的,但是从法律上讲也为夫妻共同拥有。

如果丈夫有了相好,他应当偷偷地拿走,并且不会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什么的。

于是耀子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回到了当初的不是作为被抛弃的妻子的立场上来了。她马上打开了存放存折的抽屉,这里不仅放着存折,而且还有股票、耀子的首饰等家庭的贵重品。

“他可别连我的东西都拿走!”

耀子看到自己的钻戒和首饰都在,股票和存折也都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不过,也许是他偷偷提走了钱后再放回来的吧?

“哎呀!1695192元!一点儿没少哇!”

耀子打开了存折,看到最后一栏的数额时非常惊讶,而且这个数字她曾经记得很清楚。也就是说,丈夫一分钱也没有动。

“他把钱全留给了贤一和我?”

莫不是他自己还偷偷存了一大笔自己并不知道的钱吗?或者也许是那个女人很有钱?

耀子确认了反正自己的贵重物品还在之后,又开始査找丈夫的随身物品。也许丈夫会留下什么“遗言”的。

但不可思议的是,丈夫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家里。西服柜子里的东西仿佛和昨天一样一动没动过。鞋、领带、衬衫,除了昨天上班穿着的那一身之外全都在衣柜里。为了去欧洲出差而新买的手提包和铝合金外壳的皮箱也还都在。

重要的是,浩一是身着平时的服装离开家的,但耀子不死心,她想在这些东西里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字条之类的东西。从这一点来看,似乎不是当初自己预料的有计划的“失踪”,而是回家的途中一时感情冲动去了什么地方?

从安藤科长的话来看,丈夫昨天在公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常表现,所以应当说浩一不是“预谋”失踪的。

“一定是被那个女人诱惑而突然离家出走的!”

要是果真如此,那么他也许几天后是会回来的。耀子的心中留下了这一点点的希望。

但是深知丈夫向来行为规矩的耀子无论如何也乐不起来。因为丈夫即使特别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也不会这么扔下妻儿老小和公司的工作远走高飞的。

从丈夫的性格来判断,他不应当是一时冲动而失踪的,一定还有其他原因隐藏在其中。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耀子越来越朝坏的方向考虑了。

反正浩一的失踪肯定和那个幻影之女有关系!也许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下落就会找到丈夫的下落。

“要不去一下香格里拉吧!”

从那回来之后再报警也不迟。而且这个时候判断丈夫失踪还为时过早。

耀子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香格里拉”。

2

她带着从幼儿园接回来的贤一去了涩谷。什么也不知道的贤一好久不和母亲一块儿上街了,他高兴得一路上欢蹦乱跳。

大概哪个孩子都会是这样的吧,贤一也特别喜欢电车。离市中心越近,各种各样的电车越多,贤一看得眼花缭乱,越发兴奋起来。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带他出来,而且对一夜未归的父亲的去向也没有引起什么不安。

耀子看着兴奋地一个劲儿地盯着电车的儿子,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怜悯的酸楚感来。

(他不知道他的爸爸把他抛弃了。如果他知道他正和他的母亲在追查他父亲的下落,不知心中会受到怎样的创伤呢!)“啊,绿色的电车!和爸爸给我买的一样!”

贤一并不知道母亲心中的苦楚,指着一辆电车大声地喊道。

“香格里拉”位于神南町的一角。从涩谷车站的西口朝涩谷公会堂方向走就可以到达。这一带有许多年轻人喜欢的瑞士山区小木屋式建筑的吃茶店和快餐店,充满了浓郁的异国请调。

对面大街的“香格里拉”很显眼,一问就可以找到。耀子一去才知道,这家“香格里拉”还兼营快餐。在它的大块玻璃的陈列窗里摆放着许多各种各样的糕点样品,还是好几家生产糕点的厂家的专卖店。耀子一进大门,柜台后面是一间间高高台阶的房间,里面有色彩斑斓的桌子和沙发座,淡淡的多彩照明使这里更显示出一种浪漫温馨的情调来。

这里面几乎是清一色的女顾客。室内墙壁的装修色彩也是令女士喜欢的米黄色。

耀子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丈夫为什么会来这里买点心了。他是和那个女人在这里“碰头”。

也许这里的女服务员会记着丈夫和那个女人的样子。

“啊!是爸爸买过的点心!”

贤一指着柜台里的一种点心兴奋地说道。那是“香格里拉”独特造型和色彩的点心,所以贤一记得非常清楚。

“阿贤,想要那个点心吗?”

“嗯,不是得爸爸每次买回来吗?”

孩子随便说出了这句话。但他并不知道爸爸也许不会来了,然而耀子却不能这样对他说。

于是耀子朝吃茶部走去。她向前来服务的女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她又为贤一要了一份那样的点心后,取出了几张浩一的照片问道:

“见过这个男人吗?听说他常常光顾这家店子。”

女服务员看耀子突然拿出几张照片吃了一惊,她仔细看了看后马上摇了摇头:

“不,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其他小姐知道吗?”

耀子拼命追问道。这个店子里还可以看见另外四五名身穿同样工作服的女服务员。

“噢,她们都是新来的。”

这名女服务员答道。这时,又一名客人走进来坐在了耀子旁边的一张餐桌旁。于是这名女服务员又连忙走过去要点什么茶点。看来她似乎不愿在耀子这里多耽误时间。

“拜托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他失踪了,求你问一下你的同事吧!”

耀子转过身诚恳地对她说道。

耀子认真的样子使那名女服务员回过头来,“失踪”这个词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行,我去问问,请把照片借我一下。”

她从耀子手中拿过照片后,记下了刚才那名顾客要的茶点,朝她的同事那儿走去。

——不,没见过,不认识。

耀子看到她们都一一摇了摇头对那名女服务员说道。

当她看到最后一名女服务员在被问到后也摇了摇头时,耀子几乎都虚脱了。也许见过浩一的服务员今天正好不在,不过耀子似乎再也没有信心再来打听了。

一无所获的耀子被这初次的挫折击垮了。

“谁也没见过呀!”

这名女服务员一副抱歉的样子对耀子说道,并退回了照片。耀子道谢后接过了照片。吃完了点心的贤一盯着妈妈的手惊叫道:

“啊,是爸爸的照片!爸爸今天回来了吗?!”

他突然问耀子。心情极度沮丧的耀子没好气地答道:

“你爸爸今天不回来了,因为他被判了死刑!”

“你爸爸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被判刑太可怜了!”

耀子又补充了一句。同时她又突然想起了另一条线索。

“阿贤,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她说完便起身朝吃茶部的面包房走去,她把丈夫的照片让那儿的人看了看。

面包房的人员看后也摇了摇头。正在耀子万般无奈的时候,一名从面包车间出来的、岁数大一点儿的店员也凑过来看了看那几张照片。

终于有人第一次有了反应。

“您见过这个人吗?”耀子满怀希望地问道。

“是不是这个人我不知道,但我在店里见过和他很像的一位客人。不过他是戴眼镜的。”

也许为了化妆而特意戴上眼镜的吧。

“是他一个人吗?是不是他还有个女伴?”

耀子像抓住了一线希望似的问道。这是仅有的一线线索。如果再断了的话也许哪儿也找不到了。耀子的“热心”引起了店员的好奇心,

“啊,是的。平时他来时总是带着一位二十一二岁、愁眉不展的漂亮小姐。每次都是那个小姐买点心,钱是那位先生付,有时他还多要三四块松饼。对了,你们也都记得吧,就是那对经常是星期五6点左右来见面,9点多再来买点心回去的情侣嘛!是不是和照片上的这个人很像?只是不戴眼镜。”

这个店员边问边向同事们看过去。

“是星期五6点吗?”

耀子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音。店员和顾客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耀子似乎并不计较这些。

“是那个客人,那对情侣中的先生肯定是照片上的人。那6点至9点他们俩去什么地方了?”

店员对耀子的刨根问底有些困惑。耀子从她们的神色中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变了一下口气:

“那个小姐是不是住在附近?”

“大概不是吧,她穿的是外出的服装。”

上岁数的店员看来观察的比较仔细。如果那个“幻影之女”住在附近,也是可以穿着平时的衣服来这里的。或是她下班后来到这里,或是9点钟送浩一出来时也没有必要再换衣服。

如果这个女人家住附近,她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见面,男人可以直接去她家,这样又快又省事儿。

耀子还想再问一下,如果那个女人家不在附近,那这一带一定有一处可供他们幽会的场所。

于是耀子决定乘胜追击,她又问道:

“这一带有没有那种供情人休息的汽车旅馆。”

上了岁数的店员诡秘地笑了笑,虽然她似乎是个已婚妇女,但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多少有些为难吧。

“要是有,我自己去找。”

“不过,这一带有很多呢。”

原来她为难的样子是因为这一带太多的缘故。

“我记起了一件事。”

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店员突然插了一句。

“什么事儿?”

“怎么了?”

耀子和那个上了岁数的店员同时朝这个店员看去。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的时候吧,那个先生打公用电话,说是去什么饭店。”

“什么名字?”

“没太听清楚。不过是说‘平时去的含羞草’。”

“‘平时去的含羞草’?什么意思?”

“一定是一个房间的名字,要是找一下有这个名字房间的饭店就可以找到的。”

年轻的店员转了转眼珠答道。

“明白了。麻烦各位了!随后我自己去办吧。”

耀子向店员们道谢后离开了面包房。这么长的时间里,耀子差点儿忘了贤一。

从他们在“香格里拉”碰面来看,他们的幽会地点一定在这附近。看来他们常常这样幽会。为了最大的利用时间,所以不会太远。

3

耀子出了“香格里拉”后,在这一带步履蹒跚地走着。如果附近有饭店的话,周围应当可以看到广告。

“妈妈,我们去哪儿?”

牵着耀子手的贤一问道。大概他对母亲今天的样子感到奇怪吧!

“嗯,不去哪儿。再等一会儿就回家。”

耀子一边哄着已经有些看腻了四周景致的贤一,一边朝道路两边张望着。

她终于看见了一块路标。在一栋建筑的外墙上写有一块装饰华丽的广告牌:

“花翁饭店备有淋浴2小时2千日元”从标志上来看,这家饭店在30米的前方。耀子看到前方的大道旁果然有一栋饭店模样的建筑。她想给那个饭店打个电话问问,否则带着贤一不好进去。

她抄下广告牌上的电话号码,来到一座公用电话亭里。耀子拨通了饭店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对方来接了。

“这里是花翁饭店。”

耀子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便问有没有“含羞草”房间。

“有的。这是一间比家更温馨、更安静的房间。”对方答道。

耀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她终于找到了丈夫和那个“幻影之女”的幽会场所。

如果去“花翁”,肯定会得到那个女人的一切证据,而找到了那个女人,也许就会找到丈夫的下落了吧。

说不定丈夫和那个女人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呢!耀子打算再问一下。

“请问饭店里有没有一位叫高原浩一的客人?”

“是高原先生吗?啊?”

对方说完又慌忙改口:

“不,没有。”

耀子明显地听出对方显然知道高原浩一,她们一定认为耀子肯定不是浩一带来的女伴,于是才慌忙否认了。

看来丈夫还是使用真名入住的。这个胆子也太大了吧!他肯定认为妻子根本找不到这里,才这么“放肆”的吧。

“这就够了!”

耀子生气地回敬了一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阿贤,现在去找爸爸吧?”

耀子坚决地向贤一说道。

“去找爸爸?是去爸爸的公司吗?”

贤一认为爸爸还在公司。耀子本不想让天真无邪的孩子卷入这令人心碎的夫妻纠葛中去,但耀子心中实在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怒火。

她打算带着孩子闯进这个不顾家庭、不要妻儿、忘恩负义的男人待的房间。

她要让孩子永远记住丈夫那丑恶、尴尬的狼狈场面,这是妻子的复仇。但会给孩子的心灵带来怎样的创伤,此时此刻耀子已经无暇顾及了。

“不是去公司,就在附近!”

耀子紧紧地拉着贤一的手,朝30米开外的花翁饭店走去。

花翁饭店的大门并不豪华,猛一看不像是个饭店,样式十分普通。在大门口竖着一块告示牌,上面标有住宿和短时休息的费用明细表。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专为那种男女提供服务的地方。

饭店周围也是一般的住宅。如果就这样把孩子带进去,会不会遭到拒绝?但此时依照她的心情,就是来到了淫窟,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和孩子一同闯进去的!

她推开大门,走进了饭店里。这个饭店是典型的日式旅馆。两侧的墙壁是日式的土墙,使走廊里十分昏暗,再往里走是一个大厅,看上去这个建筑巳有了不少的年头。也许这样走进来可以彻底地掩饰真正的面目,而且这种仿古的建筑越来越多地应用到汽车旅馆里来了。因为这样更方便“情侣”到这里住宿。

耀子不知里面有没有人,便轻声呼唤了一声,于是立即走出来一名50来岁,气质文雅的妇女。

“欢迎。”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耀子拉着的贤一。

大概还没有带着孩子来这里的客人吧。耀子在听到这名妇女的“欢迎”声时,立即记起来她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人。“我想见一下高原。”耀子出其不意地说道。

“啊?!”

这名妇女的脸上一下子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好像她也一下子明白了耀子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

耀子从她的表情看出,丈夫的确是在这里。

“我是高原的妻子,我丈夫昨天夜里应当住在了这里。由于他无故缺勤,没有去公司上班,已经惊动了许多人。我丈夫在哪儿?请让我见一下。”

耀子大声地喊道。她认为就算是妨碍了对方的生意,作为妻子也有权利这样做。

“他从昨天夜里就没有回家?”这名妇女从困惑转成了怀疑。

“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他就是瞒着妻子到这样的地方来我们也没有办法。所以非常抱歉,高原先生的确常来这里,不过这一个月来就没有见过他,而且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他并不在这里。这是真的。对我们来说不应当回答关于客人的一切事情,所以刚才您的那个电话实在是一个误会。”

这名妇女的表情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作假,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丈夫又去了什么地方?

“我丈夫经常带女伴来吗?”

“这个嘛……”

对方的话有些含混了。但从她的样子来看是真的。

“他的家在市中心,没有必要一个人再花钱来这个地方休息!”

耀子一边挖苦地笑着,一边意识到自己的笑可能比哭还要难看。

“对我们来说,客人的一切私事我们都不能过问。刚才夫人打来电话时过于激动,这是个误会,因为您的声音和高原先生的女伴的声音非常相似。”

这名妇女说道。这个人不愧是干这行的老手,她很巧妙地把自己弄错了的责任推到了客人的妻子身上。

“我的声音和高原的女伴相似?”

“是的,非常甜美、柔和。”

“你别开玩笑!”

耀子认为对方在耍弄自己。

难道一个充满嫉妒和愤怒的来捉丈夫“奸”的妻子打来电话时会甜美和柔和?!

“我不是开玩笑,所以我说我弄错了嘛!”

她一脸真诚地说道。这倒让耀子一下子羞愧起来。拉着孩子闯入丈夫不伦场所的自己似乎不是自己了。这时无论自己多么生气,也与孩子没有关系。而为了报复丈夫,却把孩子也牵扯进来了。

想必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像个癔病的病人一样奇丑无比了吧。

在这个见惯了男女爱憎场面的妇女的眼睛中,肯定会认为这样的妻子被丈夫甩了是理所当然的吧。

“反正昨天夜里我没有见到高原先生。如果夫人您还是不放心,是不是再找找其他的线索?”

这名妇女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同情的样子。但耀子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

“求求你了,我丈夫可能和那个女人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工作地点或住址,请告诉我。”

“工作地点和住址?”

这名妇女有些不解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住宿登记?”

“因为住宿的客人很少,所以我们一般都不登记。”

大概住这种地方的客人都很讨厌被登记下来吧。因为他们只是“因故”才来这里的,所以双方都是心照不宜,没有登记的必要。

“但至少有我丈夫的名字吧?”

他倒是常常用这个名字预约,但我认为也许是个假名字。

由于来这儿的客人都不用真实姓名,所以如果丈夫用的是真名,也许那个女人用的也是真名呢。

“我丈夫怎么称呼那个女人?”

“好像叫她‘小利’。”

这名妇女用一副“终于想起来”的样子答道。

“小利?”

耀子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认为也许这是她的真实名字。而且她认为自己在这里终于抓住了那个“幻彩之女”的影子了。

但这也太少了,仅仅有了这点“线索”也毫无作用。

“你刚才说的‘小利’是姓吗?”耀子又追问了一句。

“不,平时他总是‘小利、小利’的叫。”

对方连耀子这一点点希望也击得粉碎。

“那个叫‘小利’的女人什么样?长相和身体有什么特征?她还有什么细小的特点?她应当知道我丈夫的许多事情吧?现在我除了找到那个女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找到我丈夫了。”

耀子仍不死心地追问下去。

从浩一的房间里他的遗留物品中已经找不到他的下落的线索了,而如果知道了那个女人的住址,则有可能找到丈夫去了什么地方的线索。

也许丈夫还就住在了那个女人的家中呢。

“可是这个……”

这名妇女面带为难的神色。从她的职业要求来看,她也是不能回答耀子的问题的。因为这既关系到客人的隐私,同时也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

但今天闯到这里的是一对情侣中其中一人的真正的妻子。她认为丈夫失踪而决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于是这名妇女突然产生了一种超越职业责任的同情。尤其是她看到耀子带着一名五六岁的幼儿来到这里时,心中更加产生了怜悯。她顿了顿之后开口讲道:

“看上去那个人比较清纯、善良的样子。她的眼睛略带忧愁,使人感到有些抑郁。年龄有二十二三岁,特别是从她的脖子和双手的皮肤可以看出是很年轻的。”

这名妇女不愧是干这行的老手,察言观色非常细致。但这些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耀子又追问了之后,她又讲到那个女人不胖不瘦、皮肤白晳,圆脸,头发是向后梳成的一束马尾式。

但说了半天,那个女人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比方说什么地方有个黑痣一类的特点。

这些还是抽象的描述。那个“幻影之女”仍像在雾中一样。但除此之外,这名妇女也再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那间叫‘含羞草’的房间空着吗?”

耀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她又突然想起了这一点便又问道。

——看一下丈夫使用的那个房间,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的——

“空倒是空着。”这名妇女答道。

“我可不可以稍稍看一下那个房间?我可以付使用费。”

去看丈夫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的房间,对妻子来说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但事到临头,耀子也不得不这样做了。同时她意识到贤一都带来了,差这一步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而且带着孩子去那个房间,心理上会多少是一种平衡吧。这名妇女稍稍想了一下,马上点了点头,带着耀子向里面走去。这条走廊十分安静,似乎没有一个人。不一会儿,她们又穿过了一个小小的石头庭院,走上了另一条走廊。

“含羞草”在这条走廊上,里面的样子是日本式的茶室风格,有四张半草席大小,而且是个里外套间。里面好像是卧室,可以看到床上的卧具。

浴室在卧室再里面一点。

刹那间,耀子仿佛看到了丈夫在那张床上和那个女人疯狂做爱的丑陋情景。她羞愧地把目光收回了,转向了外间的这间茶室。茶室里摆放着一张黑植木的桌子、两把椅子、电视机、冰箱,从圆形的窗户还可以看到庭院里的绿色。这的确是一间与世隔绝而又充满了温情的隐蔽爱巢。耀子是第一次“深入”到这种饭店的内部,但她也马上理解了丈夫和那个女人选择这样的地方的确充满了一种男女浪漫的情愫。

已经早就烦了的贤一跑到电视机旁拿起电话机玩了起来。这不是那直拨式的电话机,上面没有拨号盘,是必须由总机转接的那种旧式电话机。

没等耀子制止,贤一已经好奇地拿起了话筒,里面马上传来了问话。

“贤一,不可以!”

耀子冲过去迅速从贤一手中抢了过来,然后冲着话筒“喂喂”地说了几句。

“对不起,我弄错了。”

耀子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刹那间她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丈夫在这里时会不会也打过电话呢?两个人偷欢之后,也许他会想起还有什么忘了的事情。于是耀子记起来有时丈夫在很晚的时间打过电话。那个电话会不会是从这里打来的呢?

(也许是丈夫打的,但那个女人也许也打过,这样的话总机应当记下他们的电话号码的!)

自问自答之后,耀子马上问这名妇女。

“我们的总机很小,一般是把电话转到服务台,由服务台负责向外联系。”

“接转人员在吗?”

“啊,我去叫一下。”

因为这会儿她有时间,加上她对这件事产生了好奇心和同情心,她已经成了耀子的同情者。

她马上消失在走廊的深处。不一会儿她又带来了一名40多岁的胖女人。

“因为我觉得直接问一下好,所以她也来了。”

她说完之后,那名胖女人便答道:

“我记得电话号码,但打电话的是谁我不知道。因为只要对方一来接电话,我们就把电话和客人的接上了。”

由于这种饭店都不希望引起客人对总机有可能兼听的反感,所以一旦接通立即就关闭了联系,由客人双方去讲话。

耀子问清了电话号码,记在了本子上后,便决定马上回家。但那名妇女没有收耀子付的房费。这并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因为这名妻子的丈夫做了这种事情,作为提供了这种机会的饭店人员多少有了一种要“赎罪”的心理吧。

耀子原想继续追査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但由于贤一在,实在不方便,她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而且虽然此时此刻自己急于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这样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万一受到对方的拒绝,那么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会再次失去,耀子又认为无权通过电话局査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所以必须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来。

自己必须沉住气,通过找到电话号码的主人,慢慢查出来与那个“小利”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大街上已经笼罩在暗色之中。平时这个时间,自己正在为刚刚回到家中的丈夫忙碌着。然而今天自己正在拉着孩子的手,走在这条毫不熟悉的大街上。她急切地寻找着丈夫的下落,同时一种“被弃之妻”的感受迅速涌上了心头。

“妈妈,肚子饿了。”

被母亲带着东走西走的贤一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耀子把贤一送到幼儿园去后,便开始查找从花翁饭店打听到的那个电话号码。

耀子首先判断这个电话号码是那个女人公司的还是家里的。如果是她家里的,那么晚上打很容易找到她;而如果是公司的,那么9点以后找到她的机会会更大一些。为了不让她引起警觉,她决定先打一下电话接触一下为好。

如果高原藏在了那个女人的家里,这个号码就不会是她家里的。极有可能是打给那个女人以外的人,例如她的家人等等。因为那时正是丈夫和她在一起的时刻。

然而她不可能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要不就是打电话和公寓的管理员联系?可这有什么必要呢?

(不管怎么说不能等到傍晚,现在就试试吧。)

耀子下定了决心。9点半左右,她拨了那个电话号码。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当她意识到这个电话号码的那边是那个夺走了自己丈夫的女人时,她无论如何也镇静不下来。

铃声响了三次后,一个女性的英语声音传了过来,而耀子只听清了最后一句“公司”两个字。

耀子在等着日语的问话。于是她一下子不知所措。她在学生时代学过英语,但由于成了家庭主妇后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血液处理公司。”

大概是对方意识到耀子不懂英语吧,对方于是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这是一名日本女性。也许这是一家外国商社,所以通常要先用英语应答。

“噢,对不起,我打听一件事。您那里有没有一位叫‘小利’的女士?”

耀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利’是姓吗?”对方又问了一句。

“啊,反正是这么叫的,也许是姓,也许是名字吧?”

“本公司没有叫‘利’的人。有过一名叫眉村‘理’枝的人。”

“也许是她吧,我想问一问她。”

“眉村小姐辞职了。”

耀子一下子惊呆了。她一定是那个“幻影之女”!她从这家公司辞了职,一定是和浩一躲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耀子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说“有过”这个过去的词了。

“她是什么时间辞职的?”

“啊,等一下。”

对方顿了顿后答道: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耀子愕然了。丈夫刚刚失踪,而那个女人是一个月前辞职的!难道这场戏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