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往山原知子家打电话总也没有人接。她丈夫山原由于是违法犯罪活动的主犯,已被逮捕,所以山原知子有可能回娘家了,也有可能在家也不接电话。

二人只好往她家的信箱里投下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我们知道你于三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左右曾到过高坂昌子被杀的现场。那时你发现了一些犯罪线索,并拿了回去,后来或者交给了清原、或者跟他说了。因此清原被犯人杀害了。我是清原的妻妹,独自在寻找犯人。我认为你不是杀害姐夫与高坂昌子的犯人,但你本身也有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你在凶案发生后第一时间进入昌子的房间时,发现了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如果可以帮忙的话,请与下面的地址联络。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我会将我的想法告知警察。

圣代桥悠子

“看过这个,心里如果有鬼的话,一定会有反应的。”

“也有可能装糊涂。”

“她所以会把犯罪线索交给姐夫,就是因为她讨厌跟警察打交道嘛。她应该会采取行动阻止我们去找警察的。”

“反正现在只有等待。”

他们在等鱼上钩。两天后,悠子兴奋地挂来电话。

“有信儿来了。山原知子答应见面。”

“哎?是吗?”

虽然往她信箱里放了那么一封信,但还是不敢相信真的会有反应。

说她把证据交给清原了也是凭借推测,而且即便推测的正确,清原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是否是进餐同伴这件事警察方面也问过知子,她的回答与清原逼迫她(这也是推测)时又不相同。

这样顺利地钓到东西,令下钩的人也惊讶不已。

“是真的。今天下午三点在皇家饭店的酒吧见面。”

“酒吧里吗?”

“拜托,一起来吧。”

“好吗?”

“你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坐在附近好了。有你在的话,我会更安心。”

“像我这样的男人也能给你这种感觉真让我高兴。”

“知子的嫌疑还没完全澄清。说不好她还是杀死姐夫或昌子的犯人,所以我有些害怕。”

“光天化日之下、大饭店里你怕什么。如果对方不怀好意的话,应该会约你到偏僻的山中才对。”

“一开始就约到偏僻的地方会让人起疑,谁都不会来的,所以先约到饭店里,然后再设法把人带上车,拉到什么希奇古怪的地方也是常有的。”

“这么说来,我的责任重大。”虽认为不至于,但为防备万一,世村决定还是去为好。

2

白天里饭店的酒吧完全是真空地带。令人不敢相信从傍晚六点左右开始这里会人满为患,连门口都站满了等座的人,呈现出百货商场食堂般的热闹景象。

这一时间带里的客人大都是等待“午后的幽会”的人。悠子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酒吧时,山原知子已经来了。她穿着朴素的套装,首饰也是很简洁低调的款式。倒不是说爱好这样,而是心怀忌惮、不想过于招摇。这时还没看到世村的身影。

俩人虽然都是初次见面,但几乎同时认定了对方。

“是圣代桥小姐吧?”

“山原太太吧?”

二人同时说话,视线交接,刹那间似乎要迸出火花来。桌前对坐。知子面前已摆着一杯热带果汁饮料。几乎还是满的。悠子跟侍者要了杯苏打水。

“信我看到了。”待侍者走后,知子说。

“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能收到。”悠子态度低调。

“是清原先生的妻妹吧?”知子估量的目光打量着悠子。知子肯答应见面,就说明悠子推测对了,而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清原曾找过她。

“对,清原是我姐夫。”

“是这样。清原他真可怜。”话说得很诚恳。

“原来姐夫真的找过您。”

知子默然点头时,侍者过来送饮料。不知什么时候,世村已坐在了不远处。

“希望您能尽量详细地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姐夫就是因为从您那儿听到的或拿到的什么被杀的。”

“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

“但怀疑过吧?”

“高坂昌子被杀这件事一开始怀疑过你。但姐夫被杀后,就认为您不是犯人。”

“为什么?”

“姐夫拜访您是因为怀疑您是杀害高坂昌子的犯人。如果在见过您之后,加深了这种怀疑的话,那么在被杀之前,他就会去告发您了。之所以没那么做,我想就是因为从您那里拿到了犯人不是您的证据或心证。姐夫与您相见大概是在四月中旬以后、五月之前。姐夫被杀是在五月十三四号。如果您是犯人的话,这中间隔的时间就太长了。”

“你看得很透彻。清原先生来我家是在四月二十五日。他说希望在IN THE MOOD跟我见面。说在问侍者之前,想直接带着本人去当面见见。很巧妙的战术吧。还说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来我家。我实在拒绝不了。他那时认定昌子的进餐同伴是我。怀疑我是杀害昌子的犯人。”知子嘴边泛起一丝微笑。

“不过他怀疑我我也没办法。因为我确实想杀她来着。如果昌子不被别人杀了的话,或许我会杀了她。不,是一定会杀了她。”

“这么说我信上写的对了。”

“是的。因为说的太对了,所以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知子望到悠子眼睛深处,眼神里并不带有恶意。

“这话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说呢?”

“你认为警察会相信吗?只会更加深他们的怀疑罢了。”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不见面是不会知道的。而且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我只是想知道杀我姐夫的犯人是谁。”

“你不是知道是谁,才要见面的吗?”

“您跟姐夫说了些什么?或者是交给他了什么?您三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左右,去高坂昌子房间时看到了什么东西?”

“没有录音什么的吧。当然如果怕这个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与你见面了。”

“我没有录音。”

“与昌子约好那一天七点半在IN THE MOOD吃饭的。她说从皇家饭店直接去餐厅。

“我感觉到昌子在饭店里一定是跟男人幽会。所以那一天出来的比平常早,为的是看看昌子的对象是什么样的,就这样来到了皇家饭店。

“在电话里问好了房间号,七点左右去她房间,只见门稍稍开着,我就走进去了。看到昌子脖子上缠着绳子,已经死了。好像是刚刚被杀死的。当然吃了一惊,本想打电话来的,又怕冒失行动,会为自己招来怀疑,就没打。就像清原先生感到的那样,我恨昌子。昌子说她丈夫的死是山原害的,实际上是山原杀的,然后伪装成自杀的,所以一定要山原拿钱出来赔偿。

“我劝山原说这种事如果应承她的话会后患无穷,但山原说就当是高坂的怃恤金好了,给了她钱。昌子果然变本加厉,说我们一家能过上这样安稳的生活,都是因为她保持沉默的结果。

“看到痛恨的昌子口吐白沫被勒死在那里,一开始很慌张,到后来我甚至有种舒畅的感觉,以我这个样子如果成了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一定会引来怀疑的。

“在警察看来,山原是被昌子敲诈的对象,有杀她的动机。

“总之我意识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正想赶紧离开时,却发现尸体一侧的床下,有件东西。”

说到这里,知子吊人胃口地有意顿了顿,试探悠子的表情。悠子只是默默催促她往下说。酒吧里有些暗下来了。客人还是稀稀疏疏的几位。其中世村的背影还在相同的位置上。

“那就是一条西服手帕。有真丝蕾丝花边的女人用的那种手帕。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昌子的东西。她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的。而且她穿着浴衣,没有就一条手帕掉在床下那种地方的道理。我觉得这一定是犯人掉落的东西。就马上捡起来随即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捡起很可能是犯人的东西呢?”悠子插话。

“当时什么都没想。过后想来,也许是为了拿到自己不是犯人的证据吧。”

“没有想包庇犯人的意思吗?”因为说了对犯人甚至心怀感激之情,所以有这种意思也不奇怪。

“没想到这里。”

“那西服手帕现在在哪里?”

“交给清原先生了。他怀疑我是犯人,所以我给他看手帕。然后他就说能不能借给他一段时间,于是我就借给他了。”

“手帕上有什么能成为线索的东西吗?”

“那是有名字缩写的特别设计的手帕。绣有MN两个字母。”

“MN!”

“你想到什么了吗?”

“您知道叫长井基弘的人吗?”

“NAGAI MOTOHILO(长井基弘的日语读音)……缩写是MN。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时装公司NAGAI的社长。”

“NAGAI的……这么说那个手帕是NAGAI的设计。我没买过NAGAI的东西,所以不能确定。”

“长井基弘夫妇与你们夫妇及高坂夫妇八年前曾一起住过馆山寺饭店,您当时没觉察到吗?”

“哎?真的吗?你连这些都知道?”知子的惊讶里看不出有演技的成分。

“姐夫没说过这些吗?”

“没有。只说了我们四人去馆山寺旅行的事。说是从饭店的留言册上发现线索的。他把那一页拍了下来放大拿给我看的。”

“我也是从那上面知道的。但我看留言册,是在你们四人的留言被裁掉之后的事。偏巧饭店的宣传册上摘录了你们的留言,这才知道。”

“警察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好像怀疑是我裁掉的。”

“我认为裁掉留言的人就是犯人。因为在那上面有追踪犯人的线索。”

清原拜访知子时没有提到长井基弘的名字,是因为那时他也没有怀疑到长井吧。

从知子这里看到手帕后,换一种方式看待留言册,于是注意到了长井。长井的字母缩写与手帕上的一致,促进了思考方式的转换,也为转换的正确性做了证明。

“你是说犯人是那个NAGAI的社长吗?”

“这个还不确定。您没从您丈夫或高坂夫妇那里听到过长井这个名字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在公司举办的晚会上,好像有人曾把他们介绍给我过,但只限于此。”

“在晚会上见面时,长井他们没说过八年前在馆山寺曾与你们住过同一家饭店的事吗?”

“没有哇。”就是说这是长井与髙坂间的事。

“高坂昌子也出席了那个晚会吗?”

“校仓商事的晚会原则上是要夫妇一起出席的,所以应该是去了。”

“高坂昌子与长井基弘在晚会上见面,有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呢?”

“不记得了。连俩人是否出席都不记得了。总是上千人的晚会。”那样规模的晚会要对特定的参加者有印象也的确是很难的。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说真的,我很害怕呢。”说完该说的之后,知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

“为什么呢?”

“我在听到清原先生被杀的消息时,就知道他是被杀害昌子的那个犯人杀掉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从我这里拿的手帕是他被杀的原因。他拿着从我这里得到的线索把犯人逼得太紧了,所以被杀了。就是说犯人很有可能从清原先生那里知道手帕是从我这儿拿到的,于是我便成为他的威胁。犯人会想也许除了手帕之外,我还掌握着其他什么线索。比如说甚至可能看到了犯人。意识到只杀掉清原先生一个人,根本无济无事。

“我在见你之前,还担心犯人假借清原妹妹的名义骗我上当,来试探我。我是抱着与犯人对质的心情来的。同时我也想如果要见我的真是犯人的话,正好是澄清自己嫌疑的好机会。所以特地选市中心的大饭店,还请来了刑警先生。”

知子说话的同时,酒吧角落里站起两个人,往这边走来。正是栋居和横渡。两人向悠子做自我介绍,并向世村的方向笑了笑,道:“那边好像还有个熟人。”他们虽早已认出了对方,但都装成陌生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