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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美良明感觉到警察搜寻的网络正在渐渐地缩小。将自己关闭在房间里,他会感到莫名地恐怖,仿佛刑警马上就会来敲他的房门。

那女子黑黑的长发披散在面颊上,她的目光透过长发一动不动地睨视着他。这副情景牢牢地印在新美的眼睑里挥之不去,并在他的睡梦中不断地拓展开来。他惊叫着睁开眼睛,浑身汗水淋漓。即便醒着不睡,他的眼前也无法挥去女子那张痛苦的表情。

不可思议的是,他对“第一位女子”没有留下多大的印象,也许是被“第二位女子”的印象湮没了。

新美事先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为了强奸第一位女子持田安子而闯入房间之后,他的人生便完全偏离了轨迹。

他原本就踏在塌陷的轨迹上奔驰着。自从那起事件以后,他明显踩偏了轨迹。

以前每到周末之夜,骑着摩托车与伙伴们一起疾驰着时,人生的轨迹尽管塌陷却有生活着的感觉。虽然怎么样奔驰都不知道将去向何方,却能体会到自己的身上燃烧着青春的活力,是一种活力的张扬。

与死亡相邻的游戏,危险的不仅仅是速度,还有押上性命排除与对立团伙的抗争、警察的拦截等那些险境和困难,与伙伴们一起疾驰着扬长而去。惟独那时,他才感到非常痛快,觉得自己活着。但是,辉煌过后,伙伴们一哄而散。(飚车族受到社会的排斥,生活在社会之外。但是,飚车族的胡闹,是年轻人在人生中一段极短的时间里能得到人们原谅的特权。)

不管什么样的年轻人,想要永远留驻在那一个人生阶段里,都不会得到允许。他们经过那一个阶段后会被社会所埋没。要在社会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冲破社会的压力脱颖而出。否则,就会被社会埋葬。

新美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渐渐地埋葬着。他失去生活的激情,在被社会埋葬着时,仿佛觉得全身都在静静地腐烂着。他曾经想踏上与别人相同的轨迹,拼命复习着去参加考试。每一次好歹总算坚持下来。第二次重新参加复习考试,宛如在做一场白日梦,甚至想要呕吐。第三次(包括现在是第四次)面对着考试的课桌,他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只是死记硬背着在人生中没有任何作用的知识。考试体制,只允许那些背诵技巧卓越的人青云得路。而且,必须不知疲倦地反复背诵着那些提不起任何兴趣的符号化知识,却无法保证何时能够金榜提名。

渴望摆脱原有生活轨迹的努力,从白日梦演变成噩梦。他一边注视着噩梦苟活着,一边慢慢地腐烂下去。而且,直到被社会埋葬。

正当新美眼看就要被埋葬的时候,持田安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是新美所在的预备学校的学生。一天,新美在日本铁道公司山手线的电气列车里看见她,她在新大久保车站下车,新美被她那风致绰态所吸引,不觉尾随在后。直到她的住所,才知她就住在新美那幢住宅的附近。

自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新美便失魂落魄不能自制。他仿佛觉得,自己倘若能够拥有那样的恋人,就能阻止自己那全身心的静静的腐烂。他根据住宅大门前那总邮箱上的姓氏牌,得知了她的名字。

但是,他无法与她接近。看来她的电话号码是保密的,新美即便向电话公司查询也无法得知。从远处眺望着她时,新美心中的恋慕之情越来越无法抑制。他乘坐的车站是高田马场,要经过新大久保车站,在她的住宅前通过。

从街上窥察她的房间,阳台上故意显耀似地晾着彩色的贴身衣物。他想,至少要将她的贴身衣物弄到手。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新美,自然连新美的存在都不知道。至少,他希望能将她穿在身上的贴身衣物拥在怀里。他渴望将面颊磨蹭着她的贴身衣物,闻着从她身上留下来的体香。

倾心的思慕受挫后演变成寻求代理品的异物崇拜。这是飚车时所无法想象的挫折。它使得腐烂在身心两方面同时进行着。

回想起来,飚车的时候,不也是将青春的活力寄托在摩托车上,朝着错误的方向爆发吗?不能将青春的能量朝着正确的方向发泄的人,也许就会朝着飚车或恋物癖的方向扭曲。

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她的阳台上会悬挂出贴身衣物,随风飘动着仿佛在挑逗着他。贴身衣物好像在向他频频暗示着:倘若想要得到我,你就上来呀!新美欲火难熬。

新美在第一食品店里打工。10月4日那天夜里11点左右,新美与商店经理吵架了。他搞错了客人的订货,经理大声地吆喝着,骂他无能。

“像你这样的家伙,对社会毫无用处,还是抱着膝盖钻到桌子底下去吧!”

经理当着客人和店员的面训斥他。新美将送错的装有细面条的皿子,砸向正在痛骂着的经理的脸上,便跑出了商店。

新美心情烦乱地跑过持田安子的房子。彩色的贴身衣物在阳台上供动着,朝着阳台的金属窗户打开着。屋子内关着灯。在这依然能使人感到残暑的闷热的晚上,看来持田安子是打开着窗户睡觉的。在新美的眼里,她实在像是在招唤着他。排水管一直延伸到她的阳台上。倘若将排水管当做攀手处,轻易地就能攀到阳台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住宅里静悄悄的。

他渴望得到她的贴身衣物,哪怕一件也好。倘若有一件她的贴身衣物,他那颗饥渴的心灵也许就能得到抚慰。即便正如商店经理骂他的那样,抱着膝盖钻在桌子底下,倘若怀里能够揣着她的贴身衣物,他就能够忍下这口气。

如此一想,新美便片刻都不能等待了。一手搭上排水管试了一下,感觉非常结实。即便将全身的重量搭上去也纹丝不动。他想起自己跑出商店时,将洗碗时用的手套塞在口袋里。戴上手套,手攀在排水管上就会更牢靠。新美沿着排水管向上攀爬着,将手搭在阳台的地面上,以后靠着攀悬的要领悬吊起身体。新美平时就对体育运动非常灵巧,轻而易举地翻上了她的阳台。

在新美的眼前,她那飘动着的贴身衣物,如成串的禁果一样,在等待着新美伸手去摘取。新美将手伸向夜色中最鲜艳的粉红色三角内裤,一边从半开着的窗户隙缝间窥察着屋内。他不由目光发直。持田安子将脸庞朝着新美的方向安睡着。黑发蓬松地散落在枕边,使原本清晰的轮廓变得柔和而模糊。也许她正熟睡着,她的表情稍露松缓,嘴唇半启着。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从远处窥察她的脸庞,她那微笑着的表情显得更加安详。通过透明的睡衣,她那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部,随着平静的呼吸一起,散发着撩人魂魄的气息。

睡衣的下摆稍稍卷起,丰腴的腿部被纤纤的脚尖收敛着。她的脚尖可称是一尊完美无缺的造型,透出一种美感。两条大腿从厚实的臀部伸出,如两条沉甸甸的肉柱。在大腿根之间透出的黑色,是多么地具有诱惑力啊。

从远处射来淡淡的灯光。在昏暗的灯光中,这些情景成为煽起雄性欲望的信息而不断地撼动着新美的内心。

新美咽了一口唾液。

这时,安子翻了个身。人影的姿势起了变化,附在两条大腿根之间的黑色消失了。情景变得更加暴露,更加煽情。

他对异性贴身衣物的恋物癖,宛如被强风刮走的烟雾烟消云散。恋物癖原本就是在得不到真正的物品时作为代用品而产生的。现在,平时僮憬和泄欲的对象毫不设防地坦露在新美的眼前。安子正熟睡着。

新美是为了偷盗贴身衣物才爬上阳台的。贴身衣物的真正使用者就在眼前,垂手可得。新美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他径直走进屋内,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已经变得木呆的身体压在安子的身上。

安子也许正在做梦。她做出接受新美的温和姿态。新美欣喜若狂,不能自制。安子完全清醒时,新美的身体恰好顺着安子安详的体态,就势伏趴在安子的身上。

安子好像非常惊慌。

“你是谁?”

她用颜抖的声音盘问道。

“我喜欢你。”

新美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动作着。

“快停下!”她哀求道。

但是,新美反而加快了运动的速度,要停也停不下来。新美的身体漠视安子的意志急速地达到了顶点。这是一种激烈的行为。高潮突然来临,新美的身体瘫软了。

安子似乎稍稍镇静下来。她的身体对男性已经相当熟悉。

“你是谁?”

安子感觉到新美已经结束,再次问道。开始摆脱了最初时的惊愕和恐怖。

“我这样做,对你很抱歉。”激情一过,新美便道歉道。原打算偷一件贴身衣物,不料被安子那熟睡着的身影所引诱,原来的打算便升级了。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从阳台里。你将窗户关紧就好了。”新美强词夺理道,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倒打一耙。

“你真会说啊!快把身体移开,太重了!”

新美还伏趴在安子的身上。安子一把推开新美的身体。这是惯于与男子打交道的动作。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看见你的睡姿,我就忍不住了。”

“深夜里爬到别人家的阳台上来,有什么忍不住的!你以为道歉一下就万事大吉了?”

见新美那副毫无悔意的态度,安子的愤懑渐渐地取代了恐怖。

“真的对不起啊!”

“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你说要赔偿损失?”新美闻之瞠目。

“是啊!想白骑女人的身体,这是一种卑劣的秉性呀!我绝对不能原谅你!”

“你说怎么办?”

“你付50000元给我。”

“50000元?”

“当然,快拿出来!”安子催促道。

“我没有带钱。”

不凑巧,正好是发薪日之前,带在身上的钱还不足2000元。

“你连50000元的钱都没有?”

“我不想用钱买你。”

新美虽然没有带钱,但他不想用钱收买安子。倘若要花钱收买,他觉得还不如强奸。祭坛可以被砸坏,但不能被沾污。

“你没有带钱,那就是强奸吧。你这种男人是女人的敌人啊!你既没有能力找女人,又没有钱买女人吧。你这样的男人是没有资格买女人的!只能躲在壁橱里抱着膝盖自慰吧。”

“抱着膝盖在壁橱里自慰……”

安子的话与店经理对他的喝斥不谋而合。新美的血液涌上了头顶。

“你再说一遍!”

新美脸色陡变。安子察觉出对方的凶相,有些害怕了。

“什么呀!我要报警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电话机。这时,新美的双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你,你要干什么!”

安子喊道,话讲了一半,声音便嘶殛了。

“住,住手!”

她嚷道,接着便讲不出话来。

“去死吧!”

新美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手上。勒着安子的膀子,新美的头脑里闪现出蓝色的火花。这是以前和伙伴们驾着摩托车在高速公路上飚车时,消音器磨擦着地面闪出的一长串金色的火花。那时,他的生命也闪发着火花。很久没有看到的蓝色的火花在他的头脑里闪现着。

火花消失时,安子已经气绝。她的身体成为一具僵尸之后,新美也还蹲在那里茫然许久。他还不清楚自己刚才干的事。只是,他知道他心中的祭坛被拆除了。

与地区里的伙伴们大举飚车的时候,曾经也撞倒过路上的警察岗亭,岗亭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新美心里的祭坛就如那时的岗亭那样,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终于,自卫的本能惊醒了。新美站起身想要逃走,正在阳台上摇晃着的贴身衣物正好映入他的眼睑。虽然祭坛和神体没有了,但贴身衣物上还留着神体的痕迹。

新美从屋子里随手拿起一个手提包,将贴身衣物塞进手提包里,从大门口逃走了。走廊里和马路上,都没有遇见一个人影。

新美沿着小街,朝着与车站相反方向,急急地走进黑暗之中。这时,他发现路边停放着一辆125CC的摩托车。他不想径直回家。出生后第一次杀人的冲动,令他的血液不安分地沸腾起来。要镇静下来,就只有驾着摩托车疾驰。

新美冲动地跨上摩托车,摩托车上还插着钥匙。虽然这是一辆送货用的很普通的自装助动车,但操作起来却很顺手。

他巳经很久没有骑车过瘾了。一跨上摩托车,因杀人而骚动着的血液沸腾了。飚车的极致就是飞驰。快速疾驰着时,风直接打在身体上。倘若关在四个轮子的箱子里,无论用多么快的速度,都感觉不到空气的抵挡。排气声震耳欲聋地笼罩着全身。是通过“快速”与死亡交战。

但是,这天夜里情况不同。新美驾着赛车漫无目的地疾驰着,一边寻找着朝着夜里最黑暗的方向疾驰着,不料却遇上因车祸而造成的大堵车。即便不是四个轮子,由于堵车,也无法得到在没有障碍物的空间玩命一般行驶的快感。

在堵塞的车辆间穿行,好不容易从东松山的高速公路出口处驶下近道时,已是翌日的黎明前。接着,他正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拼命行驶的时候,燃料用尽了。

地处武藏丘陵的中央,附近连户人家也没有。在更暗凝的破晓前,他甚至失去了方向感。自装助动车已成一堆废铁。他正茫然地伫立在自装助动车边时,一辆汽车驶来。

倘若放走这辆汽车,就会在这该诅咒的森林里白白地等到天亮。他感到黑暗深处有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压力,仿佛觉得警车正在以他为中心渐渐地收缩着包围圈。

新美下意识地挺立在车前灯之前。车轮在路面上发出悲鸣,汽车紧急刹车停下了。这是一辆是车型独特的进口轻便运动车。里面坐着一对模样儿决不比汽车逊色的情侣。

一瞬间,新美还以为是持田安子醒来后追来了。从侧面望去,她的表情上有着一种同类特有的感觉,但却是另一位不同的女子。年龄和持田安子差不多,但成熟的程度相同,显然得到过城市的洗炼。

新美解说摩托车熄火正一筹莫展,希望对方能让他搭车。男子不愿意,但女子劝说男子让他上了汽车。

与吉普式车型相比,这辆汽车设计别致,与众不同。车内的座位厚实而宽敞,坐着非常舒服,司机的身体深深地埋在座椅里,被座椅柔和地包容着。这不仅仅是汽车,还是一个能够确保两人世界秘密的谈话室。男子似乎比新美年长三四岁。身着的服装也很有品位。新美在内心里品定着。与新美差不了几岁,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富裕和优雅的气质。好不容易营造的两人世界受到新美的打搅,男子显得很不愉快。

倘若将汽车停靠在那一带的树荫下,就能够从容不迫地将移动的谈话室改变成卧室。而且,看来男子就是因为有着那样的打算,才将汽车驰到这一带来的。从男子的背影里,不难看出他希望尽快将新美放下车去。

新美的体内还残留着强暴、杀害持田安子后的兴奋。当时,他还来不及品尝酣畅淋漓的感觉。爆发的余韵还在他的体内迷乱地冲涌着。疯狂地驾驶着偷盗来的摩托车,却不料被堵车挡住,他感到很不过瘾,内心里蠢蠢欲动。

为什么惟独这些家伙能够随心所欲?没有泄尽的情欲和刚刚涌现的郁愤,在新美的胸膛里变成残暴的情绪不断地忍受着煎熬。长期无处发泄的欲望被关上着闸门。如同喝了大量啤酒之后,憋了许久的尿意一旦开闸后便会喷涌而出一样,令他难以忍受。

残暴性,是新美在飚车族时代因为与其他帮派的抗争而培植起来的。新美只屑一露出獠牙,冒充武士的男子便会禁不住颤瑟起来,片刻也支持不了。新美只是将随身带着的圆珠笔笔尖顶在男子的后背上,男子便放弃所有的抵抗。

新美逼着他们将汽车开进黑暗的森林深处,随心所欲地摆弄着女子的身体。这次是第二次,所以他贪婪着女子的身体尽兴地品味着。同一天晚上遇见两头鲜美的猎物,这在新美今后的人生中,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

而且,这还是绝佳的猎物。在日常生活中决不可能垂青于他的美丽猎物,现在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今后,新美又将开始漫无天日地忍受饥饿的煎熬,所以他尽情地品味着,执着地抚弄着女子的身体。

他终于忘形了,忘记了对男子的戒备。还不如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起,女子还有一位在圆珠笔笔尖前颤抖的男伴。

察觉到背后有险情而想要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感到头部被猛击一下,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2

新美恢复知觉时,森林里已经大亮。林间充满着鸟叫声,从黑暗的深渊里唤回了他的意识。一瞬间,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探起上半身,头部感到剧烈的疼痛。同时,他想起了昨夜以后的事。他在前半生里愁了二十年的邪念,在昨天夜里终于暴发。

新美一夜之间强暴了两位女子。其中一位被杀。在强暴第二位女子时,很有可能被男伴从背后偷击致昏。说是“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还来不及确认对方的身影。

新美感到头部跳痛,他想呕吐。头发底下的头皮似乎也有些破损。但是,人还活着。还没有失去行动的能力。新美在地上一动不动,躺了好一会儿。

天好像巳经完全亮了。远方道路上的气息,随着风儿从森林外积来。

只要没有被那一对情侣打死,这就算是幸运的。那两个也许以为自己将新美打死了。他们决不敢去找警察报案的。

宁可说,危险的是昨夜杀害的持田安子。慢慢地,尸体是该被发现的时候了。安子与新美完全毫无关联。但是,也许会被什么人看见。现在这时,警察也许已经开始在搜查了。

新美想起自己将熄火的摩托车扔弃了。警方倘若发现这是持田安子住宅附近被盗的摩托车,就会与凶手的逃跑路线联系起来。留在被弃摩托车的附近是危险的。

新美硬撑着支起上半身。脑袋依然在跳痛,但呕吐的感觉已经消失。

身边扔着一只包。包里放着从持田安子的家里偷来的贴身衣物。新美记得自己没有将包带出车外。也许是新美自己带出来又忘了,或许是那一对情侣逃走时扔出车外的。从那对情侣的手中抢来的钱,还在新美的身上,分文未动。

新美蹒跚地走着。沿着车辙走到穿越森林的汽车道上。路上通行的车辆非常稀少。他刚想拦车搭乘,便又退却了。从昨夜拦车搭乘,到现在刚过去几个小时,他不愿意留下足迹。他打算走着去某条街上,然后从那里乘坐电气列车或公共汽车。

他本能地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慢慢地走着,一边还护着头部的伤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丘陵地带延绵起伏,时而出现树林,不时地还可以看见沼泽。累了,便走进林子里休息。

半途中有一家杂货店,他在杂货店里买了面包和牛奶。杂货店里还出售伤药,因此他还买了一些伤药擦头部的伤口。疼痛渐渐减轻。头皮只是稍有破损,没有伤及深处,看来不会留下后遗症。他感谢父母给了他一个硬脑壳。

行走了一段之后,到了交差路口。左边有一个“小川町”的标示。他沿着标示向左拐去。有一间小小的房屋,还有公共汽车站。

这时,正好有一辆公共汽车驶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公共汽车里乘坐着像是来郊游的老人团体,所以新美从半途中上车,乘客们都以为他是当地人。

从小川町乘坐电气列车回到池袋。到住宅附近时窥察了许久,不像有警察监视着的模样。新美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擦洗伤口,重新仔细上药。半路上的应急处置奏效,疼痛和肿胀已鲜消退了很多。

在面条里放人三只鸡蛋送进胃里,新美才终于清醒过来。一填饱肚子,睡魔便阵阵袭来,怎么也抵挡不住。新美就势倒在那张永不整理的床铺上。在他醒来时,已是翌日下午。睡意还沉淀在他的意识深处,但疲劳已经消除。

他最先担心的,是持田安子被杀以后的事态。新美平时不订报纸。他想去买一份报纸来看看,手指下意识地碰到手提包。那只手提包是从持田安子的房间里当做命根子一般抱来的。

因为指尖碰到时的弹性,一块小金属从手提包里掉落出来。他还以为这是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打火机。新美不抽烟。仔细一看,是打火机型香水盒。看来是在持田安子的房间里与贴身衣物一起卷进来的。

也许原本就是放在手提包里的。磨擦一下打火机的机头,就会喷出香味高雅的香雾。倘若这是持田安子的物品,新美自然是得到了出乎意外的纪念品。新美喜欢它那精巧的造型。

以前的女神偶像持田安子还活在这高雅的香雾之中。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现象,他感觉到现实中的持田安子和偶像中的持田安子在香雾中分离着。作为女神的纪念品,新美决定保存这件物品。新美没有发现,不管他有无杀人,这件物品实际都已成为一种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