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染子被杀案的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虽然搜查线上捕到了北杉隆章,但是抓不到一点决定性的证据。

北杉行凶时间没有现场证明,但是,也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北杉很有可能庇护着能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人物。但那个人物是谁,依然不明白。

而且,和染子一起被害的“齐娃娃”口中留下的相当于衣服上的纤维片,在北杉身上找不到,这种事情对他是有利的反证,其血型也不一致。

尽管好不容易推断出北杉,但搜查本部的趋势倾向于北杉是无罪的。但是,不是北杉又是谁呢?

被害者的人缘关系又出现了盲点。

围绕着被害者周围的人事关系,曾全面撒开过搜查网,但是,有没有人从搜查网眼中漏掉了呢?

是否有未侦察到的死角?搜查总部又慎重地从最初的角落开始调查。凡是调查过的犯人又重新进行调查。先前他们为了把大门打开,用自动电话和居住者通话,要按动开门按钮。从这里审查的犯人,一开始就让他们从搜查网中漏掉了。也有可能是推销员突然闯进房内,对前来查看的被害者企图行奸,虽进行过袭击,但遭到施抗,行凶杀人后;因为害怕逃走了的。

但没有被害者在室内抵抗和斗争的迹象。一方面,被害者的遗物被仔细检查过,特别是日记,信件、名片、文件等,表现了被害者生前的人缘关系。在这些“人生记录”里面有可能潜藏着犯人。

被害者的日记帐本大都没有使用过,也许有事就打电话商谈吧,信纸一张也没有写,名片包括她当女招待时代的近三千张,这些名片一张一张查看,记录涉及到她全部的资金收支。

查看记录的横渡刑警,感到莫名其妙,在支出拦里,填写着[糖]“十支”或“二十支”,别的支出项目虽然全部整齐地记载着金额,却尽是些用支数代替的数字,一支可能是代表一份金额的吧。但他弄不明白。

他就这个发现,询问下田刑警怎么看好。

“一支不可能是一元,所以,首先设想一支是否代表一万元!”下田作了常识性的回答。

“为什么只[糖]的单位是支呢!”

“可能是不愿意把[糖]公开吧。”

“可是已经调查了的被害者人缘关系中,没有人符合什么[糖]呀。”

“我想可能是隐语或者暗语,以隐住支出金额。其谨慎之心也真是太绝了。”

“那本记录你调查过了,还不清楚吗!”

搜查总部从开始搜查时就盯上了这些记录数据,但是结果没有查清[糖]是什么玩意。

“这件事已经清楚。我考虑是‘支’的单位可能不是一万元的小单位。”

“这么说十万元……?”

“再大些。”

“莫非是一百万吗?”

“我认为至少一支一百万。”

“如果一支就是一百万,那十支就是一千万日元了。记录上的数据共一百支,难道她有那么多的钱吗?”

“被害有的遗产,银行存款不足一百万元,现在只剩下大约二十万元。这些都查清。即使把其宝石、服饰品和衣物等累加起来,也不过值百把万日元吧。”

“住那种公寓,拥有那多钱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她的钱。”

“表面上看是她的,这一点很重要。”

“表面上重要?”

“是的,民法有‘无权代理人’这个词。即使没有代理权,表面上也象个代理人,不过,这样一来,其代理人的行动,当事人要负些责任。也就是说,即使没有代理权也有表面占有权。”

“你是说,吉野染子是谁的‘无权代理人’吗?”

“多少有点儿像。染子是竹村雅臣隐匿的情人,有可能成为他接受贿赂的代理人。”

“这么说,这些不明白支出的一百支,是她作为媒介贿赂的……”

“我认为是这样。”

“如果是竹村的暗号……”

“交给竹村的都一清二楚写着竹村。”

横渡望着下田的脸,好象要问他明白这个意思吗?

“是按照竹村旨意交给的?”下田不明白横渡的意思。

“如果那是竹村的旨意,怎么样呢?”

“你说什么?”

突然,下田象被一道强烈的阳光刺了一下,表情剧变。由于阳光太刺眼,他一时难以适应。

“假如染子利用贿赂的代理这一点,以自己的打算把钱用到别的地方,搞黑市交易怎么样呢?尽管如此,贿赂的一方男通过无权代理人染子,才能把钱送过去。所以,就交给她了。但是,行贿的一方从最初就是把这当作不存在的钱处理的,即使这个钱不翼而飞,也不能向谁索取。结果钱未到竹村手里,代理人却起邪念,亿万多元巨款便在染子那里无影无踪了。受贿的—方闻知此情,也许惊惶失措了吧。但又不能公开,只能当面遣责染子。于是,作为贿赂代理人,染子自己也得到相当数量的津贴,遗产当然也就可观了。”

“合乎情理。”

“我认为她至少有二、三千万元的存款。据说土耳其浴池的女招待有拥有几亿元存款的。作为现任财政大臣的情人,政财界交接的媒人,对于她现在的数字是太少了,也看不出她有特别的浪费之处。”

“你是说纳贡给[糖]了。”

“正是,没料到吉野染子会从竹村那里得到这样一笔巨款。假如有某个男人求她,打算一时把钱用到黑市交易里面,染子给了他,结果呢?染子受到竹村的严厉谴责,她就逼迫那男人赶快还钱。亿万元巨款,是一个绝对可观的数目,足以构成杀人的动机。”

“如果那个男人是色与欲二者兼施的骗子,就更不堪设想了。”

横渡这样一解说,下田彻底服了。横渡的解释,又为杀人动机这一点找到了新的观点。

“也就是说,假定一支的单位代表一百万元的话,那么杀人动机之说是能成立的。”横渡给自己的解释作了补充说明。

“不过,如果有一个从被害者那儿索取亿万元以上巨款的人,那么,搜查到今天这个人也应该浮上搜查线呀。”

“如是动用这亿万元的资金,可以认为她不是给男人的‘贡钱’,尤其是知道了她和北杉隆章有过暖昧关系以后,更有把握这样认为。‘改变人生方向’这句话,当是她对北杉讲的,那时,她又向另外一个男人贡奉了一亿以上的巨款,而那个男人就是北杉。”

“[糖]是北杉吗!”

“我猜想不是。北杉如有那么多钱,我们应该知道吧。他身上根本没有那多的钱。”

“事实上,北杉作为岸本舟行的私人秘书,参与了这笔巨款的资金流动过程。在此以前,如果仅仅作为痴情看待,他的动机未免就太薄弱了。但把这笔巨款包括进去,他的动机就可得到有力的证明了。”

“关于‘外财’和实际攫取是两码事。当然,也许没有巧妙的隐藏法吧。不过,总觉得不象是北杉。他是一个有远见、有雄心的野心家,很难想象,为了攫取仅仅一亿多元的款子,去背杀人之祸。”

“那么,不是北杉,又是谁……”

“不是贡钱,是不是生意资本或利钱,打算作为短期的资金而被借用了?只要稍微拿到黑市上一交易,就能得到两倍的利润,或者可更有赚头。染子被别人说得心花怒放,背着竹村挪用了那笔款子。”

“有可能,如果避开色情,搜查就要走入死胡同。”

“男的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还钱,一直支支吾吾,躲躲藏藏。这时,女的要把此事报警察或是告诉竹村,男的受到了威胁,不得已把她杀了。”

“警察不是没有必要害怕吗?因为这笔钱本来就不正当到手的。”

“我认为这里面包括有染子自己的钱,并且,染子没有理由一定要害怕警察,相反是男的存在恐惧心理。”

“也许叫竹村知道了,事情就更糟了。”

“是吗?应该考虑到竹村的影响。”

“横渡,你谈的这个很有意思,应该拿到会上去。”

“你也这样认为,我正想在开会之前,听听你的意见呢。”

“一支一百万元是个惊人的设想。”

“也许一支是一千万元呢。”

“不过,有如此巨大的贿赂的话,对方一定会隐藏起来的。”

“也许会成为竹村的致命弱点。”

两人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相互控制这种兴奋的眼神。

与此同时,在千代区纪尾井镇的金蝶饭馆,在里端的一间房里,岸本舟行和竹村雅臣在秘密交谈。

“喂,听说在染子住处一百多支去向不明,会是真的吗?我从鹿谷那儿听到,吃了一惊呢!”岸本带着一副阴森表情说着。

“真是对不起。我追问了染子,她说一定在近期内把钱还回来,所以……”

“是在你还不知道时,这笔钱被挪用了吗?”

“嗯,实在是不知……”一向傲慢的竹村,在岸本面前却毕恭毕敬。

“如果代理方面出了纰漏,就毫无办法了,要是一百多支,就没法去劝说鹿谷了。”

“退休金养老基地的开幕仪式大致准备就绪了,所以……”

“除了下次建设公共事业以求弥补外,别无他法。但是,染子利用搞黑市交易的对手是谁呢?”

“这个不清楚,所以……”

“说什么?!”岸本的声音分明也感到了吃惊。

“眼前,正在调查中……”

“有弄清的希望吗!”

“这……”竹村擦着额上的汗。

“要是对手知道钱的来历,就不会给了。不,如果给了也难办了。”

“你说难办了……”

“这还不明白吗?必须看到警察已发现了这件事,如若那笔钱一交来,警察一下就识破是贿赂的钱。但是,我担心的不是交来的钱,而是……”

“还有什么?……”

“你会长寿的。怎么样?从染子那儿捞到了百支以上吧,而且真象只有染子一个人知道似的,只要染子死了,一切就会归已有了。”

“这么说是那个人把染子……”

“有相当可能性。可怕的是警察把他作为嫌疑紧紧盯着了,如果他一被逮捕,我们也就不能安逸了。我最多得了大约一百来支的样子,不过也就有危险了。这件事的含义你懂吗?”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我垮台了,你将来就别想做政治家了。岂止将来,现在就完了。”

“这个我十分清楚。”

“假如拐走巨款的是x……就更糟了,万一他被逮捕,供出关于钱的事,你千万不能承认。”

“我非常清楚厉害关系。”

“必须向鹿谷强调这一点。”

“总之,必须指出鹿谷交给染子的钱和被那人拐走的钱是两码事,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的确如此。”

“如是那样,还有个绝妙方案。”

“绝妙的方案?”

“把钱带到染子那儿的是家田。”

“家田我认识。”

“说家田把钱私吞了,你看好么?”

“家田私吞!妙!妙!”岸本拍膝叫绝。

“这样的话,只是解雇了鹿谷的一名职员,咱们谁也没有伤害。”

“好,赶快照此计划行动。”

岸本的表情变得明快了。他叫损失百支的眼前危险给迷惑了,没有看到在它背后掩藏着的更大危险。

新美典正接到岸本舟行解雇家田的命令后,深感惶惑。因为自己的得力亲信,在帮派争斗失败时,没能得到他的有力的庇护。家田从睦美会被打发到真和商事去时,他也没能伸出拯救之手。新美自身尚且顾暇不及,哪有工夫拯救遭殃的部下。

不比新美十分乐观,他相信好歹是能挽回败局的,虽然在退休金养老基地的订货中失败了,新美派的士气有些消沉,但如果能承包一个大型的规划,马上就能挽回劣势。到这时,再把家田招回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在暗地里鼓励家田要再忍耐一阵子。

为此,谣传是新美自己把家田给解雇了。

“非得解雇家田不可吗?”新美恋恋不舍地问道,他觉得只要在鹿谷的庇护伞下,总有出头的日子的,可是,一旦被抛弃,那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他好象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似的。他不懂得,一旦警察查出了黑市交易的钱是怎样来的,就糟了。因此,在此之前,抓住家田私通的事情做挡箭牌把他解雇了,借以转移警察的视线。

岸本的话无可商量,十分坚决。不过,他忘了曾亲自发誓过的在“百支方向不明”之后,永远不抛弃家田的话。

“没有私吞,硬说他私吞了,以此解雇他,他会不服的。”

“这些就拜托你了。为了公司,强迫他辞职。”

新美觉得这太过分了,但又觉得这仍不失为上策。

贿赂涉及到资金暗流,如果将暗流的水源切断的话,那么追查也就停止了。家田自身辞去公司的职务,将不存在的钱以私吞为借口,也不会追究责任。总之,要做得毫无破绽,就非得要解雇公司的一个职员不可。

在新美的诚恳的请求下,家田同意辞职。

自从转到真和商事,他已看到鹿谷派大势已去,头儿们因这件丑闻不可能东山再起了。他想与其等在“休息场”里枯朽,不如果断地辞了职,从其他方面探索新的人生途径。

但是,没有拿钱而诬说拿了,这是公司干得太残酷了,公司没有权力要求一个职员作出这样的牺牲。

“这件事,请求你受点委屈,即使承认了私吞,并不意味着帐薄上出现了漏洞。假如你承认私吞并不说出帐面上的钱,一切都好解决了。这件事希望你能原谅。我什么也不能说。决不是就此断绝我们的关系,时机一到,就请你回来!”

新美不停地唠叨着,态度极为诚恳、动情。

“那样做如果对公司有利,我也高兴引退,因为转到真和商事,实质上跟辞职没有两样。”家田的口气里充满嘲讽的意味。

这是作为公司的奴仆勤勤恳恳效劳的结果。

在公司看来,如果不需要你,不,如果需要你,解雇抛弃一个职员,就如同切断蜥蜴的尾巴一样。如果真的为了拯救主体,切掉尾巴那也是划得来的。然而家田的辞职不辞职,对于公司来说实在是无关宏旨的事。

家田在想,为了这样的公司和这号人,自己竟耗费了半生精力,真是愚蠢透顶。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公司的面目。以前,他总以为自己了解公司,只是到这时,知道自己被解雇以屁才体会到这种残酷的面目和本性。为了维护他们公司,不惜牺牲职员,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此刻,解雇抛弃他的是新美,名义上说保全公司整体,实际成了新美一个人的牺牲品。所谓为公司、为家庭、为国家之类的话,统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鬼话!

事实上,为了拯救整体,让个人去献身的情况是少见的。多数是可怜的牺牲品,只是为了一、二个上司被抛弃,也就是说,所谓公司也就是为了合乎顶头上司个人意志的—种表现形式,一种经营实施性的组织。家田己充分地认识到了这一点。